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三人还没走出这条巷子,苏洛屿就长叹一气,问九妹:“刚才我当你面杀人,害怕吗?”
虽然面色依然严厉,但目光明显柔和了点。
“哥,你肩膀硌得我肚子疼。”九妹此时心情稍微缓和了点,率先举手表示不满。
“就你事多。”苏洛屿松了口气,嫌弃一句,将九妹放下。
阿城心下也跟着松了口气,但那口气还没松完,苏洛屿突然看向自己,呡唇笑了下。
阿城心道不好,正要跑,但早有准备的苏洛屿一把拽过,直接抗上了肩。
“我也有肚子,你肩膀硌得我肚子也疼!”阿城试图打商量,自认有理有据。
但苏洛屿压根儿不理会阿城,反而故意将人掂掂,让阿城不得不搂紧自己。
“跟上。”苏洛屿不忘对九妹嘱咐。
九妹噘噘嘴,道:“知道了。”然后快步跟上。
三人就这样走出巷子,进入繁华街衢,亲兵坠在不近不远的后方跟着,非礼勿视。
彼时夜幕方降,灯火朦胧,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人们还在借一天最后的热闹窃取快乐。
阿城根本没想到苏洛屿会这么扛着自己进入人山人海的街衢,偏又挣扎不过,只能用手抱头,小声恳求:“仲默,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人。”
苏洛屿却是一本正经道:“知道丢人就好,这样才能长记性。”
阿城闻言认命,将自己宽大的衣袖也盖到了脑袋上。
“你们看,那边有位俊俏公子抗着人游街!”
“好高挑的身段,只是抗着的……似乎是位盖盖头的娇羞小娘子?”
不远处陆续有人注意到他们,纷纷好奇地议论起来,但许是光影黯淡,他们并没认出苏洛屿来。
阿城也是听到议论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着一身赤色衣袍,扯截袖子一盖,确实像红盖头。
不过,自己哪里娇羞了?自己这叫要脸好吗!
“那公子一身白衣,莫非是抢亲?”
“我怎么觉得,抗的那人不像是女子啊,似乎是名男子,难不成是位面首?”
人群有人开始大胆猜测,旁人也跟着唏嘘八卦起来。
听着众人越来越离谱的猜测,阿城纠结来,又纠结去,最后干脆心宽起来,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
“哥,我要吃糖葫芦。”
九妹看到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不走了。
苏洛屿这次二话没说,看了眼衣着破旧的小贩,掏出包银子给九妹。
九妹便直接将整包银子给了小贩,小贩欣喜不已,将一整草靶子的糖葫芦递给九妹,并连连谢赏。
“要我帮你抗吗?”苏洛屿问九妹。
九妹愣了下,大概是想到自己老哥左肩抗糖葫芦,右肩抗阿城的滑稽模样,不由嘴角一抽,摇摇头道:“不用。”
说罢抽出一根糖葫芦塞给阿城,然后默默扛起一草靶子糖葫芦,朝宸王府的方向往回走。
阿城在心里默默盘发现,从小宅到宸王府,其实并不算远,但妙就妙在,两者并无道路直达,需要绕过不少街角,这样一来,便不容易让人将这两处联系起来;再看小宅精细的布置,还有吴嬷嬷的好气色,可见苏洛屿当年为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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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这位昔日乳娘,颇下过一番功夫。
只可惜,旧日的一份善念并不是为非作歹的理由,再用心的报答终究还是没能胜过人的贪欲。
还有……吴嬷嬷未完的话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让苏洛屿选择当着九妹的面杀戮?
但秘密的中心却是郭宣,是那个从小追随苏洛屿,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亲兄弟的存在。
阿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底生出无限悲凉。
“冷?”苏洛屿问阿城。
阿城忙老实道:“不冷,但丢人。”
苏洛屿一挑眉头,笑道:“我和九妹可没像你一样遮着脸,丢人的也是我们。”说罢注意着旁边九妹的反应。
九妹也跟着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就是,兄长怕什么!我们脸皮厚多了。”
阿城看着面带微笑,好似并没经历小宅变故的两人,心照不宣地跟着笑了两声,将脑袋上袖子扯下来,道:“那我也不怕丢人,就让别人看见好了,大不了我就说,我就是被抢亲的,再一哭两闹三上吊。”
九妹当即附和:“那我就说我是被我哥通过黑市买来的婢女,也跟着一哭两闹三上吊。”
突然就两罪加身的世子爷一挑眉,非但不想着澄清,反而手掌回扣,紧紧握住阿城劲瘦的腰肢,开始正儿八经地入戏。
“美人,既然将你抢到了手,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可得好好伺候本世子。”
“还有那婢女,给我听话些,待在府中少惹是生非,不然饿你个一年半载的,”
肩上的阿城感受着腰间炙热,逃又逃不过,只能小声咳了两声:“倒也不用这么真实。”
苏洛屿闻言又捏了捏阿城腰间薄薄的软肉,嘴上委屈道:“这不是如君所愿吗,怎么反过来就怪我了呢?真是让人伤心啊,阿城。”
阿城:“……”你要是把腰上的手拿开,我还能勉强信上两分。
一旁九妹啧了声,并不给自家老哥面子,直言:“哥,你不要脸。”
苏洛屿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有些东西,要脸的话可争取不到。”
九妹同情地看了眼被欺负的兄长,扛着自己的宝贝糖葫芦,大步朝前走。
很快,三人绕回了宸王府,阿城迫不及待地下了苏洛屿肩膀。
王府外,两列亲兵早已等候待命,苏洛屿的马也置好了鞍鞯。
九妹看了眼,从草靶子上抽了根糖葫芦递给苏洛屿。
苏洛屿接过九妹的糖葫芦,顺口无意道:“你哥我从来不吃这东西。”
九妹却坚持:“甜的,吃了不那么苦。”
言罢,九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扛着糖葫芦往府里走。
苏洛屿愣了下,看着九妹的背影,终是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握紧了手里的糖葫芦。
“仲默,去做你的事吧,黄州已经等不及了。”阿城伸手拂去苏洛屿发间的一片枯叶,“我会好好陪着九妹的,你是哥哥,我也一样。”
苏洛屿不舍地看九妹身影消失在府门后,道:“好,辛苦阿城了。”
说罢,抬手摸了摸阿城脑袋,翻身上马离去。
阿城目送苏洛屿消失在街角,回头时,却看到九妹其实并没进去,而是站在门槛后,目不转睛地望着街角。
像是一座小小的雕像。
阿城突然想到,或许九妹在这些年里,就是这么一直等候在家门口,默默为征战的哥哥祈福,日日盼望着哥哥平安回家。
也一次次像此刻这样,目送哥哥离开,想挽留却不能挽留。
“九妹,我们回家吧。”
阿城朝九妹伸出手。
“好。”
九妹乖乖地将小手放到阿城掌心,阿城顺势用另一只手接过她肩上的草靶子。
月光灯光交织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进了宸王府,慢慢朝小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九妹:这样好的哥哥,我有三个,嘿嘿
PS:今天狠狠多码一千字,证明自己一点都不短(嘶吼)(急得跳脚)(旋转361度)(掏出花花塞给小可爱们)(邪魅一笑)
第36章 噩梦(五)
倒v结束
罗府。
罗彬方用完晚膳, 便有仆从来报,通判梁拓来见。
罗彬因近日案牍劳形,便让其先回去, 有事明日再议, 但梁拓坚持, 梁拓只得不耐烦地让他进来。
“要你办的事白天就已交代, 怎么晚上还要叨扰?离了我衙门是转不了怎地,饭全白吃了?”
罗彬阖眼摊在摇椅上休息, 旁边是美妾服侍,听到脚步声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张口就教训起来。
“下官参见罗大人,罗大人为民之心之心天地可鉴, 确实辛苦。”
一道温和带刺的声音响起, 显然并非来自一贯受罗彬窝囊气的梁拓。
罗彬闻声几乎是瞬间睁眼, 先是看到一脸无奈的梁拓, 然后看到梁拓身后的绿袍官员, 正含笑看着他。
罗彬当即猛地起身,笑脸相迎:“先生有事何必亲自来, 真是折煞罗某了。至于为国为民, 帝都诸位大人还操劳着呢, 罗某岂敢居功?”
说罢,请这位官员上座。
对于一个五品知州如此礼遇, 甚至忌惮一个九品官员,在场的自己人都早已司空见惯,只靠边侍奉, 不敢多出一言。
只因他们都知道, 这位名唤孟怀晋的通判同知, 虽然看似平平无奇小官吏,实则乃是金丞相暗中派遣来此,其真实身份神秘莫测,行事亦诡谲难辨,是个不好惹,且不能惹的人物。
“上座倒不必了,不合规矩,孟某是个懂规矩的人,也知道懂规矩的重要性。”
孟怀晋一掀衣摆,坐到次座上,看似无意,实则含沙射影地提点了句。
罗彬连连称是,上前亲自奉茶。
“茶是好茶,让人颇为满意,不过最近罗大人这行事,”孟怀晋悠悠品了口茶,抬眸看向罗彬,淡淡笑了下,“可就不那么让人满意了。”
罗彬面上仍然带笑,但额头却已经来了冷汗,忙道:“罗某常有疏漏,若不是丞相和先生提点,哪有今日?”
孟怀晋压根儿不吃罗彬这一套,把玩着手中精致昂贵的茶碗,笑道:“我来阡州没多久,指点罗大人愧不敢当。”
“看见那边刻漏了吗?说你该说的就好,时间一刻钟。”
孟怀晋的声音一如进来时般温柔,但罗彬额上的冷汗却更多了。
其实罗彬心里清楚,从他三年前擅作主张,企图背着金丞相从联盟一事中谋取私利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远离权力中心了。而孟怀晋也正是那个时候伪造身份来此的。
按理说,他应该夹起尾巴好好做人,重新获得金文焕的信任。但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就像是为了奢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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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而背叛宸王府的吴嬷嬷,就像是为了中饱私囊铤而走险的他自己。
“罗大人,还不开始吗?实话实说而已,不难吧。”
孟怀晋放下茶碗,与桌面相碰的一声脆响,惊得走神的罗彬一颤。
“先生勿恼,先生勿恼,罗某只是在思索从何说起。”
罗彬跪下请罪,抬起袖子擦了把汗,斟酌着开口。
“承影镖局一事,原是罗某鬼迷心窍,想要谋点私利自己用,先生也知道,罗某那儿子不成器,败家得很。”
“不料那徐文袁借用镖局大肆敛财,背着我胡作非为,才造成了今日局面,还请先生和丞相明察!”
罗彬这般说,倒不是真觉得可以欺瞒住孟怀晋,而是他在赌目前的自己还对金丞相有用。
整个庭院内无比寂静,孟怀晋不置可否,其他人跟着噤若寒蝉。
罗彬余光始终注视着孟怀晋腰侧那把佩剑,他曾见过孟怀晋出剑,也是唯一一次,出手迅如闪电,一剑封喉。
终于,一刻钟过去,孟怀晋反手按上了剑柄,罗彬慌乱大呼:“先生饶命!”
孟怀晋看着罗彬惊慌失状的模样,呡唇笑了下,抽出剑贴上他脖颈。
“关于罗大人,虽次相交不多,但孟某知道,只要放过你,那怕嘴上知错,但实则还是会铤而走险的,我说的对吗?”
孟怀晋虽是在问,语气却笃定,手中微微转动长剑,划破罗彬皮肤,直接见血。
“这样吧,承影镖局一事,罗大人自己看着处理,还有徐文袁,丞相的意思是保,再就是苏洛屿,在丞相动手之前,你万不可打草惊蛇。这三件事做不好,我不会拿罗大人怎么样,毕竟罗大人天不怕地不怕,不过罗大人的宝贝儿子就不一样了。”
“据说很爱赌?要不孟某有空替罗大人管管,哪只手赌就剁哪只手。”
听到这里,罗彬怎么会不明白孟怀晋的意思,当即一口应下:“罗某定当尽心做事,鞠躬尽瘁,再不敢出差子!犬子顽劣,还不配让先生亲自教导!”
“那就再给罗大人一次机会,还望罗大人好好珍惜。”
孟怀晋说着抬起下巴示意,罗彬会意,笑着用自己锦袍擦净剑上鲜血。
孟怀晋最后鄙夷地看了眼罗彬,不再多言,径直离开。
待孟怀晋身影消失,梁拓赶紧上前扶起罗彬,罗彬脸色清清白白,早已收起逢迎的笑。
“大人,承影镖局一事确实意外,千瞒万瞒还是没瞒住,眼下我们怎么办?”梁拓试图商榷。
但罗彬却好似被踩了尾巴,一把推倒梁拓,怒道:“办什么?把他金文焕办了吗?”
梁拓闻言顾不上自己摔倒,忙劝道:“大人慎言啊!”
“慎言?告诉我,我有什么可慎言的?”
罗彬拿起方才孟怀晋用过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开始敞开了骂。
“我疯狂敛财还能是为了我自己吗?风险全我担着,出了事全我背着,他金文焕只需要高卧帝都,做个壳里的王八,躺着就能收钱,哪有这种好事?还真想用那点师生之谊束缚我一辈子吗?”
“还有徐文袁,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介贫苦出身的商贾之流,一条供我差遣的狗,没有我的庇佑,他能在阡州商行做大?金文焕要保他,他也配?”
“还有他苏洛屿,为了几条百姓的贱命,恨不得剐了天底下所有当官的,还真想做尧舜不成?可惜啊,他苏洛屿连登基的命都没有!”
“什么平生恩师?”
“什么得力下属?”
“什么北境战神?”
“全都是狗屁!”
梁拓看着自家大人口出数语,一边想要劝阻,一边却插不进一嘴,于是不合时宜地感慨,这哪里像是官宦世家出来的高贵人儿,分明像是市井里的老痞子。
等罗彬骂痛快了,骂得口渴了,梁拓示意旁边美妾奉茶,才趁机插嘴问:“那,罗大人的意思是,我们想办法摆丞相他们一套?”
罗彬白了一眼梁拓,骂道:“你几个脑袋敢这么口出狂言?还摆丞相一套,你怎么不直接登基当皇帝?”
梁拓忙道:“大人慎言,大人慎言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罗彬冷哼了声,总算是气消了些,灌了半壶茶,长叹许久,终是道,“赶紧的,按他的意思办。”
梁拓尚还恍惚,问:“谁的意思?”
罗彬闻言气不打一处出,起身直接踹了梁拓一脚,喝道:“按当朝丞相金文焕的意思办!听清楚了吗!滚!”
梁拓瞬间清醒,忙连滚带爬往外去:“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罗彬又挥退其他人,直接瘫倒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头顶残月,先前困倦之意全无。
或者说,他也不敢入眠,因为那必定会是一场现实延生的噩梦。
“是做噩梦了吗?”
寂静的宸王府内,突然响起一声凄厉哭喊,阿城第一时间赶到九妹房间,看到满脸泪水和恐惧的九妹,心里一痛,温柔地开口询问。
九妹像是还沉溺在梦境之中,眼泪止不住地流,光着脚站在地上,只是愣愣看着阿城。
阿城两步上前,将自己外袍披到九妹身上,扶着坐到暖炉旁。
“没事的,我在呢。”
阿城取了块手帕递给九妹,又拿出两颗蜜饯放到九妹手里。
其实九妹的反应在阿城意料之中,毕竟吴嬷嬷对于他们兄妹意义非凡,那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所以阿城在九妹休息后,并没有马上睡下,而是一直在书房看书,并让人煮了热汤,以待九妹有需要时及时出现。
九妹没接帕子,但低头看了会儿蜜饯,塞进了嘴里。
阿城也不急问了,就静静陪着她,看她鼓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蜜饯,眼里依然不停地流泪,双目呆滞地看着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九妹终于肯拿了帕子擦泪,嘴里蜜饯也吞入了腹中。
“抱歉,让兄长担心了。”九妹抬头看向阿城,眼睛红肿,声音嘶哑,“而且我好像又给哥闯祸了,也许我不去小宅,他能更好地处理那件事。”
阿城轻叹一气,笑道:“你是妹妹,又还小,仲默他唯一关心的,只有你开不开心。”
九妹摇摇头,直言:“我不小了,像我这个年纪,很多官宦小姐都已经出嫁了,我哥只是惯着我,由着我罢了。”
关于这事,阿城是知道的。
九妹虽任性刁蛮了些,但到底是宸王府的郡主,又是苏洛屿的妹妹,多少达官显贵想将她娶进门。
但九妹不愿意,所以苏洛屿也就不愿意,只说那怕九妹一辈子不嫁人,他就养一辈子。
“兄长,虽然有些冒昧,我可以问问,你和我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九妹声音依然嘶哑,但接过阿城递来的热汤喝了些,好了不少。
阿城见九妹目光殷切而认真,便思忖了一番,捡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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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虽然阿城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但他确定他们早就相识,并且之间有过不浅的渊源。
“但是,我哥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对吗?”九妹又问。
阿城点头,道:“他也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九妹捧着手中热汤,笼在暖炉的温暖气息间,嘴唇翕动一番,问:“那兄长见过十一岁前的我哥吗?”
阿城并不知道自己以前见没见过,反正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便道:“没有见过。”
“其实我也没见过。”九妹苦笑一声,目光忧伤,“我也是听吴嬷嬷说的。”
“她说,十一岁前的我哥,是她见过最讨喜的小孩。”
“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说:
罗彬:
身份:大楚著名喷子。
人生格言:知错不改,胆大包天。
感谢在2023-10-08 22:30:092023-10-10 21:3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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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噩梦(六)
“怎么就没了呢?”
老宸王乃是先帝嫡出第三子, 自幼聪颖过人,文韬武略绝尘,是宗亲百官一致认为的太子人选。
但意外的是, 先帝并不喜欢这个样样出众的儿子, 并在五皇子出生后, 不到三岁便突然册封其为太子, 同年又册封第三子为宸王,赐封地阡州, 断绝入主东宫的可能性。
举朝哗然,却也根本无法阻止先帝的决心。
关于立储往事, 其中暗藏的波诡云谲已鲜少有人知道真相,但大楚的江山确确实实最后交到了宸王外的皇子之手, 加之后面元景帝登基后, 宸王因屡立战功, 贤名在外, 不到两年便被剥夺军权, 闲置阡州,至死都不得复用, 难免引得旁人妄自揣测。
宸王是否真的甘心偏居一隅, 有才华却终生不得施展?
宸王没有告诉世人答案, 但世人皆为他无限感慨,扼腕叹息。
而在宸王郁郁不得志的后半生里, 唯一的慰藉怕就是那位青梅竹马的王妃了。
宸王府的老人至今都记得,当年老宸王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便急着请旨迎娶自己心爱姑娘时, 但被先帝拒绝, 之后又立了无数战功, 足足请了五次赐婚,才终于得偿所愿,迎来婚礼。
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灼灼其华,新婚燕尔的夫妇亦是苦尽甘来的故人,他们在帝都主街享受了百姓最真挚的祝福,立誓白头偕老,永不相离。
婚后第二年,长子出生了,取名苏默。
对于长子,他们像所有新为人父人母的夫妻一样,又惊喜,又慌张,总是想把最好的给他,倾尽所有爱护。
而长子一如他们所愿,长成了自小懂礼守节,聪慧过人的模样。
又五年,次子在阡州出生,夫妻两便让长兄取名。
经过一个月的纠结,苏默最后抱着怀里的弟弟,用尚在稚气的声音问:“叫你苏洛屿好吗?”
弟弟尚不会言语,用手紧紧握住长兄指头,咯咯发笑。
夫妻见状,便将苏洛屿的名字这么愉快地敲定下来。
不过自苏洛屿出生,大楚就开始不那么太平了,北有狄,西有戎,东南有夷,都对中原政权虎视眈眈。
尤其是北狄,在新政改革初见成效后,实力大增,屡屡犯境。
作为曾多次剿灭叛军有功的宸王,在错失太子之位后,终于再次被先帝想起,派往北境抵御北狄。
这之后的八年间,一家人聚少离多。
苏洛屿小的时候,常常会因此认不出来自己归家的亲爹。
每当这个时候,长兄和母亲就会牵着他,告诉他面前的人是父亲,因为要护卫边疆,所以才不常回家。
“什么是边疆?”小苏洛屿咬着拳头走向父亲,问,“好吃吗?”
一家人闻言大
笑,父亲一把抱起他,举到肩上,带着他们母子三人去充满热闹年味的街衢游玩。
每年苏洛屿都会被这样举在肩上,直到后来长高了,理解了什么是边疆,什么是家国天下,也就没再坐到父亲肩上观察人间。
而所有变故,自元景帝登基开始,决堤般涌入宸王府。
先是元景一年,帝都突然来旨,将宋氏次女赐于宸王做侧妃,宸王抗旨不遵,被捕入宗人府,隔月宸王妃亲自赶往帝都,忍辱负重接回宋氏女,此事方休。
次年,宸王被剥夺军权,开始闲居阡州。
看似远离纷争,实则暗流涌动,从帝都朝堂到宸王府内宅,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好在一家人平平安安,相携共进,苏洛屿的童年并不缺少欢乐。
甚至说,那是苏洛屿迄今为止,最无忧无虑、不可多得的时光。
“阿屿以后想做什么呢?”
苏洛屿六岁那年,也就是元景帝二年,苏默在他生辰宴结束后,谈笑间问起他。
看着自小陪伴自己,自己亦视为追随榜样的长兄,小苏洛屿当即拍拍胸膛,掷地有声:“效父兄之举,精通韬略,天下为任!”
“好志气!我们阿屿一定能成功的!”苏默拍拍苏洛屿尚还薄削的肩膀,由衷欣慰,“这样我就放心了。”
苏洛屿因被长兄夸赞,高兴了好久,却不知长兄话外有话,对于年幼的他太过隐晦。
元景五年,苏默随父在年底进京上贡,却再也没能回来。
宸王妃听到消息时,当场晕厥,郁郁终日,自此落下病根。
那个时候,吴嬷嬷作为宸王妃的陪嫁嬷嬷,已经见证府上兴衰十余年,每每看到日渐憔悴的宸王妃,还有年幼的苏洛屿,就一阵叹息。
尤其是入秋后,宸王妃的身子骨更差,夜晚也得时时备好汤药。
吴嬷嬷永远记得那年的十月十五。
本是月满之时,偏有浓云遮掩,将近日唯一的一点期盼也消磨殆尽。
吴嬷嬷像往常一样给宸王妃熬药,苏洛屿从书房过来帮忙。
“吴嬷嬷,你去休息便是,我来照料母亲。”
苏洛屿从吴嬷嬷手中接过扇子,坐下给煎药的炉子扇风,吴嬷嬷看着小主人,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吴嬷嬷,你已经五天没闭眼了,总不能熬坏了身子。”苏洛屿劝道。
“二公子。”吴嬷嬷抹了把眼泪,呜咽道,“世子爷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是啊,怎么就没了?
苏洛屿没有回答吴嬷嬷,只是扇着炉火,沉默不语。
“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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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要往前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苏洛屿终于开口,语气平稳,整张脸隐在黑夜中,看不到任何表情。
但炉火映照中,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出卖了年少的痛彻心扉。
看着故作坚强的苏洛屿,吴嬷嬷又是一番声泪俱下,最后还是苏洛屿亲自扶她回去歇息。
“吴嬷嬷说,那天夜半时分,她不放心,又起身去了一趟母亲房中,发现我哥蹲在角落泣不成声,但因怕哭声打扰到母亲,就死死咬住手臂不让自己出声。”
说到这里,九妹看着红彤彤的暖炉,忍不住颤抖地叹出一口气来,才续道:“因咬得太紧,吴嬷嬷看到哥的手臂上全是血,吓得惊呼一声,母亲惊醒后心疼不已,埋怨自己许久,最后两人相拥痛哭。”
“而父亲此时尚在帝都寻找大哥的尸首,但最终……什么也没能带回来。”
阿城笼在暖炉的温暖之中,但内心如坠冰窖,觉得手脚都跟着有些发凉。
显而易见,苏默的死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和帝都那些见不得光的血腥争斗脱不了干系。
自古权争,无不流血,无不牺牲,千秋功业,有时候也是万千骸骨。
时间洪流汹涌而过,或许没有人留意到,一个九岁少年的无声嘶吼。
史书青卷能囊括万载光阴,却又惜墨如金,不曾落笔一份刻骨铭心的思念。
“所以,”阿城攥紧了拳头,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字,其实是在缅怀自己的长兄。”
仲,居中之意,在弟兄排行里代表第二;默,取自苏默的名,亦有缄默不语,刻骨不忘之决。
仲默,仲默,原来是这个意思。
九妹点头,缓了缓道:“哥说,大哥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他还在,指不定会把我宠成什么样。”
“其实,其实如果后来母亲不死,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九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宸王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冷冰冰的,像牢笼。”
阿城将另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九妹,问:“是元景七年的那场变故吗?”
九妹猛地点头,沙哑道:“嗯,我也是那年出生的。”
阿城看向门外漆黑的长夜,心底对那段接下来要提及的往事产生了抵触情绪,甚至想自己此刻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又或者说,他不忍心知道苏洛屿那段无助绝望的经历,他讨厌自己帮不到他,那怕是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万字更新,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支持,到时候我再弄个抽奖活动,还是和以前一样追求刺激,随机分配晋江币,嘿嘿
另外,从明天起,更新时间调为每天的21点,也就是更新提前亲亲
(最近几章在插叙宸王府的旧事,本来我不想破坏气氛的,但是入V需要说明,以免小可爱们觉得突然,所以原谅俺,咬手JPG)
第38章 噩梦(七)
“我都知道了,大骗子。”
如果说, 苏默的死让宸王府蒙上化不开的浓厚愁绪。
那么,元景七年的那场变故直接让父子决裂,将整座宸王府彻底拉入了荒颓的深渊。
究其缘由, 还得从元景帝赐婚开始说起。
彼时宋奎作为佐助元景帝登基的功臣, 一路平步青云, 擢升至吏部尚书, 又封侯加爵,很快成为帝都新贵。
整个宋氏跟着鸡犬升天, 风头无两。
元景一年,冯太后喜逢半百之寿, 宫中大摆宴席,群臣赴宴, 皇城不夜。
接近寿宴结束时, 宋奎醉酒, 说出自家二妹妹仰慕宸王已久, 并立誓此生不嫁的无奈, 当场声泪俱下,闻者无不动容宋氏二小姐的痴情。
冯太后哪里会不明白宋奎用意?当场替年幼的元景帝拟旨, 将宋氏次女赐予宸王府做侧妃, 另特许平妻, 不论尊卑。
只是谁也没想到,宸王会抗旨不遵。
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 宸王妃会放下贵门嫡女的所有尊严,亲自到帝都用盛礼接回宋氏女。
“我没有见过那位侧妃,但据说她是位出了名的美人, 半个帝都皆是她的仰慕者。”
九妹说到这里, 不由嗤笑一声。
“可是她却偏要选择父亲, 选择破坏我们一家的宁静。”
阿城拨了拨暖炉里星寥的炭火,让其重新烧起来,叹气道:“这般强人所难,这位侧妃想必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当然什么也得不到,父亲并不爱她。”九妹看着重新荜拨燃起的火苗,眼神变得无限哀伤。
“但是,父亲却也没那么爱母亲。”
元景六年,宸王府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宸王妃娘亲病逝,二是宋氏派了一名婆子前来照料宋侧妃。
虽然两件事看似毫不相关,却又让偶然变成必然,酿就了最后悲剧。
五月初,宸王妃思念亡母心切,日夜难眠,最后还是拖着怀孕的病躯,不顾反对回京吊唁。
而本该同往的宸王,却突然病倒,昏迷不醒。
等宸王妃再回阡州,却是宋侧妃怀孕的消息传来。
宸王解释是酒醉之祸,宸王妃虽知丈夫禀性,也知多半是宋侧妃和那婆子的诡计,却也因此愁容更甚,油尽灯枯。
在生下九妹后,宸王妃只来得及为她取了名字,便撒手人寰。
大殓之时,年少的苏洛屿抱着妹妹与其道别,看着棺木里的母亲,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憔悴不堪的面容。
正是这一触碰,苏洛屿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母亲耳侧有青紫痕迹,唇色也不似平常颜色。
苏洛屿心底直觉不妙,不顾礼节地阻止合棺,让人将父亲请来。
但父亲命医官检查后,医官却道并无异样,父亲便也不追究,直接让人合棺。
苏洛屿还是觉得不对,突然发了疯似地阻止合棺,父亲便叫人强行将他带下去。
挣扎间,苏洛屿瞥到了宋侧妃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当即回想起最近的蛛丝马迹,指着她大喊:“宋侧妃是凶手!是她杀死了母亲!”
宋侧妃身旁的婆子闻言一惊,当即反驳:“二公子可不要胡说,我们侧妃嫁过来,可是一直本本分分的,甚至把王妃娘娘当亲姐姐看待!”
婆子所言不能算全对,但也不能算全错。
宋侧妃起初为了讨好父亲,一直待母亲恭敬友善,后来快坚持不下去时,又有婆子让她继续伏小做低。
加上母亲心善,除开不满宋侧妃硬要嫁过来,还是可怜她独自远嫁,故而照顾有加。
所以,在宸王府的下人眼里,两位女主人确实和睦相待,宛如姐妹。
“王爷,二公子这般信口雌黄,我们宋侧妃识大体,能容忍,奴婢可忍不了!”婆子跪到父亲面前,开始声泪俱下,“还望王爷还我家侧妃清白,免得老爷在帝都那头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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