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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与病秧子夫君和离后》70-80

    第71章

    他讲得情深义重郑重其事, 可惜梁和滟对这样的话从来不为所动,她平淡地眨了眨眼,注视着那药方, 读了两行后又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然后小心翼翼收起来:“多谢大师了。”

    她说着, 抬手送人出去。

    清源深深地看了一眼她, 双手合十笑之:“你和你母亲很相仿。”

    梁和滟应了一声?,只说:“大师一路好走。”

    而方清槐睡了许久后,终于在日?暮黄昏的时候醒来, 当时梁和滟正?撑着头在打瞌睡, 手头放着厚厚一沓账本, 方清槐伸手触及她鬓发的下一刻, 她眼皮轻颤, 转头跟方清槐对视一眼。乌亮的眼珠此刻光芒黯淡, 跟方清槐对视一瞬后才慢慢转动起来:“阿娘——”

    “你也去睡一睡, 熬坏了怎么办?”

    方清槐眯着眼, 端详片刻她眼下鸦青, 伸手接过梁和滟捧来的药,叹一口气:“午后是有人来了吗?隐隐约约听见动静声?, 只是睁不开眼、醒不过来。”

    “没谁。”

    梁和滟神色不变,慢吞吞挪到方清槐身?边,靠着她的床:“阿娘, 这个地方真让人讨厌。”

    她很?少讲太?消极惆怅的话, 也很?少发一些感慨,此刻大约是熬太?久, 以至于神思倦怠,昏昏沉沉就把话说出来, 方清槐抿着唇笑?了笑?:“我也不喜欢这里,只是你父亲在这里。”

    其实?父亲也早已经不在这里了,留在这里的是他的尸骨遗骸,是寒酸冷落的坟茔。

    梁和滟不讲话了,方清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着手,轻轻抚摸梁和滟的头发。

    这样平静温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月底,梁和滟困在府里出不去,但好在她认识的人不少,芳郊和绿芽也都能出去,因此源源不断有消息从外面递进来。渐渐的,连从前安生度日?的寻常百姓们也陆陆续续晓得,这天?下是要乱下来了,而这看着稳健的国都,也危在旦夕。

    “前两天?我回来的晚,从州桥夜市过,连那里都萧条了很?多。”

    绿芽皱着眉头,坐在桌边猛喝茶,梁和滟低头打着算盘:“大家都在往蜀地走,买东西与卖东西的人自然都少了。”

    略一顿,她抬起头:“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绿芽和芳郊都抬头看过来:“娘子……”

    梁和滟脸色很?平常:“你们带着我阿娘先往蜀中去,若卫将军能守住,那再回来。我在这里,那些人不会疑心太?多,我和你们一起走,大家就都走不了。”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绿芽和芳郊要拒绝,都被她堵回去:“这些年我把你们当友人,此刻不是叫你们弃我先走,而是把母亲托付给你们。等我阿娘平安了,你们想?再回来找我也好,留在那里先替我尽孝、等我过去也好,都可以。”

    话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府里的银钱早就已经换成了细软,方便携带,清源大师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虽然出入庙宇,但到底接触的都是官宦世家,很?有一些人脉,暗中派了人来护佑他们,再加上任姐姐和食肆里伙计们的一家老小,趁一个清晨,一行人匆忙出京。

    临行的时候方清槐还只以为是要去拜祭梁和滟父亲,直到看见梁和滟搂着喜圆不松手的时候,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的样子。

    “滟滟?”

    梁和滟抬头看过去,眼里亮晶晶:“阿娘——”

    方清槐猛地把头扭过去,断断续续开口:“等我见了你父亲,要替你捎些什么话给他吗?”

    “叫父亲好好保佑阿娘和我,还有芳郊、绿芽她们——哦,还有喜圆,保佑大家平平安安。”梁和滟笑?起来,把喜圆往方清槐怀里一塞,后退两三步,朝她们挥一挥手。

    如?今宫城内外都是一团乱麻,且当初说禁足,禁足的也只是梁和滟,因此方清槐她们离开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是方清槐她们走后,偌大的府宅一下子就空了大半,梁和滟也没有人可以讲话了,每天?都闲得很?,逐渐沦落到不梳头、不抹粉,每天?披着件旧衣服坐在廊下,或是蹲在藏书阁里乱翻看。

    她也没准备坐以待毙,匕首不离身?,金银细软也总揣在怀里,半点不嫌沉地走来走去。

    而皇城里,皇帝终究是没犟过大臣,收拾车架准备入蜀。

    这消息很?突然,梁和滟是在睡梦中被惊醒,走出去看见廊下那些个和她不太?亲近、宫里派来的侍女们奔走不休后才知道?的,被她拉住的侍女当时正?翻她妆奁,梁和滟捏着袖子里的匕首,顺手拆下鬓边一朵珠花,因为刚睡醒,嗓音还发瓮:“别?找了,我首饰里值钱的就这一个了。”

    略一顿,她看见那人翻出一个珠冠来,递过去的动作?僵住。

    那人更以为这珠花值钱,把已经拿起来的珠冠随手一扔,劈手夺过那珠花:“县主也快些走吧,听闻周军马上要进城了,您和周太?子之间,不是还很?不和睦吗?”

    说着,把那珠花往怀里一塞,跑出去了。

    临走又把那珠冠一踢。

    原本就脆弱的冠子经过这一番折腾,珠子散落,滚了遍地,梁和滟想?伸手去捡起来,蹲下的时候又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她抬手抹了把脸,转身?往内室走去。她没走正?门,翻得窗户,绕着近路走到马厩,扬鞭纵马奔出去。如?今街上很?萧条,宽广的御街上只有两行车辙印,从宫城到大门外,看不到头。虽然旁人讲,说周军并不做滥杀百姓的事情,然而这种时候,逃走避祸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本能,每个人都怕被误伤,因此逃得远远的,只留下满地狼藉。

    梁和滟很?早就给自己安排了去路,她这匹马虽然疲弱,却藏了健马拉着的车架在城外。帝王出逃,自然就顾不上再仔细发落她,她只需附庸在帝王车队后面即可,她好歹是个宗室,跟着走也合情合理,一来可以庇护自身?,二来情况紧急,也没人有闲工夫折腾她。

    只是算来算去,棋差一着。

    梁和滟出城后,是该早朝的时候,天?色却晦暗不明,她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断续挑开帘子出去看一看。帝王出宫必经御街,因此梁和滟得知消息得知的并不算晚,要赶上帝王车架也不难,和她一样的宗室有许多,她不费多少工夫就混到了末尾,和众人的马车熙熙攘攘挤在一起,很?闹腾——马车上、抽泣声?,嘈杂至极,交织在一起。

    这群从前在都城中最?恣意快活的人,如?今都挤在狭窄的马车里,绝望地奔向陌生的州城。

    梁和滟到此时才想?起卫期来,她最?后一次听说他,是他被拘到宫城里,据说境遇很?狼狈,比裴行阙当时还不如?,不晓得如?今怎样了。

    这念头才冒出的下一刻,梁和滟就觉得周匝似乎静了一瞬,再下一刻,车厢外忽然惊呼声?大作?,伴着刀戈撞击的声?音一起传来,梁和滟心里猛地漏跳一拍,她一手攥紧匕首,另一只手扶住车厢壁。

    她原本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

    裴行阙在此之前,攻城略地,可谓迅疾,到了都城,虽然有重兵把守,但也不该这么慢。如?今恍然明白了,他是在逼着皇帝出城。离开了宫禁环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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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帝王,就算有军士层层环卫,到底险恶许多。

    梁和滟挑开帘子,透过缝隙看过去,原本前行的人纷纷调转马头,没命地往回跑去,不远处,护卫帝王的兵士仪仗也多有丢兵弃甲跑走的,众人乱成一团,推搡挤压,尖叫声?不断,梁和滟的马车也随之剧烈地震颤起来。车夫艰难地控制着马,拼命地安抚着马匹,唯恐这马受惊乱窜。

    然而这种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最?开始只是两架马车撞在一起,紧接着越来越多马车磕碰,窄窄的路挤不下太?多马车,却有太?多人要逃,于是大家都寸步难行。梁和滟的马车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在这乱流里跌宕起伏,梁和滟也在车厢里被晃来晃去。

    她伸手紧紧扶着车厢,却还不忘抓着匕首。

    车外的厮杀声?渐盛,她的车夫和马到底比不上那些个家底富足的世家名门,很?快就被落在后面,和那些逼近的兵士们正?面撞上,马车朝着都城的方向疾驰,却不可避免地听见了羽箭流矢声?。

    梁和滟不可避免地想?到裴行阙。

    早知如?此,与其这样,不如?在都城等着裴行阙的兵马杀进去,他再恨自己,大约也不会叫她死得和如?今一样难看了。

    想?的更多的还是阿娘她们,不晓得她们平安入蜀了不曾,阿娘临走的时候身?体虽然已经调养好了不少,到底还是不康健,不晓得一路上颠簸牵挂的,怎么样了。

    “嗖——”

    耳畔风声?划过,梁和滟的眼没来得及睁开,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座位上滚下,蹲在车壁和座位形成的夹角里,而在她原本坐着的位置,一只羽箭贯穿而过。

    堪堪抵在她喉头。

    疾驰的马车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马嘶猛地停下,车厢猛地震颤了一下,砸在原地,梁和滟听见砰的一声?,是车夫跳下来跑远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却没再有羽箭再射来,她怀着点侥幸,也顺势滚下马车,手肘撑地,她半蹲在地上,眼前一阵发白。

    周匝了杂乱不堪,血腥气浓重至极,入目虽然不至于尽是断臂残骸,却也尽是淋漓鲜血。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不至于吓得走不动路,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另一只手却依旧撑上地面,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一柄长剑已经撑在了她眼前。

    沾着血,银光闪亮,敲在地上时候,铮然有声?。

    袖里的匕首已经滑落掌心,梁和滟咬紧牙关,做好了要杀人的准备。

    “好久不见……”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猛地抬头。

    从前冷清病弱的裴行阙此刻一身?带血的甲,撑着剑半蹲在地上,剑尖断续地敲着地。

    他神色仿佛有点疲惫,眼里却闪着灼灼的光,直直地盯着她:“滟滟——”

    第72章

    四?下里厮杀声还无止休, 与他对视的下一眼,梁和滟猛地往后撤了一步身子,手里的匕首没松开, 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尽日里的殚精竭虑实在叫她疲惫不堪,此刻头脑昏沉至极, 见裴行阙的第一眼想的是他看着还不错, 第二眼就?觉得?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一个晃神的间?隙,她在还向下流淌鲜血的剑刃上看见她被映照得?略有些变行的脸。

    沾着不知道何时蹭上的血, 眉眼间?有掩不住的恐慌。

    她仰起头, 手撑在后面, 身子半侧, 拿半个肩膀向裴行阙, 作出防备警惕的姿势, 被袖子掩住的手里, 匕首脱鞘, 锋芒隐露峥嵘寒光。

    裴行阙仿佛没看见, 慢吞吞地,又靠近半步。

    梁和滟的精神早紧绷到极点, 一星半点的响动就?激出她很大的反应,她不受控制地抬手,手里的匕首猛地刺向裴行阙。银甲坚硬, 却终究不能覆盖全身, 也做不到严丝合缝,那匕首顺着间?隙没入, 破帛声响后,能明显感觉到刀尖刺入皮肉的触感。

    略发钝, 微梗塞,伴着轻浅的呼吸声:“梁和滟?”

    梁和滟猛地反应过来,丢开手。

    这段时间?来,诸事交集,她实?在有些承受不来,此刻蓬头垢面地半坐在地上,只觉疲惫不堪,她抬抬眼,看着对面的裴行阙:“…我落在你手里了,太子殿下。当?初的事情…要杀要剐,随你便罢。”

    可裴行阙的脸色却奇怪得?很,他只在被刺中的那一刻微微皱起眉头,却不像是痛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嗓音微哑,撑着那把剑,又靠近她半步,尔后他伸手,带茧的指节托起她下颌,轻轻捏着:“我怎么会杀你?”

    他的手指一点点上移,偶尔停下,轻轻摩挲两下,在为她擦脸上蹭的灰尘血迹。

    裴行阙慢条斯理重?复一遍她说?辞:“为当?初的事情?”

    “滟滟,我知?道你那样做,都因为他们蛊惑你,是不是?”

    他手里的长剑在地上轻敲,剑尖遥遥指向远方,帝王仪仗的方向,他神情平静,嗓音温和低哑:“你是不得?已的,对吗?”

    他神情专注至极,对周遭的厮杀叫喊声充耳不闻。

    他口口声声讲梁和滟是被蛊惑,然而他实?在更像被蛊惑的那个——梁和滟刺出的匕首还在他皮肉里未曾拔/出,而她正满眼戒备地看着他——他却很认真地跟她在讲,他相信她是被逼无奈,是被人蛊惑,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要她讲,他仿佛就?都会信。

    偏偏梁和滟此刻说?不出话来。

    只消一个点头的事情,她却整个人僵在那里,喉头哽着,一个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是错愕地看着他。她甚至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他,她几乎没有叫过他名字,对“太子殿下”这个称谓也实?在陌生,而从前称呼的“侯爷”也太容易叫人觉得?讽刺。

    于是只有沉默。

    可就?这样也已经够了,对裴行阙来说?——至少她没有否定他这样自?欺欺人的说?辞。

    他于是探身伸手,很轻松地把她拉起来,握着她手。

    那匕首刺得?不深,稍一活动就?掉下来,砸在地上,被一脚踢开,他微微低头,神色温柔,伸手却还带着血腥气——旁人的、他自?己的,梁和滟的。

    梁和滟皱眉,却挣不开他,只有很防备地询问:“做什么?”

    做什么?叫所有人都晓得?他发了大疯?

    裴行阙却气定神闲地发问:“受伤了吗?”

    梁和滟不想理他,只站在那里,深吸着气。

    这一战打得?人猝不及防,几乎是压倒式的胜利,大多数人都没能跑走,陆续被押住,那些曾经趾高气扬,嘲笑?她、嘲笑?她母亲的人依旧穿着华服,却被按在尘埃里,狼狈不堪地哭喊。

    她没觉出很快意?的情绪,只是一阵阵的发懵,她试图去分?析眼下的局面,却发现?自?己的所有经验都没办法解释裴行阙现?在的态度,她下意?识地要抽回收,却被人紧紧拉住:“滟滟——”

    嗓音沙哑:“让我牵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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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和滟沉默着,抿唇抬眼看向他。

    他的唇弯着,很快意?的模样,手里的剑断续地敲在地上,偶尔看她一眼,和她对视后就?快速地收回视线,低头注视着脚尖,略一缓,又偏头来看她。

    看着很纯情内敛的样子,手却握得?那么紧,叫人挣不开。

    欲盖弥彰。

    这一场围攻很快就?告讫,只剩下收拾残局,副将来传报的时候头压得?很低,梁和滟看出他试图避免注视两个人交握手的动作,而她微微眯起眼,觉出他的眼熟来。

    是从前跟着裴行阙的,那个混不吝、懒洋洋的长随。

    她至今不晓得?这人名字,此刻看着他恭谨肃穆的样子,却恍然明白过来什么。她偏头,看向裴行阙,所以这人在周地的时候,从来不单纯,早有预谋和筹备。

    亏她曾无数次以为他孤苦无依,可怜至极。

    裴行阙静静听完那禀报,略一颔首,慢吞吞看向不远处的城门。

    那里曾是周地皇都,无数人熙熙攘攘带着货物?银钱从侧门挤进去,只在帝王祭祀时候才偶开正门,此刻却敞着大门,要迎接曾经被这里的人不屑一顾、践踏如泥的人。

    “嗯,都解决了,就?进城罢。”

    他讲完,先回头,看梁和滟:“你是想住我们府里,还是宫城?”

    梁和滟不讲话,只是瞪着他,裴行阙微笑?,点点头,转头吩咐人:“去从前的…定北侯府。”

    他讲到定北侯府的时候微微一滞,仿佛是还没从这个讽刺他的称谓里走出来,但?其实?已经没有定北侯府了,就?像已经没有定北侯了一样。帝王嘲弄似地取的“定北”,却恰合了这一场际遇。他一走,北边就?真的不安定了,且势不可挡。

    他们回去原本府里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收拾妥当?,那些被推倒、砸烂的花瓶、树木,曾经被梁和滟用心修缮过的地方都被翻腾得?乱糟糟、践踏满脚印,没有位置,她就?找了个廊下,坐台阶上。

    裴行阙没叫别人来后院,所有人都安排在前院或者其他府里,只他一个人慢吞吞在收拾,把那些东西都摆正放好,不能要的就?暂时先堆在一旁,很好的耐心。

    仿佛他出远门才回来,暂时不需要忙其他事情一样。

    怎么不需要?

    梁和滟挑着眉头,看外头不时探头探脑的副将,她撑着下巴,想起卫窈窈石破天惊的那一句话,“我总觉得?,他很喜欢姐姐”。

    “卫将军是怎么回事?”

    隔了良久,她缓缓开口,嗓音略有点沙哑,也压得?很低,她不确定裴行阙能不能听见,下一刻,那人却猛地直起腰来,看向她:“卫将军么?”

    他眼眉微微垂下:“他受了箭伤,并不致命,如今是他妻女在照顾他。”

    话落,梁和滟抬眼:“窈窈?”

    裴行阙整理出小小一块整洁的地方,叫她来坐下:“地上还是有些凉的。”

    他没停顿太久:“是。她与她母亲一路从京中回边城,只是战局瞬息万变,误打误撞的,闯入我们营地里去。”

    梁和滟听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微微皱起眉:“她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你放心。我叫人把她和她母亲妥善安置好了。”

    所以卫将军才会节节败退,战局才会推进得?如此之快,裴行阙又多注解一句:“你晓得?她们为什么急着离京,以至于没安排好,误入我营地么?”

    他微微弯腰:“梁韶光想要给她下药,叫她能…献媚于梁行谨,先有夫妻之实?,然后不得?不嫁入东宫。”

    “用的是当?初对付你的那味药。”

    所以一切环环相扣,有迹可循,就?算有妻女在人手里,凭卫将军的心性?,也未必就?能轻易低头,然而妻女因为这样的缘故不得?不出逃以至于落入人手,也实?在不能不叫奋勇杀敌的人寒心。

    讲完这些,他环顾四?周,慢慢询问梁和滟:“你身边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梁和滟看他一眼,头偏向一边,不再讲话。

    探头探脑半天的副官终于下定决心闯进来,他快步进来,压低声音跟裴行阙讲着话,梁和滟坐得?远,听不清,隐约听见几个“梁”字,还有几个在从前贸然提起是大不敬的名讳。

    而裴行阙神色淡淡,听过后慢慢点头:“晓得?了,了结他们倒不急于一时,暂且先缓一缓,我稍后过去。”

    话落,他看向梁和滟:“滟滟,我有事情先去忙,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他不太期望能得?到回复的样子,自?顾自?讲下去:“我叫人把里面给你收拾好,你困了累了就?先歇息,若饿了就?叫人准备膳食,有其余的事也随意?吩咐他们,我很快回来。”

    梁和滟到这时候才瞥他一眼,她确保自?己眼神里没有什么挽留、不舍或是希望他早些回来的意?思,但?只是很随意?地一瞥,却叫他神色骤然一松,笑?起来,又保证一遍:“我会早些回来的。”

    第73章

    梁和滟才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里忧虑的是方清槐她们一行有没有事, 毕竟这一路到?蜀地那么远,而?这一路上又有那么多的变数,让人觉得担忧。

    而?短时间内……

    她抬头, 瞥了一眼外面来来往往、忙碌着收拾东西的人,晓得自己怕是收不到?什么信了。

    唯一不那么叫人担心的大约就是皇帝一行人并没有逃出去, 没有欺辱阿娘她们的机会?。

    她捏了捏手指, 撑着头,坐在那里,觉得怀里空荡荡的, 忍不住开?始怀念前喜圆被抱在怀里的时候, 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

    而?屋里收拾东西的圆脸侍女, 探头看了半晌后, 终于小步小步挪进来, 压低嗓音轻轻讲:“呃…殿下, 您眼下要梳妆吗?”

    梁和滟抬抬眼皮, 看向她。

    她自己是苦日子里挨过来的人, 因此不太乐意乱发脾气为难人, 但?此刻心情又实在很差,压抑着语气, 撑着头:“是定北…楚太子的吩咐?”

    侍女眉眼间带着点芳郊的样?子,叫梁和滟对她讲话的时候语气又放轻了一点,还不可避免地带了点惆怅。

    这就很容易叫人误会?她是因为城破才惆怅。

    但?其实所谓亡国?之辱, 其实更多的是在移风易俗, 在于被夺去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然而?周楚两地因为群雄逐鹿分割两地也就百年,若有四世同堂的人家, 那么最小的孙子也许还辗转听长辈们讲过当初天下一统的时候,大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因此此刻于大多数人而?言, 不过是皇帝要换人来做而?已——而?皇帝离大多数人又太远,众人只看得见他华丽仪仗后面漂浮的尘土,听得见长公主殿下大兴土木、侵占民宅修起的马球场龟兹乐声,旁的都触不及、摸不到?、感不出,也就很难有什么伤怀的情绪。

    更不必说?对于梁和滟这样?的,本身对皇帝就有点子仇,看见他就想白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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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去红刀子出来的。

    故而?她此时的心情其实谈不上黍离之悲,只是因为看着这个和芳郊略有相似的小姑娘,满是对阿娘她们一行人的挂念担忧。

    但?显然这样?的神?色语气,在这小姑娘这里有了别样?的解读,她把眼睛瞪得更圆了点,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只是看殿下您头发有些?乱,所以我问一问,太子殿下没有吩咐过,您若是不想梳妆,我就先下去了。”

    梁和滟晓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得体面,可以说?是十分狼狈。然而?她此刻却莫名?其妙有点奇怪的坚持,不想打扮得干干净净、漂亮整洁地去到?裴行阙面前,仿佛在献媚讨好一样?——她其实很晓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在市井之间的时候、在梁行谨和皇帝面前的时候,她早已低过许多次头,认过许多次亏,然而?当那个人是裴行阙的时候,她却忽然愿意了。

    不晓得为什么。

    她于是放任自己蓬头垢面地坐在那一堆被扫荡后的废墟里,扯出角落里被踩上了一个脚印的书看。

    是本医书,简明扼要,深入浅出,讲得清楚明白又不晦涩难懂,是她在这府里藏书阁翻出来的——真?奇怪,当初明明没见到?有医书。

    梁和滟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廊下坐到?午后黄昏,等裴行阙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吃过饭了。

    她很不给自己委屈受,饿了就找人要吃的,渴了就自己倒水喝,晚膳尤其积极,比平时还早上许多时候地吃完了饭食,摆明了就是不要和裴行阙同桌吃饭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乐意低头,便只好由另一个人低头。

    才入皇城,百事繁杂,这一日的事情多且密,因此等日暮黄昏的时候,裴行阙才卸甲。铁片子再?怎么精巧细密,也还是沉,丁零当啷地从身上扯下来扔在一边的时候,隐忍如他,神?情也不可察地松了一下。

    此时殿里就他和副将两个人,正整理公务的副将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皱起眉头:“殿下受伤了?我去传军医来!”

    裴行阙垂眸,看见自己衣服上那片洇开?的血迹,是梁和滟刺的。

    血早已经干涸了,显出暗沉沉的样?子,仿佛很可怖的样?子,但?他想起来的时候,却记不起当时有多疼了,和梁和滟重逢的欢喜浩浩荡荡,让他想不起别的。

    “不用人来,拿些?药给我就好,今天这样?的时候,不要乱惊动人。”

    他语气淡淡,漫不经心撩开?衣服,看那一处的伤口,匕首刃短,又隔着甲衣,刺入得并不深,只是出血有些?多,渗在衣服上,才显得有些?可怖。

    他盯着看了看,转头吩咐人备上沐浴的水:“我身上血腥气太重,气味不好闻,在这里清洗过再?回去。”

    副将应命,一边遣人去烧水,一边唤人去拿药,裴行阙清洗干净,擦干头发出来后,一边披着衣服,一边顺手拿起一边的刀,在梁和滟刺出的那一块伤口上比划着。

    “殿下?!”

    身边人原本没明白他要做什么,待看清,要拦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晓得怎么想的,居然自己动手,又把那伤口刺进去几分。

    鲜血很快又涌出来,他脸色平淡地把那刀扔在桌子上,拿起一边的帕子,把那血按住。他忙一天,除了喝水就是吃了两三口糕点,此刻骤然失血,眼前难免发晕,于是微微仰头,坐在椅子上,语气平淡地开?口:“当没看见,谁也别说?。”

    副将脸色惊诧地应下。

    而?裴行阙等那伤口大略止血后,也没包扎,带着药就回去了。

    他回到?府里,去找梁和滟的一路上,断断续续已经有人把她这一天的经历讲给她,吃好喝好,闲散平常,没打听什么,也没有什么太大太激烈的反应,此刻已经吃过饭,正翻书看。

    禀告那人犹疑一下,还是提了一句,说?就是上午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感伤惆怅。

    裴行阙颔首,却没问太多,他不太习惯从别人口中去了解梁和滟,他若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就是了,他只信她讲给他的——只要是她说?的,那么他都相信。

    他叩门进去,梁和滟还是晨起的样?子,头发略拢了拢,素面朝天,没任何妆饰,披着件外裳,靠在床边,整个人映衬烛光里,冷清料峭,看见他,微微皱了眉头。

    裴行阙站在门边:“他们讲你吃过东西了,我就只带了茶水过来。”

    “太子殿下不必管我。”

    梁和滟垂下头去,盯着她手里的书看,语气很生硬:“殿下若没用膳,请随意。我不饿也不渴,若有什么需要,照你说?的,我会?找他们要。”

    裴行阙抬一抬眉头,慢步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我不多烦你,借你这里的地方,上过药就出去。”

    “太子殿下如今还需要自己上药的……”

    梁和滟的话讲到?一半,待抬头看见裴行阙伤口的位置后就停住,裴行阙语气很轻:“我旁敲侧击问过了,你捅我的时候没有人看见,既如此,此事不太好张扬,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没有叫人知道。”

    他如今尚是太子,但?能纵着他这么肆无忌惮出征,只怕他那皇帝爹的命也不太长了,来日他就是这天下的新?君,她如今命还在,若她捅伤皇帝的事情讲出去,那事情可就大了。

    这样?的道理很好明白,梁和滟看他片刻,到?底没有再?讲下去。

    她捅的地方是肩膀,裴行阙动作闲散地脱了外衫,并没脱更多,只把领口向下扯了些?,在她眼皮下露出那狰狞可怖的伤口——原本不算太吓人,此刻被豁开?得更深更大了些?,烛光照耀下,不免叫人有点发麻——也很难不注意到?。

    梁和滟看了看,皱起眉,半晌:“我捅得这样?重?”

    当然没有,也不是要害,所以可知她的确没有存着要杀了他的心思?,只是一时慌乱害怕,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裴行阙抖着药粉,把动作显得笨拙无力?:“看着吓人而?已,不太疼。”

    他略一顿,慢慢开?口:“这一路来,我已经习惯了。”

    梁和滟盯着他看半晌,终于还是把手里的书放下:“拿来给我。”

    裴行阙微微侧了肩,在那榻上给她留了位置,她站起身,走到?他这一边,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跪在榻上,给他上药。

    裴行阙侧过脸,方便她动作,耳畔就是她呼吸声,温热平顺,落在他耳廓,他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肌肉,肩膀上的伤口骤然被牵扯,他可以忍住的,却还是闷哼一声,梁和滟抬起头:“疼?”

    “…没事。”

    梁和滟瞥他一眼,语气冷淡:“那就忍着。”

    话虽如此,裴行阙但?总觉得,她动作还是轻了些?的——虽然幅度不大,很难察觉。

    撒完药粉后就要缠绷带,因为位置在肩上,要固定住,难免要顺着胸口缠一圈,梁和滟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把衣服脱了。”

    裴行阙很麻利地就脱了衣服,露出上半身。

    他原本就不是太干瘪的身形,这半年来历练又多,如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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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劲瘦,肩宽腰细,胸腹线条漂亮,顺着蔓延下去,直到?腰带所束缚之处。

    剩下的挡住了,看不见。

    梁和滟垂眼看了看,脸偏向一边,把绷带抖擞开?,先搭过肩膀,然后绕过背,顺着捆缚到?另一边,胸前的也是一样?,从肩头落下,扯下另一边,勒过他胸口,最后要在胸腰处打结。

    她垂着头,专注地打结,门猝不及防被人推开?,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殿下——”

    下一刻,裴行阙抬手,把她按在怀里,她下巴搭在他才缠上绷带的肩头,手臂下意识展开?,抱住他腰,一个紧密相拥的姿势,把他身上缠着的绷带遮挡得严严实实。

    而?那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副将在进来的下一刻就撞见这画面,最后一个字惊破了音,目瞪口呆地注视一瞬,立刻转身匆忙退出去:“殿下恕罪!”

    梁和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行阙轻拍了下肩膀,嗓音极低:“滟滟…抬一抬下巴,你压到?我伤口了。”

    语气纯良,仿佛他适才真?是情急之举,没半点刻意唐突的意思?。

    第74章

    梁和滟站起来, 后退两步,稳稳站在地上?,扭头?就要走。

    副将还在外面等着, 不晓得究竟有什么急事,裴行?阙却还不?紧不?慢地坐在那里, 语气闲淡地叫她:“滟滟——”

    梁和滟挑眉, 他到底怎么这么自如地叫自己小名的?

    她看过去,裴行?阙抬着一侧手?臂,露出?那个没打完的结, 他神色无?辜又可怜, 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笑:“我自己大约也可以的, 只是要慢些。”

    要慢些, 外头?的人就等得更久些, 这误会就更深些。

    梁和滟认栽, 走过去, 她靠得近了, 嗅得见他身上?清爽寡淡的气息, 手?指兀自捏紧那纱布,略一缓, 才继续匆匆忙忙打了个死结在上?面。

    然后她拿起自己书,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了:“殿下好走,我要睡了。”

    这原本该兵荒马乱的一日以极其诡异的方式收尾, 梁和滟此刻很拿不?准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于是干脆不?去想?,开?始思索如何联系上?阿娘。

    清源大师的路子?也许可以走一走, 只是不?晓得大师如今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如今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也不?太?清楚, 虽然不?至于兵荒马乱,但大约不?会是什么好光景,贸然出?去只怕不?太?好——而且她也未必能出?去。

    耳畔传来合上?门的声音,梁和滟侧耳听着那脚步声远去了,立刻站起来,三两步走到门边,干脆利落地闩上?了门。

    这一桩事情后,她这一夜睡得实在不?太?安稳,一夜反反复复醒来许多回,等终于彻底醒了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梁和滟睡得头?疼欲裂,挣扎着爬起来,披上?衣服,要去自己打水来洗漱,出?门的时候见一应洗漱的东西已经?摆好放在院落里了,还搭着层布,怕风吹到盆里落灰。

    圆脸的小?姑娘见她来了,忙不?迭过来,嗓音清甜的叫“殿下”。

    这个殿下到底指的什么殿下,实在不?好说,县主殿下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八成得是所谓“太?子?妃殿下”,梁和滟心里还没把裴行?阙和所谓“太?子?殿下”挂上?钩,提起太?子?立时想?到的还是梁行?谨,因此想?到就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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