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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始乱终弃世子后》30-40

    31  ? 第 31 章

    ◎把她禁锢在他身边◎

    到了后半夜, 雨声明显小了,像是怕惊扰梦中人似的。

    好在周雪韶睡得沉,不至于在夜间见到床边立着的人影, 否则真是要饱受一番惊吓。

    房间内只有拐角处点了一盏微灯, 光线稀薄, 魏襄望着她,也只隐隐见到她的脸部轮廓——不过这对他来说已是足够, 至少能够完全将她私有,不叫人窥去她此时容颜。

    周雪韶的一只手露在外面,魏襄摸上去, 觉得手背发凉, 他将她的手放进被褥,自己的手在不过多久后也随之探了进去。

    他掌心宽大, 手指修长,周雪韶的手蜷缩成一个小包子,魏襄便能将之完全握住。

    捂了又捂,爱不释手。

    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 他能完全拥有她。魏襄心中正惬意, 还想继续把弄的时候,手指摸到了一方柔软顺滑的绸帕。

    这极细腻的触感不容他忽视, 魏襄眉目微动, 将这绸帕从她袖中抽取出来, 随之在地的还有一物,不过此时魏襄并没心思再去关注,只因为观这绡绸巾帕的模样, 分明是男子汗巾。

    先前种种, 弋?再在此时历历在目, 回忆雨中屋檐下,那男女间的亲密举止,魏襄沉默。

    但往事不可追,为了这事,他们已经起过一番争执,好不容易叫她相信他有容人之心,若再有一念差错,魏襄不知道周雪韶该如何看待自己。

    想到这里,魏襄神色讥诮。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变成了这般模样,贪婪、嫉妒、怨恨……明明别人拥有的远没有他来得多,可为何他还是如此?

    魏襄敛着心思劝诫自己的同时,将这方不属于周雪韶的巾帕收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透过昏暗光线,他瞥见了地上的一方红色便笺。

    便笺被收纳得极好,一条丝带将它紧紧扣住,周雪韶明显未曾将之打开过,即使如此,魏襄也不会去动。

    一开始,魏襄只好意将其捡起,放到周雪韶的枕边,可后来近距离的望着她,见她垂下的纤长眼睫,在此夜中宛若雪莲花一般的白皙面庞……

    魏襄只想掌控她的人、她的心,而不想放纵。

    将便笺上的丝带解下,魏襄展开这小小的一张纸条,借着光亮,他看清了上面所写——一字一字,城区街道,正引导旁人找去。

    魏襄当然认得出这是谁的字迹,也明白了这写下的又是谁的住址。

    “呵……”

    这一刻魏襄只觉得山石难再,俱随愠色浪潮一一崩塌。先前那些自我平复的念头,在此时也显得格外可笑。

    曾宽容,曾忍耐,可得来的结果却是让她做出一步一步超出他预料的事情。

    现在知道了闻扶莘的住址,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要去寻他?再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又要像往先一样,成双成对立在魏襄面前,还要让魏襄心甘情愿说一声“好”。

    魏襄苍白了面孔。

    那熟悉的极端偏激的情绪再度拢上他的心头,魏襄手指攥紧这张纸条,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冰冷。

    ……

    二人和衣而眠,一夜过后,他们之间重新归于宁静,似乎往日的争执与不和就此涣然冰释。

    从这以后,魏襄几乎如影随形,时时与她共处一室,按他的话来说,便是他实在想她想得紧,即便日日相见,却也不足够。

    以至于周雪韶每每抬目便是魏襄,与他在一起,虽自在有趣,但这种欢乐意义还是和以往大为不同。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魏襄是想把她禁锢在他身旁……

    明媚阳光照落在魏宅内的六出院中,墙角的一丛蔷薇正依墙攀援,随着枝条生长,展出鲜嫩妍美的花朵。

    周雪韶坐在秋千上,脑海中再度映现出这种想法,她连忙摇了摇头,为何要将他想得那样不堪呢?

    “玩累了?”魏襄在她身后。

    “没有。”周雪韶说不出什么。

    这时,府内侍从上前向魏襄示意,魏襄同她说了声,然后带着侍从往院墙下走去。

    魏襄长身立在蔷薇花花丛前,一边听侍从回禀,一边朝周雪韶望去。

    “人已经找到,听候世子发落。”

    与周雪韶目光相接之时,魏襄脸上露出笑来,在轻盈日光底下更显和煦温柔,略微吐字,却是冰寒一片,“抓起来。”

    “抓哪一人?”

    “全部。”

    不久后,魏襄回去。

    他拉紧拉直了秋千绳索,那秋千便逐渐慢下。

    秋千停下。

    坐在秋千上的周雪韶自然也停住了身形,她一抬眸,便只能望到魏襄一人。

    她坐在秋千上,魏襄站在她跟前,显得他格外高大挺拔,周雪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影子的底下。

    周雪韶仰望他。

    方才似是有喜悦之事,惹得魏襄至今眉眼带笑。

    “去碗窑走一趟吗?”说话时,魏襄弯下腰,原先罩在她身上的影子,也自然随之而去了。

    碗窑,烧制瓷器的地方。

    周雪韶眨了眨眼,“去做什么?”

    魏襄不答,只哄着她说,去了就知道。周雪韶半推半就地坐上马车,随他去了。

    来到元洲城外就近的碗窑,还未入内,便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明显偏高。

    魏襄向碗窑主人说明来意后,就有人过来领着他们在外头的院子里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

    魏襄卷起袖子,双手从脚边的箩筐里捧出一捧揉定成型的泥胚,他对手上多出的脏污毫无反应,更是旁若无人的开始拉胚。

    手法熟练。

    周雪韶一时愣住。

    “你叫我来这儿,就是看你做这个?”反应过来后,周雪韶笑着问他。

    魏襄并不说话,似乎将心思全部放在手中摆定的泥胚上。

    一炷香功夫过去,魏襄停下了手中动作,很快就有专门的师傅过来接手。

    魏襄要去一旁洗手。

    周雪韶起初没跟着去,后来眼见匠人专心致志做起手头的瓷活,她在这碗窑之中无所事事,只觉坐立难安,便追了上去。

    过去的时候,周雪韶正巧看到魏襄把一方深色巾帕扔进了用以烘手的炭火盆里。

    火光乍然显现,周雪韶还没来得及看出什么不妥,那绡绸手巾即刻就在火苗吞噬下化作烟与灰。

    魏襄碰过汗巾后,觉得手脏了,又擦拭一番。

    后来周雪韶问他在做什么,魏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只是想瞧一瞧绸帕被火烧着是何颜色。”

    周雪韶当他是玩心大起,因此不曾深究。

    净手过后,魏襄又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周雪韶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就不能去别处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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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喜欢这里?”魏襄问她。

    “倒也不是……”周雪韶移开了一直望着他的目光,转去了四周,“只是我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周雪韶话音落下,就被魏襄牵住手往碗窑外的小楼里带去,本以为这里位置狭小里面定然光线昏沉,没想到火烛被高悬在屋子顶空,整座小楼都亮堂堂的。

    小楼里清一色是瓷器成品。

    从一排颜色各异的双耳瓷,到斑斓美丽的花釉瓷,魏襄领着她四处观赏,周雪韶最终将目光定在一排瓷制工艺品上。

    这里面动物居多,有十几只一模一样的猫咪,色调、神态,竟是分毫不差,还有尾巴蓬松的白瓷狐狸,再就是体型稍微大一点的狮子……

    注意到周雪韶的眼神黏在了这些上面,魏襄轻快一笑,“这回总有喜欢的了吧?”

    她点头。

    “这只狐狸倒是好看得紧。”周雪韶指了指白瓷狐狸,望向魏襄说道。

    “试试看。”魏襄顿了下,“不难的。”

    周雪韶心生迟疑。

    而最终在魏襄的一声声鼓励下,学着他向那泥胚子伸出了手。

    周雪韶从没接触过这等事物,过程不顺也是常态,可偏偏魏襄借此嬉笑,待到她嗔怪之际,又上前来说尽好话,哄她欢心。

    “少时与母亲住在江都叔公家,也曾入窑烧过物件,刚开始也有过不如意,后来多了也就练好了。”他宽慰她,劝她莫要气馁。

    周雪韶知道自己摩挲出来的东西难看得很,把它推到魏襄面前,是任凭他处置的意思。

    魏襄试图矫正这奇形怪状的泥胚,但无从下手,很快把它交给了师傅修整,周雪韶从始至终对那丑东西不闻不问。

    洗过手后,魏襄仔细擦过她的每一根手指,她纤柔的指尖如雪,落在他手上,最后被他握在掌心。

    他们出门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碗窑师傅已经做出了成品。

    周雪韶惊喜看着盒子里的灰色小雀。

    从她手里出去的泥胚子,根本不成形,后来是经过碗窑师傅的指点,才勉强做出了样子。因此没能烧成狐狸,本就在周雪韶意料之中,不过如今能有一只小雀,却是意外的好极了。

    马车载着他们从碗窑离开,恰是日暮时分,斜阳的残辉笼罩城郊,映出了如火如血一般的深红。

    周雪韶揭开车帘一角,望着布满红霞的天穹,空气都因为夕阳的鲜艳色调而变得急躁起来。

    ——她没有看到,在马车背后,泛起了异常明亮的光芒。

    那正热烈跳动着的,才不是什么灼灼暮色,而是真正的炽热火光降临世间。

    城郊庄园。

    “走水啦——”

    “救命——”

    “快来人啊……唔……你们是什么人?!”因这滔天火势落荒而逃的园仆面对一众陌生来客,脸上写满了惊恐。

    大火燃烧一切,覆灭所有,屋舍烧灼,竹棚倾塌,顿时响起一片轰然。几息对峙过后,庄园外来者中的一人发声:“闻家公子身在何处?”

    32  ? 第 32 章

    ◎“怎么这样有精力?”◎

    与魏襄接连几日走得格外紧密, 事事过问她,事事关切她,往甜腻了说, 便是缠她缠得紧, 好让周雪韶无暇往其它事情上分心。

    以至于她再想起闻扶莘这个人的时候, 已是数日之后。

    这时周雪韶也发现他给她留下住址的信笺丢失,思来想去, 她与闻扶莘的关联终是没那么密切。因此丢了便丢了,她没再去关注这事。

    碗窑之行虽日短,却叫周雪韶费心劳神, 魏襄再来约她时, 周雪韶恹恹欲睡,声音含混, “怎么这样有精力?”

    魏襄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她伏在罗汉榻上,真是一副疲软极了的模样,魏襄坐到圆凳上去, 见她的头发散散垂着, 便耐着心思为她打理长发。

    他抚过她的发丝,手指指缝间可以感受到她的头发正一寸一寸滑入他的掌中。魏襄的动作轻柔, 弄得她很舒服, 周雪韶侧过身后很快睡着了。

    瞧见她温顺睡颜, 魏襄也明白自己这几日确实是将她折腾狠了,他的手指拨开了落在她脸颊上的碎发,周雪韶在睡梦中似有所感, 眼睫颤了两颤, 不过没有清醒。

    静静注视她, 将她完全纳入他的眼中,魏襄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为了得到与她的这份平和安宁,他做了太多的事。

    但愿往后也如是安好。

    周雪韶醒来时,身边已不见了魏襄的踪影。

    待她梳洗过后,竹苓匆匆入内告知她来了客人,与此同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周姐姐。”裴姗笑着拨开纱帘从外头进来。

    周雪韶的确有数日不曾与裴姗逢面了,而今见到,裴姗依旧待她态度亲近。

    和裴姗一道而来的还有闻蕙。

    周雪韶与闻蕙匆匆对视一眼,接着继续往裴姗身后看,却没有瞧见往日里最爱跟在裴姗身后的裴妙、裴婉姐妹。

    为此,周雪韶问起这对姐妹的去处。

    “三叔传信说是派了人来接妙妹妹和婉妹妹去京中久住,这几天两位妹妹正在院子里收拾行囊呢。”裴姗说起裴妙裴婉,脸上露出惆怅神情,“也不知她们此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完话,裴姗旋即想到三叔已在京中立定府邸,裴妙裴婉怕是不会再回这里住了,逢年过节回来探亲倒是可能。

    想的越多,裴姗就越发忧伤郁闷,说是多愁善感也不为过。

    “我往后倒是不能轻易见着两位妹妹了……”裴姗话音一顿,她收起了忧愁目光,望向周雪韶时换上一种羡慕神色,“倒是周姐姐,此后与两位妹妹同在上京,想必也会多有往来,那可当真是好极了。”

    周雪韶笑了笑,心中也正如裴姗所想,若是这般,往后确实会与裴妙裴婉姐妹多加走动。

    说起来她那位在上京任官的三舅父,周雪韶还尚未正式登门拜访过,来日回京,想来会有这机会。

    周雪韶想到这里,连带着也想起了三舅父家的表哥裴寰……她眸光微动,往身旁另一人看去。

    但见闻蕙低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从头到尾更是没说过一句话,倒是和往常很不相同。

    也许是她多心。

    很快,她听到裴姗话音一转,谈起了裴绛,“周姐姐近来有看到过二哥吗?”

    “不曾。”周雪韶摇头。

    “哎呀,二哥这几日正病着,刚才来的时候在花庭那边看到他,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裴姗自顾自的说起,她从没见过裴绛生病时那落魄模样。

    “二哥好似是因为前几日下的那场大雨,他不知为何会夜间冒雨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病了。”裴姗嘀咕。

    依照裴姗所说时间,那恰是周雪韶留宿魏宅的日子。仔细回想,那夜的确是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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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绛淋了雨受了凉,生病也是寻常事。

    周雪韶正想着要不要寻个时间去探望,身旁裴姗开口又道:“周姐姐听说了吗?城外有一户庄园失火,把整个庄子都烧了呢。”

    这是几日前才发生的事,庄园主人一夜之间失去家产,说是遭到奸人所害,将此事在元洲城闹得沸沸扬扬,以求一个公道。

    府中下人小声议论,裴姗从旁走过时听到的。

    裴姗将这些尽数告知周雪韶后,只见对方茫然摇头,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

    “倒是件大事。”周雪韶道。

    裴姗连连点头,继而与她私语:“城中有知情人说起这场大火来得不明不白,至今都没找出走水的原因。也有人说在火里好像死了什么人,即使后来由官府出面把这流言压了下来,城中也仍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涉及人命,周雪韶深感惊骇。

    若是天灾,再多苦难都无可言说,可若为人祸,那势必要缉拿真凶,以安民心。

    “此事既已有官府干预,那官府定然会一管到底,只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查探,待到来日查明真相,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周雪韶轻声。

    周雪韶所说自有一番道理,可裴姗却没有即刻回应,她反而流露出一股神秘莫测的表情。

    “我看未必。”裴姗说出这几个字时,连带着声音都小了许多。见周雪韶面露疑惑,裴姗解释说:“其实在暗中还流传着另一道声音,说庄园失火一事本就与官府有关……”

    裴姗似是而非地说着,不仅没能为周雪韶解惑,反而叫她心中疑虑更深。

    裴姗见状,一咬牙,索性将她听到的原话一五一十同周雪韶说了。

    “蓄意放火烧毁庄园的歹人,根本就是与元洲府衙互有勾结、蛇鼠一窝!因此官府才会在得知事情的那一刻,先去镇压流言而非查明真相。”裴姗义愤填膺,“周姐姐你想想,若无勾结,案情至今怎会毫无进展?”

    裴姗分析得有理有据。

    但周雪韶不敢轻易往这方面去想。

    一则元洲府衙勾结歹人行凶的罪名太大,二则她真的很难想象到歹人要许以一城府衙什么样的利益才能够换取庇护?

    裴姗见她不说话,也不逼迫她,只自顾自的在旁边说着自己的看法与见解。

    而周雪韶早没在听她说话了。

    围绕“勾结”二字,周雪韶想的越来越深。当今天下,海晏河清之盛世。然而周雪韶久居上京,国公府向来周旋于各方势力中,她深知权力背后是更大的权力。

    若当真是元洲府衙庇护歹人行凶,倒也不难予以处置。怕只怕,是“更大的权利”支撑在元洲府衙身后……

    即便是盛世天下也有暗流所在,想到这至昏至暗,周雪韶只觉得惊寒一片。到最后,她竟真心期盼起元洲城此祸事只如裴姗所言,是歹人与官府勾结,而非其他。

    “但愿一切只是我们多心。”周雪韶安抚心有余悸的裴姗,她几乎刚说完这句话,另一侧始终不发言的闻蕙抬起了头。

    裴姗其实没有那么多闲心去钻研谁勾结了谁,谁又是真凶,只是因为城郊庄园走水一事沸反盈天,裴姗才把这当做饭后闲谈,来与周雪韶说起。

    长抒己见过后,裴姗对这事便没有了别的话头。而她也并非是个安分的主,安安静静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带周雪韶去观赏她新从外头买的鹦鹉。

    周雪韶也想放轻松一些,便应下了裴姗的邀请。

    走之前有一人却一动未动。

    周雪韶回头,好意提醒她,却恰好对上闻蕙的一双似幽含怨的双眸。

    她从没见过闻蕙露出这样的眼神,周雪韶倒不觉冷寒之意,只有疑惑萦绕在她的心头。

    ——闻蕙为什么要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周雪韶不解。

    而另一边闻蕙自觉不妥,很快收回目光。

    得知裴姗要去逗弄鹦鹉,闻蕙沉默着走出出云小院,心神游离在外,她甚至没有听见周雪韶唤她的那一声。

    裴姗的鹦鹉是早上出门临街买下的,此刻鹦鹉和关着鹦鹉的鸟笼,正挂在裴姗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八哥通体翠绿,唯有脑门中间一簇红毛,灰橙色的喙,站在鸟笼架子上,目光炯炯有神。

    见到院门大开,来了人,绿鹦鹉的喙一张一合,随即口吐人言:“三姑娘、三姑娘回了。”

    绿鹦鹉一边说话,一边发出欢快的叫声,吵闹得很,但它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来人。

    裴姗当然高兴,往前走的脚步快了许多。

    鸟笼子跟前放着鹦鹉食盒和水,裴姗摸了两粒鸟食喂给绿鹦鹉。

    灰橙色的喙从裴姗手里接取过食物,吞下后,绿鹦鹉的嗓子眼里又冒出来一声:“谢谢三姑娘,三姑娘大好人。”

    周雪韶远远瞧着也觉得有趣的近,便上前去近观。裴姗让她摸摸绿鹦鹉的脑袋,说它脑壳上的羽毛软得很。

    但周雪韶见鸟喙锋利,始终不敢伸手,裴姗没有勉强她。于是周雪韶就在旁边看着这一人一鸟互动,裴姗给绿鹦鹉喂个食、递个水什么的。

    绿鹦鹉偶尔机灵劲上来了,还能冷不丁讲出一句“吉祥如意”的话,裴姗可没教过它这些,自然一下子被它逗得呵呵大笑。

    站在旁边光看着终不是长久的事,周雪韶一会儿就站累了,她走到院中石桌旁边坐下,闻蕙也在。

    闻蕙还是低着头,在周雪韶来到后,照样一声未吭。

    今日她这异常表现早就引起了周雪韶的注意,只是周雪韶不知道其中内情。

    先前在初云小院时,周雪韶倒是想问闻蕙一声“怎么了”,可如今与闻蕙比邻而坐,但她却淡了询问的心思,不敢贸然探问。

    院中树下,裴姗与绿鹦鹉玩得喜笑颜开,而在不远处坐定的她们二人,却悄无声息。二者中间仿若被一柄无形刀剑划过,一闹一静,划分得格外鲜明。

    反复思考,周雪韶觉得不应如此。

    正当她想要说些缓和气氛的话,闻蕙似有察觉突然侧过了身,这也叫周雪韶完完全全看清了她此时的面庞——

    闻蕙的双眼通红,泪水早已从她的眼眶滑落,她的整张脸上都有水光,焦虑、埋怨、担心、害怕……一系列负面情绪随着泪水倾涌而出。

    抽噎声渐渐响起。

    倏忽间见到这样的她,周雪韶愣住了,惊愕与难言一并涌上心头,她丝毫不知闻蕙是何时落的泪,又为何会哭成这样。

    “周姐姐。”闻蕙含泪,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带着深沉的痛意又有企盼打破逆境的期待,“求你、求周姐姐,救救我的兄长。”

    她在颤抖。

    周雪韶愈加惊悸。

    她的兄长,怎么了?

    33  ? 第 33 章

    ◎他们之间,怎能容得下第三人?◎

    深夜, 魏宅灯火通明。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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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盈盈若水,从房门缝隙间溢出。

    书房内,魏襄坐在桌案前, 手里拿着近年来的火事案宗翻阅个不停。而除他以外, 书房内还站着一个小头小目的陌生男子, 正是元洲府衙少使,姓陈。

    陈少使向贵人呈上案宗后, 却久久不闻其声,想到元洲城中的纷乱事,他不禁起了打探的心思。这边, 陈少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紧接着就听到上头的贵人落下一个字。

    “说。”

    陈少使登时心下一惊。

    不过片刻后,他明白这是贵人给他发声、给他表现的机会, 于是他暗自庆幸自己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贵人问起,他便说:“如今流言四起,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那庄园主人更不是什么好货色, 前头说拿些银钱就好, 等到我们备好银钱他却突然改口,说是一定要将这事往上面报。他闹得厉害, 正使大人实在是想不出可以解决的法子了, 这才派我来找您。”

    一段长话说出, 陈少使只觉得喉咙冒出一股干涩。

    这几日都是他们府衙在处理后事,而今事情隐隐有败露痕迹,他们才来找到贵人以求援助。怎么看, 都像是他们府衙在故意为难贵人。

    想到这里, 陈少使默然叹息——要怪, 只能怪先前正使急于表现,在贵人面前言之凿凿,结果不仅没能完成贵人的吩咐,还搭上了元洲府衙自个儿的名声。

    “现在我们不但要安抚庄园主人,还要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府衙这边做事实在吃力,更不要说您……还未为您那位‘朋友’做好善后……”

    陈少使一边说话,一边纳闷着,怎么世道变化如此之大,贵人眼里要杀要剐的人,竟也是贵人的“朋友”?

    这念头一出现,陈少使连忙摇了摇头,他只是元洲城府衙内众多小吏中的一名,他可不敢去揣度这些有权有势大官的心思。

    他说完话后,上头的贵人却没有回复,陈少使惴惴不安,更为谨慎道:“我们府衙不过听命行事……如今出了这样大的篓子,我们实在是无辜呀,还盼大人能够、能够施以援手……”

    书房内的烛光跳动两下,活跃的光线倾洒在魏襄的手上。

    将数件案宗一一看过后,魏襄心底已有了主意,只是在告知元洲府衙具体的应对法子之前,魏襄冷不丁笑了声,“我倒是不知你们何曾无辜。”

    陈少使一下子听出了贵人的不悦,内心惊惧,连忙慌乱跪到地上。

    “不是你们放的火?”魏襄问。

    “不是、是,是不小心……”面对贵人的责问,陈少使磕磕绊绊地回答,在“是”与“不是”两个答案之间徘徊不决,而后懊恼说道:“本就是想吓唬吓唬您那位‘朋友’,不知庄子怎么就烧了起来,并非是我等故意纵火啊大人。”

    “望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陈少使在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头。

    哐啷哐啷的声音响起,扰乱了书房原本还算平和清净的氛围,魏襄皱皱眉,看不下去眼前的乱象。

    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卫入门,行动匆忙,与他附耳:“周姑娘来了。”

    魏襄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表面淡声应下,再吩咐侍卫将这府衙的少使带下去。

    “切记。”在侍卫退下之前,魏襄叮嘱说道:“莫要让周姑娘瞧见。”他扫了眼因过分恐惧而抖成筛子的陈少使。

    侍卫领命。

    他一手提起陈少使脖子,就把对方带出了书房。

    走到外面,果然见到走向书房的小径上有一女子身影,侍卫谨记世子的命令,将陈少使的口鼻捂严实了再一齐遁入黑暗。

    直至周雪韶走过,他才松开陈少使,而陈少使也因此躲过了窒息而亡的厄运。

    “快走。”侍卫提起瘫软在地上的陈少使,催促他离开魏宅-

    周雪韶在暗色里敲响了魏宅的大门。

    宅中侍人一见到她,甚至不问她深夜造访的缘由,就领着她往魏襄所在之处走去。

    夜色沉沉,周雪韶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来找魏襄,却是出奇的顺利。

    这让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魏襄一早做好的安排——白天、黑夜,任何一个时刻,只要她想见他,就都可以见到。

    脑海中恍惚生出这念头,足够温馨甜美,让她感叹他对她的无微不至。可一想到自己的来意,周雪韶便没有了半分暖心之情,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垂首低眸推开房门。

    柔亮的光辉映在她的裙摆上,随着她一步两步走入书房,光影也随之起伏变化。

    书房还和之前一样,整洁明净。

    魏襄也一如既往,见周雪韶来到,上前温柔拥住了她。

    “这么晚,怎么来了。”

    话虽如此,魏襄却没有松开她,更没有半分觉得她深夜来此是极不妥当的举措。

    周雪韶没有出声。

    她静静的,宛若湖中安静绽放的水莲花。

    魏襄将她拥得更紧一些,好似这样做,她这朵洁白的水莲就能在他怀中根深蒂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周雪韶挨过了万千思绪,她推开魏襄,挣开了他拢固在她腰身上的手臂。

    明明与他只剩衣衫之隔,他们理当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回想闻蕙在她面前字字泣血,周雪韶却觉得眼前的他陌生、冷血。

    “魏襄,你到底做了什么?”她问他,目露迟疑与惊颤。

    魏襄早觉察出不妙,而当他真正听到来自周雪韶的质问时,魏襄还是没能将他一贯持有的云淡风轻的假面具戴好。

    他淡下了唇角笑意。

    魏襄沉默着,虽一个字都没有说,却胜似向她道明了因果。

    周雪韶反感他俨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我问你,闻公子现在究竟在哪?你为何要做那些事?大火、庄园,还有闻公子……”

    说这些话时,周雪韶不自觉地想到裴姗曾同她提过,在庄园失火一案中,有一人命丧火海。

    周雪韶的脸色苍白。

    她怕这丧命之人是闻扶莘,更怕真有人因此丧了命。

    室内安静,周雪韶似乎能够听到自己紧张着的噔噔心跳声。

    几息过后,魏襄终于抬眸望向她,“深夜来此,就是为了与我说别的男人?”

    听魏襄的语气,他像是在怨怪她,可同时,魏襄没有否认她说的话,他甚至连半分疑惑都没有,这让周雪韶彻底明白,闻蕙所说俱是实情——

    庄园大火烧毁良田、无辜者受累,包括闻扶莘现今下落不明,这一桩桩恶事,皆是由魏襄一手促成。

    “你……”顷刻间,周雪韶犹身坠寒潭,她怔愣呢喃,“真的是你。”

    而魏襄从始至终态度淡漠,更教周雪韶深陷潭底、不得挣脱那些看不见的束缚。

    “酥酥。说完了么?”他问她。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与她谈论天气是晴是雨,轻描淡写,无关紧要,至少他完完全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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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在意。

    似有潭水沧沧冷彻骨之感,从周雪韶的脚底开始向上蔓延。

    来魏宅前,周雪韶曾有过期待。

    期待魏襄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期待魏襄能悔过、能弥补,竟不曾想,他对这一切都显露出无动于衷。

    一时间,周雪韶又恼又恨,下意识的用手捶打魏襄,却被魏襄一把捉住手腕。

    他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上,让周雪韶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热切温度。恍惚间,周雪韶生出一片茫然。他的手掌是这样温热,可他的心为何那般冷硬?

    而另一边,魏襄沉着目光,始终凝视着周雪韶。

    她要打他。

    明知道那一下就算落在他身上,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一想到周雪韶是为别人起的这念头,魏襄便无法忍受。

    他们之间,怎能容得下第三人?

    一开始,远在上京的魏珩是第三人,所以他使弄手段,将他从她身边驱离。后来,闻琛也是如此,嘴上说着自己高攀不得,实际上以书为凭、与她互通日常,其中往来的次数若是屈指可数,魏襄倒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从书本到学问,谈笑风生之态,而今也历历在目。

    让魏襄最难以忍受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字里行间竟会主动提及闻琛。这日常琐碎之事,本是他与她二人的甜蜜温馨,多出第三人,哪怕那是极其细微的存在,也会让他感觉到膈应。

    他对闻琛失望且憎恶,所以闻琛合该与魏珩一样,从她身边消失。

    而今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

    “城郊那场大火,你可有想说的?”周雪韶低下头,不敢注视魏襄。

    她怕自己看到他脸上出现闪躲与心虚,也怕自己发觉他的态度依旧冷漠淡然。

    片刻辗转而逝,魏襄一直没有说话,周雪韶不由的抬头望去,却只见到他微微皱起的眉。

    隔了一会,魏襄说:“那是意外。”

    他坦然讲出这几个字,好似是打心里觉得那就是个与人无尤的意外,周雪韶心中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因此断开。

    “意外?”

    茫茫大火,焚毁庄园。主人家状告无门、惨遭祸及者流离失所,城中议论纷纷,民心不定……带来这些苦厄与困境的那场大火,在魏襄眼里,却只是一个“意外”。

    瞬息之间,一种极大的悲哀侵入周雪韶的心腔,教她身心都染上茫然悲戚。她不明白魏襄为何能不痛不痒地说出这二字,仅仅“意外”,却将所有人祸与事患一笔带过。

    周雪韶目不转睛地望着魏襄。

    “失火是意外,那致使闻琛生死不明,也是吗?”

    34  ? 第 34 章

    ◎“我要回去。”◎

    她质问他。

    再一次, 提及另一个男人。

    千丝万缕的情绪在魏襄心中翻涌,让他想将这些情感抽练出丝,化作一条长绸, 侵绕她的身, 束缚她、执有她。

    不过好在他还算冷静, 再难以忍受也终归按捺住了冲动。

    “闻琛失踪,是我蓄意为之又如何?”魏襄拉过她, 攥紧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前带。

    他终于亲口承认。

    魏襄目光直视周雪韶,绝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听到他这样说, 她是会恼会怨, 还是会为了闻琛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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