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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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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母子

    新年过后, 张子航接到关于调遣官州上任的文书。文书从吏部发放,由沈凭将其送到张子航的面前。

    两人因立场的问题虽称不上深交,但在沈凭遇难的数次里, 张子航不仅从未落井下石于他, 且还时常来往赠礼, 这一点交情,也许在平步青云时不算什么,但若是放在落魄潦倒之前, 会显得十分珍贵。

    被迎进驸马府后,很快侍女带着他到了书院, 恰好看见张子航和赵说两人在树下合奏, 夫妻琴瑟和鸣, 天生一对。

    沈凭待他们合奏结束后才上前行礼, 赵说一眼便认出了他,两人只是互相颔首, 随后赵说带着院中的众人退下。

    张子航相邀他进了书房中, 沈凭在他倒茶给自己时,从袖口中把文书取出放在茶桌一侧, 贺道:“恭喜高升。”

    他总算有机会和张子航说这句话了。

    张子航言笑晏晏, 拿起文书展开说:“徳薄才疏, 得了王爷和尚书省的提拔,实在是小材大用。”

    “谦虚了。”沈凭拿起茶杯抿去一口解渴, “官州是个好地方,有冯奇和曹光见相助于你, 还有公主相伴身侧解忧, 必将官途顺利, 很快能扶摇直上。”

    不料听见张子航一声轻叹, 眉眼间有几丝愁绪,“说说她,未必能随我同行。”

    沈凭有些吃惊,想来夫妇两人伉俪情深,不应会为区区官途一事而起争执,他思忖问道:“若有难处,不防说来听听。”

    就算他和赵抑减少了来往,但以赵或和兄弟姐妹间的手足情深,若能相助一二,未必会是坏事。

    然而张子航却摇头道:“此事,恐怕只有璟王能处理。”

    这下沈凭即使想帮忙也无能为力,唯有静静听他诉说。

    张子航续道:“官州此行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抑或更久,裴姬娘娘牵挂女儿,不舍得说说离京。”

    沈凭感到意外,他在那场选亲比试后,曾对天家中事有所耳闻,知晓裴姬极其疼爱赵说。

    庆平山庄的前身是天家避暑所用,皇帝宠幸裴姬后,相传山庄是打算赏赐给裴姬,结果裴姬求得皇帝赐给了赵说,甚至为其改了匾额。

    如此看来,有些流言蜚语并非完全空穴来风,裴姬对赵抑苛刻,对赵说则是放纵。

    但赵说幸得皇兄作为榜样,相比长公主的优雅,她更加天真活泼,活得无忧无虑。

    也许正因如此,裴姬心中不愿赵说离开,除了有不舍以外,多数是担心路途遥远,去了官州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担心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女儿吃苦。

    赵抑端坐在母妃前侧,轻声说道:“说说若是留在魏都,只怕御史台颇有微词。”

    裴姬脸色不悦,压着心中怒气和他平声交谈道:“他们高座庙堂,受天下奉养,当以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请命,这种夫为妻纲之事,与他们有何干系?”

    今日裴姬得知张子航调遣一事敲定下来后,叫人打听了一二,也收到赵说要跟随其夫君前去官州的消息,裴姬当即不快,传赵说进宫训斥了一顿,苦口婆心劝了一个时辰才放人。

    直到璟王府的大门被推开,赵抑看见妹妹红着眼眶前来,温声细语哄了良久,才把事情了解清楚,之后派人送赵说回府,便进宫拜见母妃。

    他从未见过母妃如此倔强,左右劝了许久仍旧不见松口,最终两人陷入僵持之中。

    母子两人看着屋外复苏的春色,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沉默许久两人纹丝不动,直至茶凉,方见赵抑从圈椅中起身。

    裴姬见他欲离开的身影,握着桌角的手一紧,绝色的容颜中出现一丝着急,“清影,你可是会替母妃劝一劝说说。”

    赵抑背对着她,看着万物回青之景,垂眼回道:“不会。”

    裴姬脸色一变,顿时从榻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皱眉说:“那是你的妹妹啊!你就忍心看着他跟着驸马去受苦吗?”

    她再也掩不住内心的怒意,加之着急的神情,显得她此刻的脸上略有几分狰狞。

    却见赵抑抿唇不语,她接着说道:“此次一去,张子航的官阶能有多高?你可知这路途又如何遥远?说说跟着过去,莫说吃睡如何,恐怕就连住的地方都比不上本宫的偏殿,你怎么舍得啊,你怎么舍得让她千里迢迢跟着过去受苦?”

    赵抑有些无力看着她,眼底一片漠然,见她说完后打算绕开身离去。

    然而裴姬伸手将他扯住,说道:“清影,你不许走!今日你若不应了母妃的请求,如何都不能离开!”

    赵抑无奈顿足原地,沉吟不语,窥测须臾才轻声问道:“母妃觉得说说离开会受苦,也不能时常和女儿相见是吗?”

    裴姬连连点头。

    赵抑又问:“母妃会因说说的离开,而时常挂念是吗?”

    裴姬依旧点头。

    赵抑接着问:“母妃会时常担忧说说是吗?”

    裴姬神情放松了下来,还是选择点头。

    赵抑凝视着她片刻,叹了口气道:“你只挂念她,那我是什么?”

    闻言,裴姬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解,刹那间受惊,松开扯着他的衣袖,朝后方退去一步,别开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但赵抑却是步步逼近,语气平静道:“说说已经长大了,已为人妻,已有家室,去官州的路是她自己所选的,并非你我二人所逼。她愿意陪着夫婿同舟共济,同甘共苦,我作为长兄为何要去干涉和插手?”

    裴姬顶着压迫一步一步后退,虽整理好了思绪,可终究还是输了一截气势。

    然而她仍旧不甘,不愿就此罢休,唯有站直腰斥道:“本宫同为女子,岂会不懂她将来所受的艰辛?你口口声声说是长兄,却丝毫不在意妹妹的安危,不谋划她的将来,如何能称得上是合格的长兄?”

    赵抑眉梢微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只因官州一事,母妃就否认我过去十余载的心思,难道母妃认为,说说就该被娇生惯养,被你宠得无法无天时,我才算是合格的长兄,是你合格的儿子吗?”

    裴姬心中一紧,难以置信他如此咄咄逼人,张了张唇才说:“清影,你怎会如此觉得母妃”

    赵抑见她眼中出现茫然,立刻收回方才的气焰,阖目深吸一口气,待吐掉才缓缓睁眼,脸上又化作一片平静,嘴角也慢慢勾起一抹浅笑。

    他看着裴姬,笑意不达眼底,道:“今日前来只想告知母妃真相,即使说说不想去官州,本王也会让她跟着去。”

    裴姬一惊,上前质问:“你为何要如此忤逆?”

    赵抑说:“不瞒母妃,离开魏都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胡说!”裴姬甩袖怒斥,“明明是你不愿被御史台那群谏官说三道四受影响,才如此将说说带离我的身边。清影啊,你到底为何变得这般,你如今为了达成目的,连一丝一毫亲情都不顾,说什么最好的安排,其实都是你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她的情绪异常激动,就连赵抑都难以理解,“所以母妃还认为本王的决定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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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姬反驳道:“不然呢?你坐享其成本宫为你积累的势力,操控着清流派来达成你的目的,可觉得本宫哪里说的不对?今日本宫为了说说讨个公道,到底是为何不可?”

    赵抑眼神微沉,退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与之对视,他欲言又止少顷,思索前后才选择换个方式问道:“母妃今日这番可是真心话?”

    裴姬气在头上,厉声道:“是!”

    赵抑沉默须臾,凝视半晌后道:“好,既然如此,本王今日也和母妃说几句真话。”

    裴姬咬牙不语,怒视着他波澜不惊的双眼,听着他续道:“陛下将象征着太后的东珠赏赐给母妃起,母妃就该预料到会有今日。”

    裴姬的美眸微睁,“你此言何意?”

    赵抑道:“陛下之意众人不敢轻易揣测,东珠在六宫中虽不敌凤印,但却能引起旁人猜忌,认为陛下有意封本王为储君。皇后得知此事虽未刁难母妃,是谢家早将此事传到了御史台里。”

    他看见裴姬脸上出现惊诧之色,转而又道:“这几日孔伐和张昌钦接连数次被御史台暗讽,险些连张子航的调遣都被撤回。母妃扬言想将说说留于京中,保护她,照顾她。那母妃可曾想过,她将会面临多少口舌是非?又可曾问过本王为她在官州作的打算?又可曾想过本王经营你积累起的势力途中,是否也是煞费苦心,如履薄冰?”

    “你只是命令我去做,要求我实现,却并未多问一句我是否愿意,我做得如何。”

    “我难道不是母妃的儿子吗?”

    裴姬瞳孔骤缩,被吓得身子一晃,扶着殿门才算稳住脚步,睁着眼片刻后,才缓缓将头低下,脸色苍白无血。

    赵抑虽然面色平静把话说出,但语气却是重的,话已至此,他显然也不愿多说,以免母子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只是他没有伸手去扶裴姬,而是选择朝她深深弯腰行礼,“母妃,今日孩儿若有不合您心意之处,还请母妃尽力接纳。待说说安全抵达官州后,孩儿自会进宫向母妃请罪。”

    殿内最后一丝暖气散去,初春的寒凉又从脚底升起。

    良久,才听见裴姬疲倦说道:“不必了,你做得很好。”

    赵抑起身,看着她垂头丧气倚在门边,沉思了下又道:“母妃过年给孩儿绣的新衣,孩儿很是喜欢,很开心母妃还惦记着孩儿。”

    话落,却没有听见裴姬回应,他见此也不好继续逗留,只能告辞道:“母妃好生修养歇息,孩儿今日先告退了。”

    直到赵抑转身后,裴姬的回话才缓缓传到耳边。

    她倦声道:“不必谢我,与我无关。”

    赵抑脚步一顿,不再多做停留,扬袖离开了皇宫。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92章 调查

    饱受烈寒磨砺的树木, 随着春风吹拂大地,僵硬呆板的冬姿散去,仪态变得轻柔嫩绿。

    沈凭从百花街回府, 虎口的位置又见一圈红, 衣袍更是有莫名的破裂, 似被利器所划破,叫人看得以为他去了狩猎。

    甫一回府,就看见陈写登门拜访, 两人颔首朝着府内走去,陈写从怀中将一封书信取出, 那书信的上方落款名唤孙作棠。

    沈凭当即明白是来自越州的书信。入了明月居后, 两人到了书房落座, 天色渐暗, 陈写拿着烛台在屋内掌灯,沈凭落座在窗台边, 把手中的书信拆开后仔细看了遍。

    待陈写落座, 他将看完的书信递过去给对方,随后为两人沏茶。

    陈写边看边道:“看来钟嚣在越州当判官逐渐好起来了。”

    此信正是由孟家钱库中调查所出, 不, 应该说从此以后, 那是沈家钱库。

    沈凭缓道:“是啊,惊临为他安排的官职虽小, 却是不可或缺,还能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地方判官, 辅佐政事, 虽为六品, 但能广泛接触到地方的官衙, 显然赵或有意重用他,才会调遣到越州磨练。

    这一点当初也让沈凭感到意外,他极少见赵或会看重谁,冯奇也算是个例外的存在,再者便是钟嚣。

    思及此,沈凭倒茶的动作顿了下,突然记起自己似乎也是被重用的一个,嘴角的笑意不经意间加深了些。

    陈写把手中的书信放下,端起面前的茶吃去一口,道:“永安学堂今年预计会出一批才子,大公子可有物色的人选?”

    “没有,你选吧。子航数日便启程离京了,永安学堂全权由你接管。”沈凭将书信拿起燃烧掉,火光映在两人眼底,“你选什么人,我用什么人。”

    待信纸一角燃烧殆尽后,两人默契相视一笑,他们之间的信任不言而喻。

    父亲当年给他的刀,藏了将近三年,也该是用起来的时候了。

    陈写道:“这段时日朝中的述职可还顺利?”

    沈凭颔首道:“这节骨眼上,闹不出什么大事,不过倒有一人我想一见。”

    陈写问:“何人,何地?”

    沈凭道:“钱观仲,至于要在哪里见,你替我送他出城即可,届时我在途中和他见一面便是了,述职期间魏都到处皆是眼线,不宜久留。”

    群岭起伏,林海落入眼中如波浪,大树藤条在林中过客的上方相互缠绕,如同层层叠叠的大网,搅碎一地的阳光落在地面上。

    林中见数抹身影缓缓前行,为首两人低声交谈,直至前方树林的出口将至,两人的脚步才见停下。

    沈凭朝着面前之人弯腰作揖,但却在眨眼被对方伸手抬起。

    “沈大人有礼了。”钱观仲笑道。

    他将人扶起身,续道:“江州和官州有了你的提议,今年诸位也算是松了口气,至于你方才所提及指点驸马爷一事,我只能说啊,指点不敢当,不过定会让昆山多些和他来往,让他尽早熟悉官州的。”

    他口中所言者,正是当年接替贺远行上任官州巡察使——杨昆山。

    沈凭含笑道:“子航兄有两位大人的相助,必然会是一位优秀的父母官。”

    钱观仲道:“沈大人高抬我了,驸马爷本就是有远见抱负之人,尔等能相识,属实高攀了。”

    沈凭抬首看了看天色,道:“既然如此,今日便不再耽搁大人赶路,预祝大人此行一帆风顺。”

    说罢,他转头看向陈写,示意带马车上前。

    钱观仲见状转头朝他说道:“上次匆匆一别,官州和江州得你出手,商行和赋税都起死回生,欠你的恩情还未来得及还,今后你若有任何事情,便派人捎信告知,我和昆山定会鼎力相助。”

    闻言只见沈凭眼帘垂了垂,看起来似真有烦心事,随后见钱观仲抬手拦下上前的马车,压低声问道:“难不成,真有棘手之事?”

    沈凭沉思少顷,无奈叹了口气,看着他欲言又止。

    钱观仲见状意识到事态不妙,伸手在他身后推了一把,带着他避开些许,沧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困惑,接着说道:“不妨说出来,无论在何处,尔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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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你想尽办法处理。”

    沈凭犹豫半晌才道:“事关一逝去之人,只怕不好查。”

    钱观仲思索道:“难不成是孟悦恒?”

    沈凭垂眼点了点头。

    只见钱观仲眉头紧皱,“我听闻那日他从城楼跳下之后,其状死不瞑目。”

    沈凭道:“不错,他临死前曾与晚辈提及一言,令晚辈甚感蹊跷,却始终没有头绪,实在是难以安心,终日惶惶被此梦魇折磨许久。”

    他抬眼看向钱观仲,续道:“他说,天王老子都管不了孟家。”

    话落,钱观仲脸色大变,显然听懂了其中之意,意料到此事的严重性。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良久,钱观仲脸色凝重看回他,说道:“此事你莫要担心,我会让昆山替你调查孟家,你只需在魏都好好活下去,事情未查清之前,切忌莫要将此事与旁人再提起。”

    沈凭一听,立刻后退半步朝他深深弯腰行礼,道:“晚辈谢过钱大人相助。”

    钱观仲将他扶起,手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既有欣慰又满是担忧,“比起魏都这群人,你也算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且先爱己,再去顾他。”

    沈凭心中一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两人不再谈及方才的话题,钱观仲说道:“若你还有难处,需要相助便莫要独自承担,起码江州和官州不会弃你不顾。”

    闻言,沈凭当即垂头不再直视他,滑了下喉间道:“凿河一事逐渐开始动工,还望大人多多忧心,晚辈将在魏都敞门相迎。”

    话已至此,两人也都心知肚明不再多说,最后相互行礼告辞。

    直到目送马车消失在眼中,陈写朝身侧的人问道:“看来事情还算顺利。”

    “嗯,也省得派人跑一趟。”沈凭缓缓转身,两人朝着魏都的方向回去,“我不便去官州,也无人能替我调查孟家,更无人能替我盯着子航和清流派的动静,如今有钱观仲和其学生帮忙,算是分忧了。”

    陈写道:“江州运河将开,恐怕要耗费数年才能竣工。”

    沈凭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回想在工部看到的图纸,片刻后说:“预估四年左右便能完成了。”

    陈写有些意外,但并未追问,随后又听见沈凭道:“但钱观仲不能在江州待这么久。”

    江州是风水宝地,可以育人,该走的人迟早要离开,但不能出现空窗,否则问题就会接二连三出现,到时候只剩一潭死水,又将要花多少时间,多少心血才能等一个搅动的人出现。

    陈写道:“我已物色好了人才。”

    沈凭一笑,尝到了轻松的感觉,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还险些打到了身侧的人。

    只见他偏头朝陈写释然笑道:“走吧,潇洒去。”

    陈写见他眉头舒展,嘴角也挂了一抹笑意,问道:“大公子想去何处?”

    沈凭的眼珠转了圈道:“百花街。”

    陈写一愣,心

    想你真的不怕被逮到吗?

    沈凭见他眼中出现狐疑,挑眉道:“怎么,你还想找我父亲告状吗?”

    陈写笑道:“恐怕沈先生管不住你了。”

    但总有人管得住了。

    沈凭哼道:“我去练剑,你给我悠着点,不然诅咒你单身一辈子。”

    陈写忙点头道:“是是是。”

    似乎从初到画仙楼一见剑舞的身影起,沈凭就对此开始念念不忘,之后官州再遇剑舞,使他阴差阳错上门求学。

    他从前感受不到剑舞的魅力,即使曾在虞娘处打听了许多过往韵事,但终究没有着迷,直到相识薛娇娇,教他握剑,教他运剑,教他起舞。

    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终于知道为何原主深爱剑舞,因为这本就是令人陶醉之事,习舞如同饮酒,逐渐迷醉,逐渐沉浸忘我,最后人剑合一,剩得不过是一腔洒脱释放。

    待沈凭又是满头大汗从厢房走出时,才后知后觉屋外的天色已暗,望不见尽头的百花街流光溢彩,如一条发光的彩带落在人间,令人眼花缭乱。

    门一开,就看见虞娘摇着团扇从门前路过。

    她瞧见是沈凭时,眼睛一亮,拔腿上前打量着眼前人道:“大公子又辛苦了。”

    沈凭见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睛,轻哼道:“虞娘这话,是嘲讽我呢,还是夸我呢?”

    虞娘举着团扇遮住嘴角笑道:“当然是夸你勤奋好学,等着你出师那日,为我招揽万人空巷。”

    沈凭反手将门关上,取出锦帕将汗水擦拭,两人并肩朝着楼下而去,一路上有说有笑。

    然而却在下楼之际,听见一阵吵闹声响起,待他们转角出现时,看见楼下被围着之人后,神色微微一变。

    虞娘用扇子挡着半张脸道:“啧啧啧,自打上次你落水之后,每逢燕王来这,楼里的小倌啊,一个个都像饿狼扑食似的。”

    但是她的话还未说完,身边的人已缓缓朝着楼下而去,和花丛中的赵或遥遥相望。

    赵或眼角的余光瞧见一抹身影出现,转头看去,对视上沈凭那双意味深长的双眼。

    两人隔空打量对方,但赵或看见他额角还有细密香汗时,眸色一沉,反手把吞山啸摘下举起,拦住四周蠢蠢欲动的小倌。

    小倌见那吞山啸出现时吓得后退,忙不迭为赵或让路,看着他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站在阶梯下方,和阶梯上站着之人平视,眼中一片冷漠。

    沈凭见他脸色难看,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唯有保持距离道:“殿下这是,来寻欢作乐呢。”

    赵或带着愠怒看他,握着吞山啸朝他伸去,用剑脊接住他额角落下的一滴汗水,冷声道:“沈幸仁,你可还记得官州之行?”

    沈凭不明所以,只能如实回答:“当然不敢忘。”

    赵或脸色变得难看,道:“所以李冠看到你曾与女子共赴云雨一事,是真的?”

    沈凭眉梢微蹙,循着所言回想旧事,渐渐记起在官州和李冠同行之时,正是有一日在求学后看到他出现在门前。

    被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误会朝他们之间迎面扑来,令沈凭的呼吸蓦然一窒。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93章 解释

    两人虽压着声音说话, 但四周有不少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投来目光,沈凭察觉事态不妙,又见赵或想当面发疯, 他想先把人带走再作打算。

    然而, 坏就坏在赵或并不想配合他, 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虞娘站在沈凭的身后,发现两人僵持不下,连忙上前想要缓和一番。

    刚一靠近, 就听见沈凭反问道:“你想听什么?”

    赵或见他神情平静的模样愈发恼怒,“你说什么, 本王听什么。”

    沈凭眼角的余光落在四周的人群, 朝他说道:“我现在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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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娘见状想要劝上两句, 怎料下一刻, 看见赵或把人连拖带拽扯走。”不行!“他怒气冲冲把沈凭的手腕握紧,“你跟我走!我今夜必须要听解释!”

    说着阔步朝外而去, 惊得沈凭踉跄几步, 险些栽在地上,但赵或仍旧不肯松手, 力道之大令人眉头紧皱。

    “燕王!燕王!”虞娘见状忙不迭跟上, 追在他们身后喊人。

    但赵或却回头丢了记冷冷的眼神给她, 吓得她不好追上前。

    沈凭想把他握着臂膀的手掰开,却不敌他的力气, 但他们又身处鱼龙混杂之地,完全不能心平气和解释, 更不能哄人。

    可若是被平白无故拖走, 只怕被人七嘴八舌一番, 恐会变卦。

    眼看要出了画仙楼, 沈凭朝着气势汹汹的赵或质问道:“燕王殿下,你堂堂大理寺卿,凭什么无缘无故将人带走?”

    闻言,赵或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沈凭,却因气在头上,被怒意蒙蔽的双眼,当即用力将人一扯,拉到面前俯视着他问:“我无缘无故?”

    “是!”沈凭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不要闹。

    但赵或并没有看懂,反倒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沈凭:“”

    两人僵持在画仙楼门前,如此拉拉扯扯,别提有多难堪了。

    沈凭道:“别闹。”

    赵或见他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底的怒气燃得更旺,“沈幸仁,你今天如果说不清楚,谁都别想走!”

    话落,又是几番挣扎,他们余光瞥见有人朝门口小跑过来,两人皆是同时转头看去。

    虞娘可谓是鼓足勇气上前,但又被两人的目光止住了脚步,隔着几步之遥,她对那两人皆是无言以对。

    沈凭示意她赶紧给自己解围,结果听见她拿着团扇拍空气道:“殿下可别把我的头牌给毁了啊!”

    沈凭:“”

    还不如不说的好,省得还要被御史台参他一本。

    赵或一听立刻炸开,“沈凭!”

    虞娘迈步过去,见缝插针打断道:“殿下息怒,息怒,方才我的意思是,大公子是来学剑舞的。”

    她将声音放轻,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见。

    眨眼间,赵或眼底的怒气消散,变成了迷惑朝两人看去,随后看着沈凭问道:“剑舞?”

    沈凭无奈说:“松开我。”

    赵或却拉紧了他,撇嘴道:“我不。”

    他怕松手之后就没机会抓住了。

    话虽如此,但他指尖的力道却是小了些,收起方才凶巴巴的态度,小心翼翼看向沈凭续道:“所以官州也是”

    沈凭见他能好好说话了,闻言眉梢轻挑,将他脸上的窘态全部收入眼底。

    站在一旁的虞娘瞧见两人拉扯时,端详少顷,有些好奇问道:“殿下和大公子,这是好上了?”

    话落,只见他们两人顿时扭头朝对方一看,随后看见双方立刻撒手,各自朝后退了一步,看向虞娘同时开口说:“胡说八道!”

    这一致的默契,让虞娘险些肯定了心中所想。

    见到两人不再吵闹,她连忙散去众人,之后拽着两人的衣袖朝一侧走去,免得堵着门口做生意。

    虞娘看着他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站在中央劝道:“我还以为上次落水一事后,你二人已经握手言和了。”

    沈凭的神情藏在昏暗的树荫下,唯见赵或眼神闪躲,扬着下颚说:“本王才,不会喜欢男子。”

    虞娘一听,连忙转头去看沈凭,但还未看出所以然,就听见身后有匆忙的声音喊着自己。

    三人齐刷刷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小倌人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着急的神色。

    直至来到面前后,急忙说:“虞娘,八仙楼出事了!”

    虞娘淡定问道:“谁闹事?”

    一侧的赵或也往前站了一步问:“不知道本王在吗?”

    何况京兆府就在附近徘徊着。

    小倌人急得踩脚说:“不知道是谁和柳大哥闹起来了!”

    虞娘闻言神色一变,朝着左右两边看去,眼底闪过几分警惕。

    “哪来的柳大哥?”赵或抬脚欲朝着八仙楼去,“走,带本王去看看。”

    但虞娘拔腿上前拦住,朝着他们两人讪笑道:“殿下还是先和大公子和解,这点小事让民妇去处理吧。”

    说罢快速扯着小倌人离开,用力在那臂膀上拧了下,疼得小倌人呲牙咧嘴。

    待两人离开后,赵或记起身侧的人,转头看去,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他原地转了一圈,才捕捉到小巷深处离开的背影,随后立刻抬脚跟上前。

    “沈凭!”赵或大步流星追上,却没有把人的脚步喊停,心里一急,再次伸手把人拉住,堵在无人的深巷中,“你看着我,沈幸仁!”

    沈凭深吸了口气,巡视一圈周围,抬首看他道:“怎么了?”

    他今天舞剑已经够累了,现在只觉得身心俱疲。

    赵或见他停下脚步,立马将扯着他的手松开,但又担心他跑掉,只好走近半步,躲开他的注视说:“我听见那些小倌说你在附近,所以才赶过去看看。”

    沈凭道:“看到了,然后呢?”

    赵或发现他并未生气,心跳漏了一拍,看向他的眼底闪过慌张,“我着急,我、我态度也有点不好。”

    沈凭只是平静看着他,半晌才轻声问道:“惊临,我想问你一事。”

    赵或立刻站直身子,等着被发问,“哥哥你说,我一定如实回答。”

    沈凭轻声问:“当初你派人跟踪我,是为了调查我吗?”

    “不是”赵或刚要否认,但突然发觉他言外之意,指的是派李冠去官州一事,忙转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承认,“是,但是我”

    可话音未落,沈凭拔高声道:“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他当初甚至怀有一丝天真的想法,认为得到了重视,这样看来,果真是自作多情了。

    赵或急道:“哥哥,你听我解释!”

    “好了。”沈凭打断他,缓缓垂头搭下了眼帘,心中也有了答案,“无所谓,回去吧,今天我有些累了。”

    说罢想转身离开,但赵或闪身拦住去路,想拉他的手伸出了又收回来,手足无措道:“官州、官州那次我其实也有些担心,你没有护卫在身,所以才派了李冠前去,但是我承认,当初我觉得你的立场”

    沈凭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我不想听。”

    他想缓一缓,给自己一些时间,稍微消化此事。

    赵或神情顿住,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嘴边,看着面前这张带满疲色的脸颊愣住,只觉心底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裹着。

    当他发现沈凭不仅懒得听解释,甚至不愿抬眼看自己时,这种酸涩愈发强烈,令他如鲠在喉。

    他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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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释,当初他还怀有私心,期待着沈凭会找自己出手相助。

    只见沈凭扯出一抹笑,慢慢道:“不过没事,我理解的。”

    没人比他更理解这种感觉了。

    每个人都在怀疑他,质疑他,即使在同一条船上,即使自己情愿被利用,也还是会被猜忌,得不到信任。

    说到底,还是报应吧。

    是欲望带来的后遗症吗?

    赵或突然感觉面前的人会在眨眼间消失,这一次他伸出的手不再收回,而是握住他的肩膀,弯着腰低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沈幸仁,从今往后我绝不会怀疑你半分!要不你打我吧,或者你朝我发泄,你别这样,你真的不要这样。”

    沈凭低声道:“我不是沈幸仁”

    他不是任何人,他只是沈凭。

    但他这句话太轻了,轻到连风声都能轻而易举盖住,让人完全听不清楚。

    昏暗的深巷中,隔绝人潮涌动的百花街,只剩寂寥冷清的巷风。

    赵或已经慌了神色,只顾着拿起沈凭的手拍在自己的脸颊,拍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回应,面前的人就像是脱线的木偶,随意被摆弄都不再反应,让他惶然明白自己彻底做错了事。

    过去的猜忌和怀疑,在这一刻化作刀锋,将他刺得血肉模糊,疼痛令他追悔莫及,愈合成了对他的赏赐。

    他的手从握着沈凭的肩膀,变成轻轻捧起眼前人的脸颊。

    然而当看见一张面如死灰的脸时,他的心头一痛,像被人狠狠抓紧,叫人喘不上气。

    “幸仁,我”赵或欲言又止,除了呢喃他的名字,捡不起觉得合适的话说下去。

    他们置身这其中,属于外面的光亮照不进来半分。

    沈凭此刻难以动容,只想阐述着现实,“惊临,我好像忘记,你也是争夺这天下的一人。”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自己占为己有呢。

    赵或在他的话中一愣,转念一想,瞬间明白他意有所指,“不会的,你知道我只想当闲王,而且、而且即使要有王妃,那也不会是现在啊,我们现在共同谋事,不是先立业再成家吗?我还没立业,我不要成家,所以不会有人能影响我们的!”

    沈凭无力道:“那将来呢,是不是继续派人盯着我,困着我,让我寸步不离你的视线,难逃你的手掌心?”

    赵或总算意识到他为何如此了,脑海中想起松柏园的那日,沈凭决定和皇兄分道扬镳之时,也如今日这般失望。

    他立刻把沈凭抱在怀中,生怕他消失在眼前,用力将人囚禁在怀里,将所有的解释都抛弃,只会说抱歉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沈凭靠在他宽厚的怀抱,却感觉不到丝毫归属,仍旧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四周又是空无一物。

    他听不见耳边的话,只看着这暗无天日的巷子发呆。

    直到良久之后,他抬手慢慢推开赵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清醒着朝赵或释怀一笑。

    他的语速不快,声色平淡,嗓音里夹杂倦怠,却依旧温柔说道:“惊临,我们好像越界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94章 试探

    朝中官员述职过后, 凿河渐渐开始动工,而张子航和赵说启程前去官州之事定了下来,听闻赵说离开当日, 裴姬为其准备了数量马车, 金银珠宝多到需要镖局和兵队分批押送。

    而选择的镖局无疑只有苏氏镖局。

    银子送脸上, 苏尝玉便没有不要的道理,并且答应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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