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是不信。等今日宴席过了, 明日我就带你们去我铺子里看,管事和伙计都是我的人。”
祁老爷笑起来:“哟呵,还神气了呢。”
他拍拍祁韵的肩:“你娘就是想得太多了。要我看, 我们韵儿长得这么漂亮,又明事理,又温柔, 只要他眼睛不瞎,就总会中意你的。持家又不是多难的事,学一学就会了, 你把家里给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体贴他, 他待你好,那是应该的。”
祁韵面上跟着笑,心里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多希望日子真的像父亲想的这样简单。
不过,其实现在乔鹤年给他的保证, 也就这差不多了 他好好打理家里,尽到妻子的本分,乔鹤年就承诺待他好、不再让他受委屈。
如果这次乔鹤年真能信守诺言,尊重他、爱护他,不再随意践踏他的尊严,那这样的日子, 其实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和心上人的婚后生活。
他应该再给乔鹤年一次机会么?
祁韵一面心中纠结, 一面又和父母细细聊着家常,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就到了乔家主家。
这会儿, 刘氏和孙氏的娘家人也到了,已经见过了老太太, 也送了贺寿礼。
祁韵便引着家里人和乔家的长辈见了面,祁老爷亲自向乔老太太送上贺寿礼 是他家的古树茶压成的小茶饼,码放在专门雕制的檀木盒里,排成了“寿”字样。
古树茶本就可贵,一斤能卖上几十两银,他家这些年落魄,就是一直靠着几株老茶树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这些用作寿礼的茶饼二两一个,用了整六十个,便是几百两银子,父亲应当是把压箱底的好货都拿出来了。
乔老太太本就爱喝茶,当即凑上前去闻了闻茶饼,连连夸赞,十分满意地收下了贺礼,请祁家众人去一旁屋里同众亲戚说话。
不一会儿,乔家族中派的人也来了,多是在乔鹤年手底下做事的年轻小辈,一一向老太太献上了贺礼,而后便站在外头花厅,围在乔鹤年身边闲聊。
乔柏年见这些族人过来,却无一人搭理自己,连忙挤进人群,大声道:“众位族兄族弟好,柏年近日才回家,还请众位族兄族弟多多关照。”
众人一时都停下了闲聊,看向他,神色各异。
祁韵跟在乔鹤年身旁,心中啐道: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了,还说什么回家,老太太都讲了,他们只是借住主家。
不过,他犯不上开这个口,只瞥了乔鹤年一眼。
乔柏年自个儿都凑上来说话了,乔鹤年这个家中的大哥、家族产业的话事人,多少得为他介绍一下。
乔鹤年像是思索了片刻,可在他思索的这么短短几瞬,场中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讲话。
仅仅是短短几瞬,众人整齐划一地沉默,无人敢先于乔鹤年开口,那属于话事人的无形的威严霎时锋芒毕露,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
横插一杠的乔柏年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乔鹤年不开口,没有一个人敢同他讲话。
即使他带着笑脸自发往上凑,众人也只会沉默地簇拥在乔鹤年身后,冷淡地、高高在上地看着他。
乔鹤年用这短短几息的沉默,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乔柏年切身体会了一回“自取其辱”。他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狂热。
这就是话事人的威严!这就是东南首富之家的掌舵者的威风!
凭什么!凭什么他只比他早出生那么几天,就白白拥有了这一切!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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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的全力栽培疼爱,有族人的忠实拥护,还有温柔漂亮的妻子相伴左右,而晚出生几天的自己却一无所有!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乔鹤年的眼珠像乌黑的琉璃珠,冷漠深邃,盯着乔柏年脸上的神情变化。
他淡声道:“二叔二婶和柏年这次特地从津州赶回来贺寿,祖母十分欢喜,让他们借住家中。这阵子柏年便请各位关照了。”
众族人这才恢复了刚才的言笑晏晏。
“应该的、应该的。”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乔柏年这才压下心中的嫉妒和怒火,同族人们攀谈起来。
祁韵在旁看见乔柏年那神色变化,撇了撇嘴。身旁的乔鹤年忽而伸手揽住他,低头凑近来,低声道:“宾客们要来了,我同父亲去门口迎客,你在这里跟着母亲,不要乱跑。”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在耳根,祁韵身子一麻,脸就红了,连忙别开脸:“我知道了。”
乔鹤年这才松开他,往外走去。
人群中的乔柏年转头看见乔鹤年往外走的背影,冷冷哼了一声。
晌午时分,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梅园的院子里,园中的客人们颇有兴致地在还未开花的梅林中散步闲聊。祁韵跟着刘氏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时刻关注着哪儿缺了东西、哪儿少了伺候的下人,忙得额上都冒了一层细汗。
忙到快要开席,乔老爷和乔鹤年总算从前院过来了,祁韵这才歇了一口气,觉得口干舌燥,就吩咐阿福:“给我找点凉茶来喝。”
阿福应声下去,好半天都不见回来,祁韵又把另一个小厮也派了出去,仍没有动静,想是今日厨房又忙又乱,一壶凉茶也难得找来。
祁韵实在渴了,又
不好凑到认不清脸的宾客桌上喝茶,只能先溜到亲戚族人坐的屋子去,弄点茶水喝。
他步履匆匆,带着两名大丫鬟走到屋门口,忽然看见游廊拐角处一名下人鬼鬼祟祟地溜向后院。
后院今日清理了出来,专门摆放众人送来的贺寿礼,其中还有好些是世家贵人送来的东西,待会儿要抬出来报名字,供众宾客观赏的。
祁韵看见那下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心头便一突,脚步立刻一转,跟了上去。
两名大丫鬟跟在他身后,翠兰道:“少夫人,怎么了?”
祁韵道:“我看见有人进了后院。”
他转头吩咐:“翠兰,你去把大少爷叫来后院。”
翠兰忙应下,跑了出去。
祁韵就带着剩下的一个丫鬟翠青,急急穿过游廊,跑到后院的小门处。
刚到门口,祁韵心中正想着怎么守门的下人不见了,小门就猛地被人拉开,一人鬼鬼祟祟出来,迎面撞上祁韵,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
祁韵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乃是主家的一名老仆。
他立刻道:“你刚刚进去做了什么?!”
这名老仆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少夫人,老奴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
祁韵看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立刻喊了一声:“来人!”
梅园这处后院虽然僻静,但今日园子里到处都是下人,祁韵一喊,当即就有下人跑了过来。
老仆见人来了,慌忙大喊:“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
祁韵毫不留情,叫人把他押住,守住院门,才带着翠青往院里走。
后院里已经摆满了宾客送来的寿礼,祁韵一眼看去琳琅满目,也看不出哪些被动了手脚,只能先检查了待会儿要送出去供宾客观赏的几件宝贝。
粗略扫过,并没有什么异常,祁韵心中疑窦丛生:要是这老仆没做什么手脚,怎么慌成这样呢?
他将贵人们送的贺礼看完了,又想起屋里还放着他和乔鹤年准备的贺礼 本来他们的贺礼不该放在这儿,是要开席之前才从自己院里抬来的,乔老爷和乔二爷备的贺礼就是如此,可是乔鹤年的宅子离主家太远,红珊瑚树又重,怕急匆匆抬过来出了闪失,这才一大早用马车拉过来搁在这里,待会儿也要抬出去供宾客观赏。
祁韵连忙进屋,打开侧间门一看,脑子就嗡的一响。
翠青在他身后失声大叫:“这珊瑚树、珊瑚树……那狗奴才拿染料泼上去了!这可怎么办!”
屋里还蔓延着浓浓的、刺鼻的染料气味,鲜红的珊瑚树上被泼满了浓黑的染料,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盛放的檀木台和地板上也流满了黑色汁液,整个屋里一片狼藉。
祁韵只愣了一瞬,就立刻打断翠青六神无主的喊叫:“抬水来!”
翠青这才回过神,跑出去喊人打水。
不一会儿,好几个下人拎着水桶过来,哗啦啦泼在珊瑚树上。
黑色的染料尚未干透,被水一冲,就淅淅沥沥往下流,珊瑚的红色隐隐透出来几分。
祁韵就叫人赶紧拿帕子擦洗,可是这么大一株珊瑚树,枝丫丛生,洗起来谈何容易?
祁韵已叫了七八个下人进来擦洗,可外头的宾客已经基本到齐,待会儿就要开席了,时间怎么来得及!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乔鹤年的声音:“怎么回事?”
祁韵听见这声音,宛如听见救星来了,立刻冲出去:“鹤年!”
乔鹤年一愣,抬头看进院里。
祁韵急得直跺脚:“还这么慢悠悠的,快进来,出事了!”
乔鹤年眉头一皱,几步跨进来,跟着他进屋,就看见了屋里的一片狼藉。
祁韵道:“我看见那老仆鬼鬼祟祟进了后院,跟过来看,发现这儿守门的下人都不不见了,这狗奴才偷偷进来把红珊瑚树染了!现在还没清洗干净,待会儿就要抬出去了,这可怎么办!”
乔鹤年按住他的肩膀:“不慌,我现在叫阿影……”
他顿了顿,想起阿影同何叔去了台州,便改口:“叫老刀去万宝楼,取一件宝物凑数,我再同父亲说一声,将待会儿念的礼单改一改。”
说着,他吹了一声口哨,屋顶上便跳下来几名侍卫。
乔鹤年掏出手牌,吩咐老刀去取黄金如意,祁韵急道:“现在去万宝楼怎么来得及?而且,不少人听到风声,知道你要送珊瑚树的,特地来看这宝物……”
乔鹤年打断了他:“阿韵。”
他两手握住祁韵的肩膀,平静而认真地看着他:“听好,我待会儿要出去拖延时间,如果老刀取回了黄金如意,你就出来,对我点一下头,如果那时珊瑚树已经清理完,你对我点三下头。”
祁韵满眼焦急:“要是两样都没好呢?”
乔鹤年平静道:“我会一直拖到你点头。”
第85章 寿宴3
祁韵愣了一愣。
乔鹤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那种平静、沉稳和可靠,好像也从他握住他肩膀的大手传递过来,让祁韵迅速镇定下来。
乔鹤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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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道:“不要着急,越慌越急,越容易出错。待会儿无论你拿出哪一件宝物, 我都有我的说辞,但你要仔细检查宝物再拿出来,不要出岔子。”
祁韵深吸一口气, 点点头。
乔鹤年匆匆出去了,他留在这里继续指挥下人擦洗珊瑚树, 那名作乱的老仆也被五花大绑,先押进了一处小屋。
珊瑚树被擦了一遍又一遍,几名丫鬟的手都被染黑了,红色的枝丫终于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与此同时, 祁韵听到外头院里响起了喝彩声。
他连忙跑出去一看,乔老爷已站在庭院中,向众位前来贺寿的宾客表示了感谢,正喊下人将贵客们送来的珍宝一样一样抬出去,供大家观赏。
下人们朝后院来,先抬出去一件, 待宾客们观赏品鉴完, 再搬回来,抬第二件。
珍宝一件一件抬出去,又一件一件回来, 祁韵心里忍不住焦急起来,不停地返回屋里去看珊瑚树, 催促着下人们再快些。
终于,最后一件珍宝抬出去观赏了一圈,也抬回来了。
祁韵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乔家主家离万宝楼不近,就是骑马也要一刻钟,而他们是平民百姓,不能当街纵马,老刀只能用轻功,沿着街道边的屋顶跑过去。
他的功夫没有阿影好,来回估摸也要半个时辰,而现在才过去了两刻钟!
祁韵心脏砰砰直跳,连忙跑回屋里:“怎么样?”
翠兰和翠青正在给珊瑚树冲最后一道水:“少夫人,好像可以了。”
祁韵一喜,赶紧说:“把它抬出来。”
几名小厮将珊瑚树抬出了屋子,一到院中,阳光照射下来,红色珊瑚上一层淡淡的灰色就显露出来。
还没有擦干净!
众人的表情都浮现出慌乱和惊恐。
祁韵焦急道:“快快!再擦几次!”
下人们赶紧又换了干净的水和布巾,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洗这金贵的珊瑚树,生怕碰坏了树梢细小的枝丫。
祁韵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他已经听不见外头园子里的声音了,是不是下人们已经要过来抬他们的贺寿礼了?
他的心脏咚咚咚直跳,一边盯着下人擦洗珊瑚树,一边在心中祈祷老刀下一刻就带着黄金如意从屋顶上跳下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焦急,时间还是滴答滴答地流逝,祁韵觉得外头的园子静得可怕,他甚至不敢踏出院门去看一眼。
就在这时,园子里响起了乔鹤年的声音。
“众位贵客,几年以来,鹤年在宜州承蒙各位关照厚爱,不胜感激。”
听见这个声音,祁韵疯狂跳动的心脏停了一瞬,提着的一口气稍稍松了下来。
不能慌,不能乱,会出岔子。
乔鹤年说了,会拖到他点头的。
他深呼吸几次,擦了擦额上的汗,不再去听外头的声音,返回去看红珊瑚树,仔仔细细地看,发现一点儿污渍,就叫下人重新擦洗。
这时,屋顶上跳下来一人,正是气喘吁吁的老刀。
他跑到祁韵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布包:“少夫人,黄金如意取来了。”
祁韵双眼一亮,立刻让他把包着的黑布解开,露出里头的檀木盒,再打开盒盖。
里头端端正正躺着一柄金光灿灿的如意,拿细带子固定在盒底的软布垫上,约摸有小臂长,雕刻着吉祥云纹,镶嵌着各色宝石,流光溢彩,华贵极了。
祁韵心中大定,细细检查了一遍如意,没有任何瑕疵,便急忙将盒子盖上,打算出去给乔鹤年使眼色。
他的脚步迈出去一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那株红珊瑚。
这株红珊瑚树约有半人高,十分罕见,因此闻风来看的人尤其多。
这黄金如意虽然金光灿灿,可放在庞然大物一般的红珊瑚树跟前,也就显得黯淡无光了。
乔鹤年为了寻这样一株红珊瑚树,应当花了不少心思,不仅是为了祝寿,也是为了显示乔家实力雄厚、蒸蒸日上,搏一个红火发财的好兆头。
这等寓意吉祥的稀世珍宝,在寿宴上如果不展露出来,等它送进了老夫人的库房,就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拿出来供人观赏、搏好彩头了。
稀世珍宝就此蒙尘,实在太可惜了。
祁韵看看红珊瑚树,又看看黄金如意,一时难以决断。
外头的乔鹤年还能拖多久?下面的宾客听他说了这么久的话,会不会早就察觉端倪了?
不行,不要再优柔寡断了!
祁韵咬咬牙,走到红珊瑚树前,看见下人们正在擦洗最下方的底座。
上面的珊瑚树枝丫已经恢复了原样,红得鲜亮,光彩夺目,而最下方的树根是镶嵌在红木底座上的,镶嵌处不好擦洗,仍有一些污渍,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祁韵脑中急转,在院中扫视一圈,道:“将那个木盒搬过来,把珊瑚树搁在里头。”
下人们不明所以,照着他说的做,可这檀木盒像个花盆似的,珊瑚树的底座放进去,还有不少空隙。
祁韵就端起旁边的一斗海珠,哗啦啦往盒子里倒。
下人们纷纷惊呼。
海珠很快淹没了珊瑚树的底座,遮住了底座上的污渍,将檀木盒盖得满满的。
翠兰惊喜道:“这样就看不见了!”
祁韵抹了把额上的细汗,道:“来人,把它抬出去,稳当点,别让海珠洒出来。”
下人们连忙应下,四名小厮一齐将盛放着珊瑚树的檀木盒抬上了软架,小心翼翼往外走。
祁韵走在最前,一直走到游廊转角处,看见了院中的众人和正中间讲话的乔鹤年,才停下脚步。
他一出现,乔鹤年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
祁韵深吸一口气,望着他,轻轻点头。
一,二,三。
他有点紧张,尽量点得慢一些,免得乔鹤年看不清。
就在他第三下点完之后,那边的乔鹤年道:“今日实在太高兴,说得多了,望大家莫怪。鹤年也为祖母准备了一份寿礼,乃是前阵子刚从远洋寻来的一株红珊瑚树。”
这话一出,台下早等着的众人一阵高呼。
“快、快看看,乔大老板,别藏着掖着了!”
“这等稀世珍宝,让大家都长长眼哪!”
祁韵深吸一口气,领着身后的几名小厮,慢慢走出来。
那立在一片雪白海珠之中的红珊瑚一出现,立刻引起了众人一阵惊叹。
不少宾客已经站了起来,站在后头的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向祁韵这边张望。
迎着这些殷切的视线,祁韵的心脏咚咚宛如擂鼓,他强自镇定,不急不缓地走着,带着身后的小厮慢慢步入庭中。
几名小厮走到正中,半跪在地,将盛着红珊瑚树的架子轻轻放在地上,但并不卸下肩架,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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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半跪着守在四角,有肩架横木拦着,宾客们就不至于凑得太近。
“这么大,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红珊瑚树!”众人叫嚷着围过来,啧啧称奇。
祁韵连忙为他们让出位子,退到人群之后去。
就在他往后退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祁韵脑中还是一片混沌,愣愣转头看去,只看见乔鹤年一如既往平静的侧脸。
“没事了。”他低声说。
随着这句话,祁韵心头上悬着的一块巨石,倏然重重落地。
他蓦然松下一口气,险些双腿一软,连忙抓紧了乔鹤年的手,靠在了乔鹤年身上。
乔鹤年定定地站着,默不作声地扶着他。
祁韵喘了几口气,惊觉背上已经被汗浸湿了,他刚刚一直紧绷神经,居然没有察觉。
而身旁的乔鹤年在外转圜这么久,额上连一丝汗都没冒。
这就是处变不惊、稳住大局的话事人。
祁韵望着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立在梅树下的青年。
只是那时,乔鹤年并未给他一丝余光,可现在,乔鹤年却转过了头。
“怎么这样看着我?”
祁韵难得磕巴:“没、没什么。”
乔鹤年垂眼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
这是争吵之后的第一回,祁韵没有将手抽走。
乔鹤年手掌翻动,与他十指相扣。
祁韵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跳起来。
直到宾客们欣赏完红珊瑚树,乔老爷宣布正式开席,众人落座,他们都没有再松开手。
牵着的手出了些汗,湿漉漉的,又很温暖,祁韵有点儿舍不得松开,直到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才轻轻挣了挣手。
乔鹤年一下子转过头来,将耳朵凑近了:“嗯?”
祁韵:“……”
他们这桌坐的全是乔家族人,以乔鹤年马首是瞻,一看乔鹤年转头同夫人说悄悄话,桌上刚刚还同他说着话的族人立刻会意,转过头同别人讲话去了。
祁韵有点儿难为情,小声说:“你别拉着我了,我要吃饭。”
乔鹤年:“好罢。”
他松开了手。
祁韵拿起筷子吃饭。
没吃几口,那只大手轻轻搭在了他腿上。
祁韵觉得痒,动了动腿,它又收回去,不一会儿,扣在了他腰上。
祁韵:“……”
他索性不搭理它了,埋头吃饭。
这天中午乔鹤年喝了不少,等把所有宾客都送走时,他已经醉得瘫在了祁韵身上,只能由祁韵扶着走。
祁韵好不容易把他扶上马车,本想亲自去帮父母兄长搬进家里,可赵氏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他留在乔鹤年身旁照顾。
祁韵只好吩咐了别院的管事,又让赵婆婆也去帮忙,自己带着丫鬟小厮先送喝醉了的乔鹤年回家。
第86章 犹豫
马车上有垫了软垫的长椅, 乔鹤年就靠在那椅子上,祁韵找出软枕塞在他腰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他在这边伺候, 乔鹤年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了过去。许是方才喝酒兴致高昂,他额上鼻尖沁出了细汗, 祁韵看见,忍不住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就在他将帕子拭过他的额头时, 乔鹤年倏然睁开了眼。
两人一下子四目相对。
乔鹤年的目光有些迷离,看了祁韵一会儿, 又转动眼珠,瞥向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帕。
祁韵有点儿尴尬,收回了手帕:“……你没喝醉?”
乔鹤年:“有点儿晕乎。”
他伸手捉住祁韵的手,让他重新把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再擦擦, 出了好多汗。”
祁韵抿了抿嘴,继续给他擦汗。
乔鹤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漫不经心地问:“那个被抓住的老仆人呢?”
祁韵道:“我把他交给母亲了。”
他喊赵氏是十分亲热的“娘”,喊刘氏才是“母亲”。
乔鹤年:“你同母亲讲了?”
祁韵:“主家是母亲管事,要怎么整治下
人,轮不到咱们插手。”
乔鹤年:“也对。”
祁韵给他擦完汗, 收回手帕, 坐直了身子:“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呢?”
乔鹤年靠在软枕上没动,只把脸转向他:“你觉得是谁?”
祁韵当然有猜测, 但也不好明说,只道:“这个被抓的是老下人, 都在乔家干了半辈子了,谁能指使动他。”
乔鹤年:“二房当年被赶出家门时,下人、家产,一样都没能带走。许是那时候留下的老下人罢。”
祁韵看了他一眼:“那时候留下的老下人很多么?”
乔鹤年顿了顿:“不清楚。我那时候在庄子里养病。”
祁韵这才反应过来,乔鹤年儿时被救回来时已奄奄一息,应当养了很长时间的病。
儿时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那段回忆应当是一辈子的梦魇罢。
祁韵不做声了。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乔鹤年略过了这个话题,说:“我渴了,有没有茶水?”
祁韵便从马车上备的食盒里拎出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乔鹤年接过来,正要喝,马车忽然颠了一下,茶水一大半泼在了身上。
“啊呀,都洒了。”祁韵一面掏出手帕给他擦打湿的衣襟,一面朝外喊,“怎么回事?走稳点儿。”
车夫忙在外头道:“是,少夫人。”
乔鹤年举着茶杯,任他帮自己擦干衣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祁韵没有察觉,擦完了,又拎起茶壶:“再给你添满。”
乔鹤年微微一笑,将茶杯递过去:“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祁韵一愣,片刻,道:“以前我对你不好么?是你自己犯浑。”
乔鹤年将茶杯凑到唇边:“嗯。”
祁韵惊了:“你今天竟然承认了!”
先前乔鹤年明知道自己错了,来向他求和,嘴里都不带一句道歉的,只攀扯些有的没的,再给他一些补偿,就打算把事情揭过去。
要这个嘴硬的男人承认自己犯错,很难很难。
果然,乔鹤年下一句就说:“承认什么?”
祁韵哼了一声:“行,你就继续嘴硬,不理你了。”
他挪到了一边,兀自看着窗外,不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乔鹤年自觉没趣,挪近了些:“在看什么?”
祁韵觉得好笑,但面上依然冷淡:“看天看地,总比看你好。”
乔鹤年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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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凑近来,将下巴搭在他肩上,低声道:“今晚我想在翠微苑歇。”
他凑在耳边说话,实在靠得太近,祁韵被他咬过后颈,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忍不住身子发颤,连忙咬住嘴唇。
见他不做声,乔鹤年歪头看着他,又问:“好不好?”
祁韵小声说:“你离我远点儿,身上的味道太冲了。”
乔鹤年一愣,低头闻了闻自己:“酒味很冲?”
“不是酒味,是你的……”祁韵话说到一半,忽而顿住。
乔鹤年身上的木质香味,比平常要浓烈不少。
前两日还没有的,就是今日才闻到,怪不得今日他总想凑过来贴着他。
祁韵记起出嫁前,母亲曾教过,乾君一年也有两次情热,会变得喜欢粘在坤君身边。
这么想想,自己的情潮好像也快到了,往年一般是十一月一次,五月一次。
要是情潮到了,他还是得靠乔鹤年度过。因为成年后的情潮来得猛烈,光靠喝药是很难熬的。
而坤君一旦和某位乾君度过了第一次情潮,以后就很难摆脱对这位乾君的依赖了。
唉,坤君嫁了人,就真是身不由己了。
祁韵心中一阵无奈。
乔鹤年仍贴在他背后,不依不饶地问:“好不好?”
祁韵道:“我下午要去帮爹爹他们搬进家里,你喝多了,先去翠微苑午歇。”
乔鹤年:“那晚上呢?”
祁韵:“晚上再说罢。”
喝多的乔鹤年脑子依然不差:“需要考虑这么久?”
祁韵:“……”
他说:“要不你还是回日升苑午歇罢。”
乔鹤年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回到家中,他默默跟着祁韵走到翠微苑,正要溜进屋里躺下,祁韵道:“一身酒气,先去洗干净。”
乔鹤年又闻了闻自己:“真有这么大的味道?”
祁韵推着他进耳房:“快去洗。”
乔鹤年只能进去,不一会儿自己洗好了,披着内衫出来。
祁韵已安排了晚上的饭菜,一进屋就看见他往床上一滚,钻进了自己昨夜睡的那床被子。
祁韵:“……那是我的被子。”
乔鹤年躺好,两手拥住棉被:“你现在又不睡,两床都是我的。”
祁韵无法反驳,只能说:“那你歇着,我去看看爹爹和娘那边搬得怎么样了。”
乔鹤年看了看他,像有话要说,可最后也没讲出来,只闭上了眼,睡觉。
祁韵这才给他放下纱帘,走了出去。
他带着丫鬟小厮匆匆往大门去,才走到一半,就迎面碰上了赵婆婆引着进来的父母。
“爹爹,娘。”祁韵连忙跑过去,“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没去门口迎你们呢!”
赵氏道:“鹤年今日喝多了,我们知道你要伺候他,走不开。而且昨天都在城门口迎了,跟爹娘不用这么客气。”
祁老爷捋着胡须:“咱们韵儿这是长进了,懂人情世故了。”
祁韵领着父母兄长往前走,又问赵婆婆:“东西都搬好了?”
赵婆婆道:“老爷夫人的东西少,都在马车上,我叫人赶着车从侧门进,再把东西搬进院里,这样快一些。”
祁韵点点头,想起昨日和今早也是赵婆婆一直安排这些,便说:“你这两日安排得不错。”
他从袖中摸出三两的碎银,赏了赵婆婆。
赵氏在旁看着,有些吃惊,但没有作声。
等到几人在翠微苑旁边的明微苑安顿下来,东西全部收整完,祁韵就把拨来明微苑帮忙的十个下人都叫来 共有两名丫鬟、四个小厮、两个扫洒婆子,两名厨娘。
他带着赵氏认了这些下人,又给每人打赏了一两碎银,叫他们好生伺候。
等下人们应声退下,赵氏终于忍不住,拉着祁韵进了卧室内间,小声道:“韵儿,这乔家打赏下人,都是这样的手笔?”
祁韵愣了愣,才知道赵氏是为自己这样花钱心疼了,连忙说:“娘,我手里有钱,您不用担心。”
赵氏道:“你就是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我们带了四个下人,已经足够了,你还拨过来十个,这一赏就是十两银子,你还记不记得没出嫁前,咱们家一个月才开销十两银子哪!”
祁韵抿了抿嘴:“娘,您也说了,那是未出嫁时。”
“乔家打赏下人,大喜事五两,小喜事三两,下人做得好了,也得赏一两。像这次老太太过寿,府上下人的赏银都是五两,规矩就是这样的。”祁韵道,“刚来时我也觉得钱花得太快,可我也没有办法。”
赵氏握着他的手:“那些该花的就得花,可是在我们身上不用破费,爹娘知道你的苦处。”
祁韵笑了笑:“在你们身上才是真正该花的钱呢。”
赵氏仍然嘀咕着:“太破费了。”
祁韵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十几两银子,母亲都为他觉得心疼,可这次过来送给老太太的寿礼,怕是把家底都掏空了,父母亲却一句也没提。
他便拉着母亲到软榻上坐着,问:“娘,昨晚上二哥和鹤年喝酒,说家里的情况好转了,是真的么?”
说起这个,赵氏笑了笑:“是真的。亲家公亲家母提亲时承诺的那些,姑爷都照做了,乔家每月都从咱们家进货,还带了外地的主顾过来,今年的茶都卖完了。”
“你爹爹和哥哥们下半年天天都在忙,还进了一批新茶苗种下,明年早春就有新茶了。”赵氏道,“今年茶的行情又好,价格不低,家里赚了不少呢。”
祁韵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赵氏拍拍他的手:“你不要太担心家里了,咱们家的茶山那么大,饿不死的。前些年只是行情太差,又碰上小人。”
祁韵道:“家里过得好了,我总安心一些。”
赵氏笑道:“你只要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说起这个,她压低声音:“先前人太多了,娘也不好意思问。姑爷来迎亲时不怎么乐意的,现在他中意你没有?常来你院里歇么?”
祁韵一下子满脸通红:“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氏拍拍他:“跟娘有什么害羞的。娘是看姑爷那样子太精明了,不像多沉迷情爱的人,怕你受欺负,虽说咱们家现在是靠着乔家帮扶,可你也不要为此忍气吞声,觉得过不下去了,就回家来。”
第87章 犹豫2
祁韵心头发热, 点点头。
可他也明白,自己是没法不考虑娘家的境况的。
两个哥哥拖到现在都没娶媳妇,就是因为家里没钱, 还得给他凑嫁进乔家的嫁妆。
现在好不容易境况好转,他要是和乔鹤年闹崩跑回家去,一切又要回归原样, 他的哥哥们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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