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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与病秧子夫君和离后》30-60

    第31章

    大清早的, 皇帝召裴行阙,没有别的事情?,无外乎就是楚国来使, 这次大朝会上,要叫他和那些已入京的使臣见上一面。

    相比上次, 这次要正式的多。

    单说人数, 就是?上次数倍,内里更有几个皇亲国戚,据内侍介绍, 里面有几个, 论?辈分, 裴行阙是该叫一声叔父的。

    这么大的派头, 来意自然匪浅, 众人眼神都盯着裴行阙, 此刻诸多猜测揣摩。

    可他只想着梁和滟。

    她此刻出门, 或是?去周家?, 或是?去食肆里看看情?况, 大朝会未完,报官还尚早, 若去食肆那还好,若去周家?,不晓得周家?会不会有没长眼的人刻意伤着他。

    他蹙眉想着这许多事情?, 身上已经被胡乱套上周地官服, 因为病中消瘦,腰身窄了太?多, 束腰间玉带的时候,勒到最?紧, 还有一指盈余。

    红衣玉带,宽肩窄腰,个子高挑,抬头的时候,肤色冷白,眼眉鬓发都乌浓,只唇色略淡,抿出个寡淡至极的笑来。

    内侍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眼上瞥着,打量这屋里:“呦,侯爷这里可真?是?大变样了,娶了县主回来就是?不一样,可知陛下给您赐的这亲事多好。”

    裴行阙撑起身看他的时候,眼神微凉,笑意近乎于无。

    他心情?显然不佳,整理好仪容后就大步走了出去,但裴侯爷脾气好这事情?是?人尽皆知的,那内侍跟在他身后,也就腆着脸继续顺杆往上爬:“侯爷说是?不是??”

    “中贵人若是?觉得陛下听见这话?会高兴,那我不妨代为转达。”

    他侧脸,眉头皱起,露出点刺人的锋芒。

    这话?是?奉承的话?,但皇帝多疑,难免不想成是?人在讲他从前苛待裴行阙。内侍晓得自己失言,暗暗心惊,但更?惊的是?裴行阙这样子,他从来没一点尖刺,逆来顺受、人人可欺,怎么现在一来了靠山,脾气立刻就大起来了?

    还真?是?要翻了天不成?

    轻浮!

    裴行阙此刻懒怠管这内侍是?怎么想的,他瞥一眼鸿胪寺来请他入宫的官员,果不其然看到卫期。

    卫期也正看他,清隽面容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温和里透着冷漠寡淡的敷衍,看见他,唇角略抬了抬:“侯爷好。”

    “少卿也好。”

    卫期为楚使来访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眼下都有藏不住的乌青,虽然仪态还齐整,但精神已经疲倦至极,听见他讲话?,抬了抬眼。

    他刚才?已经看见梁和滟步履匆匆地出去,和她那两?个从不离身的侍女。

    他想问是?怎么回事,但众目睽睽,他没有由头,也没有合适的立场去问这话?。

    此刻再看裴行阙,忍不住走近了两?步,斟酌着要开口,话?到嘴边,又犹豫。

    裴行阙安静等他一息,看他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瞥他一眼,转身上马车了。

    他担心得很,若不是?被人拦着,此刻他该是?在梁和滟身边跟着她,至少盯好她,不叫周家?那群人伤着她。

    而不是?在这里,和这样一群人虚与委蛇。

    思?及此,他神色更?冷。

    一路车轮声辘辘,宫道漫长,等马车停下的时候,裴行阙只觉有半个春秋那么长久。他撩开帘子,眉头依旧还皱着,一言不发地被人迎进内殿,百官列站,最?前端,几个穿着楚国服饰的使臣端正站着,跟着许多侍从,与这群红衣玉带的周地官员分出泾渭。

    此刻不止他们,满殿的人都正回头,静默打量他。

    裴行阙从没来过大朝会,也没见过这样严谨肃穆的时候,他晓得那前面几个人是?在揣摩他是?怎样一个人,要看他是?否可堪大用,但他不太?在意。

    ——如果没有那封密折,他也许会不自觉地绷紧浑身肌肉,等他们审视自己,努力叫他们满意。

    然而期待积攒太?久,是?会变质的。

    他并不全然相信梁行谨讲的话?,只是?这样许多年,跳出去了就晓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因而在听到梁行谨转述的那话?的时候,他就像猛地被推出此山,由此看清庐山真?面目,终于晓得自己可笑。

    兜兜转转,他只剩梁和滟。

    大略因为不在意,他跨过一列列文臣武将?的时候,步伐从容至极,一步步踏过。哪怕那些使臣里也有对?他这一身装束微露惊诧的,他也面不改色、宠辱不惊的样子,依次行礼致意了,负手站在一边,和对?面的梁行谨遥遥相望。

    梁行谨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看他,他的佛珠不离身,此刻在朝堂上,也依旧一颗颗捻过,裴行阙低头,看见了,又撇开视线,听皇帝讲漫漫一长串的陈词滥调,也感受得到落在他身上的探究视线。

    他眼瞥过,找周家?人。

    那位周三?公子的父亲站在人群里,位置很靠后,也正抬头看他,裴行阙的视线停住,眼抬起,视线凛冽,与他对?视,一直盯得他低下头去,才?撇开眼。

    上面帝王的话?终于讲到末尾,讲了些什么,裴行阙听得泛泛,但总不会是?什么好话?,毕竟他身边几位使臣脸色实在有些不太?好看。

    他垂着眼,等皇帝叫到他。

    “定?北侯——”

    裴行阙略动了一步,拱手低头等他发话?。

    坐上的帝王轻敲两?下扶手,语调慢慢:“你在周地这些年,一切过得也还好吧?也都习惯了罢,且看你衣食住行,一如我周朝子民,穿着这官服,也有模有样的。你年纪也不小,太?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已领六部在朝中行走做事了,何?时也要委你个职务做做。”

    他气定?神闲,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裴行阙。

    他毫不怀疑,裴行阙会应下这个话?茬,以卑微的姿态。毕竟他在周地这些年,一直也都是?逆来顺受过来的,他不信一个人能真?的隐忍这么久——而且,一个人若真?如此善于隐忍,又怎么会眼下就按捺不住,就因为得了个并不牢靠的靠山,和一点若有若无扭转的风向?,就立刻露出峥嵘与獠牙来。

    然而。

    裴行阙仰头。

    “适才?传我来的那位中贵人说,陛下给我的定?北侯府在县主嫁进来后大变了样子,越发好起来了,讲您做了门好亲给我。我也觉得,县主实在是?很好的人,这也实在是?一门很好的亲事。”他语气温和,平静,慢慢讲着话?,答案和帝王的问题南辕北辙,却又暗中相合——梁和滟嫁进来后他的居所才?逐渐变好,那没有梁和滟的那漫长十余年呢?

    几个楚国使臣的眼神瞥过去,而裴行阙恰好回视:“我去国十一年不得归,听闻此次来周的有我一位叔父,不知是?哪一位,我是?小辈,不能提前见礼,实在有失远迎。”

    几人中,一个微蹙眉头的老者抬手,抚了抚须。

    顿一顿,他有点可惜地笑:“不能叫县主来,和我一起见过叔父,实在遗憾——只是?周三?公子砸了她产业,她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因此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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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不能过来。”

    在场人都静默了,注视着裴行阙。

    也不晓得他这个人是?怎么了,委曲求全这样许多年,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开始拂逆起上位者的话?。

    而且初露峥嵘与锋芒,就是?朝着上头的皇帝。

    周贺的父亲周至已经捧着笏板一路跪行到阶下,讲自己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帝王的脸色早已冷滞,那几个楚国使臣也嗅出点不对?劲儿的气氛:“适才?听周朝陛下讲,贵国法?度礼仪如何?周全森严,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话?里带着浓厚的楚音,讲起周地的话?来,生硬滞涩,因此说得很慢,一字一顿,隔几个词儿就要卡一下,尤其讲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调上扬,仿佛故意强调,又像一句反问讥笑。

    梁行谨捏紧笏板,似笑非笑:“两?国邦交的事情?,定?北侯怎么好好的,讲起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来。”

    裴行阙也低头,笑一笑:“略提一句而已,没别的意思?。”

    这事情?就要被这样盖过去,周至跪在地上,要长舒一口气,然而那口气还没吐出,就被卡住,因为裴行阙依旧不罢休,他略移了两?步,几乎要走到他面前。

    “周地自然礼法?严明,周大人也不必如此惶然着急,左不过是?京兆府会查明的事情?——哦,听闻贵公子误食毒蘑菇,不晓得如今怎么样了?此刻陛下在,他仁政爱民,一定?不忍心听见臣民有事,你若求一求,他一定?会拨了太?医给贵公子诊治,好看一看,到底是?误食了什么毒蘑菇。”

    满朝文武肃然,楚国使臣林立之地,周至没来由地出半身冷汗。

    他抬头,看微微弯腰,与他温和讲话?的裴行阙。

    这样的地方,多少大事说不得,他到底发什么疯,一定?要扯着这么一件小事不放?!

    太?子那话?,明摆着就是?提点他,这话?题到此为止,他却还一定?要反复提及?到底什么意思??至于太?医,他只觉背上全是?汗,他怎么敢去求——周贺此刻正在府里躺着,只一点宿醉而已,不须太?医,随便一个医者就能把出他脉象,到时候又该怎么去解释这事情??

    他做这事情?,本意只是?向?太?子卖个好,这好还没来得及卖出去,就要收不了场——谁能想到,懦弱如裴行阙,此刻忽然咬着不放,还正好赶上使臣来的这时候?

    他疯了吗?

    可他仰头,裴侯爷眼神清明,神色温和,仿佛真?在关怀他那不成器的三?儿子的身体一样。

    他却没来由的,觉得眼前人像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修罗。

    第32章

    梁和?滟先去了一趟食肆。

    门面招牌都被砸烂了, 水牌被远远踢开?,摔得稀碎,还没来得及拼起, 破破烂烂的,堆在门边。

    梁和?滟的步子一顿, 盯着那被砸得东歪西倒的招牌, 默了片刻。

    天色还早,外头看?热闹的人不多,梁和?滟分开?人群, 走进去, 就看见里面坐着几个伙计, 正歪扭七八地抹药。

    绿芽仰头, 看?见她, 叫了声娘子。

    眼不知道怎么了, 红红的, 好像才哭过, 看?着很可怜。

    梁和?滟伸手?拍拍她脸颊, 对?着满屋的人点一点头:“大家都还好吗?有?哪里受伤了?”

    其余几个也都站起来,对?她露出个青紫肿胀、龇牙咧嘴的笑。

    “东家来了。”

    梁和?滟问候了几句, 两三个伙计对?视一眼,走上来:“我们有?件事,想?与东家说, 我们父母年纪也不小, 更有?家里妻儿要生?产的…想?回?去,多陪一陪他?们。”

    虽然没明说, 但梁和?滟还是?听出了他?们意思。

    她最开?始招伙计,其实?就很不容易, 一来因为她是?女人,二来,也是?她宗女的身份。京城里面,宗室身份不算值钱,多得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人,然而像她这样,父亲被皇帝不喜,连带着自己也落魄的宗女,大多数人也都是?怕惹祸上身的。

    她好容易凑齐风雨与共的一班子,谁也没想?到猝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是?过日子的人,为她做活,所求不过平安,谁想?到这样被打伤的无妄之灾。

    梁和?滟笑笑:“我晓得的,大家都辛苦了——让绿芽去账上,给你们支三个月工钱,免得一时半刻,找不到新活计,身上的伤也是?,我不能叫诸位带着这些?走,叫大夫看?过,给大家开?了药,药钱也从账上走,由我支了。”

    她此刻已经静下来,没有?了早晨才听到这事情时候的恼火——人只在事不关己的事情上才能保证彻头彻脑冷静,当初裴行?阙被刺,满眼都是?血和?未测的凶险的时候,她还是?能第一时间想?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条不紊地把一切都安排下去,然而她自己遇到了事情,还是?免不了气血上涌,恼火愤怒。

    好在她不是?十二三岁时候的她自己了,那火气很快退去,梁和?滟很平和?地询问了具体的损失,清楚明确地记下来,又?和?芳郊、绿芽三个人把门面收拾了收拾。

    她这食肆不大,拢共也就六个伙计,因为这事情,有?四个与她请辞,梁和?滟叫芳郊和?绿芽给他?们把银钱和?药包好了,留下的人,也是?一样的待遇,又?额外加了一月的月钱:“门面被砸,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开?不了张,你们没小钱收,日子怕难过,因此多支一个月的工钱给你们,若还有?什么困难的,一定告诉我。”

    安抚完伙计们,梁和?滟问:“京兆尹回?来了?”

    “没呢。”

    芳郊才打探完消息回?来:“今日楚使来,拜见陛下,大朝会此刻还没散。”

    梁和?滟到此刻才想?起出门时,被宣召走的裴行?阙和?府外候着的卫期,她眉头皱了皱,又?想?起那半截黄纸:“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散?”

    是?又?出什么事情了?皇帝不喜欢她,更不怎么待见裴行?阙,从他?这些?年在周地的待遇就可见一斑。

    如今楚使来,难保不会像上次一样刁难他?。

    但这事情,梁和?滟也只是?想?了想?,就算刁难,她也没办法闯进大朝会,而且她只是?裴行?阙的妻子,又?不是?他?母亲,总不能面面俱到什么事情都记挂担忧着他?。

    她揉着虎口,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边抬头,看?向绿芽,语气温和?下来:“过来,跟我讲讲,是?怎么了?”

    绿芽吸着鼻子:“什么?”

    “眼睛都红成?那样了,还装傻呀?”

    梁和?滟撑着头,抬手?抹了抹她的眼尾,慢慢笑着问。

    绿芽坐下,腮帮子鼓着,神情里的委屈逐渐显露出来:“我就是?看?见店里被砸成?这样,心里难受,这店面,当初还是?咱们自己操持的呢——那招牌,还是?娘子亲自挂的,如今都被砸了。”

    她越说越伤心,手?撑住脸颊,蹭着眼角:“娘子也没得罪那周三公子,要说,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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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成?亲的时候,打了他?一扇子的事情。就因为这亲事,娘子都受累多少了,要是?不结这亲就好了。”

    梁和?滟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这也不是?咱们想?结这亲的,本就是?上面的人要刁难,这也是?没办法。照这样讲,咱们一开?始就不该设这蘑菇的菜。但是?这是?咱们的错吗?错在他?们不该青红皂白刁难咱们呀,不是?咱们的错,我们不该自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早知道不做什么事情的,是?不是??好了,事情都这样了,我也还没断手?断脚,这次招牌,我也再?亲自挂上,好不好?”

    她这么说着,可抬起头看?向外头砸得稀烂的招牌的时候,还是?沉默不语,只手?指微屈,静静敲着桌面。

    一下,两下。

    另一边,容清长公主府上,梁韶光宿醉才醒,懒懒打了帘帐,还赖着床,不愿起,昨夜侍奉的男宠捧了水来给她洗漱,她斜一眼那人,似笑非笑的,手?指搭在他?肩头:“这事情你侍奉得不错,只是?别的事上,怎么最近越来越不得力了呢?”

    她说着,极轻地笑了一声,支着手?臂,喝一口温茶水。

    近侍的女官目不斜视地上来,结果巾帕,抬手?示意那男宠出去:“殿下,周三公子把明成?县主的食肆给砸了,恰逢楚使拜见陛下,在大朝会上见定北侯,这事情被定北侯一直捅到御前了。”

    “哦?”

    梁韶光想?了想?,先问:“周三公子是?哪个?”

    女官连着举了几个周三公子如何吹捧奉承她的例子,她都没想?起来,最后还是?想?到了梁和?滟:“哦,当初新房里,被明成?打了的那个?”

    梁韶光对?梁和?滟,其实?没什么太多余的情绪,针对?讨厌,也不过是?给兄长看?看?自己的忠心,顺带讨梁行?谨开?心,这样的事情,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因此碰见了,总是?顺手?刁难一番。

    如今她许久没见梁和?滟,再?听见这些?,很新奇,半撑着身子:“怎么呢,她得罪他?,不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

    “是?,说是?周三公子在明成?县主食肆里吃了毒蘑菇,呕吐不止,恼怒之下,才砸了铺子。”

    梁韶光轻笑一声:“有?意思,也不晓得这事怎么收场——啧,周家怪道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事情做得也太没脑子,不是?给人手?里送把柄么?撺掇几个闲汉去做就行?的事情,他?们倒好,偏偏要自己往泥坑里跳。”

    “你适才说,这事情,定北侯捅到御前去了?”

    她饶有?兴致地琢磨着:“这两个人,不会还真是?有?情有?义的吧?”

    “也说不准,楚后的小皇子没了,楚国嫡出皇子就定北侯一个,这次来,有?眼神的都晓得,是?想?着要接他?回?去的,那他?在楚使面前,再?一副窝囊样子,可怎么行??要硬气起来,给那帮子楚使看?一看?,也未可知呢。”

    她心里晃过这几个可能,琢磨了琢磨,捏了捏手?指:“这事情闹这么大,又?牵扯到楚国使臣,为了面子,周家这次也免不了被责罚。到时候太子吃亏,只怕心情郁闷,更恼怒我这小侄女和?定北侯——上次我跟太子说的那事情,咱们正好可以操办起来——我看?这个周三公子就很不错,你去安排,看?看?咱们府上什么花要开?了,过两天办个宴,就说赏那个花,把我这小侄女和?周三公子都给请来。”

    另一头,梁和?滟亲自去大相国寺,请了清源大师来。

    这事情,她单解释,说不清楚的,虽然周贺无缘无故砸了她门面这事情不对?,但是?架不住上头管事儿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偏袒她,到最后,她可能反而要赔钱。

    因此首要先证明的,就是?得说那蘑菇并没毒。

    这好办,请大夫把个脉、再?看?看?剩下那半盘蘑菇就成?,但寻常大夫乃至太医,梁和?滟此刻都信不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清源师父是?得道高僧,又?通晓医术,开?了许多次义诊,还编过几本书,教?人采选野菜菌子的,颇得尊崇,很有?几分声名,请他?来,最合适。

    梁和?滟最开?始,其实?不觉得能请动他?,毕竟越得道的大师,其实?越与凡尘俗世脱不开?干系,也就越忌惮和?她打交道。她就是?抱着点侥幸心理去,毕竟大相国寺周边多医药铺子,若请不来他?,那就退而求其次,请个平常大夫来。

    只是?没想?到,她场面话说了一半,与她父亲差不多年岁的大师就抬头,笑眯眯看?过来,眉眼慈祥。

    “谁教?你的这些?话呀?”

    梁和?滟被问得一懵,但清源大师已经站起身来:“我跟你去,小施主,事成?后,也叫我尝一尝你的菌子——你确定你那菌子没事,是?真的吧,可别把我搅进去了啊。”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梁和?滟有?点懵,但看?大师高深的样子,晓得说多错多,因此虽然满心疑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跟着一起走。

    两个人一起,登门周家。

    她到底有?一个县主的名头在,周家管事的都还在大朝会上没回?来,其余人不敢把她拒之门外,只好请进来。

    周夫人身边的侍女一路相迎着,请梁和?滟去前院喝茶。

    周贺虽然出身长房,但是?前头的正室夫人所出,他?娘亲早逝,如今的周夫人是?他?父亲续娶来的,和?他?非亲非故,又?有?她自己的亲生?孩子,两个人之间不太和?睦,只是?白应一声母亲而已,因此不是?很想?管这事情。

    她见梁和?滟也见得不情不愿的,眉头皱着,眼四处乱瞥。

    但话总是?要讲的,她咳了两嗓子:“三郎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县主得等我夫君来,才问得清楚。”

    说着,让人倒茶:“县主请。”

    就这样就要送客了,不耐烦与敷衍的态度很明朗。

    梁和?滟笑一声,脸色也实?在算不得温和?:“不必,您家三公子说在我那里吃坏了东西,叫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没心情喝茶,特意请了大相国寺的清源大师,来为他?看?一看?到底是?吃坏了哪样东西——若实?在严重,那我去求个太医来也不是?不成?——周三公子的院子,我不好过去,劳烦您请大师引大夫去三公子的院子看?一看?。”

    听见梁和?滟要叫人去见周贺,周夫人眉头皱得更厉害:“县主非要计较这事情吗?再?者,我家三郎虽然在你那里吃坏了东西,但他?也砸了你家食肆,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不行?吗?”

    “不是?很行?。”

    梁和?滟站定,抬眼看?她:“周夫人倒是?把我要说的话全说了——有?什么不好的,总不能是?周三公子今早就康复了罢?夫人讲三公子在我那里吃坏了东西,这关系身体的大事情,更该叫大师好好看?看?,咱们反而要过去了?”

    周夫人又?推辞了两句,没讲过,最后只好吩咐人,带清源大师往后院去。

    她自己神色倦怠,眉头皱着,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总之就是?不讲话,在那里晾着梁和?滟。

    梁和?滟也不尴尬,静静坐着,偶尔慢条斯理喝口茶。

    她晓得,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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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出来周三公子不是?因为吃坏了自己食肆里的菌子,她那砸坏的招牌,一朝一夕也拼不回?,甚至京兆府那里,还会讲,说都是?误会,叫她忍一忍过去算了。

    可她总是?忍不下这一口恶气的。

    她总要争一争,轻易不要低下头。

    另一头,大朝会终于散了。

    裴行?阙慢慢走出去,身边留出很大的空当,没有?人愿意挨着他?,大多数都偷拿眼觑她,悄无声息地窥着,可他?神情平淡,眼眉低着,无悲无喜的,还是?和?从前一样。

    仿佛他?没在大殿上,发过刚刚那一场疯。

    梁行?谨走在最前面,此刻回?头,看?向他?,眼神冷冷的。

    这事情最后自然是?闹到一个没法收场的地步,皇帝冷着脸,吩咐京兆尹彻查这事情。

    楚使还想?跟裴行?阙讲些?话,但他?心里更牵挂梁和?滟,步子没有?停,径直上了马车,吩咐人往周家去。

    剩下一群楚使,看?着他?背影,琢磨这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京兆尹也带着皇帝拨的御医,跟在裴行?阙身后,一起往周家去。

    他?掂一掂袖子里的东西,想?起太子跟他?讲的话:“他?既然讲是?在那食肆里出的事情,那自然就是?那蘑菇的事情,左右吃进去就好了,你管他?是?什么时候吃进去的做什么?”

    京兆尹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现在这差事是?越来越难办,为了一个小食肆、一盘蘑菇,这事儿居然都闹到大朝会上了,看?今天楚使的样子,怕不是?都要传去他?国了。

    裴行?阙和?京兆尹一前一后到了周家,当时梁和?滟杯子里的茶已经续到了第三盏,周夫人看?见这两拨人进来,脸色一变:“这事情,怎么还没完了?!”

    梁和?滟也略吃惊,她微微偏头,看?裴行?阙,他?步履匆匆地进来,目光先落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缓缓收回?:“县主没事就好。”

    京兆尹后他?一步迈进来,心说县主是?没事儿,我这边事儿可不小啊。

    他?心里苦涩,这话老半天讲不出,跟周夫人见了礼,简单说了说今天大朝会上陛下的吩咐,周夫人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事儿就是?夫君要拿她嫁妆纳小妾,结结巴巴卡了半天壳,最后说:“不就是?一盘蘑菇吗?”

    京兆尹也跟着点头,是?啊,不就一盘蘑菇嘛。

    谁晓得能闹那么大呢?

    明成?县主性子不好是?一向就知道的,怎么还把裴侯爷也弄得发了疯呢?

    他?掂量着袖子里的蘑菇,回?头看?太医:“咱们先去给周三公子诊诊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那蘑菇闹得?”

    他?一边掂量,一边还想?,这蘑菇是?生?的啊,怎么喂给周三公子啊,怎么才能叫他?吃下去,这剂量又?该怎么掂量?陛下和?太子随随便便一个吩咐,他?们下边人真是?要把腿也跑断、心都操碎了。

    正说着呢,清源师父慢悠悠进门来了。

    他?一只手?捋着胡子,另一只手?捻着佛珠,笑眯眯的。

    梁和?滟站起来:“师父回?来了。”

    清源点点头,依次跟在场众人行?过礼,然后看?向裴行?阙和?梁和?滟。

    裴行?阙也微微眯了眼,打量他?。

    “受县主之托,我适才替三公子把过脉了,阳气不足,阴虚有?余,是?该好好补一补,平日里酒水不能再?多喝了,省得虚耗更过。”

    京兆尹啊一声,又?捏了捏怀里的蘑菇,觉得这事儿有?点难办:“那,蘑菇呢?昨夜周三公子呕吐不止,不晓得是?什么缘故?”

    “做人不知节制,饮酒过量,自然呕吐不止,这也是?寻常事,至于那蘑菇,我也看?过了,就是?寻常冬菇,不足叫人呕吐的。”

    清源慢悠悠拍了拍手?,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自然,这事情也不好拿捏的,这位是?太医署的太医吗?我愿与您同往,再?去把一次脉。”

    梁和?滟垂着眼,扯了扯嘴角。

    京兆尹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蘑菇捏得稀碎。

    趁着这机会,梁和?滟微微偏头,问裴行?阙:“京兆尹怎么直接来了?”

    裴行?阙抿了抿唇,笑一笑。

    “陛下听说了这事情,叫京兆尹仔仔细细查一查,看?看?是?怎么回?事。”

    梁和?滟晓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抬眼看?裴行?阙,可他?只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微微笑着,正垂眼注视她,和?她目光触上的时候,眼更弯,很和?煦地笑。

    温和?平静。

    但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这个,梁和?滟站起身,瞥一眼周夫人:“太医还是?去看?看?,若真是?吃我那里的东西吃坏了,那我必不推诿,若不是?,这事情,可就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过去了。”

    她脾气不好的事情满屋子人都晓得,面面相觑间,清源大师朝着太医双手?合十:“您请。”

    太医回?头,看?京兆尹。

    两个人都面如土色,很萧条落拓地去了。

    裴行?阙挨在梁和?滟身边,不讲话,就在那里静静站着。

    这事情其实?没有?多少弯弯绕绕,外人看?来,也只是?一间不怎么值钱的食肆,就算是?被砸了招牌、惊动了皇帝,到最后水落石出,梁和?滟也不会得到太多补偿,银钱或许会赔给她的,可她这么多年的心血,积攒许多年的名声,被砸毁了,又?怎么赔给她呢。

    无论怎么样,她其实?都注定要吃亏的。

    梁和?滟垂着眼,等太医和?清源大师回?来。

    她沉默着,似乎这件事完全没影响到她心情一样,一边的京兆尹倒是?眉头紧蹙,周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在一边唉声叹气的。

    他?们这一屋子人,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地站在这里,为了一点污糟的烂事儿,为了一盘蘑菇。

    只有?裴行?阙垂眸,很认真地看?梁和?滟,一眼也不肯错开?。

    周贺原本就没什么事儿,太医过去也没用,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什么花儿来,梁和?滟盯着手?指,听完结果,冷冷笑一声,极讥诮:“那这事情,轻易可就过不去了。”

    京兆尹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知县主准备怎么办?”

    梁和?滟看?他?一眼,笑一声:“你是?京兆尹我是?京兆尹?我门面被损毁,这是?第一桩,周三公子恶意构陷我,这是?第二桩,难道我朝没有?律法吗?您按照律法办事儿就行?了,怎么还要问我的意思?”

    “哦——”她笑一声,瞥向周夫人:“做下这事情的是?周家的家奴,说不定是?家奴为主子着想?,体贴主子,自作主张,去把我门面砸了,是?吧?”

    尘埃未定的时候,她讲话还客客气气的,此刻尘埃落定,她还是?占理的,说话再?那么客气有?什么用,梁和?滟站起来:“周夫人不会准备跟我说这个吧?”

    周夫人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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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县主玩笑呢,这事情,我怎么晓得,我和?三郎虽说是?母子,但他?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有?事儿,也不和?我商量呀,不然,等我家夫君回?来,您再?细问他??”

    梁和?滟冷笑一声,唇抿起,讲话冷飕飕的:“这事情总和?周公子有?关系,我倒想?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他?,招致这样的无妄之灾,还请京兆尹帮我仔细问问清楚,那几个动手?的家仆也是?——哦,说起来,我那食肆里可是?有?人被打伤了的,纵使手?下人恶意伤人,又?该怎么判?京兆尹熟知律法,不会误判轻判的罢。”

    她一句追着一句,京兆尹只来得及应是?,梁和?滟说完了,攥袖里的单子往桌上一拍:“无论如何,周家的家仆无故打砸我铺子、伙计这事儿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的,周夫人主持中馈,这事儿应该不用去问过你家夫君了罢?所有?款项,我已都写清了,请您一一先给我结了罢。”

    周夫人恨不得早点送走她,且那钱数目也不大,掏出来也痛快,梁和?滟接过钱,很认真地一枚一枚数过了,然后把那钱交给身后芳郊:“既然这样,我等京兆尹大人的消息。”

    说着,她抬一抬手?,跟裴行?阙一起出门去了。

    清源大师自然也一起出来,京兆尹满脸苦涩地捏了捏袖子里的蘑菇,想?,干脆他?自己兑点水,把这些?劳什子吃了算了。

    梁和?滟出了周府,自然要先谢过清源大师,大师只笑眯眯的,对?她双手?合十:“小施主,说好了的,那菌子记得送我一盘。”

    说着,也不多话,飘飘然去了。

    梁和?滟盯着他?背影,想?不明白,但想?不明白的也太多了,她看?裴行?阙:“陛下就算知道这事儿,没道理京兆尹亲自来查,只怕越敷衍才越好,侯爷是?怎么叫陛下知道的?”

    “楚使来访,只见我却不见县主,我总要替县主解释一番县主怎么没有?来,一来二去的,也就讲明白了。”

    梁和?滟听得眼皮一跳,隐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晓得皇帝为什么要这样重视这事情了,她错愕地看?着裴行?阙:“楚使来访,你就讲这个事情?”

    裴行?阙只是?笑。

    梁和?滟微微皱眉,有?点看?不太明白他?。

    京兆尹办事并不快,又?牵扯到许多卷宗,层层审阅,许多事情都有?各方掣肘,梁和?滟一时半会,没等来京兆府的消息,倒是?收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梁韶光的请帖。

    她皱眉,不太痛快,想?起上一次赴梁韶光的宴,她第一次见裴行?阙,就是?那一次,她原本打算好的路被岔开?,狠狠推向另一个方向,被迫和?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上凑在一起,过了要一年。

    她抬头,裴行?阙正撑着头,看?差不多的一封请柬。

    “水仙花宴。”

    梁和?滟捏一捏那纸页:“我这个小姑姑,好像也没有?这样风雅。”

    她直觉这事情有?诈,毕竟梁韶光虽然一年三百六十天,能凑一百八十场宴,但等闲是?绝不会请她的,她对?上次那一场宴会还很抵触,此刻眉头皱着,很想?拒绝。

    但是?不行?。

    送信来的女官似笑非笑的,言谈间问候了许多句她阿娘。

    无外乎是?知道阿娘是?她软肋,于是?总是?拿捏。

    老套却好用。

    想?了想?,她扔下那请帖:“算了,去罢,总不能再?赐一桩婚给我。”

    裴行?阙抬眼,无可奈何笑了一声:“县主——”

    第33章

    腊月里的确是赏水仙的好时候。

    梁和滟走?到容清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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