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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六)度玉神祭(第2页/共2页)

几声沉闷的“吱呀”声。

    列萱看向她们——杂工们身材高大强健,深色的衣袖被卷至手臂上端,颜色偏棕、刀斧劈削般的结实而修长的臂膀被显露。

    “那两个搬桌的,像是肃族或殷族人。她们是你们暂时雇佣的吗?”

    “她们是白灵教区内部的职工。”

    “是青鹓教的眼线也说不定。”

    祭司有些生气:“您可别血污自口。依我对她们的了解,完全能确认她们是忠实的人。”

    列萱笑了笑:“开玩笑的,别介意啊。行了,谢谢您陪我聊,我就不惹您厌了。”

    她明白再跟祭司耗下去也无意义了,于是就来到观众席,找了个正对着祭台的好位置坐下,等许念一她们来。

    里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人们凑集在一起,变得沸腾吵闹,在宏穆的祭台前,她们仍能聒噪地聊着,寻着自己的一方席位。

    她们三五成群、眉开眼笑地盘坐在位置上,有的甚至把一整套梳妆打扮的东西全带来了。她们中有人将一面镜子立在膝盖上,补妆美颜,不知道的还以为过一会儿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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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场亮相。

    在靠前排的位置中,许氏姐妹很快找到了列萱。萱姨的手肘支在屈起着的大腿的膝盖上,撑着下巴,眼神有些飘忽。

    “萱姨。”许念一喊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恢复了平日的笑颜,她拿回放在邻座座位上的丝巾和水瓶,又招呼她们坐下。

    “之前破庙拆了,建了半露天的祭场呀。以前打死也不愿意来的地方,现在却座无虚席了。”

    列萱笑叹了声,自说自话:“果然,人都喜新厌旧。”

    太阳敛了它的威风,满身暗红地歪颓在拱形祭台体侧的树桠后,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最后一丝光亮从树的枝叶间透过,然后就彻底没了生机,红轮渐渐于天际消隐,原本绕在它身侧的紫红色的云霞也光彩顿失。

    当一切整顿妥当,祭司便来到祭场中央。她对着立地扩音器说道:“诸位来宾,微司宣布,庚子瑞年宗神祭展演即将开始。”

    人们闻言安静了些,但仍有不少杂音传出。祭司又把话说了一遍,杂音这才消停。

    忽地,几声幽远的筹箫吹奏的清曲传响。祭台两侧秋风猎猎,一时间龙旂阳阳,和铃央央。紧接着,沉闷的鼓声如天雷入地般滚滚而来,盛大而澎湃。

    北侧专用入场口鱼贯出三十来个身着浅黄色对襟衣衫、束冠带的人。几匹身披鸧[cāng]纹鞗[tiáo]革的纯白色灵犬也依随而来。

    悠浩超迈的歌曲在此刻唱起。

    她们中有一半人捧着黍稷,另一半端着半熟、切置精巧的牲畜内脏与香草酒,跄然而不失严整地走上两侧的台阶,来到祭台上,在盈尺白雾里,她们三步一低首,躬身直至那方长桌前立定。接着便将贡品谨慎缓慢地放好,揖身下拜,她们身旁的灵犬也有序地趴下。最后便依照与之前一般从容严谨的作风退至祭台两侧,分两股站立。

    “这些人中白灵会内职人员占多数吧。”许念一猜测道。

    列萱接过话茬:“这些礼数麻烦得很,还要做到跪拜的程度,如果不是真心景仰,看起来会很假,信教的当然会做得更好了。”

    “二端即立,初礼已成。愿涅尹、菁苍、端启三主宗神照恤下土,佑民福乐安寿,教民相亲。”祭司说完,来到黑松桌前,作揖三下,然后高扬声音:

    “已献大武之心肺,腯肥之膏脂,柔毛之脏腑,太宰俱备[1]。余代白灵全会,以教法之名复献清酌、嘉玉,而请‘清欲’。”

    一旁的副手端来一壶酒。祭司将酒倒入觥杯中,再放入玉块。

    “今年还有些创举。”许念一禁不住评价。

    许鹿尔说:“别说了,看吧。”

    许念一不听。她环顾四周,见人们又开始躁动,便和萱姨聊天去了。而祭台上,祭司来到离扩音器二尺远的地方,高唱起祭词来——

    天命尹苍,降而生皓[2]邦畿万里,维民所止;既载清酤,赉[lài]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戎既平;

    我有嘉宾,亦不夷怿,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自天降康,降福无疆,俾缉熙于纯嘏[gu]。

    祭司唱词时,那些带孩子来的人再也管不住她们的小孩。那诘屈聱牙的讲话让小孩们倍感约束,有的大哭大叫,有的则四处窜走。大人们只得采取一些强硬性措施来制止她们的行为。

    然而,越强硬孩子们就会越反抗,这就意味着会弄出更大的动静。于是宾座台上渐渐喧哗起来。

    祭司觉得场面难以控制了,就赶忙掐断结尾的几句话,说:“请诸位安静!接下来将以禋舞祭宗神。”

    话音刚落,祭场的乐曲就变了——多种管弦乐器交织成的清妙舞曲轻缦薄纱似的在众人耳畔萦绕,让人心都飘飘然了。

    就在这时,八名身穿章纹袖领白裙衫的舞者簇拥着一名着袗衣锦袍的毓子从正阶走上了祭台。

    那位毓子双手轻搭于腹,步履款款而轻盈地拾级而上——朱质黻黼[fufu]、襟裾上有刺鸾的锦袍微微坠于棕红的台面,随着婷婷袅袅的身子微波似的曳动,像一尾宽硕的凤羽。

    列萱忽然想起卜仙荒谬的预言——“有灵犬会化人”。见到这名舞者,她有点当真了,因为光看那瑰姿艳逸的背影,就知道那一定是个绝美的人。

    众人彻底沉静。甚至孩子们也不哭了,只是直直地看着那些神仙样的人,然后轻微地啜泣,任由鼻涕眼泪挂在脸上,摇摇欲坠。

    许念一对这样的气氛很无奈,只能叹气。

    她这么想着,忽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肩上,侧脸看了半天才意识到那是鼻涕。

    许念一往后一看,不知是哪家的小孩站在了她背后,正好奇地注视着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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