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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春棠欲醉》80-90

    第81章 避子

    朔风凛冽, 侵肌入骨。

    檐角下悬着的象牙雕云鹤纹海棠式灯笼泛着昏黄光影,凌乱洒落一地。

    宋老夫人只当宋令枝是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玩意,急急喊人带进来。

    一众奴仆婆子簇拥着宋令枝进屋。

    暖香扑鼻, 席上细乐声喧, 不绝于耳。

    宋老夫人揽着宋令枝坐下, 又叫人烫了滚滚的热茶送上,哄着宋令枝吃了两杯。

    “外头冷得紧, 你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住。”

    宋令枝指尖灼热, 是羞的,亦是臊的。

    宋老夫人不解, 只当宋令枝是身子有所好转, 不似先前那般畏寒。

    她轻拍宋令枝的手背, 温声安慰:“如今正当年下,你往日又是个身子弱的, 莫再随意走动,小心碰上那起子不该看见的,撞客了可不好。”

    宋令枝心不在焉应着, 一双如秋水眸子水光潋滟, 纤长眼睫挡住眸底的心虚异样。

    她倒不是怕看见什么,只怕被人瞧见。

    唇角被咬破的地方还泛着丝丝缕缕的疼, 手边长条案上的银火壶燃着金丝炭,热气无孔不入。

    耳尖的绯红迟迟未褪, 好像总能听见沈砚最后落在自己耳边的三个字。

    粗鄙,无耻,下流, 不要脸……

    宋令枝脑袋埋低, 一杯热茶见底, 也不见宋令枝抬头。

    宋老夫人狐疑朝她望去,心下吃惊:“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揽着宋令枝美人肩往怀里靠。

    宋令枝遽然一惊,差点推翻身前的茶杯。

    宋老夫人满脸堆笑:“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又或是舟车劳顿?”

    柳妈妈在身后笑着道:“姑娘才刚回来,怕是累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朝柳妈妈使了个眼色:“去前头瞧瞧,老爷可还是在陪着严先生。”

    柳妈妈应声告退,不多时又转了回来,说是严先生早早回院子歇息了,如今前厅只剩老爷。

    宋老夫人颔首,扶着宋令枝的手起身:“那我们也回去,入了夜,这天越发冷了。”

    宋令枝仍是住在临月阁,雕梁画栋,金窗玉槛。

    博古架上供着一方墨烟冻石鼎,另有一株一尺多高的红珊瑚。

    白芷伺候宋令枝卸妆净脸,笑着朝她道:“这红珊瑚是钱家送来的,老爷书房也有一株。说起来这么多年过去,钱老爷的喜好还是从一而终。”

    钱家同宋家一样皆是经商世家,钱老爷爱珊瑚如命,家中珍藏的珊瑚有上千株。

    宋令枝好奇:“我记得他家往日也不常和我们走动,怎么如今连珊瑚都送上了?”

    白芷摇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想来是有事烦我们老爷。”

    宋令枝不以为然。

    不想第二日白天,钱家又一次登门。

    前院花厅满满当当堆了好几个大箱子,皆是钱老爷从四处搜寻来的舶来品,还有深海珊瑚。

    钱老爷满脸堆笑,同宋瀚远称兄道弟。

    宋瀚远一头雾水:“你这是做什么?”

    钱老爷叠声长叹,抚着银白发须道:“还不是为了我家中那个逆子。”

    他笑盈盈望着宋瀚远,“我听闻,令爱从京中回来了,还同贺公子和离了。”

    宋瀚远面色一沉,凝眸戒备:“两个孩子有缘无份罢了,我们做长辈也不好插手。只是这事我并未声张,怎的如今你也……”

    钱老爷拍拍宋瀚远的肩膀:“宋兄莫怪,我此番上门,纯粹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幺子。不怕宋兄笑话,这孩子虽爱玩,却肖极他祖父,自幼在经商上颇有造诣。”

    宋瀚远眼中疑虑渐深。

    钱老爷眼睛笑没了缝:“我们两家又都是经商的,若是结成亲家……”

    ……

    临月阁中。

    “……提亲?”

    宋令枝猛地扬起眼眸,手中的簪花棒差点掉落在地。

    铜镜前的女子薄粉敷面,冰肌玉彻。

    难得今日天放了晴,日光氤氲浅薄。

    宋令枝鬓间挽着一支金丝香木嵌蝉玉珠簪,玉珠莹润硕大,在光下熠熠生辉。

    白芷双手捧着黄花梨锦匣,青缎袱子垫着一方透亮润泽的暖玉。

    那暖玉竟有拳头大小,红如晚霞,绮丽夺目。

    暖玉本就稀罕,这般大的暖玉,宋令枝更是闻所未闻。

    白芷轻声道:“奴婢同钱家的奴才聊了几句,听说他家少爷不知从哪知道姑娘患有寒症,特寻来一方暖玉。

    此玉名曰明日香,说是姑娘拿去做手镯做玉佩都可以。“

    这样一方暖玉握在手心,宋令枝却只觉遍体生寒。

    沈砚如今还在她家府上,若是让他瞧见了……

    宋令枝眼疾手快盖上锦匣,当机立断。

    “这般贵重之物,我自然不能收。白芷,你替我将此玉交给父亲,托他还给钱家。”

    贺鸣不过同自己牵了一回手,沈砚都能记那般久。若是让他知晓钱家有意上门提亲……

    宋令枝身影一颤:“还有,此事莫让……”

    影壁后忽然晃出一道颀长身影。

    沈砚长身玉立,如青松翠柏笔直。

    自有小丫鬟俯身为沈砚挽起猩猩毡帘,宋令枝当即噤声,朝白芷望去一眼。

    白芷心领神会,抱着锦匣悄声退下。

    沈砚缓慢抬起眼眸,视线漫不经心在那一方黄花梨锦匣上掠过。

    宋令枝心口骤然一跳。

    沈砚淡声,似乎只当那是宋令枝的妆匣:“怎么不留下?”

    他声音极轻,宋令枝眼中迟疑,一时竟分不清沈砚是否知道那是钱家送来的。

    她挽唇,瞧着不甚走心道:“不过是些俗物罢了,瞧着不喜欢,也就不留了。”

    宋令枝轻笑,“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上山,省得耽误了。”

    回江南前,孟瑞闻得苏老爷子如今归隐山林,特托宋令枝给苏老爷子送去一封信。

    薄薄的一张信纸,想来也不过只言片语却是孟瑞花了三四个时辰才写成的。

    宋令枝不敢轻易交给下人送去,且先前若非苏老爷子提点,宋老夫人如今早已撒手人寰。

    此番回江南,宋令枝亲自登门道谢也是应当。

    马车骨碌碌往山上行去,漫山遍野皆被雪色填满。

    日光满地,冬雪消融。入目粉妆玉砌,银装素裹。

    苏老爷子的草舍还在山上,冷风呼啸,木屋在风中摇摇欲坠。

    宋令枝披着一身镶滚彩晕锦绛纱大氅,抬手在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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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叩响三下,无人应答。

    彩漆剥落,木门残破不堪,上面好似还有野兽的抓痕。

    沉重古朴的铜锁沉甸甸横亘在门中央,宋令枝好奇踮脚往里张望。

    无奈她身影娇小,再怎样努力,也只能望见木屋的一角。

    光秃秃的木屋别无一物,冷风呼啸,疾速掠耳而过。

    宋令枝登时缩回脑袋。

    倏地,身后落下一记低哑笑声。

    沈砚眼眸懒懒抬着,好整以暇望着宋令枝所为。

    宋令枝横眉立目。

    她如今胆子渐渐大了,转首瞪人:“你笑什么?”

    沈砚目光轻抬,透过层层叠叠日光,他无声朝宋令枝伸出手。

    地上的雪还未融化,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宋令枝小心翼翼踱步过去,小声絮叨。

    “你那么高,怎么也不知道帮我瞧瞧苏老爷子可是在……”

    话犹未了,她忽的整个人被沈砚直直拽了过去,鬓间的金步摇在空中泛着浅浅的光晕。

    沈砚近在咫尺,那双如墨眸子低垂,轻轻敛着。

    “踩着。”

    宋令枝一怔:“踩什么?”

    思绪空白几瞬,顺着沈砚视线往下望,入目所及,是沈砚一双乌皮六合靴。

    她喃喃眨了眨眼,再次抬眸。

    沈砚一瞬不瞬盯着她,握着宋令枝手腕的手稍稍用力。

    将人往前一拽,宋令枝猝不及防,踩在沈砚脚上。

    一双杏眸瞪圆。

    尚未从震惊的余威中回神,宋令枝忙忙朝里一看,院中悄然无声,满地白茫茫,枯树昏鸦。

    木屋大门紧闭,也不知道苏老爷子是几日不曾归家,院中木桌上落满白雪。

    宋令枝失望收回目光:“苏老爷子不在苏府,也不在山上。”

    低头之际,红唇忽然从沈砚薄唇上掠过。

    宋令枝面露怔忪,纤长睫毛扑簌如羽翼:“我……”

    日光落在沈砚眼角,沈砚黑眸沉了一瞬。

    宋令枝眨眨眼,故技重施,飞快在沈砚唇角又落下一吻。

    转身逃走。

    雪地难行,只是多走了两三步,手腕轻而易举被沈砚握住。

    轻轻的一声笑落在宋令枝耳畔。

    宋令枝惊慌失措:“车、车夫还在……”

    身后抵着迎风晃动的木门,宋令枝气息渐弱,一手拽着沈砚的衣襟。

    车夫早就识趣,不知躲到何处。

    山风冷冽,簌簌白雪在二人身后无声蔓延,低低呜咽之声溢出唇齿。

    宋令枝双足踩在沈砚靴上,四肢力气透尽,好似都落在沈砚掌中。

    树枝出墙,斑驳树影横亘在二人头顶,沈砚一手扶着宋令枝的纤纤细腰,一手渐渐往下,十指相握。

    温热指尖碰到宋令枝肌肤瞬间,她忽的想起沈砚是因为贺鸣这般牵过自己的手,所以才回回如此。

    没忍住,宋令枝眉眼弯弯,噗嗤笑出声。

    似积雪压倒树枝,落在眼前的一双黑眸阴沉晦暗,透着不可言说的凌厉。

    宋令枝后脊生凉,下意识往后退去。

    后背抵在木门瞬间,又被沈砚轻松拽入怀中。

    唇齿间气息渐失,沈砚的吻极深,不容宋令枝往后退开半分。

    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在耳边。

    蓦地,有说话声渐渐临近,那人嗓音粗犷,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

    宋令枝眼中紧张,急促推开身前之人。

    沈砚面色平静,掌心不动声色往上,捏住宋令枝的后颈。

    唇齿相碰,气息重重笼罩在宋令枝身上。

    她捏拳,一手砸向沈砚肩膀。

    山路崎岖,白雪满地。

    猎户气喘吁吁跟在苏老爷子身边,堂堂八尺男儿,此刻也泪流满面,眼中红血丝明显。

    “苏老先生,这回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家里那位肯定熬不过去。待孩子满月酒那天,你一定要来。”

    “还有这狐皮,这个你一定要收下,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老先生不要嫌弃。”

    苏老爷子摆摆手:“狐皮你拿回去,如今孩子才刚出世,拿着给你家娘子做身冬衣也成。”

    猎户面露为难:“这怎么成,前夜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怕是我们家……”

    猎户泣不成声。

    苏老爷子拄着拐杖,从猎户手中接过包袱:“快回去罢,好生照顾你家夫人和孩子,满月酒那日你多敬我一杯就行了。”

    木屋近在咫尺,抬首望去,路边竟还多出一辆七宝香车。

    车壁嵌有珠宝玉石,车前悬着两盏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笼,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猎户驻足:“老先生家中既有客人在,那我便不叨扰了,改日孩子满月酒,我定亲自上门请老先生在。”

    苏老爷子点点头:“快去罢。”

    拐杖在雪地中留下清楚的痕迹,苏老爷子一步步往宋令枝走来。

    他惊讶:“宋姑娘,你怎么来了?”

    转而望见宋令枝身侧的沈砚,苏老爷子轻轻打量。

    老眼昏花,一双眼珠子混沌,“这位是……”

    宋令枝从袖中掏出孟瑞的亲笔信,亲自递与苏老爷子。

    “老先生,这是孟老先生托我带给你的。”

    苏老爷子讷讷,目光瞬间从沈砚身上移开。

    “……孟瑞?这老头居然还会给我写信,真是奇了怪了。”

    苏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招呼着宋令枝和沈砚进屋,方不情不愿拆开孟瑞的亲笔信。

    一目十行。

    少顷,苏老爷子瞪圆双目,猛地朝沈砚望去。

    他震惊错愕:“三……陛、陛下?”

    时过境迁。

    沈砚不再是当年孤独无助的稚童,不再是三殿下,而是高居庙堂之上的九五至尊。

    苏老爷子颤巍巍跪下行礼,老泪纵横:“臣……草民见过陛下。”

    物是人非,他也不再是太医院的苏太医了。

    沈砚目光淡漠:“不必多礼。”

    苏老爷子这些年一直为沈砚身上的销金散耿耿于怀,他和孟瑞向来自视清高,可当年玄静真人三番两次给沈砚下药,他们二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老爷子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从此归隐山林。

    苏老爷子热泪盈眶:“陛下如今毒已解,也算了却草民一桩心事,不然草民真的愧对这一身医术。”

    宋令枝轻声宽慰:“苏老先生莫过妄自菲薄,当初若非不是您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且适才那猎户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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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也多亏了老先生。”

    苏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刚刚的猎户是住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前夜他家夫人难产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

    人命关天,苏老爷子不敢耽搁,连夜冒着风雪下山。幸好去得及时,才救回那母子二人。

    苏老爷子长吁短叹:“妇人产子,本就性命攸关,稍不留心就是一尸两命。可惜有些糊涂人还怪是命数如此,愚不可及……”

    一语未了,苏老爷子猛地惊觉“命数”二字是沈砚的逆鳞,赶忙收住声。

    仰头望,果真见沈砚若有所思望着自己。

    苏老爷子别过视线,慌忙拿别的话岔开。

    ……

    天色渐暗,雪天路难走,苏老爷子自然不曾多留,亲自送沈砚和宋令枝出门。

    沈砚落后两三步,不曾随着宋令枝登上马车。

    雪地广袤无垠,一望无际。

    身后木屋在风中低声呜咽,沈砚负着手,双目淡淡朝七宝香车瞥去一眼。

    墨绿车帘挡着,宋令枝还以为沈砚是因宫中旧事同苏老先生有话要说,自觉避在车中。

    苏老爷子毕恭毕敬:“陛下可是有事同草民说?”

    沈砚眸色轻瞥。

    苏老爷子心领神会:“陛下屋里请。”

    沈砚声音不咸不淡:“听闻苏太医往年在宫中,最是擅长妇科一事。”

    苏老爷子伏跪在地:“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沈砚淡声:“可有避子的方子?”

    苏老爷子瞳孔骤然一紧,他喃喃:“陛下,宋姑娘为人良善……”

    沈砚不语,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苏老爷子,黑眸深邃。

    落在脸上的视线冰冷彻骨,如冬日的檐下冰。

    苏老爷子身影僵滞,拂袖而起:“有、有的。只是那药不宜常吃,若是吃久了,对女子的身子……”

    沈砚面无表情:“是朕吃,不是她。”

    苏老爷子脚下趔趄,差点一脚踩空跪在地上,他惊诧:“陛下三思,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且陛下如今膝下无子,若是……”

    沈砚默不作声拨动手中的青玉扳指,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只是轻轻朝苏老爷子瞥去一眼。

    苏老爷子登时噤声,落在脸上的目光犹如沉重枷锁,牢牢锁住他的喉咙,一点一点收紧。

    不寒而栗。

    片刻,沈砚手中多出一张药方。

    他面不改色朝七宝香车走去,冷风拂过他衣袂。

    ……

    宋令枝对避子方一事一无所知。

    许是宋瀚远亲自登门,那日之后,钱府不再送东西过来,那方珍稀的明日香,也被宋令枝退了回去。

    宋令枝心下庆幸,幸好沈砚不曾看见那方暖玉,不然以沈砚的性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连着三五日相安无事,宋令枝一颗心渐渐放下。

    明日便是除夕,宋老夫人早早让人开了祠堂,洒扫一番,府中上下喜气洋洋,锦绣满目。

    白芷伺候着宋令枝卸妆拆发,满头青丝披在身后。

    她眼睛弯弯,笑着同宋令枝道:“姑娘明日可有的忙了,今夜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秋雁自去剪了灯花,移灯放帘,又往熏笼上添了两块梅花香饼。

    宋令枝摆手:“我自己一人便好,不用你们守夜了。”

    余光瞥见妆镜前的漆木锦匣,宋令枝狐疑:“这是谁送来的?”

    铜扣解开,入目是满满当当一匣子的暖玉。

    倦意烟消云散,宋令枝反手盖上锦匣。

    “白芷,我不是说了日后钱府的东西一概退回去……”

    白芷还在榻边铺着锦衾,闻言好奇回首:“姑娘,那是陛下送来的,并非钱公子。”

    ……陛下。

    这锦匣是沈砚送来的。

    宋令枝双目瞪直,只觉两眼一黑。

    白芷不明所以,垂手上前:“陛下晚膳时打发人送来的,那会姑娘正陪着老夫人,奴婢当时正在屋里,就先收下了。”

    她语气迟疑,“姑娘,可是这锦匣有何不妥?”

    “不、不是。”

    宋令枝拂袖,“不关你们的事,都出去罢。”

    秋雁和白芷齐齐福身退下。

    锦匣又一次翻开,入目是三四块拳头大小的暖玉,成色光泽皆是上乘,比钱府送来的好上十倍不止。

    宋令枝眉眼带笑,只觉沈砚实在幼稚至极。

    除了那三四方暖玉,还有一支如萧管一般长。

    宋令枝疑惑垂眼,虽不懂手中之物是作何用,可直觉告诉自己这定不是好物。

    她慌里慌张盖上锦匣,想着当作自己不曾见过,明日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得了。

    眼睛轻抬,视野之内猝不及防多出一抹颀长身影。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他垂眸低眉:“怎么,枝枝可是不喜欢?”

    他单手挽住宋令枝细腰,将她抱在妆镜前,声音温和。

    “还是枝枝喜欢钱府送来的……”

    “没有!”宋令枝抱住锦匣,脱口而出,“没有、没有喜欢他送来的。”

    锦匣轻轻搁在手边,宋令枝如今也学了几分坏,红唇轻落在沈砚唇角,面不改色哄着人。

    “只喜欢你送的。”

    沈砚笑而不语,任由宋令枝动作。

    铜扣在空中骤然一响,暖玉重现在二人身前,沈砚不动声色:“喜欢哪个?”

    宋令枝脸不红心不跳:“哪个都喜欢。”

    夜色清冷,满园无声。

    廊檐下守夜的婆子都被宋令枝赶去耳房,此刻只有夜风萧瑟。

    沈砚眼睛低垂,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胸腔闷出一声笑。

    沈砚垂首,薄唇轻轻落在宋令枝眼睛上。

    “枝枝,这是你自己说的。”

    喉结滚动,沈砚薄唇慢慢往下,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宋令枝的下颌。

    直至覆上那抹嫣红。

    耳边只余窗外冷风飒飒。

    不多时,宋令枝一双杏眸水雾潋滟,隔着朦胧的一双泪眼,她看见沈砚从锦匣中翻出一物,正是先前她拿在手中琢磨的那支。

    沈砚任由人倚在肩上,好脾气问人:“……喜欢吗?”

    宋令枝怔怔点头:“喜欢的。”

    沈砚勾唇。

    倏尔,他唇角的笑意悉数褪去。

    铜镜透亮,清楚映出二人交叠的袍角。

    宋令枝一双纤瘦白皙的玉.足轻悬在空中,忽的被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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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砚轻轻拍了拍。

    逆着光,宋令枝看不见沈砚脸上的神色,只听他淡声道。

    “宋令枝,自己抱着膝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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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你不能骗我

    今日是除夕, 满园锦绣盈眼,珠宝争辉。

    廊檐下一众奴仆婆子眉开眼笑,手上拿着厚厚的赏封, 喜笑颜开。

    “果真还是老夫人最是大方, 若是别的府上, 哪来这么多赏银。”

    “可不是,家中把我送来, 一家老小都有了活路, 我在这府上待着,吃的住的也比旧时好。”

    “老夫人仁善, 是个有福的, 不是那等欺奴的人家。只是不知日后府上的姑爷……”

    “还不快快住嘴, 倘若让老夫人听见,有你好受的……白、白芷姑娘。”

    遥遥的, 白芷遍身绫罗,满头穿花戴珠,她自幼陪着宋令枝长大, 府上嬷嬷见了, 也得给三分颜面,不敢轻易得罪。

    白芷冷着脸, 双手揣着暖手炉,横眉立目:“主子的事, 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倘若老夫人听见,打一顿是小的,只怕嬷嬷没脸。”

    婆子连声告罪, 又说自己昨夜吃多了酒, 胡乱说的:“姑娘行行好, 往日再也不敢了。”

    言毕,又打了自己两下嘴巴子。

    白芷目不斜视越过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打发婆子端了热水来。

    穿过影壁,瞧见秋雁守在门口,白芷款步提裙,疾步行了过去。

    偏头去望身后的暖阁。

    厚重的猩猩毡帘挡着,只见寒风呼啸,侵肌入骨。

    白芷抱紧袖中的暖手炉,好奇张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姑娘还没醒?”

    秋雁摇摇头:“老夫人那我寻人说过了,老夫人心疼姑娘,说让她多睡会也无妨。”

    暖阁内。

    层层青纱帐幔遮掩,屋内尚未掌灯,只剩下影影绰绰模糊的光影。

    天色将明,榻边燃着的熏笼泛着红光。

    宋令枝一手揉着眉心,一双杏眸惺忪,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珠。

    鼻翼轻耸,淡淡的檀香之气在周身蔓延,宋令枝陡然一惊,猛地扬起眼眸。

    入目是一角月白色的寝衣,金丝线滚着边,再往上,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纤长睫毛轻掩,沈砚眸色极深,不见有半点起伏波动。

    便是昨夜宋令枝在沈砚掌中情难自禁,沈砚依然淡淡,泰然自若望着宋令枝一双婆娑杏眸。

    脸红耳赤。

    绯红从耳尖蔓延至脖颈,昨夜的一幕幕又一次闯入脑海之中。

    通透明亮的铜镜映照着宋令枝一张羞愧涨红的娇靥。

    沈砚锦袍完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褶皱。那双沉沉眼睛低垂,漫不经心将宋令枝所有的情靥尽收眼底。

    双颊滚烫,园中不时有秋雁和白芷的声音传来,虽是窃窃私语,宋令枝仍是一字不落听完。

    她满目愕然:“你怎么、怎么还在这?”

    她昨夜哭如泪人,连着换了好几条丝帕。

    又怕夜深人静,恐唇齿间溢出的动静惊扰到旁人,宋令枝咬着沈砚的衣袂,半点也不敢松口,朦胧着一双眼睛,泫然欲泣。

    宋令枝最后是昏睡过去的,也不知沈砚何时留下的。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她却已经……

    宋令枝一张脸埋在枕中,只觉昨夜的羞赧再次蔓延。

    白芷耳尖,听见暖阁中的动静,悄悄侧耳过来,抬手在槅扇木门上轻敲了三下。

    “姑娘可是醒了?”

    宋令枝飞快推开身侧的人:“快到时辰了,你自己想法子走。”

    秋雁和白芷就守在暖阁外,宋令枝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沈砚插翅离开。

    她眨眨眼,眼中难得掠过几分狡黠促狭,好整以暇枕着锦衾,眉眼弯弯,笑看沈砚的笑话。

    她还从未见过沈砚狼狈的模样。

    落在脸上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挪动,沈砚垂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宋令枝。

    四目相对,宋令枝先败下阵,提着锦衾轻轻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狡黠眸子。

    喉结轻滚,沈砚低低闷笑一声。

    似乎是应允了。

    宋令枝眼巴巴望着人。

    雪落无声,满室悄无声息,案几上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青烟未烬,袅袅暖香萦绕。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挽起帐幔一角,而后,沈砚扬高声。

    “——进来。”

    低沉醇厚的声音落下,隔着槅扇木门,宋令枝亦能听见秋雁和白芷倒吸的冷气声。

    耳尖泛红,宋令枝可没沈砚这般没脸没皮,高扯过锦衾,背对着沈砚睡下。

    佯装自己耳聋眼瞎。

    沈砚侧目轻瞥,唇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笑意。

    秋雁和白芷轻手轻脚踱步进屋,无意瞧见,差点吓得伏首跪地。

    不怪她们胆子小,实在是沈砚往日时常不苟言笑,何曾在他眼中望见“温和”二字。

    这两字刚在脑中浮现,秋雁和白芷当即惊起一身冷汗,只觉汗流浃背。

    再次抬眸,那双如墨眸子恢复如初,只剩淡漠森寒。

    宋令枝不喜旁人近身伺候,能留在暖阁之中的,也就秋雁和白芷二人。

    白芷双膝跪地,双手高捧沐盆,战战兢兢伺候着沈砚盥漱毕。

    忽而又福身道:“陛下,岳统领刚在门口候着,说是给陛下送药来。”

    乌沉沉的一碗药汁苦涩难咽,药味在暖阁中蔓延,顺着丝丝缕缕的熏香飘至帐幔之中。

    宋令枝不再装睡,抱着锦衾坐起:“你何时又开始吃药了,可是先前的伤口……”

    沈砚面不改色将手中的药汁一饮而尽,面色从容冷静:“无妨,不过是寻常补药罢了。”

    那回身中利剑之后,沈砚确实吃了好些时日的汤药。

    宋令枝不曾放在心上,只当这药同从前那般。

    京中来信,沈砚自行前去书房处理政务。

    岳栩亦步亦趋跟在沈砚身后,他熟知药理,自然是知道苏老爷子给沈砚的药方是作何用。

    玄色羽毛缎大氅落在乌木长廊之中,岳栩望着沈砚的背影,欲言又止。

    雪花簌簌落下,白茫茫落了满园。

    沈砚侧身凝眸:“……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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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栩伏跪在地:“陛下,那方子极其伤身,陛下若真的连吃三月,日后子嗣定当艰难……”

    何止艰难,若真照着那药方,说是断子绝孙也不为过。

    透过清冷雪暮,沈砚朝岳栩投去凉薄一眼,那目光极冷极淡,阴寒彻骨。

    岳栩低垂着脑袋,冒死进谏:“陛下三思,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定会……”

    “那又如何?”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伴着雪珠子落下,沈砚眼眸淡淡,无一点多余情绪。

    岳栩通身紧绷,不寒而栗。落在头顶的四个字犹如千万斤沉重,他强撑着稳住心神。

    抬眼往上瞧,岳栩不甘心:“陛下……”

    冷风拂过沈砚的衣袂。

    他站在风雪之中,任由雪珠子穿过檐角,无声落在肩上。

    朔风拂面,岳栩拱手抱拳。

    只听沈砚淡漠的一声落在耳边。

    “岳栩,不要自作主张。”

    是警告,亦是敲打。

    如若岳栩敢在药饵上动手脚,偷偷换了方子……

    沈砚转身,长身玉立,面无表情从岳栩身前经过。

    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出自王永彬《围炉夜话》)

    可……那又如何呢?

    弑父杀君他都做得,哪还有什么做不得。

    漫天大雪中,只剩岳栩一双担忧不安的眸子。

    他重重叹了口气。

    ……

    除夕夜,长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江南水乡,向来是富庶之地,自然少不了热闹。

    人声喧嚣鼎沸,处处可见笑颜。

    礼花于夜幕绽放,簌簌光影映照在宋令枝一双浅淡眸子之中,泛起无尽的光晕。

    宋令枝仰头望着天。

    长街两侧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酒肆座无虚席,人人眉开眼笑。

    白芷笑着同宋令枝道:“奴婢听闻秦香楼请了江南最好的戏班子,姑娘可要去瞧瞧?”

    宋令枝挽起唇角:“这时候去,怕是早没位置了罢。”

    白芷轻声:“这有何难,秦香楼的掌柜同老爷是旧识,他家也常来我们府上走动。”

    白芷抬眸,视线在宋令枝和沈砚之间来回打转。

    如今身在外,她自然不曾唤沈砚为陛下,只以严先生相称。

    白芷轻轻福身:“姑娘和严先生若是先去,奴婢也可去寻秦香楼的掌柜说上一二。这会子戏还没开始,兴许还有雅间留着呢,别的不提,他们家定然是给自己留了位的。”

    夜色缱绻,皓月当空。

    宋令枝一身石榴红缠枝纹织金锦长袍,遍身绸缎,簪花穿珠。

    美人明眸皓齿,冰肌莹彻。

    尚未来得及回复,忽而听见传来一记惊呼:“宋、宋姑娘?”

    宋令枝狐疑往后瞧,却是一个身着广袖海水纹圆领长袍的男子,面如冠云,通身透着风流倜傥。

    大年夜,寒风凛冽,他手上却还执着竹骨折扇,玉树临风。

    宋令枝面露怔忪。

    白芷悄声在她耳旁道:“姑娘,这是钱家的公子。”

    钱家公子为求娶宋令枝一事,明里暗里给自家老父亲不知递了多少话,可惜最后都是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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