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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2页/共2页)

他冷声传唤着,从未像如今这般紧张。

    第64章 64 、躲避

    毗邻京城的池阴城。

    正逢梅子?黄时, 雨僝云僽。长街处,散乱的人影纷纷至檐下躲雨。

    一连串匆促的脚步声踏过雨势,溅起?泥泞四起?, 惊得其余人慌乱避让。雨雾迷蒙里,只见一行人齐整步来, 所戴圆帽,身着官服。

    稍有些眼劲的皆知, 这些人直属京城的奉天军, 向来只服从皇命行事。

    雨打枝头边,一客栈小窗轻推,撇开潇潇之?色。

    东风瞄了眼街处面色俨然的奉天军,“连奉天军都出动?了,太子?…不,现在是皇帝了, 还真是大费周折。”

    “奉天军行事向来不会?对?外告知受之?何命, 正好用?来搜寻我们少夫人,呵…”

    北风冷笑了一声,眼里尽是讽刺。

    同屋屏风后, 乔时怜正卸去妆红,取下耳坠玉簪细细收好,又再将西风适才带回来的布衣仓皇换上。

    窗外雨声越发急促,一并敲打着她略有慌乱的心。

    原本再过五日, 她便要回京城将军府, 结束这一段赏春之?行。但她暂居池阴城时, 忽闻皇位更替, 秦朔登基。与之?同时,她收到了周姝辗转托来的密信, 信上嘱咐,告知她千万不能回京。

    如此告诫,只能说?明秦朔对?她有所行动?了。

    故乔时怜隐去行迹,暗自盘算着欲回西北寻苏涿光,却?逢骤雨急至,奉天军竟追到了池阴城,满城搜寻。

    从将军府调来暗卫护送已是来不及,眼下她只有三暗卫护身。更何况,除去势单力薄,与官家军队起?冲突,不见得是一件明智之?事,届时被扣上什么罪名,反是正中?秦朔下怀。

    是以如何躲避奉天军,悄无声息地离开池阴城才是重?中?之?重?。

    杵在一旁的西风瞧着乔时怜的面容,纵是乔时怜不修粉黛,布衣荆钗,那张脸依旧于?晦暗里极为出挑,她连忙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少夫人这样?还是会?被认出来。”

    话落时,客栈楼下传来沉闷的拍响。

    “奉天军持御令搜查,请配合我等执行公务。”

    今日雨至,客栈很?快便满了房,又见街中?有官兵当道,为避嫌,店家早早的将大门关了,以示打烊。却?不想,奉天军依旧追上了门来。

    乔时怜的心跳亦随着那越急的拍门声促然,吱呀声里,依稀听闻客栈店家已将门打开,点头哈腰地迎了他们入内,旋即奉天军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如急雨拍打。

    “嗒嗒嗒——”

    乔时怜深做呼吸,对?西风道:“来不及了。”

    若是想以妆容修饰达到换颜易容之?效,此招她从善于?女扮男装的周姝处学过,但少说?也需花上一个时辰精修细画才能瞒天过海,今此奉天军已至她所处的客栈,根本没有这个工夫让她去伪装。

    走廊外,奉天军正挨个搜查着各间客栈,浩大的声势惹来一众百姓侧目,又不敢多言,只得暗自心道着这新帝方上位登基,便急不可耐地要做什么,这日后不知还会?有什么严苛条例。

    此番奉天军已至乔时怜所住的房间,问着客栈店家住的是何人。

    军队威压之?下,店家没胆撒谎,索性诚实?道来:“是住了一个生的好看的姑娘,看上去来历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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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穿用?度皆是店内最好的,身边还跟着三个侍卫,那侍卫…好像,哦好像是两男一女。”

    店家说?完,奉天军为首的统领李槐序猛地推开了屋门,奉天军鱼贯而入迅速包围了两边。

    李槐序揖身抱拳,高声对?着屏风后道:“苏少夫人,皇后娘娘近日患了心疾,陛下感念您与娘娘交情至深,特请您至皇宫为娘娘纾解心结。”

    如今秦朔登基,李槐序话中?的皇后,自是指的周姝。

    屋内一阵沉默。

    回应他的,唯有接连不歇的雨声。

    “屋里…没有人。”

    不知谁这般说?了一句,李槐序皱起?眉绕至屏风内,察觉空空如也,唯有半开的小窗上,几道未及拭净的鞋印惹眼。

    他垂眼往长街看去,恰见一马车于?雨中?疾行,虽是未有标识为谁家马车,但其构架形制,非是寻常人家所有。

    李槐序挥了挥手,“追!”

    池阴城内,东风坐于?马车外,挥着长鞭,极力往城外赶着。马车之?后,是为骑马追来的奉天军,为首的李槐序死死盯着前处,任由雨势滂沱。

    水雾迷蒙里,东风不时回头瞄着越发逼近的奉天军,手中?鞭子?起?落得越发急促,“驾——”

    “站住!”李槐序喝声说?着,接而他挺身立于?马背上,蹬着马鞍直直往马车顶处跳去,蓦地拔出腰间别着的环首刀,直直抛向了马车前方,马蹄将踏之?处。

    马车顶部?传来李槐序稳步落至的响动?,东风陡然勒住缰绳,始才没让那刀身把马和自己一道砍成两半。

    值此间隙,李槐序已迅然跃下车顶,撩开车帘,“苏少夫人,得罪了。”

    而他望向车厢时,唯见着其里空无人影。

    东风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怯然问着李槐序:“大…大人,小,小的犯犯犯…了,什什么罪?”

    李槐序再番扑空,他回身揪着东风的衣领,沉声问道:“说?,苏少夫人在哪?”

    “我我…我,不不,不…”

    东风拧着骇然至极的面容,抖声说?着,“认、认…”

    李槐序心头本就?窝着火,偏还遇上一个结巴,他少有的急了起?来,“不认识你跑什么?做贼心虚?”

    东风当即垮了脸,指着俶尔赶至将他包围的奉天军,嗓音带着哭腔,“我我,没,没见过,怕…”

    他刻意扭着话头,拖延着时间,话中?意下反是怪奉天军追着他不放,才让他心生害怕,加快马速跑了起?来。

    李槐序彻底没了耐心跟这结巴掰扯。

    他知晓,不论这个结巴是否为故意混淆他视听的,若他越是和这个结巴较劲审问下去,便越难找到趁此时机逃遁的乔时怜。

    未几,稍平了心绪,李槐序命着部?下:“回头追。”

    池阴城某处小巷里,乔时怜带着西风北风二人往城外逃去。

    乔时怜不时担忧地往后看去,“东风不会?被奉天军为难吧?”

    西风咧嘴一笑:“少夫人放心,东风还在西北时,曾经闲得没事,与祁城一个小结巴玩了半个月,他那会?儿觉得好玩,就?学了小结巴说?话,模仿起?来毫无破绽。眼下那奉天军统领遇上东风,可得急死他。”

    北风补充道:“当时少将军用?了足足半年才把东风纠正,让他能够正常说?话。”

    乔时怜:“……”

    她似乎能想象出,苏涿光当时是如何教?人怎么正常说?话不结巴,这样?的事,一定曾让苏涿光头疼不已。

    不多时,三人躲至一废弃陋室里。

    西风忙不迭褪去外衣,露出其下绸缎罗裙,那是乔时怜原本的衣裙。

    “少夫人,我接着去把他们引出池阴城了。”

    西风理了理发髻,接下来便是她扮作?乔时怜,转移奉天军的视线。话毕时,她还不忘对?北风道:“北风,定要把少夫人平安送到祁城少将军那里。”

    北风:“放心吧。”

    乔时怜握着西风的手,细声叮嘱着:“你脱身后先回将军府,找苏将军商议对?策。”

    西风咽声说?着:“少夫人,一路小心。”

    乔时怜轻声点头以应。

    今此这般境地,乔时怜亦是迫于?无奈,唯有兵分三路的法子?,她才有脱身的可能-

    雨声嘈切里,万物披烟。

    乔时怜与北风二人混在出城的行人里。

    此番她所着破败蓑衣,又往自己面上末了好些污泥,始才遮住了她原本的模样?。但缺点是不能细瞧,否则她这样?细皮嫩肉的面相,很?难不引起?人怀疑。

    加之?奉天军知晓她在池阴城,城门处的把守,定比之?平时还要严格。

    果不其然,至城门下,早已排列了长长队伍,官兵挨个盘问搜查着。

    北风似是看出她的紧张,安抚道:“少夫人,咱们一会?儿依计行事。您别慌,大不了,我带着您杀出去。”

    乔时怜听之?怔了神,此话很?难想象是从素日沉稳的北风口里说?出的,倒是颇有几分西风的行事风格。不过她向来对?她的三个暗卫深信不疑,纵使紧张,她应当不会?慌张到露出破绽。

    及排至二人接受官兵盘查,粗喇嗓音穿过雨水,“喂喂,什么人,出城干嘛的?”

    北风先行开了口,“官爷,我和我妹妹出城到北边的栖陇村,上姑母那里去。”

    官兵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二人,“雨这么大,这时候赶着去做什么?”

    “今儿个姑母生辰,这时候去刚好赶上做晚饭。”北风答言,又掂了掂手里的鱼,“喏,礼都备好了。”

    这活鱼连着鱼篓,是北风适才从跟前排队出城的大汉那里高价买来的,彼时那大汉还以为遇上了一不知行情的年轻二愣子?,满口爽快地和北风成交了。

    官兵又再留意到北风身后的乔时怜,扬起?下巴对?着她怀里的包裹,“打开瞧瞧。”

    乔时怜埋着脸,掩饰着自己面上的破绽,极为配合地松开了包裹,露出其里衣物一角和些许碎银子?。

    她拿出碎银递给官兵:“官爷辛苦,咱家是这四七坊里做生意的,今年多亏官爷们辛苦,守得池阴城安宁,我跟哥哥才赚了些钱。这点是给姑母备礼时剩的,还请官爷笑纳。”

    官兵尤为满意地接过了碎银,当即将银子?收于?袖中?,吆喝着二人:“过去吧。”

    乔时怜顿时松了口气,跟上北风往城外而去。

    却?是方踏出一步,传来官兵叫住二人的嗓音。

    “等等。”

    乔时怜心脏不争气地加剧了跳动?,她强作?镇静地驻足于?原地。垂眼之?时,她见得北风已暗暗抚上了藏在腰间的兵刃,她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以示稍安。

    官兵追上了来,从怀里掏出一画像,对?着乔时怜的脸端看着:“小娘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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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愈急切,北风以内力不着痕迹地落着雨水打落在他手里的画像上,一瞬间,还未及官兵看清比对?,其上墨痕已融成了一团。

    乔时怜瞥了眼化作?浓稠墨渍的画像,假作?不知,“官爷,怎么了?”

    官兵见手上画像已被淋湿,无法比对?,碍于?面子?,他只得招招手,“没事了,走吧。”

    纵是虚惊一场,乔时怜方才亦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北风低声道:“少夫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出了池阴城,去前方的镇子?买两匹快马,便能赶去西北少将军处了。”

    乔时怜微微颔首,她将斗笠往面处拉下了几分,谨慎地环顾着四周,混迹在行人里徐徐前行。

    正当她缓下心神,与北风同行不过十步开外之?际,耳侧忽的响起?熟悉的嗓音,犹如炸雷轰鸣。

    第65章 65 、囹圄

    “时怜, 久违了。”

    雨势滂沱,重重晦影处,罗伞擎盖下, 男人傲然的语调传来。

    随即窸窣声响踏过泥泞,密集的步伐逼近, 得令而来的奉天军已将乔时怜与北风二人团团围住。

    北风拔出藏于腰间的软剑,挡在了乔时怜跟前。

    天地昏沉, 沥沥声色里, 一人一剑,与雄然?昂首的军队对?峙,胜负仿佛早有定论。

    乔时怜冷眼看着倏忽发生的一切。

    此前她听得秦朔嗓音乍然?响起时,她只觉心脏似是?无形间被一双手陡然?捏住,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亦是?花容失色。但眼下见着真正落入难逃的绝境时, 她忽的平静了下来。

    再慌张, 她也是?无路可退了。

    她望着已贵为天子的秦朔,不由得出声反讽,“陛下还真是?有心, 在此等候。”

    细微的虫鸣掠过雨声,身前的北风疑道:“寻踪虫?”

    他偏过头?,低声解释与乔时怜:“此虫可追寻某种气味,百里之?内无处遁形。”

    雨声漫漫, 双方剑拔弩张, 谁也未动?。

    秦朔似是?格外?有耐心。

    他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口, 以猎人的姿态, 向?着二人俯首而视,“时怜, 今日你身边那个小姑娘穿着你的衣裳,引奉天军往城东而去,朕险些都被你骗过去了。好在朕从你送给皇后的诸多香露里…取了些许。”

    “朕试了这么多,终于发现城中两处有反应。”

    除了乔时怜这一处,另一处便是?西风那里。只是?不知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什么,他这一来,直接撞上了出城将逃的乔时怜。

    乔时怜抬手让北风收了剑,孤身向?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陛下圣驾,臣女?不得不迎。只是?陛下若想让臣女?入宫,也需传召于将军府,而非在此草草行事。”

    秦朔对?此,早备了一套说辞:“皇后近日烦思难解,郁结于心生出心疾,朕念其家人尽赴东北战线卫国,京中唯有时怜你是?她的知心好友,可为皇后解忧。今日出宫前,皇后已缠绵病榻难起,故朕等不及传召了。”

    纵是?隔着蓑衣,乔时怜仍觉身上雨水渐凉,她咬牙问道:“若臣女?不愿呢?”

    秦朔轻笑一声,“时怜,你可知在绝对?的皇权之?下,未有愿与不愿,只有从与不从。更何?况,你的命还在朕手里,似乎容不得你自己?做选择。”

    乔时怜讥道:“陛下上回违背你我约定,臣女?以为,此约当作废了才是?。”

    她自是?指秦朔表面应了她替她保密,暗中却欲散布一事,虽然?此事被她提前搅黄,但未做成,不代表未做过。

    提及此,秦朔面色微变,却很快平复如常。

    作废便作废罢,事到如今,乔时怜早已是?他掌中之?物,不论是?远在西北的苏涿光,还是?京城的将军府,无人可阻挡他强占她了。

    他和苏涿光的角逐,很快便会落幕,他将站在高位之?上,成为最终的赢家。

    “朕的耐心有限,时怜,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

    话中威胁意味很是?明显。

    乔时怜知,现下的她,生死全凭他一念,根本未有反抗的余地。

    北方战事未平,将军府的地位暂不会被动?,但若她抗命,保不准待得战平,秦朔将鸟尽弓藏,卸磨杀驴。昨日她才听北风说,西北前线敌兵已退,苏涿光最迟将在月末回京。

    她需为苏涿光争取时日,而非一味地与秦朔硬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少顷,乔时怜深做呼吸,沉静应道:“既是?回京入宫,有陛下的奉天军护送,臣女?的侍卫便不必跟着入宫了吧?”

    秦朔见她松口,笑意掠过眉眼:“依你。”

    北风一时慌了神:“少夫人…”

    乔时怜若就此入了宫,他如何?有脸回到将军府?他宁可拼死把乔时怜冲出重围,也不愿落得如此局面。

    乔时怜暗暗扯动?着他的衣袖,“北风,你听我说……”

    雨水难察的急促起来,秦朔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扬声问着:“时怜,你同你的侍卫交代好了吗?”

    他当然?知道,乔时怜这样做,不过是?另寻他法,让她的侍卫能够安全离开,为苏涿光乃至将军府传递消息,商议对?策。但他并?不在意,他觉得哪怕他任由乔时怜苦心密谋什么,她也掀不起浪来。

    待嘱咐完毕,乔时怜拍了拍北风的胳膊,“回去吧。”

    北风郑重应着:“是?。”-

    及入宫,已是?雨暮时分。

    疏雨渐歇,挽过夜色。

    乔时怜抵至皇宫某一寝殿时,她望着陌生的周处,“陛下,若臣女?没有记错的话,这非是?皇后娘娘住的寝宫。”

    烛火熠熠,照彻极尽奢华的雕玉案几、浮翠屏风,层层帘幔缠就珍珠相缀,其下镂金嵌瑙的青铜炉焚着沉香,烟色缕缕。

    秦朔浮起的笑意不达眼底,“朕会让你见到皇后的。”

    此处寝殿,可是?费尽了他不少心思打造。他想,比起将军府,他这精心布置的金丝笼,更适合把她囚在这里。

    “嗒——”

    寝殿的门?被夜风带过,余下乔时怜与秦朔二人,立于晃动?的烛影里。

    眼见秦朔离她不过几步之?遥,乔时怜不自觉地往后退着,拼力掩饰着不安。纵是?她调整着渐促的呼吸,抑制住发抖的手,却依旧被步步逼近的秦朔察觉。

    无人做声的寝殿里,她颤巍巍退去的步子,逐而慌乱的气息,清晰可闻。

    “你在害怕?”

    比起发问,秦朔这刻意拖长的语调,更像是?陈述而出的语句,似是?在印证着她此刻极力藏着的心绪。

    旋即秦朔露出满意的笑,偏而让乔时怜瞥见时不寒而栗。

    他说:“好极了。”

    她越是?怕他,他骨子里征服的欲望便越是?受着刺激,继而使他心底觉着无比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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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时怜当然?害怕。

    从池阴城回京一路上,她皆在想,届时若到了皇宫里,她该如何?应对?秦朔。可如今真的身处这样境地里时,她因过于恐慌,灵台陷入了一片空白,设想的各种法子一霎都抛至了九霄外?。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秦朔想,她做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所以她才这般害怕。

    高大挺拔的身形朝她覆下浓重的影,乔时怜望着处处充满危险的秦朔,面色愈发惨白。

    她步步退身,后背抵至冰凉的墙处时,她遽然?急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适逢寝殿外?,久德公公的细嗓传来,打断了此间诡异气氛。

    “陛下,今日正英殿堆积的折子还未处理。”

    秦朔动?作就此一顿,未再继续对?乔时怜施压。

    他想着乔时怜既已入宫,来日方长,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随后秦朔折身跨出寝殿,命着殿外?的宫女?:“来人,好生伺候。”

    乔时怜如溺水获救般瘫软在墙角,大口喘着气,却又?听得秦朔嗓音幽幽传来,“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这些丫头?。”

    转眼已是?过了五日。

    这期间,乔时怜未见着秦朔。

    而她被软禁在此,行动?范围被圈限于这华美?的寝殿里,门?处有着宫女?日夜监守,她为防自己?异动?会引秦朔前来,假作安身于此,不敢造次。

    只是?被囚的时日一长,无人可言的孤寂渐渐攀附至心口,让她难受至极。

    乔时怜只好让宫女?给她送来笔墨纸砚,她以此消遣的同时,亦不由得在那空白页上,反复写着苏涿光的名字。

    横竖钩画,尽是?相思。

    是?日,清风容与,金光掠过半推的小窗,落在她又?写完的一叠纸上。

    她忽听得寝殿外?传来宫女?的急声,破开此处寂静。

    “长公主殿下,此处是?陛下特意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入之?地。”

    昭月怒声斥着宫女?:“放肆!何?时轮得到你们来拦本公主的路?”

    宫女?苦苦哀求:“殿下,殿下!这里真不能进?…”

    昭月持着惯有的娇横,续道:“这整座皇宫都是?皇室的,本宫从未听说有何?地是?不允我进?入的。怎么,皇兄是?有颁布了明令,封禁了此地吗?”

    宫女?嗫声答言:“…没有。”

    昭月高声喝道:“既是?没有,此地本宫还非进?不可了!”

    宫女?尖叫着阻止,“长公主殿下!”

    乔时怜推开寝殿朱红绮门?,“让长公主进?来吧。”

    见宫女?面中带有迟疑与胆怯,她知宫女?是?怕抗令被砍头?,又?道:“陛下那日走的时候,有跟你们说过,若我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你们说。我现在的要求就是?,让长公主入内。”

    宫女?始才踌躇着退下,“是?。”

    待昭月急不可耐地步入寝殿,“时怜,你住在这里几日可好?没想到皇兄居然?敢把你直接带到宫里,若非这几日京中传言,新帝欲强占臣妻违背君德,闹得沸沸扬扬,我还竟不知此事。”

    听闻昭月传来外?面的消息,乔时怜这才松了口气,“这事,是?我让北风去散布的。只能这样,秦朔才会迫于压力,不敢轻举妄动?。”

    她心里明白,皇权看似绝对?而不可动?摇,实则还有着诸多限制束缚着。

    秦朔刚登基,纵是?他从前身为储君时,在政绩上有着斐然?反响,但位高者愈高,达到无可再进?的顶端时,他便会受到座下万千回音左右。

    秦朔最在意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当他至高无上的皇权受到威胁时,哪怕他再想得到她,他也会去衡量轻重。

    所以那日她在池阴城外?被包围,她让北风先行脱身,就是?想要对?外?以君德之?说,去触及他的利益,从而还得她的自由-

    远离京城的西北,祁城。

    黄沙纷扬里,裴无言送行将动?身回京的苏涿光,“少将军放心,西北战线的部署固若铁桶,敌方就是?一只苍蝇也放不进?来。”

    苏涿光翻身跃上野风马背,点?头?示意,随后扬鞭策马,疾然?消失在了尘土里。

    随行的风来勉强跟上苏涿光,“主子,算时日,季大人应当已是?收到您的传信,去将军府取到信物,请归隐的太傅陆虚怀老先生至皇宫了…少夫人不会有事的。”

    见苏涿光抿唇不言,风来接着安慰道:“若说先皇已因病退居皇家林苑,无心过问朝事,如今天下,唯有这位太傅说的话,能让新帝听得进?去了。咱将军府曾救过太傅的儿子,他老人家欠咱恩情,定会相帮。”

    回应风来的,唯有苏涿光绷着冷峻面庞,攥紧了缰绳挥鞭的嗓音,“驾——”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及苏涿光不歇不眠地赶路三日,他却因骤然?而至的暴雨,困在了塌陷的官道边,苏涿光只好择一废庙暂歇。

    彼时灰尘布满的废庙内,苏涿光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未减分毫的瓢泼雨势,捏着马鞭的手青筋纵起。

    他已是?急得快要坐不住了,他想,若再过半个时辰暴雨未有歇止之?势,他便要以轻功强行越过塌陷的官道,逼着自己?竭尽内力赶到下个镇子买马再行。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远在京城的她如今是?何?情形,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他无数次在纵马狂奔里,后悔没有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让一朝登基的秦朔有了可乘之?机。

    世?事总是?爱这般戏弄人。苏涿光千算万算,把她周处都安排得妥当,即便不慎被秦朔钻着空隙,亦不至于到绝境,独独没算到秦朔会在这一时候当了皇帝。

    不多时,他急躁地拎起行囊欲冲进?雨里,却是?听得一物啪嗒落出的声响。

    苏涿光垂眼看去,是?那时他赴西北离京前,乔时怜硬塞进?他行囊里的那串佛珠。

    他躬身捡去,眼前蓦地现出一些从未有过的断续画面。

    第66章 66 、出逃

    “施主, 往生轮回皆是冥冥注定,您又何苦执着?”

    苏涿光指尖触及佛珠的一瞬,耳畔传来这样劝说的嗓音, 若他没记错,说话者应是妙善寺的慧禅大师。

    但眼下废庙里, 除了跟着他身?后的风来,并无他人, 更遑论, 这里与妙善寺相隔遥遥。

    他晃了晃蓦地刺痛起来的头,强压住喉中的闷哼。他几近以为自己是产了幻,却是?雨声潇潇之中,眼前?莫名浮现出这样一副模糊画面。

    山路幽折,蜿蜒转入深青。通往妙善寺的路上?,泼天骤雨激起空蒙之色, 来往人烟寥寥。

    唯有一道浑身?湿透的孤绝身?影显得突兀。

    那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能瞧出是?一个?男人,他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从荒野至山脚,又沿着山路入妙善寺,至佛堂香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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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男人这样三拜九叩的步骤,似乎已重?复了不知多少?时日, 慧禅大师早早的杵在了山门前?, 候着来人。

    方才耳畔突显的那句劝说, 正是?画面中的男人入寺内, 慧禅大师所言。

    苏涿光觉得奇怪,这画面很明显不是?他应有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从未冒雨去过妙善寺,更不知这男人为何人,他为何会有这样所见。

    彼时慧禅大师见男人沉默不语,只?得摇头叹声道:“唉,也罢也罢。”

    “老衲这里有一串佛珠。”慧禅大师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面色郑重?地递予男人,“因缘际会,如何延续,便要看施主自己造化了。”

    苏涿光始才发觉,那佛珠正与他手中的别无二致。

    而男人转过头欲离妙善寺,苏涿光惊然从这断续画面里,窥得那男人面容——这,即是?他自己。

    ……

    与此?同时,废庙内,风来随在苏涿光左右,不知所措。

    “主子?,主子?,您还好吗?”

    他知京中变故突生,主子?因为少?夫人一事急得心如火焚,这些日他根本不敢多劝半个?字,只?得暗中祈祷上?苍,愿远在京城的少?夫人平安无事。

    只?是?方才,风来见苏涿光陡然站起身?欲离时,佛珠从其行囊滑落而出,主子?拾起的刹那,忽地躬身?捂住了额头,面色极为痛苦。

    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顿时忧心起来,京中少?夫人安危尚未可知,若主子?在这节点又出了什么事,他有何颜面去见苏将军?

    庙外风雨愈急,一并摧折着他的思绪。正当?风来欲开口再度问苏涿光时,只?见苏涿光挺直了背,双目生寒,猛然往废庙外的大雨冲去。

    “主子?!”风来急声唤道。

    只?听苏涿光冷然的声线浸着雨水传来:“你即刻回西北祁城,让裴无言持我的帅印,秘密谴军至东北战线。告知他,是?之前?推演的第?四种可能,他自会明白。”

    “是?。”风来怔怔地接过了命令。

    纵使他觉着疑惑,主子?怎么忽然管起了东北战线之事?那里不是?有周侯爷坐镇吗?虽然以帅印调兵,在数量不多的情况下可先?斩后奏,但这样做委实不太像主子?谨然的行事风格,日后若被新帝逮着不放,怕是?对主子?尤为不利。

    可如此?一来,似乎更能说明,主子?交代的事严重?异然。

    故风来不敢耽搁,收拾着行囊准备返回西北祁城。

    另一处。

    磅礴雨雾里,苏涿光跃上?马鞍,他拍了拍野风马背,握紧缰绳朝着眼前?坍塌的官道仰蹄疾驰而去。今时雨已比之此?前?的瓢泼小了不少?,这样的距离,他有把握可以跨越。

    迎面晦雨刺骨,苏涿光定然望着前?处,烈风掠过他凛然的眉眼。

    他之前?从与佛珠相触里,忽的看到了很多东西。回想起最初经过佛珠,见到的男人与慧禅大师交谈一幕,加之去年与乔时怜经过妙善寺木屋,他得慧禅大师一番话,苏涿光也猜到了些许因果联系。

    这份记忆,更像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譬如,在那份记忆之中,他去妙善寺求于神佛,是?为了蒙冤惨死的乔时怜。

    她真的死过一次。

    一如她口中曾重?复了数遍的噩梦。他从前?只?是?听她说起,仅凭那简言字句里去想象那样的事,是?如何让她心生恐惧。但就在须臾前?,他目睹了她噩梦上?演的一切,甚至是?事后为她收尸的悲凉下场。

    心口如有眼前?大雨灌满,凉得至极,又极为窒息。

    又好似有一把利刃,缓缓划过了他的胸膛,一刀接连一刀。

    苏涿光捏着缰绳的骨节已是?发白,他竟不知,她曾在那等绝望里悲鸣而死,身?陷泥泞,无一人相助,无一人救她,唯有数双本该护着她的手,把她推进了无底深渊。

    她是?如此?无助过。

    哪怕他事后为她查证了一切,还了她的清白,逝者亦无法还生。他有无数未来得及言出于口的话,彻底淹没在了那场他寻到她尸身?时,颇为荒谬的大雨里。那时他不过是?如常未有赴一场宴席,便听到了她的死讯。

    那时他应是?后悔至极,愤怒至极。

    为何没在两年前?回京之时,于宫宴重?逢时告知她从前?的一切?为何自己不再胆大一点,直接从秦朔身?边把她抢回来?这样她就不会遭受恶意?,受到这些伤害,在鬼门关孤零零走了一趟。

    算下来,这一世她与他的转机,发生在落霞山别院。

    她主动寻他,求助于他时,前?世他求来的际会,已然应验-

    京城,皇宫一隅。

    暮色正晚,霞光潋滟。

    乔时怜推开了寝殿的大门,刻意?扬着下巴,无视了垂首守在两边的宫女,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殊不知,她已是?紧张得后背冷汗涔涔。

    今日昭月寻到此?地,与她叙话至此?间时辰,随后昭月褪去了她的衣裳,又将乔时怜的发髻盘做其同等样式,送她出寝殿时,还不忘高声说着,“时怜,我先?走了,闲时再过来看你。”

    随后走出寝殿的,却是?扮作了昭月的乔时怜。

    昭月素日里骄横,脾气暴躁,皇宫里无人敢惹,亦鲜有人敢正眼相视。此?番借着黄昏时分,视野模糊,乔时怜趁此?机会逃出去,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

    昭月告知她,周姝会在这寝殿外不远处等候。这样偷天换日的计划,是?二人一早商量好的。

    不多时,乔时怜顺利出了寝殿,得见宫墙一隐秘角落处,暗影浮动下,周姝正身?着华服,金钗钿玉,盈盈亭立。

    “阿姝…”乔时怜眸中微热,一时喉中凝然。

    她知周姝为她做到这等地步,是?冒着被秦朔发现的风险。

    周姝迅然叮嘱着:“时怜,我已备好了出宫的马车,车夫是?侍奉在我周家多年的人,算是?我的心腹,你可加以信任,唤他周伯即可。昭月如今有府邸公主府在外,你且扮作昭月,先?行出宫去。”

    “陆统领今夜守宫门,我已提前?打?点好,届时他会放你,不会细察。陛下近日朝务繁忙,并不得空,昭月那里也会帮你拖延,你趁此?时日离开京城,去西北苏少?将军那里。”

    话毕,周姝握着她的手续道:“你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法子?善后,不会波及任何无辜之人。你只?需记得,尽快离开京城。”

    “好。”乔时怜知时间急迫,纵是?她为着默默助她之人感激涕零,亦不宜在此?忸怩。她当?即随着周姝的安置,钻入了马车。

    车轱辘碾过青石路的声响阵阵,乔时怜端坐在马车内,心头渐而舒然。她终是?要逃出这让她日夜难安的囚笼,重?获自由。

    至出宫时,一切都很是?顺利。陆昇守在宫门,掀帘查探车内的乔时怜后,带着一应禁军对马车内的“长公主”揖首行礼,她很快便乘着月色,与那夜下宫墙深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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