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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穿成男主的美貌师兄后》60-70

    第61章

    谢辞望向江横的背影, 苍色瞳眸不见浩瀚天地,唯余江横一人,唇边微微扬起了一丝弧度。

    他说过, 会找到断云玉。

    江横不会死。

    苍穹之后清音彻响,天地一喑。

    层层叠叠的阴云尽数散去?, 银白致命的天劫化作白日流星, 漫天落下?血染桃花, 风一吹便是一阵, 渐渐的风也停了。

    最后一阵花瓣随风飘上了飞仙台。

    江横回身,怔怔地看向许慕与?艾水月。

    指尖缝隙里飘过的花瓣, 凉丝丝的, 仿佛被雨水浸湿了般。

    他知道?,许慕走了。

    谢辞侧身, 双眼仿佛被蒙了一层暗色的纱,痛苦难言, 凄恻于心。

    终究,还是没能逆天改命。

    胸腔一股怒火窜涌直上, 谢辞踉跄了两步, 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 眼底情绪渐渐阴沉诡谲。

    怒急攻心, 他一口鲜血吐出, 整个人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力量, 重?重?地倒在了祭坛之上。

    江横慌神的跑过去?,直接扑倒在了地上,一把将谢辞抱在怀中, 掌心一片湿冷的寒意。

    谢辞这身黑色衣袍早就被血水濡湿,密密麻麻的伤口, 深可见骨。

    而另一边,苍凉龙吟沛然无边,直上九天神庭,音色之中满是凄凉仓惶,一城皆哀。

    地上的桃花瓣在血水中枯萎。

    许慕头?枕在艾水月臂弯之中,歪着头?看向小白龙潦草漂亮的脸庞,弯弯眉目,扬起唇角,朝他笑了笑。

    一如初见时。

    艾水月还没来得及回他一个笑容——

    血衣道?子身形消散,化作?握不住的金光流沙,散为尘土。

    顷刻间,艾水月那一头?英姿飒爽的黑色高马尾瞬间褪成了雪白华发,悲怆哀恸。

    江横眼中难忍的泪水迸出,冲破眼眶,往下?直坠,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

    他紧紧搂着谢辞的上半身,放声痛呼。

    “许慕——”

    江横情绪几近崩溃,让他没想到是,眼前形势竟是再次生变。

    水月并指从袖中抽出一张通体金色的符咒,与?昨晚许慕和青霄在长街对峙时,许慕手中将燃未燃的那张一样。

    谢辞说过,这是天命符。

    以自身命数为代价,力可破四?海八荒,震九天神庭,燃尽。

    不入轮回,魂飞魄散。

    不同的是,昨天许慕指尖的符咒没燃,是因?为有水月挡住了他。

    而今,整个弥河鬼市,无人可拦艾水月。

    江横脑袋阵痛轰鸣,头?昏眼花,死死地盯着艾水月。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江横怒吼道?:“小白龙,你?住手!”

    迟了。

    符咒被艾水月并指一甩,指尖燃烧了一角。

    江横拔腿冲过去?,术法无法熄灭,人为吹不灭,冷水泼不灭,它在一点一点的燃烧。

    通红的火光仿若瑰灿的晚霞,将艾水月的脸映照的鲜活明亮,原本美的极具攻击性的脸庞也被霞光勾勒出极尽温柔。

    他有一双银雪竖金的眸子,和一双悲哀苍凉的双眼。

    满地都是金色尘土,江横甚至都不敢落足,怕一落脚便踩痛了羡慕。

    他眼看着只剩下?一小半的天命符,喉咙肿痛沙哑,“熄灭它,许慕希望你?活下?去?!”

    艾水月垂眸看向指尖这张符,是年少时许慕教他画的。他抬眸看了江横一眼,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江横心中压抑,恳求再道?,“如若你?死了,世?间谁人替你?记许慕!”

    江横虽不曾经历过他们之间的种种,却仿佛能继承梦中别川的情绪。

    别川对许慕的钦佩看重?,对小白龙是朋友间的喜欢和遗憾。这一刻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如滔天巨浪将他吞没掩埋,沉溺其中,悲伤地让他喘不上一口气来。

    他不再是看客一个。

    不再是做了大梦一场。

    或是说,大梦是我。

    不管是别川的情绪驱使,还是江横对小白龙和许慕的遗憾,他不希望艾水月死在这里。

    江横红了眼,近似哀求地看向水月,痛心疾首道?:“活下?去?,许慕不希望你?死,你?可以替他活下?去?!”

    “你?可以记住他,爱慕他,思念他!”

    “你?可以,等他的来生!”

    “艾水月,活下?去?!”

    “求你?,活下?去?!”

    望见他指尖还在燃烧的火,只余两指宽的符咒,江横头?脑昏沉,双目如死。

    这一刻,他心里是对好?友的痛惜,对神庭的愤怒,对自己没能阻止这一切的自责。

    江横崩溃地弯下?腰,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小白龙身边,抓着他的胳膊,“熄灭它!活下?去?啊!”

    水月一动不动,眉间不见当年英气,不如当年意气风发。他美,却充满了命悬一线的破碎感,生而无望。

    “许慕没有来生了。”他看着地上的金尘,声音轻轻的说。

    “神罚千道?,魂飞魄散,哪里还有来生。”

    “我爱慕他,思念他,记住他,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

    他垂目望向江横,眼中已经没了光彩,指尖符咒上火苗跳动,燃尽的灰屑落在地上,碾于金尘之中。

    江横面如死灰,手脚冰凉,他头?很痛,身体很痛,呼吸都痛,每一寸思考都在痛。与?艾水月对望,已经说不出话来。

    艾水月将江横看了片刻,想起了千机珍奇阁里的溯灵蝶。

    他突然朝江横勾唇一笑,绝艳风华。

    “谢谢你?。”

    江横哽咽,“活,下?去?。”

    登天阁上情势变化,白龙燃命,燃了天命符,一心求死,永生永世?,魂飞魄散,不如轮回。

    和许慕一样,散作?漫天金尘。

    江横眼前的景象分明还是艾水月充满少年傲气的笑容,下?一刻,金尘如风,徐徐落下?。

    心崩山塌,潮水溺亡。

    “不!”江横仰头?怒吼。

    天命符燃尽化作?一道?神力无匹的金色剑芒,浩瀚流星倒涌回天,剑芒风驰电掣,直破弥河鬼市苍穹,斩上九天,风起云涌,层云跌宕,神鸟凄鸣嘹亮,荡响了神庭之上怀念故人的绝思钟。

    鬼市众人怅然而立,仰头?凝视被剑芒劈斩开的神庭结界,满目沉思。

    神鸟与?钟声交织成凄厉挽歌,腥风血雨,桃花相送。

    江横身形不稳,摇摇晃晃之间耳畔听见许慕和小白龙的声音,来自遥远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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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

    是非对错,罪己罪人,龙鳞相逢,相会无期。好?友,你?要好?好?活下?去?。

    就像是幻听一般,江横按住抽痛的胸口,盲目望向四?面八方,风吹来的方向,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许慕,艾水月!”他嘶吼着。

    为何明知不可为还要选择飞升!

    许慕明明可以留在弥河鬼市!

    十年,百年,千年,艾水月总会明白这些?,会原谅许慕!

    为何,非要做出如此选择。

    江横久久地站在原地。

    大概神罚也是讲道?理的,数百道?天劫之后,除了登天阁染了血和金尘,其他建筑没伤到半分。

    青霄上不了登天阁,他说鬼。白的发青的面孔此刻有些?透明,他面朝登天阁走去?,一下?又?一下?撞在神官设下?的阵法上,被弹飞倒地,又?站起来走过去?。

    江横收走了台上的金尘,装入一只素白银花的锦囊之中中。

    他分不清哪些?是许慕的,哪些?是小白龙的。

    混在一起,便再也没有离分。

    江横泪落在锦囊之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

    他不是没有看见青霄的疯狂,偏执的举动。

    江横想了想,还是抓了一把金尘放入小瓶,给了青霄。

    他说不出能安慰一只鬼的话,但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

    江横忍着头?晕目眩的昏痛,拍了拍青霄的肩膀,与?他说道?:“放心,这一把应该是水月的,没有许兄的骨灰。”

    青霄眼里涌出的血泪更凶了,握着瓶子,消失在人群里。

    江横背起浑身是血的谢辞,一步一步踏过许慕来时的路,路边还有枯萎的桃花瓣。

    回了谢辞朋友的院子,寒英晚水照开依旧,枝干明亮如玉,朵朵晶莹,纯白无瑕。

    昨夜还能畅饮谈笑的庭院,如今好?景仍在,人非昨。

    庭院的小鬼奴见状,全都被吓慌了,赶紧去?请了住在西南山上的鹿鸢。

    谢辞躺在床上,浑身淌血,不一会便将床褥染红。他身上有幽都的魔气缠绕,也有破碎的修仙灵气。

    江横用了一个护身的咒术替他加持,但没有太大作?用,也担心魔气与?灵气互扰,适得其反。

    他试图尝试去?使用断云玉,可不管他喊‘断云玉,请你?救治谢辞’还是‘神谕,求求你?救救谢辞’都没用。

    只是一根将他掌心化的血肉模糊的玉簪。

    不会回应他的诉求。

    好?在没多久,鹿鸢便来了。

    她是一位穿着白衣紫衫的女鬼,少女体型双髻如云,脑后垂着两根麻花辫,簪花戴玉,娇俏可爱。

    谢辞替许慕挡天劫的事她远在西南山上草庐时便听说了,鹿鸢感叹这些?不怕死的修仙人,真不错。

    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是,等她亲眼目睹了谢辞的伤势后,惊诧之后便是沉默:他,怎会如此?

    江横见鹿鸢不说话,神情颇为复杂,他担忧道?:“小神医但说无妨,我师弟如何?”

    鹿鸢摇头?,秀眉拧成了结,片刻后她才?对江横说:“我医不了他。”

    不可能!江横心一沉,鹿鸢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因?为她脸上情绪发生过变化。

    不是医不了,更像是不想。

    涉及谢辞的生死,江横异常敏锐。如果鹿鸢不想医治为何小鬼奴去?请她时,她来的如此之快,她大可以等谢辞血流干了再来。

    她是在见到谢辞之后,下?定的主意。

    江横目光笔直地望向少女,言辞恳切,“请小神医,救我师兄。”

    鹿鸢盯着江横的脸庞看了半晌,很好?看的一张脸,她并不讨厌江横。

    不过,她依旧皱着眉头?,语气冷漠,“你?是他师兄,那你?可知他是从何时修炼魔族秘法离神天授的?”

    江横面色不改,内心无语:“……”

    他怎会知道?这些?原著都没提半句的剧情!

    甚至都不知道?谢辞身上有魔气!

    他以为紫色雾气只是技能特效罢了。

    还是听鬼修们说‘此子与?晏西楼一样,都是仙魔双修的奇才?’。

    鹿鸢道?,“我师尊遍游修仙界与?幽都、神庭三界,曾与?晏西楼见面三次,只在他身上见过此种奇术,世?间竟有人能在修炼修仙界的玄门道?法的同时,还能将魔界至高秘法修至圆满。”

    说着,少女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不是记忆中的容貌,却还是让她心中惊骇不安,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藏在袖中的手掐了银针,视线在谢辞身上停下?片刻。

    鹿鸢转身询问?江横:“你?这位师弟,到底是何人?”

    第62章

    短短一日, 竟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变数。江横脑袋嗡嗡直响,看着魔气?缠身的谢辞,他一时间无法回答少女的提问。

    谢辞不就是剑仙装逼录里的美强惨男主?吗, 悟剑修道?死女主?后,开始了吊打中原修仙界, 横扫幽都魔界的光辉之旅。

    可真要说起来, 谢辞到底是?什么人, 江横眼下竟是有些答不上来了。

    江横只知道躺床上的这个?人性命垂危, 是?他的师弟。

    还有。

    他不能死。

    江横换了个?说法,询问鹿鸢, “小神医的意思是?, 我师弟仙魔两道?双修,如今两股力量混乱互冲, 是?以束手?无策对吗?”

    鹿鸢点?头,“是?。世间仙魔两道?双修者不少, 但真能做到的,在过去只有一人, 我师尊曾见过。”

    江横知晓她口中之人便?是?晏西楼, 想来晏西楼大概也经历过谢辞今日所历之劫, 说不定便?是?鹿鸢的师尊出手?相救!

    江横悬着的心稍稍平静了几分?, 语气?紧张而不失谦逊礼貌地问:“那可否请鹿姑娘的师尊一试?”

    鹿鸢抬了抬水汪汪的大眼睛, 盯着江横看了一瞬, 嘴角往下一撇,有些难过。

    “若我师尊还在,大概会愿意救谢公子的。”

    师尊曾在黄云天阙受过许慕恩情, 如今谢辞为许慕挡劫生死不明?,若师尊还在, 定是?愿意还这份恩情的。

    江横面露哀色,眼睛里光采渐渐黯淡了,“鹿姑娘的师尊不在弥河鬼市,那是?在三途和?阴山鬼市吗?我可以去寻他的。”

    鹿鸢摇头,想起往事仍觉心痛,幽幽叹了口气?,少女明?媚的脸庞也沉闷伤怀了几分?。

    “我师尊是?玄心仙君温宿,当年师尊在云崖草庐不肯救别川先生,被神都太子震碎元神,死后不入轮回,魂魄不入鬼市,不然的话。”

    她顿了顿,望向床上危在旦夕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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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叹息不语。

    艹。江横内心将神都太子咒骂了千次百次,温宿如今不存,他该如何。

    江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鹿鸢自进屋到现在说的每句话反复思考了一番。

    他推断出一个?结论,温宿救过与谢辞情况相似的晏西楼,而且鹿鸢极有可能就?在一旁目睹过此事。

    江横弯下腰背,朝她拱手?一拜,再三恳求,“玄心仙君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昔日也曾救过晏西楼,想必鹿姑娘亦是?杏林春暖,多少也有几成把握,何妨一试呢?”

    鹿鸢朝他眨眼一笑,弯了弯樱唇。

    她很喜欢和?江横说话,自今日见他第?一眼起。虽然他此刻是?慌忙紧张的,狼狈又疲倦,可她能感受到江横身上有一缕温暖的气?息在吸引她。

    鹿鸢走到床边,悬针束脉,走遍谢辞周身。发?现他身上不仅是?魔气?与灵气?在互斥,还有天劫之中伴随的神罚之力的余劲,三股力量聚在一具躯体之内,互相排斥争夺着,这样?耗下去,他要么力竭而死,要么失去意识走火入魔。

    若是?前者,死了也就?算了。

    若是?后者,恐怕要给修仙界带来一场浩劫。

    当年师尊便?是?惧怕晏西楼控制不住体内三股力量给修仙界带来杀戮,所以才出手?相助于他。纵是?那时晏西楼没有失去意识造下生杀罪孽,可后来登入神庭也是?创下了不少弥天大祸。

    也不知师尊至死,有没有后悔救他。

    今日选择来到了自己?手?中,鹿鸢静看床上躺着的清俊美貌的男人,心情复杂,出手?还是?不出手?,是?一个?问题。

    她不想出手?,但也不忍见江横如此悲伤难过。

    鹿鸢抿抿嘴角,扯了扯江横的衣袖,小声提醒他:“照我看你是?打不过你这个?师弟的,与其等他走火入魔后造下不可挽回的恶果,不如当师兄的快刀斩乱麻,替师门守住清誉。”

    江横正儿八经地看了眼小姑娘,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谢师弟于我有恩。”

    鹿鸢语气?烂漫,“今日你杀他,阻止他日后疯魔,当作报恩。”

    “……”江横无语,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满心焦虑与难过之情也散了不少。

    “不可。”江横终于扬起没什么血色的唇角,眼眸点?染了几分?笑意,整个?人温柔的如同明?月清辉。

    明?明?江横与别川先生长得不像,但是?笑起来时身上的气?息,再次让鹿鸢沉迷了几瞬。

    “至少在我看来,谢辞比我的生命还要贵重的多。我绝不会看着他死的。如果他当真如姑娘所言,日后疯魔,那江横便?随他一起疯魔。”

    “欸,你这人!”鹿鸢气?得跺跺脚,摇摇头,发?间簪花玉带随风而动,一张小脸满是?遗憾。

    “还请鹿姑娘出手?相救,江某不胜感激。”

    说着,江横取出谢辞那只装满了槐币的乾坤袋,递给小姑娘:“请鹿姑娘,施恩。”

    鹿鸢抬眼看着江横的手?,纤长有力,笔直漂亮,而他掌心放着一只染血的乾坤袋。

    她没接。

    她抬手?握住江横的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一片温暖,她舒服的眉眼都展开了。

    莞尔一笑,小姑娘开心极了:“我与你有缘,大概是?几辈子的缘分?,不妨与你实话实说。”

    江横道?:“姑娘请讲。”

    鹿鸢语气?冷然,口齿清晰:“仙魔两道?双修的,是?不会得善终的,你师弟就?算能渡过此劫,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横脸色一变,忍下怫郁,朝她再一拱手?施礼,“江横请姑娘高抬贵手?,救我师弟一命。”

    鹿鸢不想救。

    是?觉得救一个?会带来腥风血雨的男人,真的有意义吗。她虽已死,不再是?修仙界之人,但少年时跟着师尊登神梯入神庭,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

    再高贵温柔的男人也有鲜血冰凉的一天,再阴沉冷戾的男人也有跪在神梯前痛哭疯魔的一刻…

    今日见好,明?日见坏,说是?世间无常,也只作是?无常。

    江横见她如见救命稻草,能在弥河鬼市的岂会是?泛泛之辈,如若鹿鸢都救不了谢辞,修仙界便?更无人有此本领。

    他见鹿鸢不肯相救,但鹿鸢对他态度不差。

    江横不做他想,直接撩起衣袍,扑通一下,背挺得笔直的跪在了鹿鸢面前。

    一日之内,连跪两次,心情复杂难言。

    江横声音哽咽,眼眶暗红一片,睫毛濡湿,眼中水波似秋光,脆弱亦折。

    “江横愿在人世供玄心仙君与小神医师徒二人神像千座,只求小神医今日救我师弟谢辞一命,江横感激不尽。”

    像他们这种被逐出神庭之人是?不被世人铭记称赞的,只能困居弥河鬼市,在人世间连一座神像都没。就?算过去有过神像,也都随着他们入弥河鬼市后烟消云散了。

    世上不会有人记得,被驱逐的神。

    鹿鸢一时感慨万千,心情沉重,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江横。

    她低着头,很难过,他为什么要跪自己?。

    “你不要跪我。”鹿鸢侧身避开。

    “江横愿在人世供玄心仙君与小神医师徒二人神像千座,只求小神医今日救我师弟谢辞一命,江横感激不尽。”

    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殷切地望着她,祈求。

    鹿鸢想起数千年前,她还很小的时候,只是?师尊座下的小药童。

    那日黄昏,别川先生背着浑身是?血的晏西楼来药王谷求见师尊,也是?如此。

    师尊不愿惹上麻烦,因为他总说晏西楼这个?人深不可测,若一日登神都,恐天下大乱。

    那时候别川先生也是?跪在了药王谷的云崖草庐前,三天三夜。

    师尊也在草庐中站了三天三夜。

    最后,他让别川先生去寻三件失传已久的稀世奇药。

    幽都的孤月草,昆仑的晴光雪,瀛洲海底三千年的海魂晶。

    待别川先生寻到三件药材之后,他才不情愿的出手?救了晏西楼。

    事实证明?,师尊当时的犹豫并没有错。

    鹿鸢垂着染泪的双眸,怅然难受,不知为何,看见江横跪在自己?身前,她便?忍不住想落泪。

    江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叩首。

    额头与地面相接发?出沉闷声响,他一遍又一遍,语气?坚定,卑微祈求。

    “江横愿在人世供玄心仙君与小神医师徒二人神像千座,只求小神医今日救我师弟谢辞一命,江横感激不尽。”

    鹿鸢侧转脸庞,抽了抽鼻子,小手?擦掉眼睫的泪水,细微叹息不可闻。

    她还是?做了跟师尊一样?的选择。

    选择相信这个?温暖好看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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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有光。

    明?亮的,温暖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信任,去追逐的光。

    鹿鸢从腰间掏出一只锦囊递给江横。

    这是?师尊留下的,以幽都孤月草,昆仑晴光雪、瀛洲深海三千年海魂晶炼成的无常叩首,只剩这最后一味了。

    江横发?自内心地道?谢,珍重接过。

    无常叩首,直白至极。

    他只听说过无常索命,看来这药服下后,想死都难。

    将无常叩首这味药交付江横之后,鹿鸢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愉悦,并不是?为仙魔两道?双修的谢辞。

    更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她不清楚是?谁留给她的任务,或许是?师尊,或许是?天命,谁知道?呢。

    她更希望是?与江横之间的缘分?。

    哪怕短暂的只有今日片刻相逢。

    江横拿了药丸想给谢辞服下。

    “且慢,”鹿鸢轻声一唤,同江横说了注意事项。

    “服下无常叩首后,虽能保全性命。但你师弟会在短时间内褪去一身修为,如同常人,三个?月后,如果他还是?没能想出平息体内的灵气?、魔气?与神力的办法,往后便?只是?废人一个?。”

    江横明?白了。

    无常叩首只能留谢辞一命,能不能恢复现在的修为,才是?难点?。

    谢辞本应是?惊才绝艳的男主?,他要是?变成废人,这剧情怎么走?

    江横不敢想,他请教?鹿鸢,“那该如何?”

    鹿鸢摇头:“造化。”

    江横毅然决然地给谢辞服下,须臾,他身上交织混沌的灵力与魔气?,金色神力都渐渐消散了,气?息终于恢复平稳。

    江横松了口气?,眼中绽开了轻微笑意。

    谢辞脸色苍白,眉心紧蹙。

    鹿鸢见状,转身离开。

    —

    庭院里寒英晚水开得正好,花瓣随风飘散,细碎明?亮,灿烂如雪,层楼到处都是?花香盈袖。

    鹿鸢站在楼梯上,从紫色衣袖中伸出小手?,接住了花瓣。

    双手?捧着,静静地等待花落。

    她微仰着脑袋,看着这一树花,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真好看,像那年的大雪天。”

    鬼市没有那么明?显的四季变化,象征性的雷雨天,暴风雪,远比不上记忆中红尘的寒凉冷暖,柔情婉转。

    不多时,她掌心便?接满了一捧花瓣。她转身跟身后的江横说道?,“你院子真漂亮,这些花瓣我收下了,你也不用另付我礼金。”

    江横手?持玉扇,轻轻敲打掌心,看了眼那棵参天大树,只嗯了一声。

    鹿鸢手?捧花瓣,满脸笑意,一边下楼一边与江横说道?:“我没来鬼市的时候,跟师尊去过幽都,在那里也有一棵寒英晚水。”

    江横不曾去过魔界,只听她细细说着往事。

    “我与师尊在寒英晚水的树下喝过酒,那天幽都下了雪,风也凄寒,我躲在树下看雪落,只觉得冷。”

    鹿鸢低低的笑,轻快灵动,“师尊笑我学艺不精,其实呀,我只是?贪念人世的冷暖。”

    “幽都也会下雪吗?”江横好奇地问道?。

    古书?上记载,那是?魔界最热闹的城市,如同修仙界的镶金嵌玉的上京,往来繁华不可一言蔽之。

    鹿鸢突然抬头,望向江横,“为什么不会?”

    黑日淡淡的光线落在江横柔美俊逸的面孔上,光晕温柔了清秀漂亮的轮廓,细腻的肌肤上能看见细微透明?的绒毛,好看极了。

    让她想伸手?抱住他,感受满满当当的温暖。

    可她没这么做。

    江横不知她在想什么,朝她一笑。

    这样?温柔的笑容,鹿鸢再次想起久远前的故人。

    就?是?她在树下看风雪喝酒的那日,别川与晏西楼在对面的楼上喝酒。

    她看见别川便?欢喜开心,回头喊师尊一起看。

    师尊长眸含笑,问她:小鹿鸢,你可知他们喝的那酒,叫什么?

    鹿鸢回过神,问江横,“你知道?,我和?师尊喝的那酒,叫做什么?”

    江横失笑,他不曾涉足幽都,又怎会知晓数千年前的事。

    “幽都已被封印,现如今修仙界很少能见幽都之物流通。”

    鹿鸢听人说过晏西楼斩神梯后,两界混战不休的祸事。她道?:“修仙界自然没有此等佳酿,那酒只可存于幽霞河底,冰水流经沉淀,离了幽都便?失了趣味。”

    出了庭院,将人送至门口。

    鹿鸢驻足,朝他笑了笑,少女圆圆的眼睛明?亮如星,盈盈笑意,她将手?里捧着的花瓣一口气?吹散,飞旋落下,像极了春风吹雪的美景。

    在花瓣簌簌飘落的空隙之中,她透过花瓣凝望着江横。

    “那坛酒叫做风月无边,是?别川先生告诉我的。”

    江横记得别川,是?个?样?貌俊美如神祇的少年人,性格有趣,想来也是?好相处的。

    鹿鸢敛袖,朝他施礼一拜,“告辞了。”

    江横出声叫住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包榛子酥,是?在路过风岚石城时让丁湘云买的,丫头虽不情愿,不过买来的都是?好东西。

    鹿鸢看向江横掌心,白色天蚕丝袋子里装着的榛子酥,眸光震颤,零零碎碎的光铺满了眼底,一脸怅然和?说不出的哀色。

    她很快掩下了情绪,笑着接过鼓鼓的小袋子,恋恋不舍的看着江横,最后还是?挥了挥小手?,与他告别。

    “我走啦。”

    江横目送这小姑娘离开,虽然明?知鹿鸢比他年长千岁,可看着她小小的个?子,只当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鹿鸢走出了巷子,蓦地有折返跑了回去。

    江横正转身准备进入庭院,马尾高束,玉带飘风,背影修长如玉,仙气?萦身。

    江横与别川长的不像,但背影让鹿鸢狠狠地怔住,呼吸都静了一刻。

    她仿佛看见了别川先生。

    鹿鸢情绪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她克制着没去靠近,只在路边朝那抹背影用力喊道?。

    “……你,要好好活下去。”

    江横并未听清她前面说了什么,只听见后面几句话。他回身看向站在远处街角的少女,白衣紫袍,娇小可人,容貌灵秀清丽,一双眼睛湿哒哒地朝向自己?。

    放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般。

    江横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过这话应该是?对自己?说的。

    江横轻笑,朝她点?了点?头:“江某谨遵小神医教?诲。”

    鹿鸢吸了口气?,压住脑中钻出的想法,这才真的离开了。

    鬼市的人都知道?,也有人亲眼目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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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少君别川死在神都,不入轮回。

    江横就?算再像,也只是?像。

    江横目送她远去,觉得这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第63章

    江横在床边守了谢辞两天一夜, 后?来累了就爬到谢辞床上睡。

    等谢辞醒来,便看见某人睡姿慵懒地枕着自己的胳膊,霸占了床的?大部?分位置。

    身上的?疼痛于谢辞而言是可以忍受的。

    天光入帘, 流萤在屋中?飞散,浅淡的明黄光线交织, 氤氲温暖。

    谢辞单手撑着床榻起身, 弯着腰背, 看上去更像是单手将江横拥在怀里的?姿势。

    他神情很淡, 安静地凝视着江横的?面容,解除了断云玉的?咒术, 江横脸上病容褪去, 睡梦之中?仍有?愁思难解。

    江横在担心什么呢。

    谢辞的?手指已经落在他蹙起的?眉心处,指腹温凉轻柔地划过, 似想抚平这一处。

    其实,江横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的?发生。

    只要自己?还没魂飞魄散, 他就会让江横活下去。

    活至最后?,走出迷局。

    梦中?似下了场雨, 凉丝丝的?雨滴一直往他脸上落, 撑了伞都挡不住。江横歪了歪脑袋, 躲着梦里的?风雨, 不多时便醒来。

    床上已经不见谢辞的?人影。

    他抹了把?脸, 吓得?立马清醒过来, 随即摸向旁边空出的?床褥,还是热的?。

    说明谢辞应是刚离开的?。

    换而言之,他已经醒了, 能走动?了。

    “呵。”江横松了口气,提着的?心落回原处, 笑了声他便穿衣洗漱了番。

    他在后?院寒英晚水的?树下寻到了谢辞的?。身姿秀越,松柏落拓,谢辞穿着暗蓝色的?锦衣,窄袖束腰,身量颀长,更显得?劲瘦凌厉。

    若非亲眼所见那日飞仙台上谢辞血肉横飞的?模样?,此刻还不定以为谢辞已经无碍。

    鹿鸢给的?药丸确有?奇效,压下了谢辞体内的?三股力量,伤口也?在渐渐愈合。只是,他身上的?修为也?在一朝散尽。

    江横走过去告知了他这些事,原著中?谢辞在春山城断臂后?性情越发孤僻无情,何况他知晓谢辞是想飞升的?。

    如今散去所有?修为,不知他做何感想。

    “不过小神医也?说了,三个月若能想办法压下另外?两股力量,届时修为自会恢复。”江横拍了拍谢辞的?肩膀,安慰道。

    谢辞偏过脑袋,眼睫低垂,看着江横这副欲言又止的?关心姿态。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并不在意这些。”

    “?”江横愣了下,他明显地感觉到谢辞来鬼市之后?笑容比在山上时多了些,往日就算笑也?是让人稍纵即逝的?风。

    不像此刻,冷清的?眼底蕴着一层温柔的?笑,唇边弧度浅淡。

    江横的?为人注定问不出‘修为散尽你不难过吗’这种傻逼问题,搭在谢辞肩上的?手一伸,直接将人捞到自己?跟前,仰头望见近在咫尺的?谢辞。

    骤然被拉扯近的?俊美面孔,令江横心跳一快,喉咙有?些痒,他滚动?喉结咽了口水,笑意轻快。

    “往后?诸事,有?师兄罩着你!”

    谢辞轻声一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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