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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bsp;  大阵被更改,与通常的大阵不大相同,变成了只进不出。

    阁主今日穿着十足繁复的服饰,额头上还有用不明东西划的长长的红色痕迹,像是竖着的闭上的眼睛般,莫名透出一丝诡谲感。他笑道:“只是小心起见罢了。”

    过了这么些时日,不知是因着迁宗还是其他,这人看着消瘦了不少,面颊凹陷,精神却出奇的好,满面红光,似是很兴奋。

    高台之下的弟子静待开山,高台之上气氛诡谲。

    各大宗来的多只是长老,宗主未至,器宗也是长老代为前来。

    长久的安静,器宗长老坐不住,听得下方传来声响,低头看下,眉头逐渐皱起。

    从这里看下,能够看到小半的建筑。

    这布局看着稀疏平常,中规中矩,但总显得怪异。

    似是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出和何东西像。

    ——

    尘不染杵着自己小树枝,并未跟着人流直接前去观礼,而是绕着这宗门走了半周。

    迁宗之事定然不是突然起意,而是规划已久,这些建筑看着崭新,但暗地里已经暗生青苔,灰绿的痕迹爬上墙面。

    这里和讣天阁此前的宝地不同,灵气算不得浓郁,四周无多少灵植生长,更多的只是普通凡草,还长得旺盛,看上去已经粗浅打理过,但并不如何有效。

    建筑看着辉煌,今日阳光好,枫叶红了一片,暖阳照进窗内,牵连出一片的树影。

    阳光甚好,屋内却空荡。

    不止这一间屋,这一排,这一连片,屋内都无甚东西,甚至已经积了灰。

    沿着铺了松散石板的路走过,尘不染用小树枝在泥土地上随意戳戳画画。

    走过的建筑连成线,再连成片,组成了一块意义不明的杂乱线条。

    尘不染将线条补全。

    片片建筑最终汇成了一个阵,一个任何书卷里都未出现过的大阵。

    丝丝暗红从阵法一侧逐渐蔓延开,处在阵法上方的草木叶片逐渐发黄发枯,在连结而成前,尘不染一树杈子把阵法打散,一阵风平地起,而后又消失得无声无息。

    沉闷钟声再次从不远处传来,悠悠回荡着,不断激荡着人的脑海。

    据开山还有半个时辰。

    尘不染看了眼四周,最后慢慢走向大道,走向大道尽头的人群,站在了人潮里,略微抬起头。

    天色开始变了。

    高台之上的人更能注意到天色变幻。

    原本晴明天气转而变得阴沉,即使隔了一层流光的护宗大阵,仍旧可以看到上空似有阴云聚拢。

    对一个宗门而言,开山为最重要之时,有阴云而来是为不祥之兆。

    讣天阁阁主应当是最为清楚这件事的人,他手持着手杖仰头看去,脸上却不显担忧之色,站在高台两侧的弟子眼含忧虑,似乎还有其他情绪,片刻之后又都敛下,沉稳而麻木地站在一边。

    在场的人越发觉得怪异,多看了几眼这些弟子。

    这些大多都是此前宗门大比之时未能来到的亲传弟子,其中有几个眼熟的,分明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打扮,看着却莫名奇怪。

    说得不太恰当点,便是没有人气,没有之前的那股劲。

    有长老想起了此前的邪修祸人之事。

    当时邪修分布极广,几乎所有宗门都处理过相关之事,也接触过被惑乱的凡人。

    那些凡人正如这些弟子这般,情绪麻木而迟钝,无论对自己还是他人都极为淡漠,成了无可救治的活死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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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了无生机,也过不了多久。

    邪修之事也只堪堪过去两年,他们还有记忆,原以为这事已经过去,没料到今日竟在这里看到相同的情况,还发生在了宗门弟子身上。

    绝无邪修有能力将宗门弟子变成如此模样,剩下的便只有一个可能。

    此前宗派间有猜测,邪修背后应当有何在撑腰,现在似乎能确认了。

    祸乱百姓几年,引起战乱的邪修背后竟是往日声誉良好,地位超然的千年大宗。

    他们隐隐能猜测到讣天阁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到现在,终于逐渐意识到对方的图谋。

    讣天阁的目标远不止位列宗门之首,也远不止雄踞一方。

    它图谋一个更大的事,为此甚至不惜阁老,不惜弟子。

    有长老站起道:“今日变天,开山之事非同小可,阁主不若换个日子,择日再起。”

    “多谢好意。”阁主一笑,牵连着额头上的红色线条也一动,笑中尽是坚定之意,道,“讣天阁自有天佑。”

    另有人问他:“若天要亡整个修真界呢?”

    “那便是天命,”阁主道,“也是我辈之命。”

    天命不可违,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讣天阁。与它中最大的差别便是不为苍生,不论人魔,唯一在意的便是天道之命。

    浩劫为天灾,也为人祸。

    器宗长老仍在盯着其下建筑看,而后终于想到了什么,略微眯起了眼,将视线所及的建筑虚化成线。

    他并不专攻阵法之道,只略有了解,故而刚才一直未能想出个名堂来,方才这才意识到,这些建筑连成线后似是个阵法。

    他对阵法了解不深,看不出这是何阵法,只觉得这模样类似祭献时的血阵。列血阵为禁法,他也只在研究阵法的长老处看过一眼,因为其特殊纹路,故而至今还有印象。

    与血阵类似,可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注意到了器宗长老的表情,讣天阁阁主并未有类似惊慌的情绪,只淡淡地看了过来。

    他分明什么都未说,却像是什么都认了。

    这些建筑并非巧合,就是故意为之。

    天上阴云愈重,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风吹向高台之上,吹得人心止不住地发凉。

    今日明显已经不能离开,开山式也不会取消。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你究竟想要做何事?”

    讣天阁阁主手指轻抵额间红色长痕,阖上双眼而后睁开,道:

    “天罚将至,我为助天人。”

    他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

    以邪修为引,他在修真界各处布下了小型阵法。

    小型阵法吸收凡人之生气,而又供给凡人一定的能力,让其去找寻更多的阵引。

    邪修推崇的宗教他并不关心,也不关心其规模扩大与否,就算最后邪修被打击至尽,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在宗门大比期间,他已让其余阁老前往四方边境,完成最后四个专迎混沌的阵心。

    四方阵心与众多小阵法联合而起,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也为阵眼。

    若开启阵眼,需得千人血祭,强者血肉。

    大阵一开,混沌降世,阵法加持下威力倍增,所过之处之生气皆内化为己。

    已经无可阻拦。

    在场众人瞬间站起,手中武器顿现。

    这人愿现在告知他们这些事,那便代表着事情已成,他们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黑云密布,高台之上似有剑影闪过,杀气弥漫。

    高台之下的人隐隐觉得不对,声音渐起,而后喧嚣直上。

    尘不染站在人群中,掏出了传音石,传音石亮起后他不待对方说话,直接问:“你可想好了要求?”

    看了眼高台,他道:“说快些,迟了作废。”

    第45章

    对面似有金戈铁马之声传来,离得很近,说话的人的声音已经快被遮掩住,但尘不染还能听见。

    对方说:“二月之期未到,我还再想想。”

    似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对方又道:“你自己定的两月,可不能违约。”

    尘不染找了个角落坐下,周围气氛越发滞凝,挤在一起的人已经开始躁动起来,大声质问着站在人群前列的弟子这到底是在做何事。

    他们平日里称这些弟子为仙人,毕恭毕敬尊敬着,但若触及到自身生死,他们也可暂时忘记对方仙人身份。

    高台之上传来炸裂声,忽有石块飞裂而落,尘不染坐在角落,手上小树枝挥了下,石块在空中粉碎开来,全然没了踪影。

    高台之上已经打了起来。

    护宗大阵与宗主性命相连,宗主不死,护宗大阵不消,若要强硬破坏,比杀一个宗主还要来得复杂。

    讣天阁阁主今日必死。

    不只为他曾经所为之事,也为他今日之罪。

    百姓数万万,本为宗门栋梁之弟子,他葬送了太多人。

    这人现在能将事情托出,也不隐藏阵法所在之地,不畏惧他们与宗门通信而去捣毁阵法,说明阵法已成,阻止无用。

    外面或许已经变天了。

    大宗来的是长老,中小型宗门来的却是宗主,若不回去,宗门或将不保。

    阁主为宗主,法力高强,但剑宗此次前来的长老实力也不弱,只略微次之,能与之一战。

    说着较为简单,但实际情况却复杂。

    讣天阁占地万亩,高台之下的人在他们动手后便开始恐慌,已经开始向后退,退向了宗里各处,散布在各个角落,唯一没人的便只有这里,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这片不太能够施展开的地方对上讣天阁阁主。

    剑宗长老对上阁主,剩下的人便暂时处理了原本站在一侧的弟子。

    这些原本意气风发的弟子已经被变成了不知痛楚的活死人,不死不消停,即使倒在了地上仍在掐诀。

    高台之下的其余弟子犹豫着,有人上前来,有人仍犹豫着站在原地。

    反倒是这些普通弟子似是逃过了一劫,还留有自己的思考和情绪在。

    对弟子下不了手,在场的众长老只能做到能击晕的便击晕,不能击晕的,便只能用缚仙绳将其束缚住,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修真界已经许久未有过这般争端,剑宗长老与讣天阁阁主几个来回间,高台尽毁,富丽装饰不复之前,金钟从高处落下,落到地面上之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地面震颤,声音扩散开去,草木随之一颤,枫叶飘落。

    原本应当挂到最高处的牌匾不知在何时已经碎裂,讣天阁三字裂成了几段,再深深陷阱泥地里。

    原本宽阔的广场已经毁了大半。

    剑气与各种符咒横生,只略微靠近便可直接丢块皮肉,已经再无弟子不顾生死地靠近,其余人等也迅速后退,快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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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方。

    离开一段距离再回头时,只看到灰沙一片,不见半个人影,也再也看不见天。

    他们在这边注意着情况,其他人则已跑向了来时的地方,挤在护宗大阵竖起的屏障边,无论怎么挤也不得出。

    这万亩之地,比一连片的群山还要来得广袤,只跑到这里便已经让人气喘吁吁,他们再无力气去敲打屏障,将视线投向了跟着后退的讣天阁弟子。

    在他们印象里,仙人无所不能,一个阵法能开便能关,他们让在场的弟子去打开屏障,却只看得对方摇头。

    无论如何挣扎,今日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有弟子任由在场人责骂,也有弟子沿着墙角慢慢蹲下身,捂住了脸。

    他们果然还是怕的。

    他们打从入宗以来便一直接受教诲,明白自己是与天相应之,知道自己的使命便是顺应天命。

    天命为重,苍生次之。

    没能接受这个理念的人尽皆被逐出宗门,他们这些留下的,都以此为谕,一直深信不疑。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会害怕。

    蹲在墙角的弟子慢慢收紧了手,指甲生生陷进了肉里。

    正如那无命之人所问,问这么多人,是否害怕。

    他当时偷换了意思,说是不怕。

    他实际上是怕的。

    眼看着无辜百姓被坑害至死,他们还当了其中推手,害了太多人。

    而这里的人对修真界苍生而言,又只是极小一部分。

    他们讣天阁,顺了天意,但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此前的训诫和良知不断碰撞,头似乎都快炸开了一般。

    身体逐渐下滑,几欲倒在地上之时,人群之中传来阵阵惊呼声,顺着他人视线抬眼看去时,看到的便是灼亮的亮红色的光。

    原本广场之上,讣天阁阁主重重落在地面上,地面石板龟裂,裂开丝丝缝隙,一直蔓延到广场边缘。

    嘴里已经冒出血沫,胸腔中也有破损,他确实是没有知觉一般,又翻身重新站了起来,一个风决瞬间从手里掐出,迎面对上扫来的剑风,二者两相抵消,带起的余波又把人往后推了数尺。

    讣天阁阁主实力高强,但莫名亏损得厉害,掐的诀也不似此前那般有气势。剑宗长老知这次赴的是鸿门宴,在来时已多有准备,砸下了保命的重本。

    原本两人还能相当,但到现在高下已显。

    持着剑轻轻落于地上,剑宗长老逐渐走近,他头上玉簪已毁,半头斑白头发散下,沾染上丝丝血迹。

    他身上也有伤,一侧手臂衣袖已被血水浸透,晕染出大片的痕迹。

    漫天风沙迷人眼,眼睛被纷扬而起的沙砾带出了道道血丝,长老仍不闭眼,死死看着不远处的人。

    长剑再起,迎面直直刺来。

    已经裂得不成样的地面上沾染了一连串的血迹。

    这一剑,讣天阁阁主没有躲。

    长剑穿透身体,连带着的劲气震碎身上经脉,阁主七窍流血,口中还不断吐出血块。

    这一剑并未有所收敛,灌注了自己的全力,以这个人如今的情况,若非借助天材地宝,必死之命很难有所转机。

    越阶打败了阁主,剑宗长老紧皱的眉头仍未松开,甚至皱得更深了些。

    这一剑这人分明有可能躲开,却硬生生受下了。

    经脉寸断,讣天阁阁主已然直不起身,软软倒在了地上,繁复的衣饰破损,分明意识已开始模糊,脸上却扯出个笑来。

    喉咙破损,他的声音有如破风箱一般,却还在坚持不懈地说着话,道:

    “你可知这大阵最后一环是何?”

    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剑宗长老似是想到了什么,忽地起剑,御剑至空中。

    眼前所见之景逐渐缩小,一剑挥退风沙,再垂眼看去时,在地上的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远至看不见,但他自己能看出,讣天阁阁主所在的地方正好处于万亩宗门之正中间。

    处于大阵的正中间,正好是通常来说阵眼所在的地方。

    心头一跳,剑宗长老迅速下落,直接揪住地上之人的衣襟,问道:“你到底想做何!”

    讣天阁阁主扯了下嘴角:“……我之命,即为阵法开启之物。”

    若不杀他,便出不去护宗大阵。

    若杀他,阵法便启动,再也无可逆转。

    讣天阁阁主早已料到自己会死在这,已然料想到,便无可恐惧,逐渐陷进地里的生气是对他的职责的最好应答。

    天命之人不助天,那便由他来助。

    “……”

    大阵开启之意,剑宗长老想了许久。

    他知这是何意思,却不敢如此想,也觉得这事不应当发生。

    已经太平了百多年,纵有人间大乱,纵有邪祟作乱,但都无人想过,浩劫会再起,混沌会再次侵入。

    也或许他们想过,但从未敢相信这个想法。

    只一个宗,一个人,如何能做到引发浩劫。

    但还算理智的那部分又告诉他,这些人,这些事都已是浩劫的一部分。

    并非这些人所行之事引发浩劫,而是浩劫需要他们。

    “……大局已定。”

    剑宗长老看去,看见手里拎着的人身体已不能动弹,如一滩烂泥般,沾了血沫的嘴唇却翕动着,似是在说什么话。

    剑宗长老凑近细听。

    “我……知你们剑宗……其他长老悄悄跟了阁老。”

    “长老外出,天下大乱,宗主外出救世,你猜你们宗里……可还有何能应对混沌之人?”

    阁主后来说出的话皆是气音,长老听清楚了,可越是清楚,他的眼睛也愈发睁大。

    他瞬间便想到了死在校场的那个或许为阁老扮的散修。

    ——我之命,即为阵法开启之物。

    那么散修之命也同理。

    胸中血气翻涌,大掌死死掐住手里人脖颈,长老怒道:“畜牲!”

    在被他掐住脖子之前,手里人没了最后一口气。

    一瞬间,血色暗红光亮穿透斑驳地面,彻底映亮一方空间。

    流光溢彩护宗大阵似是滞凝了般,不复光彩,一剑便能将其击破。

    但如今问题已不是护宗大阵。

    丝丝缕缕灰黑的东西自地面出现,掠过红光之后陡然倍增。

    第46章

    这些灰黑的东西细看之下是一连串的细小颗粒,带着最原始的满是侵略和狂暴的气息,所过之处,石块粉碎,草木凋零,变成一片焦灰。

    只一瞬间,原本躺在地上的人的身体被吞噬一空,只留下残破的衣服碎片,碎片被带着上了半空,而后被颗粒团成的烟雾穿透,彻底变成看不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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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宗大阵根本无需剑宗长老出剑击破,只接触到黑色烟雾时便层层裂开,消失于无形。

    晃眼间,曾经看到过的再也不想记起的场景再次出现。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灰黑笼罩的天地。

    原本已经聚拢的阴云也被灰黑烟雾取代,万万里长空泛红,日光不再,枫红远山不再,四处弥漫开来的都是死寂的气息。

    天上飞鸟已绝,不见踪影,不闻鸟鸣。

    就这么短短时间,天不再是天,尽是令人胆寒的灰黑之色,层层堆叠,看不到尽头。

    山间妖兽仓皇出逃,却无论逃往何方,都逃不开灰黑烟雾笼罩的范围。小妖于枯萎林间嚎叫,发出最后的悲鸣。

    妖兽在某些方面比人族更为敏锐,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四周尽是腐朽的草木,潜伏的大妖一跃几里,却无论如何,只一抬头,便可看到头顶上空聚拢的似是灰黑云雾般的东西。

    整片中原,都再无天日。

    讣天阁建筑一角,尘不染终于不再和谢景掰扯两月之期,抬头望向已经绵延至看不见的天边的黑雾,手里小树枝转了圈,道:“不扯了,记得活着。”

    “我必不能死。”

    对面的谢景道:“你唤声小宝试试。”

    不远处有金光亮起,随手挥了下手里树枝挥退扩散来的灰烟,尘不染:“小宝?”

    ——

    护宗大阵已破,在场的众长老和宗主却仍离开不得。

    弟子之命是命,百姓之命也是命。若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所有百姓都会死在这。

    无论怎样,他们不能离开。

    高空之上的灰黑云雾样的东西已经开始逐渐聚拢,并且逐渐变得凝实,逐渐分化开来,形成乌泱泱一大片的形态各异的从未看过的东西。

    似是妖兽,但又无头无脚,形状诡异而可怖。

    混沌所造之物继承了混沌的所有特点,无序,暴虐,无尽的攻击性,这无边的阴霾笼罩整片上空,待到形状不明的东西成形之时,风云一变。

    世间的风都静止了,声音连带着光亮也无了,原本盘踞在上空的东西俯冲而下,带起长长的灰黑烟雾,坠落在大地各处。

    宗门内的一众普通人在看见屏障裂开时还未来得及开心,便看到比屏障内还要恐怖的暗红的天。

    像是无间地狱般。

    有那么瞬间,他们想要已经破损的屏障再起,至少将他们与这外界隔开,不再呼吸这满是死寂味道的空气。

    他们只是常人,但已然能看出其中的怪异,有人拉过一弟子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弟子也不反抗,只闭眼,道:“天劫已至。”

    天劫已至,浩劫已起,无可再退。

    空中阴霾涌动,带起风来,四周烟尘起,干枯成灰的草木灰烬纷飞,入眼所及尽是苍凉一片。

    百多年前的浩劫只在他人话里提起,他们从未亲历过,只觉得前人夸大其词,更有甚者,已有人怀疑其真实性,无论剑仙,还是混沌,皆没有在世间留下丝毫痕迹,像是随意编造的一个故事般。

    但如今亲眼看见时,他们终于意识到,前人没有一句是夸大的。

    或者说,那些与面前景象相比,竟算得上渺小。

    他们只听得混沌入侵时,房屋尽毁,人仰马翻,天色无光,但未曾料到真实景象竟是这般,上空的阴霾凝成奇异的形状,成了遮天蔽日的怪物,怪物不止一个,但每一个都比山岳还要庞大,似是一下便能将一村一镇一城毁于一旦。

    修真界广袤无边,但城镇定然无上面怪物的数量那般多。在阴霾之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多的还未出现的东西。

    远处似有道道红色光柱从地起,直冲上天,阴霾与之接触之处,似乎活动得更为激烈了些。

    那些东西下来了,身后映着暗红的光,直接俯冲而下,庞大身躯占满视线,仍然站在宗门出口的地方的人腿脚一阵发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瞳孔不断放大。

    一只巨兽来到了附近,一脚踏平山脉,带起的余波穿透了万亩山林,原本富丽建筑颤抖,之后倾塌,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还能行动的人快速奔逃着,避免被建筑压在身下,有人喉咙发干,无声叫喊着。

    混沌凝成的怪物无眼,但却像是注意到了这边,从山脉之上踏过,横冲直撞而来。

    在怪物踏上讣天阁所在的上空之前,一阵金色光亮霎时出现在半空之中,之后将所有人容纳在内,死死抵挡住袭来的怪物。

    灰黑色的巨物撞击在了金色大阵之上,大阵摇动,最终稳住了,不容巨物再前进半分。

    几个长老终于及时赶到,施展阵法。

    阵法笼罩住了小半个讣天阁,护住了其内的人。

    剑宗长老也在众长老之内,时间太过短暂,他只来得及联系了还在宗内的长老让其速找援手,之后便赶来了这里。

    他身上有伤,但好在药宗长老在场,这时也不藏着掖着,给他用了珍稀的灵药,身上虽算不上完全好,但也比之之前好了不少。

    其余宗主及长老维护大阵,他便持剑对上巨物。

    巨物行动间带起的狂风不断吹过,像是想要将人直接吹飞般,丝毫不留余地。

    剑宗长老直接迎风而上,握紧了手中长剑。

    剑刃刺进巨物体内,带起的罡风急速扑向远方,慢慢落至地上的灰烬又重新扬起,不住地遮挡人视线。

    冒着风沙和灰烬,剑宗长老咬紧牙关,长剑一扫,将巨物一分为二,再收回时,剑身上多了密密麻麻的原本不存在的凹陷的痕迹。

    每一个凹陷都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穷了大半辈子的剑宗长老眼里不自觉带上心疼,再抬眼时,长剑再次挥向已经开始愈合被剑扫开的缺口的巨物。

    金色屏障之内,众人挤挤挨挨,不断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震颤感,眼睛死死盯着上空的人和怪物。

    身上原本的伤本就未愈合的剑宗长老身上再次添了新伤,持剑的手也晕染出了血迹。

    咬牙再吞下一颗药丸,他凭空一跃,一剑从上至下将巨物分成了两半,带起的劲气打破了众多灰黑颗粒间的连接,足以割裂人肌肤的风骤起,原本巨物爆裂开,消失在原地。

    似乎是解决了一个。

    金色屏障内的人齐齐松了口气,终于不再那般压抑,剑宗长老落了下来,支着剑喘了口气,身上不觉间又添了几道血痕,皮肤被风沙割裂开,添了一道道细小伤口。

    今日和讣天阁阁主一战后他果然还是受伤过重,曾经能不太费劲便能解决的东西今日竟还废了些功夫。

    暂时的安静过后,原本屏障内松了口气的人突然又睁大了眼睛。

    半空里,又一个怪物开始逐渐成形,就身形来看,比之上一个巨物还要庞大上几倍,无头有脚,满身的尖刺,尖刺延伸出数里,似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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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便能将这金色屏障连带着里面的人刺个对穿。

    还在维系着大阵的人看向前方的剑宗长老。

    他看上去已然疲累,身上有伤,显然对付不了这个又出现的东西。

    音宗长老拿出了本命法器,但只一个拿法器的时间,屏障便动摇了瞬间。

    无人能离开这阵法。一旦有人离开,这阵法便再撑不能。

    剑宗长老回头看了眼,知这里唯一能战的只有自己,转回头敛下眉眼,静默呼出口气。

    再一抬眼时,他直直地对向了不远处的占满整个视线的东西,握紧手里的剑。

    混沌再临,世上再无剑仙,能站出来的,便只有他们。

    长满尖刺的巨物俯冲而下时,他也直直地应了上去。

    尖刺看着似皮肉,可实际与剑相接触时却发出了一阵金属相撞的声音,亮起的火花炸开,耳边也传来因摩擦而起的尖锐声音。

    长剑逐渐陷进金属似皮肉里,深深地嵌在了里面,难以寸进半分。

    两方在空中长久而焦灼地抗衡,双方都坚决不退一步,胶着在了空中。

    尖锐摩擦声中,巨物一条长刺延伸开来,之后逐渐转弯,尖刺对准了身上沾血的人的后背。

    一边是剑宗长老,一边是数万百姓,维持着阵法的众宗主长老闭眼。

    手握着长剑动弹不得,剑宗长老即使不用回头也能察觉到背后传来的凉意。

    这时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每个道行深的人都会的办法。

    ——若是现在自爆,便能抵挡住面前的东西,或许会冲击到之后的人,但比任由这东西冲向大阵要来得好。

    尖锐摩擦声中又多了什么声音。

    是长剑穿破长空的声音,自远方而来,清亮而振聋发聩。

    第47章

    长剑轻易穿透阴霾,一剑刺透巨物。

    剑宗长老侧眼看去时,冰蓝剑身堪堪擦着面颊而过,带起的冰凉之意瞬间袭向全身。

    霎时间,黑色瞳孔紧缩。

    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直接斩断尖刺,剑气涤荡开,整个带着尖刺的巨物的身形层层散裂,发出爆裂般的声音,剧烈而又快速地消散于无形。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大阵之内的人只看得一道蓝光闪过,原本几欲倾压而下巨物消散,带起的余波让大阵也为之一抖。

    巨物消失,原本被遮挡完全的视野又再次阔远,阵内之人看到,满是阴霾的天破了个豁口。那是剑来的地方,所过之处混沌消散,一条聚合不拢的通路从天边一连到了近前。

    “……无名剑。”

    剑宗长老拿回了自己的剑,于半空之中转过头,一双沉寂老眼于空茫之中找寻。

    无名剑,剑仙本命剑,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于百多年前消失于废墟之中。

    如今再现世,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狂风飞舞,灰烬深处,一个人影持剑而来。

    灰黑之处,一头白发十足灼眼。

    距离过远,普通人看不见来人,宗门之人略微能看清,却模糊。

    那是一个他们从未看过的人。

    白发胜雪,那人自废墟之处走来时,不留丝毫痕迹。

    宗门之人听得有人问:“这是何人?”

    他们也无法回答,只是看向剑宗长老之时,看到对方落地,手脚微颤。

    之后道了声:“……仙君。”

    “……”

    距离太远,常人听不见,他们却能听清。

    这世上能被称为仙君的只有一人,一个已死之人。

    冰蓝长剑自天边而来,迅速而又激烈,破空声一连蔓延至天际。

    真正长剑在手,非树枝能比。

    漫天阴霾聚拢,头顶之上,连红光也再也不见,只余一片浓郁的黑。

    站在废墟之中的人起剑。

    世间再多说书人也道不尽眼前之景。

    只一眨眼间,从灰烬深处走来的人影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高高半空之中。

    长剑锃亮,剑光似鸿如雪。

    他们在此刻终于得知,何为一剑开山河,何为一剑破韶光。

    剑光跨过万万里,覆盖整个中原,掠过满是惊恐气息的城镇,掠过已是一片焦土的田野,跃过千山万水,其下人只听得缭绕不觉的铮鸣之声,一泓光亮自天边而过,再一睁眼时,天边阴霾尽散,巨物于爆裂声中消散,发出最后的直震人心的吼叫。

    讣天阁内,阵法内的人只见得极致的光亮一闪,闭眼再睁眼时,阴霾尽散,天光乍现,穿透云层,落在了灰黑的残破的土地之上。

    混沌孕育而成的一道道庞大的巨物的身影轮廓还在半空之中,带着原始的暴虐气息,身体却已经消散,彻底归于这片天地。

    之前所见之景似是一场幻觉般,天光乍泄,剑鸣声声,带来的尽是心安之感。

    此前几欲压垮所有人的混沌巨物尽归于惊天一剑之下,若不是大阵仍在,周围废墟依旧,青山染灰,他们很难想象此前是一副如何的灭世之景。

    众宗主长老收手,金色阵法消散。

    屏障消失的第一瞬间,阵法内的人闻到刺鼻的焦灼气味,忍不住捂住口鼻,咳嗽了好几声。

    就这么半天光景,世界却像是全然变了副模样。隔着屏障时看不太清,而今屏障消失,全部景象便直接而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山间有动物侥幸存活,妖兽盘踞于山头,视线空洞而迷茫。

    浩劫现世,万物皆一样,都失去了生存的地方。或死亡,或离开,如今的选择便只有这二者。

    展开覆盖近万亩的地方的大阵,众宗主长老已然疲惫。

    天地间的灵气已经被混沌吞噬一空,像是完全干涸了般,他们疗伤不能,只能暂且吃下药宗长老递来的灵草。

    ——讣天阁阁主的所作所为或许是有效的。

    至少上次浩劫之时,世间灵气还未被如此耗散一空。

    并且阵法似乎并未止于此。

    如今这里似乎没了危机,他们却并无任何事情真正完结之感。

    持着剑的人自半空而落,落在了几里开外的地方。

    众人看着,总觉得一切发展都太过奇异,并未敢上前,只剑宗长老将剑一收,快速前去。

    尘不染在看手里的剑。

    长剑飞来的第一时间便挤掉了他手里的小树枝,自觉主动稳稳落他手里。

    鸿蒙剑,大名无名,小名小宝。

    如此蛮横,无需看便知是小宝。

    长剑铮鸣,声声不断,似是在告知多年来的委屈。

    这么话多,也确实是小宝。

    尘不染垂眼,看到剑柄后端垂着的剑穗。

    青色,用料很好,同时也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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