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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过关山》40-50

    第41章 孩子

    吕庆保铤而走险的行为早在赵或的意料之中, 行军打仗的经验为他留了几分警惕。

    他们先前听吕庆保说起吕夫人来启州接孩子之后,暗中命人去打听吕家姻亲,发现吕府娘家并不在启州, 所以赵或猜测这一场宴席或许也是个圈套。

    事实证明, 确实如他所料。

    贺宽在苏尝玉的惊讶中出现, 之后也将那位被五花大绑的匪徒首领拎到众人面前。

    在看到匪徒首领的惨状时,吕庆保不再是求饶,而是向赵或解释说匪徒身上的伤迹不是他造成的, 并且把当初泄露退路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也清楚明白地交代出匪徒是顺着他们定下的退路逃跑。

    至于完整的一个匪徒为何沦落到如今这般失声断手的样子, 他哪怕今日被杀都要洗清冤屈。

    赵或给他机会把所有罪行说完后, 偏头瞥了眼苏尝玉的方向, 回了他的话说:“本王没说是你害的。”

    吕庆保顿时哑口无言, 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听见沈凭说道:“因为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苏画秋。”

    两人一唱一和间, 吕庆保抬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苏尝玉, 乍然明白对方的身份。

    苏尝玉眼神闪躲着众人投来的目光,最后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苏尝玉起先并不打算承认打残匪徒这个事实, 可当他扫见贺宽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 那眼中却满是戏谑时, 猛然间幡然醒悟过来。

    他背脊瞬间僵硬,拎着金算盘朝后退去几步, 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居然敢给本少爷下套!”

    天知道现在他有多委屈, 后知后觉明白今天这场鸿门宴竟然和自己也有关, 原来鸦川关口的那晚, 他们口中那些“军令如山”, 贺宽所谓的领罪受罚,还有赵或和骠骑兵的窃窃私语,以及沈凭的故意邀请。

    原来都是为了引他跟着前来,让自己落入这个圈套!

    贺宽执剑走向他,手疾眼快把他的双手锁住反剪在他身后,借着了得的功夫快速把人压制,顺势抢走他手里的金算盘,神情严肃缓缓靠近他的耳边,道:“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苏尝玉用力挣扎可却无济于事,最后恼羞成怒转头朝他啐了口,道:“伪君子,早晚本少爷丢你去喂鱼!”

    贺宽漠然视之,“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说罢,听见赵或朝他们下令道:“全部押下去,抄了吕唐两家。”

    随着一声闷响,只见失血过多的吕庆保面色苍白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仰望着临近子时的夜空,深蓝的夜幕挂着闪烁的明星,他也在不声不响中落了泪。

    他气若游丝哀求道:“殿下,我想见见星儿。”

    他想见见自己的儿子。

    所谓虎毒不食子,也许便是这个道理,吕庆保为官做得一塌糊涂,但他为人父却教出了个通情达理的孩子,爱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赵或并没有拒绝,而是朝骠骑兵扬了扬下颚示意去把孩子找来。

    片刻后,正当院子中的所有人都在收拾残局之际,那名委派前去的骠骑兵迅速跑了回来。

    赵或满脸疑惑,骠骑兵连忙作揖行礼道:“回禀殿下,府上的两个孩子失踪了!”

    刹那间众人面面相觑,沈凭抢先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骠骑兵回道:“下人发现府上有一处墙洞,在那里发现了玩剩的烟火和偷跑的脚印。”

    一夜之间,鸦川关口的山林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骠骑兵进山搜寻时所举着的火把。

    众人会聚集在此,是因为他们想起初识两个孩子时,菜菜曾和吕星扬言要带他回家,去玩游戏。

    他们回想莫笑曾说起的“家”,记起菜菜那信誓旦旦的话,如今只觉细思极恐,当初他们认为那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玩笑话罢了,从未想过与此有关。

    难怪他总是看到两个孩子脏兮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难怪他们能躲开长辈的视线,拿着糖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早该发现不妥才是,而不至于现在悔不当初,自责没有认真去询问他们怎么弄脏衣袍。

    沈凭走得比任何人都快,这段时日他在鸦川关口不计其数进出,于他而言,通往迷宫的路太熟悉了,可即便再熟悉,他还是对那深渊中的橙色光芒感到陌生。当他再次站在悬崖边上时,就差把脚踏出,朝深渊中一跃而下揭开其中的秘密。

    狂风险些将他吹落之际,忽地一只手用力将他拽了回来。

    赵或盯着失魂落魄的沈凭时忍不住提醒道:“冷静些,想想还有哪里可疑的,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现在把你扛回去。”

    其实他的心里也很担心,但他能不断自我警醒,因为他们脚下踩着的鸦川口曾教他做过人,对于沈凭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曾经历过,所以太清楚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沈凭吃痛地拨开他的手,原地不断踱步暗示自己保持清醒,但是他脑海里的线索十分有限,即使他们在这里救过莫笑。

    思及此,赵或突然见他快步地朝着后方跑去。

    他连忙追上脚步喊道:“沈幸仁!你去哪!”

    沈凭边跑边回道:“暗河!”

    是的,他救起来莫笑的地方,曾让他们逃出生天的暗河,如果逆流而上会离开鸦川关口,那顺流而下的方向会是哪里?

    沈凭的话也让赵或如梦初醒,他们召集了部分骠骑兵跟随其后,顺着记忆往暗河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沿着暗河进入深山,果不其然越往深处去,便越是发现其中别有洞天。

    在所有人穿过狭小的岩石缝隙时,有骠骑兵意外发现了河道一旁有脚印,并且还发现岸边有小木船拖出的痕迹,经过脚印的对比后,他们笃定两个孩子从此地路过。

    随着他们穿过岩石缝隙,眼前豁然惊现钟乳石山洞,漫天的晶石在长明灯中熠熠生辉,暗河正是从溶洞下穿过,仿佛只要游过去,他们就能揭开迷宫的秘密了。

    当那深绿的暗河出现在沈凭的面前时,这一刻他竟不再惧怕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毫不犹豫下水。

    他们沿着一侧能瞧见的沙砾踩水顺流而去,如果没有沙砾可踩,沈凭会用那爬水的方式不断往前去,每当他快要撑不住时,身后总有一双宽厚的手掌将他架起,让他不至于溺水。

    直到他缓慢地穿过那垂吊而下的溶洞后,他感觉自己的胸口越发沉闷,脑海闪过一丝念头,告诉他这一次或许看到的不止是迷宫这么简单,也许他们会窥见深渊的秘密。

    可越是如此,沈凭对未知反而越发恐惧,他无法想象两个孩子为了一个承诺,能忍受严寒冒着生命危险去达成目的,来到这个所谓的“家”。

    骠骑兵为他们开路,当沈凭穿过溶洞刚要上岸之时,忽然瞧见率先上岸的贺宽从远处折身回来,矗在岸边一动不动,也忘了朝沈凭伸手把人从水里拉起。

    直到赵或出水后捞出沈凭,皱眉转头看向贺宽问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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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宽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声,此刻的他就像喉咙吞了刺一般,如何都发不出声,但那双眼睛却清晰可见带满惊恐。

    两人顿感不安卷席而来,沈凭不等他开口便拔腿就跑向骠骑兵的方向,莹润的双眼中渐渐看到那抹熟悉的橙红光芒。

    “让开!”他朝着远处的骠骑兵喊道。

    在他身后紧追的赵或试图把他叫停,“沈幸仁,不准去!”

    可已然来不及了,因为骠骑兵迅速分流让路的那一刻,沈凭透过一方洞口,看到了远处漫山遍野的尸首和徘徊尸海的恶狼,而那簇橙红色的光芒,是一口正在燃烧的巨口熔炉。

    原来迷宫铁门的背面不是出口,而是专属迷宫的乱葬岗。

    什么出口之人会得到解脱,其实都是死亡啊。

    除夕夜的子时,启州全城的上空,绽放着绚丽多彩的烟花。

    而偌大的鸦川关口的山谷下,只有寂寥呼啸的狂风卷过山间,人们总以为遮挡深渊上空的是云层,殊不知那是用性命烧制出的滚滚浓烟,盘旋在深渊中不是软绵雪白的云朵,而是数不胜数的冤魂。

    迷宫就像是吞噬欲望的机关,一旦有人打开便会像熔炉的火焰愈燃愈烈。

    沈凭拖着脚步走到熔炉的前方,耳边是恶狼濒死的呜咽声,还有新的一年吹来的风声,只是风中夹杂着让人呕吐的腐尸味。

    他双眼无神看着眼前的熔炉台阶,随后缓缓蹲下身捡起一块破碎的刺绣红布,他认得,是两个孩子身上的新衣。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自言自语道。

    但是只有熔炉嘶吼的火海声回答他。

    他不解,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起码不该在新年发生啊,这不是团圆夜吗?

    “怎么就成了生死离别”还是没人能回答他的话,而他的喉咙如吞针,扎得他全身发疼。

    即便有,也该是两个蹦蹦跳跳,会用小手捧着杏仁糖,眨巴着清澈真诚双眼的孩子回答他这句话才是。

    沈凭把那块撕碎的红布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模仿两个孩子捧着杏仁糖的样子站在原地,他呆愣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那块碎布在他眼前逐渐模糊。

    然后见他十分缓慢地捧着手转过身来,慢慢地抬头看向身边的赵或,他没有落泪,但脸上满是恐惧和彷徨,声音哽咽地问道:“他们是不是还没和我看烟花啊。”

    还有说好的新年快乐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42章 垂钓

    所有事情在数日后尘埃落定, 吕庆保被收进了大牢中,莫笑则把另一人给送来了鸦川口。

    那人正是贺宽的父亲,贺远行。

    此次贺远行前来是奉命接替吕庆保一职, 但是他到来的当天, 恰逢贺宽把苏尝玉扣走去取匪徒的钱仓, 以至于这两父子错过见面的机会。

    不过,贺远行得知此事后倒没有流露出半点思念,反而向赵或请求早日把贺夫人接来启州。

    吕庆保得知两个孩子出事后, 接连几日在牢房中失声痛哭,不停忏悔过往所做之事, 如此过了几日, 他突然向狱吏取来纸笔, 自愿写下引咎辞官的文书, 并且供出所有罪行。

    当时狱吏把爰书递到赵或面前,那一沓厚厚的宣纸, 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赵或把事情安排到各个官署中处理, 有关越州结党营私之人的处置则交给了贺宽,最后便是妥善安顿两州难民。

    过了半月之余, 动荡不安的启州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渐渐稳定下来, 贺远行也向赵或和朝廷保证, 三年之期,将会交给皇帝一个繁荣昌盛, 百姓安居乐业的启州。

    至此,赵或和沈凭回京的日子也提上了行程。

    在离开鸦川口的前一天, 沈凭去见了林金伟。

    得知吕庆保等人遭了报应, 而启州被贺远行所接替时, 林金伟带着乡亲父老在启州落户, 有了官府的救济,这些难民的困境也得到了缓解,慢慢的,众人的心结也渐渐解开,愿意和周遭的百姓接触。

    林金伟主动提出带着沈凭上山放风,两人听着耳边渐消的烟花鞭炮声,逐渐来到一处半山腰,脚下的小路可见新泥,一看便知道是新辟的道路。

    拨开四周的杂草,直到三个小小的土堆出现在沈凭面前,他当即脚步停顿在原地,从诧异中缓缓转眼,看向鬓角生白的林金伟。

    对方朝他笑了笑,来到那墓碑面前轻轻擦拭,平静地说道:“大家说这里是村里的风水宝地,能看得见鸦川口山脉的春夏秋冬,有时候天边万里无云,还能瞧见启州之外,我想让三个孩子能走出启州,去看大好山河。”

    沈凭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新砌的墓碑一尘不染,碑前还能看到新鲜采摘的花朵。

    他未料林金伟会把自己带来这里,更不知百姓们为三个无辜的孩子找了归宿,他转头看向四周发现无花可采,又抬手翻找了下衣服,忽地像找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后把衣袖里的东西取出来。

    那是孩子给他送的一包杏仁糖,这段时日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也舍不得吃。

    林金伟看着他把糖食均分在墓碑之前,此刻山中突然拂来一阵温暖的清风,恰好两人从墓碑前站起身,青丝拂过墓碑前方,像一场无声的告别,徒留花开花谢。

    他们行走在山间,听着头顶大风吹过树木的沙沙声,新年的残阳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在他们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沈凭的眼前是启州地貌,此时他的心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所有脑海里积压的事情都被暂时屏蔽在风中,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很重。

    一路上林金伟和他讲了许多故事,言语中能让人感觉到跨越数月换来安稳后的释然,沈凭真心为他感到幸福,也在一字一句中体会到什么是来之不易。

    两人下了山,天边残阳渐消,他们在鸦川关口作了道别,但在沈凭欲转身离去之时,却见林金伟站在黄昏中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他以为对方还有难言之隐未道,将问时,不料听见林金伟说:“大公子是从未受过苦难之人。”

    沈凭当时听到后,率先联想到原主优渥的生活,有些难为情道:“也许正是如此,才让林叔觉得我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林金伟却摇摇头说:“草民的意思是,大公子的性子,不该生在这个充满苦难的时代里。”

    沈凭当时怔愣了片刻,他看着林金伟良久,却始终没能从那双浑浊的眼睛中发现什么。

    在听见这句话的刹那,他好像在这个时代里被人理解,可又如同错觉转瞬即逝,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过了就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后来他只是自嘲一笑,道:“命运总有作弄人之时,我既生在这个时代,便要做这个时代的人。”

    他已经被和平时代淘汰过了,如今不想再被淘汰,起码现在的他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道浇漓,人心不古。

    最终两人在山前离别,从此莫问前程事,各扫门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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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启州的马车即日启程,赵或等人婉拒了百姓的相送,赶在日出前离了城,朝着启州城的方向而去,接下来他们要去启州城和沈怀建汇合返京。

    马车行驶在官道之上,骠骑兵前后护送,嘎吱作响缓缓驶过狭长地带,积雪融化后的泥泞道路被车轮溅起碎石和泥巴,马车一路畅行,只留下被通行后踩剩一塌糊涂的路面。

    直至停下后,只见帷裳被人猛地掀开,苏尝玉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面前恢宏华贵的府邸走去,嘴里不停念叨着“晦气死了”诸如此类的话语。

    门前候着的管事早已接到主子回来的消息,此刻见到苏尝玉气冲冲跳下车时,还为他捏一把汗。

    之后管事陆续派人把紧随其后的贺宽一并迎进府内,却不想贺宽只是站在门外的台阶下没有动作。

    直到前方的苏尝玉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脑海突然想起苏贺两家的恩恩怨怨,遂嗤笑了声,朝管事说道:“不必请进来了,为魏朝立下汗马功劳的贺家可瞧不上我这等卖国贼。”

    贺宽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站在暖阳之下,整个人傲然挺立气宇轩昂,带着一众披盔戴甲的骠骑兵立于大门前,一派看着像是随时抄家的架势。

    管事听到苏尝玉都这么说了,便也不好盛情邀人进来,连忙带着一众家丁快步跟上他的脚步进了府内。

    苏尝玉快步回到书房之中,翻箱倒柜好一阵子才找到一枚铜牌,随后揣在袖口中便转身离去,当他路过花园时,无意转头瞥了眼园子中的湖岸,只见一鹤发老者坐在石头上,手里捏着一根长杆正在垂钓。

    他当即顿足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清了清嗓子,站在廊桥下朝着湖边的老者喊道:“方老。”

    待对方转头看向廊桥上的人时,端倪苏尝玉片刻,忽地展颜笑了笑回道:“看来此行并非一帆风顺。”

    苏尝玉被他一眼识破却见怪不怪,走近些栅栏上朝他道:“这次是我失策没有听你的话,遭人算计失了钱财,就当是破财挡灾了。”

    只见老者依旧笑吟吟的模样,之后回头看向那迟迟不见动静的杆子。

    钓鱼一事可谓相当吸引苏尝玉,虽然杆子不在他的手里,但瞧着别人垂钓也会多问两句,他扫了眼湖面偶尔出现的水泡,好奇朝着对方问道:“钓多久了?”

    湖边的人回道:“三日有余。”

    苏尝玉闻言笑着离开栅栏,朝着府门的方向去,边走边道:“这里头的学问可不比你的本事少。”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花园之中,湖边的人却仍旧噙着笑意悠哉享乐,看着湖鱼从那无饵的钩前游过,喃喃自语道了句:“曲高和寡,愿者上钩。”

    走出府门的苏尝玉将铜牌取出,十分不爽地朝贺宽抛去,随后下逐客令道:“带着你的人和东西快滚。”

    四周有不少百姓围观在府门前,不知情的人都朝着苏尝玉指指点点,好像苏家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贺宽侧开身子给他让路,颇有风度说:“劳烦苏当家带路。”

    苏尝玉皱眉,紧握着金算盘沉住气道:“你既能在苏氏的钱庄抓我,何须还要我跑这么一趟。”

    贺宽却依旧不动声色维持着原状,眼看时间越拖越久,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就越多,苏尝玉和他僵持不下片刻,气得只能朝马车走去。

    在经过贺宽面前时为了泄气,还故意走近一些用肩膀撞他,结果把自己的肩膀撞得生疼,所以他更生气了。

    贺宽轻笑了声,随着一声令下,众人又洋洋洒洒地去取钱了。

    夜幕降落之后,整个启州城变得灯火通明,从前越州被外寇占领的年间,有不少外族的风俗便传进了启州一带,当地有个别的舞蹈融合了草原上的风格,跳出热情洋溢的气氛在,每当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总有人被这些花样百出的场景所吸引。

    这本该是驻停欣赏的时候,人潮之中却见有数抹身影快速穿梭其中,若在一侧酒楼上俯视街道,稍微仔细一些,便能看见被追逐之人遭到了两侧包抄。

    沈凭带着沈怀建垂头走在人群里,当他抬起眼帘之时,透过喧沸的百姓看见前方紧盯的目光,当即作出反应,带着沈怀建从小巷中穿过,以此避开那些带着杀气的追杀者。

    今夜他打算和沈怀建出来补一顿团圆饭,但在用膳之际,却察觉到四周有视线盯着他们不放。

    等他们用膳过后,前脚刚出了酒楼,后脚那些坐在周围的人也跟随出来,他意识到有人冲着他们父子二人来,便连忙带着沈怀建往人多的地方挤进去,以此混淆视听寻机会逃跑。

    但是此时的状况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只怕这些人今夜不达目的不罢休。

    躲进巷子的两人快速跑了起来,但巷子里同样鱼龙混杂,沈凭根本分不清四周的人是敌是友,加之沈怀建岁数大,持续消耗体力恐坚持不了多久。

    正当他打算窜进小楼躲藏时,刚一出拐角,突然暗中有两双手朝他们伸来。

    沈凭来不及惊呼,嘴巴便给一只大掌死死捂住,随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

    “别出声,这群人是来杀你们的。”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世道浇漓,人心不古。——鲁迅

    最近玩游戏多了,对甜文的执念很大(背手)(走来走去)(随机抓到一个路人)(用力晃动衣领)

    第43章 疯马

    巷子中渐渐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沈凭抵在赵或的怀里,眼睛看向被莫笑护住的沈怀建,众人皆安然无恙, 各自屏着呼吸等着这阵脚步声消失。

    约莫半炷香过去, 巷子里才渐渐恢复了原状, 直到莫笑探出头看了眼四周,转头回来朝着赵或点了点头。

    之后赵或立刻松开捂着沈凭的手,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拔腿一个劲地朝着出口的反方向跑,甚至还不忘回头提醒莫笑将沈怀建护好。

    沈凭快步追随在他的身后, 视线落在被扣着的手腕处。

    他知道自己的手腕免不了要肿一圈, 可此刻的他率先感觉到的不是疼痛, 而是心底涌上一阵难言的情愫。

    说不清, 道不明,像冬日里的一阵热浪, 但又像夏日里的一阵凉风, 会恰到好处地给他带来想要的。

    他的内心其实有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自己好像有靠山。

    但是这个念头放在比自己岁数小的人身上, 又显得有些荒谬, 特别在这种逃命的时刻, 他感觉会有这种念头出现,纯属太自以为是了。

    一行人离开了市集的范围之后, 沈凭打算到驿站让沈怀建歇脚,回头再商讨对策。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赵或打断, 因为赵或直接带着他们往城外而去。

    沈凭没有办法, 两人只能在途中把事情说清楚。

    赵或见他总跟不上自己的脚步, 而自己又要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只好放缓脚步和他并肩而行,“你们出门不久后,贺远行派人快马加鞭把书信递来,信中说吕庆保在牢中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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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沈凭表示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在离开鸦川口之时,特意让吕庆保的亲友和他相见,只要他愿意改过自新,不过是在牢里吃几年苦头就能重见天日了,当时吕庆保听了劝,满怀希望等着出牢。

    赵或道:“贺远行毕竟为官多年,觉得吕庆保之死蹊跷,便亲自操刀仵作,才查出他是被人毒死的,而为他送菜的吕家人,在那过后一夜之间全部自缢而亡。”

    沈凭闻言连脚步都不由放缓了下来,眼看快到城门,赵或便也跟着他把脚步放慢。

    事出突然,众人都没能及时消化,直到片刻后有一辆马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沈凭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又被人拽了起来,朝着马车的方向推去。

    只是这一次他反手快速把赵或扣住,神色肃然道:“不行,今夜必须兵分两路。”

    赵或扯他的动作顿了下,回头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沈怀建时,心中明白今夜此行的风险颇大。

    在他沉默须臾后,颔首表示同意沈凭的提议。

    之后莫笑带着沈怀建先行,并且告知李冠会在何处等着他们,最后众人简单作了告别便兵分两路离开。

    其实今夜只要他们没有回驿站,那边埋伏的杀手就很快发现了不妥,分头行动的作用,不过是为莫笑和沈怀建的离开争取时间罢了。

    沈凭在路上拦下两位百姓,给了些银子把他们身上的衣袍换走,之后和赵或争分夺秒离开了启州城。

    骑马是一件吃苦的事情,至少对于沈凭而言是这样的。

    他有过和赵或一同骑行的经历,当初认为鸦川口那一次已经是粗暴,不想和今夜相比较,从前绝对能称得上是温柔了。

    这一次,他算是彻彻底底感受到全身上下散架,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所以提前跨入缺钙的阶段,慢慢地经不起被颠簸。

    赶路的途中,他不止一次在想,恐怕不用见到杀手,他就会提前死在马背上了。

    然而世事无常,当他有了这个念头不久之后,杀手果真追了上来。他们两人走的是正常回京的官道,遭到埋伏也算是意料之中。

    荒郊野岭外,两人因遭了杀手的围剿被迫下了马背,沈凭整个人几乎是从马背上跌下来的,如果没有赵或搭了一把手,只怕他摔下来那一刻直接原地去世。

    待沈凭缓过神后,也意外发现了另一件事。

    这些在启州城对他和沈怀建追杀的人,此时见到赵或时却没有立刻动手。

    当他还在怀疑之际,听见杀手朝着赵或说道:“还请燕王殿下莫要插手此事。”

    此话一出,沈凭不仅笃定这群杀手不会对赵或动手之外,还推断出他们和魏都的人少不了干系,毕竟启州一事,他掀翻了两派的官员,还端了他们的钱仓,触及利益,不亚于行军打仗被迫断粮一般招人记恨。

    赵或手握吞山啸,皎洁的月色将他的面容照得十分冷峻,他没有因为杀手的话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开门见山问起沈凭也好奇的事情。

    “何人指使?”

    其实这个问题不过是废话,杀手未必会回答,今夜看这架势,沈凭和杀手两者之间,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但众人万万没想到,赵或的下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他朝杀手们接着道:“你们若说了,这沈凭,今夜让你们杀了又何妨。”

    沈凭险些当场吐血,他心中骂赵或王八蛋的同时,还不断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兵分两路。

    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杀手也未料赵或会如此爽快,见杀手们相觑一眼,为首发话之人手执长剑上前行礼,道:“还请殿下把人交给我们以后,尔等必将答案相告。”

    话落,他们之间却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唯有四周树梢刮动时沙沙作响的声音。

    在杀手等待回答之时,忽地听见赵或身后的人传来一声轻笑,待杀手正眼再看向赵或的那一刻,只剩一具无头尸体直直向后倒去。

    赵或回头朝沈凭咧嘴一笑,“别怕,成功了睡一起,失败了躺一起。”

    沈凭:“”

    非要生同衾,死同穴是吧。

    人头落地,周围的杀手瞬间严阵以待,众人看着赵或时,各自脸上都流露出惊恐之色,因为无人知晓在这眨眼间,吞山啸到底是如何出的刀,又是怎样在快如闪电的速度下,把那几步之遥外的人斩于刀下。

    赵或收回脚缓缓转身,月色照清他脸颊上的一丝鲜血,巨剑被染了红,衬得他犹如夜间张了獠牙的猛兽。

    沈凭站在他的身侧,嘴角仍旧噙着浅笑,在这血腥的场面前渐渐变得从容不迫。自从在迷宫见了满山令人作呕的尸首后,眼下再看见血淋淋的尸体时,他早已没了初见那般感到的恐惧。

    倒是他脸上挂着的笑,让人感觉远比尸体更加惊悚,那双生得漂亮的丹凤眼此刻正轻敛着,含笑看人之时瞧着都觉得风情,他又生了一张风流的脸,平日若好生端详多少觉得勾人,可此时此刻,只有莫名的诡异。

    沈凭望着那些伺机而动的杀手道:“原来是世家想杀我啊。”

    话落,只见几位杀手快速相视,这一举动便让两人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群龙不可一日无首,何况在这生死关头,杀手丢了领头便如同一盘散沙。

    只听见有杀手站出来剑指赵或道:“殿下可想过此举的后果?”

    赵或其实并不想和他们废话多说,但刚才既将事情挑明,他也想知道谁是幕后指使,“本王奉命护送沈氏父子回京,若出了差池,诸位可曾想过本王会被陛下怪罪。”

    谁知杀手脱口而出道:“自有皇后娘娘护着你!”

    闻言,沈凭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朝皱眉的赵或看去。

    这下真相大白了,原来是后宫那位要沈家死。

    既已知晓,赵或便不再多说,眼眸一沉,掌心一收,吞山啸起。

    四周的杀手虽人多势众,但是面对赵或仍旧差距悬殊,沈凭很识趣地躲在攀越的身边,也为淡定吃草的攀越感到讶异,总归还是影视里演的不错,只要没有惊马,马都是置身事外的。

    沈凭在鸦川口见识过赵或的本事,眼下看着他轻松对付这些杀手时,自己纯属当成动作片的打戏来看。

    吞山啸的锋利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震撼,只要触碰到那剑身必然见血,且赵或的那几招,完全是冲着杀手的要害而去,显然今夜他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然而总有意外发生,杀手带来的马被误伤受惊,马蹄突然在乱战中急踏,那鼻中打了一声响啼,随着鼻息喷出一口浊气,嘶鸣声响在这场乱战之间。

    沈凭从淡定自若开始变得提心吊胆,因为惊马竟朝着赵或的方向冲撞而去,赵或明显也有所发现,但是他们打斗的道路两侧皆是无路可退,只能速战速决寻机闪避。

    当他杀剩一人时,正要闪躲疯马的那一刻,脚踝遽然被人死死拽住,他甚至来不及了结那将断气的杀手,眼看危险将至,突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在赵或偏头的瞬间,一把长剑朝着他脚边而来,砍向杀手拽着自己脚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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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凭在千钧一发之际虽让赵或脱困,但终究还是没能赶得上逃命,疯马迎面踩来,他只觉得腰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眨眼间整个人被马蹄踢远,最后狠狠地撞倒后,带着天旋地转滚落在一侧。

    “沈幸仁!”赵或抛下吞山啸朝他冲去,慌忙地把人从地上抱起,视线落在被捂住的腰腹,“还能不能上马?”

    沈凭大口地喘着气,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额头因剧痛而冒了冷汗,眼下他窝在赵或的怀里,试图寻到一丝慰籍。

    他当真是命途多舛啊。

    赵或见他眼皮渐沉,立刻将人抱起跑向攀越,着急地喊着:“别睡!说好一起亡命天涯,你别早走一步!否则本王砍了奈何桥让你一辈子都在地狱里!”

    沈凭在他的胡说八道里找回一丝清醒,咬着牙小声道:“求你叫个救护车我好痛记得让医生打麻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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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同衾,死同穴——题烈妇张沈氏殉节事古体九解其八·陈肇兴

    第44章 药膳

    一场对沈家的遇刺, 被赵或无情瓦解在剑下,沈凭为救人受了伤,虽未及致命, 但还是令他昏迷了几日。

    当夜赵或带着他快马加鞭离开, 和李冠等人汇合后, 立刻命人从附近找了大夫为沈凭诊治。

    最后大夫断定是严重的内伤,要求细心调理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赶路。

    沈凭醒来后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他神情惺忪呆滞地看着床顶许久, 才从疼痛中找回了些清醒,当时他想伸手掀开被褥检查伤口时, 偏头却发现床榻边上趴着个人影。

    待他借着烛火的光亮, 逐渐看清那人原来是赵或。

    沈凭把掀被的动作收住, 视线落在赵或的脸颊上, 瞧见他眼下布满的乌青时,心想必是几日没有好好歇息所致。

    方才醒来的小动静并未把人惊醒, 可想而知整个人睡得沉, 只是那眉头却一直紧皱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沈凭不想将他吵醒, 慢慢转头看了看窗外, 天边有一丝晨阳冒尖, 猜想天色将亮,只好便睁着眼发会儿呆。

    他将启州之行的点点滴滴回忆梳理, 贺远行虽接手了启州,但终究兵微将寡无人可用。

    而现在唐昌民的位置仍旧无人接替, 他如今又受了伤, 一时半会儿难回京, 只能让沈怀建先行, 也打算暗中观察一番,看看朝中两派在这次之后对沈家的态度。

    此次皇后的做法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有得罪世家的原因在里面,但并不至于赶尽杀绝。

    思前想后,他怀疑魏都是否有人做了激怒世家之事,并和沈家有关,才令皇后对他们下此毒手。

    正当沈凭还在沉思时,耳边忽然听见浅浅的梦呓声。

    沈凭扯回思绪,悄悄挪动身子靠过去,打算把话听清楚些,谁知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也因此把床边睡着的人顿时吵醒,吓得沈凭立刻把眼睛闭上装睡。

    随着耳边听见一阵窸窣声,还有故意放轻的脚步,之后便是吱呀的开门声响。

    沈凭竖着耳朵把所有动静听走,外间虽有交谈,但他们许是怕吵醒自己,刻意把声音放得很低,让人只能听见模糊的几个字。

    他无法从“药膳”“红枣”“猛火”等等的字眼中拼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气馁地选择不再去听,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到意外。

    赵或去了又回,手里端着两个碗朝床边走来,照着顺序先把汤药备好,随后给沈凭小心翼翼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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