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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20(第2页/共2页)

年前的照片,说明他才从精神病院出来。

    听说燕铭将他看管得很严,那他应该也不知道他是谁。

    江挽心中松了口气,将头巾裹得更严实,心中警惕弱了几分,朝记忆中的路走去。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回来过这里。但他在这个小区住了十八年,曾经走过无数次回家这条路,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家。

    这些年小区也在不断翻新,不仅更换了更智能便捷的门禁,扩大了绿化面积,还新修了便民的露天游泳池和健身器材。

    一切都很簇新,但他回家那条路还是没变。

    江挽打开门禁,穿过楼下大堂,抵达电梯前。

    两部电梯都在一楼,但其中一部已经在运行中,窄小的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很快从“1”跳成了“2”。

    江挽进了另一台电梯,按下了13楼。

    电梯缓缓运作,稳稳停在13楼。

    江挽出来时下意识瞥了眼另一部电梯,同样也停在13楼,顿了顿,在楼道里转了个弯,却只看见他对门的邻居关上门。

    没看到人,但他家对面那户一直都有人住,奶奶在时和邻居的关系都不错,连带着江挽和他们关系也不错,但是——

    江挽不喜欢这些房子里的男主人。

    他们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恶心。

    尤其是当他们撞见他在练舞时,练功服贴身轻薄,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就反复在他的腰臀间逡巡。

    江挽低头输入指纹和密码,门内发出“滴”的一声。

    然而当江挽打开门时,他却突然生出近乡情怯的感觉来,迟迟没进去。

    过了许久,在背后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时,江挽才恍然回神,迈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江挽低头,取下墨镜和头巾放在行李上一同留在玄关,然后轻轻穿过玄关,走进熟悉的客厅,目光匆忙扫视了一圈熟悉的、和小时候的记忆别无二致的布置,停在被端端正正摆在客厅的遗照。

    黑白遗照上的老人注视着站在她身前的小外孙笑得慈祥温柔。

    江挽这些天一直紧绷的身体和神经突兀地松懈下来,后知后觉一阵浓浓的乏累涌上心头。

    他对这套房子的感情很深。

    不仅是因为这套房子寄托着他从小到大的回忆——从被抱在奶奶怀里的牙牙学语时期到后来因为不停长个,晚上腿疼到睡不着,被奶奶发现后天天给他订鲜牛奶的青少年时期,还是因为这里有他的奶奶。

    他的奶奶待人平和,温柔了一辈子,却用瘦弱坚毅的身体将她的小外孙护在身后,从来没有让他受过委屈,她从始至终希望的都是她的小外孙能安心追梦。

    可惜江挽没能如她的愿。

    江挽走得更近,垂下眼注视着老人,手伸向遗照,遗照却沉得他不得不绷紧了手指,用两只手才捧起了老人的遗照,白腻指腹蹭过遗照的玻璃相框,蹭到了厚厚的灰尘。

    “奶奶,”江挽眨了眨眼睛,眨掉眼中的水雾,眼尾却有些红,拂开老人脸上遍布的灰尘,轻声说,“我回来了。”

    尽管他竭力想抑制眼泪,但泪水还是垂下来掉在遗照上,在厚重的灰尘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坑。

    奶奶当年去世,他求了燕铭许久才见了她最后一面,没让老人走得太遗憾。

    后来燕铭虽然帮他下葬了奶奶却没告知他墓地在哪儿,还想切断他和以前的联系,想让他抓住的依靠只能是他,所以这套房子被卖得很匆忙,几乎是低价贱卖出去。

    幸运的是买走这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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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的主人很快就出了国,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收拾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东西,一直让屋里保持着被卖出去之前的样子,直到江挽托人联系他将它买回来。

    但他以前存着奶奶照片的那个手机被燕铭没收,现在的手机里只有一张照片,还是江挽前不久才在粉丝那里保存下来的、没有奶奶正面的那一张。

    江挽轻轻舒了口气,红着眼睛放下奶奶的遗照。遗照却仿佛水洗了一遍,老人一成不变地透过干净的玻璃相框注视着他。

    许久没回来,家里断了水电气,江挽废了一会才恢复了水电,又在网上下单了生活用品送过来,擦干净奶奶的遗照,将它端端正正摆放好,才看向紧闭的三个房间,莫名有些腿软。

    他提起一口气,迈步走向那三个房间。

    原本有四个房间,但其中一个房间给了他,一个是奶奶的房间,剩下的两个房间被奶奶花钱请人打通,给江挽改造成了一间练舞室。

    练舞室的墙上还贴着江挽小时候在舞蹈培训班拍下的照片——

    他五岁时第一次被老师摁着练软功时崩溃到哇哇大哭,下一张被按着练软功却咬着牙硬撑,眼睫上挂着豆大的眼泪。

    他在老师手下练功,奶奶心疼地站在家长区给他拍照,却没有因为溺爱上前阻止,只在结束后抱着抽噎着抹眼泪的江挽回家,亲他软软的小脸:“我们宝宝好棒啊。”

    “妈妈在天上会为你骄傲的。”

    “奶奶呢?”江挽看着照片,记忆的阀门突然溃防,耳边仿佛响起了他抽抽搭搭的稚嫩的回答,“奶奶也会骄傲吗?”

    “当然会。”奶奶说。

    小江挽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亲,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甜丝丝地说:“那宝宝会努力让奶奶和妈妈更骄傲的。嗯……还有爷爷!”

    “哎哟,”奶奶笑着捏他的小鼻子,“这是谁家的宝宝呀,怎么这么乖?”

    小江挽被夸得羞羞答答:“是奶奶家的。”

    除了这两张照片,还有一些其他时段的照片,但一无例外都是他在练功时拍下的。

    但除了练习室,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过他的舞蹈。

    因为他很小就知道有人看他的眼神不正常。

    不管是同龄的男孩,还是比他大许多、已经成年的男性,看他的眼神比起喜欢,更像是迷恋。

    江挽挨着看完了照片,目光留恋,许久才离开了练舞室,推开隔壁的房间。

    这是奶奶的房间。江挽轻车熟路打开衣柜,在衣柜里看见两张遗照。遗照上的两个人都很年轻,是他的爷爷,和他的妈妈。

    他从来没见过爷爷和妈妈,但他经常看见奶奶擦拭这两张遗照,从来没有让它们落灰,但现在它们也像奶奶的遗照一样落满了灰尘。江挽把它们抱在怀里出去,最后才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还保持着他离开去读大学时的模样:他的小床还铺着他最喜欢的那套床上用品,书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笔也规规矩矩挨着书本,并不杂乱。

    春明舞蹈学院在本市,当时他以为他只离开一段时间,随时都可以回来,所以只是简单收拾。

    但现在显然住不了人了。

    江挽没请保洁阿姨上门打扫,等在网上买的生活用品送来之后,他就自己收拾了房子,勉强收拾出可以住人的模样。

    但床上的东西放了这么多年,显然没办法在用,无奈之下他只能叫小陶送套过来。

    小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顺便还给江挽带了夜宵,进客厅就看见三张遗照。

    小陶从来没有在江挽面前听他提起过家人,此时见到了这三张遗照和他江哥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心里门儿清,趁江挽吃夜宵的时候就去铺床,然后把垃圾带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江挽去洗了澡,才有空看手机。

    他下午的时候通过了那三个人的微信。

    他点开微信,果然看见那三个人发过来的微信。

    沈知砚:【江先生何时来淮江?】

    顾司沉:【江先生,我是顾司沉。】

    燕旭:【挽挽,你走了吗?你为什么不带走我送你的东西?我可以给你送过来吗?挽挽。】

    还有顾逐之的消息:【挽挽,你的香水好香。】

    【你不理我,是生气了吗?聂导手里有个双男主大IP,男一很适合你,是一番。】

    【我想和你一起接,可以吗?】

    【我是二番。】

    【挽挽。】

    【你怎么不说话?】

    【狗狗的心也是肉做的啊.JPG】

    江挽眼睛还有些红,心很累,不想应付这些人,只退出来,又翻出他趴在奶奶膝上的那张照片。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会,目光突然停留在他们身后的那棵树上,脑中想起他不小心在燕铭儿子的相机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他终于意识到他看见那张照片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因为那张照片和他手里的这张不仅背景一模一样,连拍摄的高度和角度也相差不了多少。

    那这张照片……是他拍的吗?

    江挽心脏突然跳得有些快。

    第16章

    万一是, 他是不是还拍了更多他和奶奶的照片?

    江挽的心脏因为这个猜测而兴奋地跳个不停。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其他照片,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又很快躺了回去。

    他和燕铭的儿子只有一面之缘,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能贸然去找他。

    江挽想了想,翻到了张特助的微信,点了进去。

    张特助跟在燕铭身边这么多年,是燕铭的心腹,不可能不知道他儿子的事。江挽直白问:【燕铭那个儿子十年前在哪儿?】

    张特助几乎秒回:【春明中心疗养院。】

    ——他的回复简明明了,也没有任何窥探江挽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的意思, 和以往的每次被江挽询问后回复的风格一模一样。

    春明中心疗养院就是江挽奶奶十年前住的那家疗养院,江挽有时也会在那里做义工, 但他没见过这个人。

    江挽正回忆着这件事, 突然瞥见他的屏幕上方不停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过了会,他就收到了张特助发过来的消息:【江先生。我能见您吗?】

    这句话很突兀。

    江挽被转移了注意力, 盯着这句话, 眨了眨有些涩疼的眼睛。

    他印象中的张特助一向矜持礼貌,待人处事像个冷冰冰的机器人,但自从燕铭住院以后, 他的冰冷和矜持好像在一点一点瓦解。

    为什么?江挽敛下眼, 食指指腹蹭了蹭手机金属边框。

    那个时候燕铭虽然被他捅了一刀, 但并不会死。

    以燕氏和燕铭的地位,如果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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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助背叛了燕铭……张特助跟在燕铭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不少燕氏内部秘辛,燕铭想摁死他可能自己也会伤筋动骨, 但张特助也不会讨到多少好处,以后想出人头地并不容易。

    但是——江挽摸着滚烫的眼尾心想, 这又关他什么事?是他为了得到他的青睐,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

    看他们打起来,还不如去看狗咬狗精彩。江挽冷漠无情地想,弯起了漂亮微红的狐狸眼。

    张特助的消息仍旧在继续:【我知道您想离开燕总。】

    他的称呼依旧恭谦,但发过来的内容却十分大胆:【我可以帮您,只要您可以——】

    只要什么?江挽读懂了这句话,只是看着,没有回他。

    张特助心知江挽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会理他,自顾自发:【我知道您在看,江先生。】

    张特助:【燕总会向莫先生求婚,但他还是不会放您走。他很在乎您。】

    张特助:【江先生的酒,很好喝。】

    上次江挽被燕铭派过来的保镖从酒吧抓回去的时候,留下半杯没喝完的酒,都进了张特助的肚子。

    但江挽并不意外:【你喝了?】

    【真恶心。】

    对于他有些恶劣的话语,张特助并不在意,反而有些沉迷:【江先生在夸奖我吗?】

    江挽故意没回复这句话:【燕铭那个儿子叫什么?】

    他刻意转开话题,但张特助依旧有问必答:【燕炽。】

    江挽:【把他微信给我。】

    张特助:【抱歉,我也没有。】

    江挽皱眉,冷冷淡淡回:【真的?】

    张特助:【嗯。】

    江挽:【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能帮我解决,你还能帮我什么?】

    【你比不上顾逐之。】

    顾逐之至少还有个顾家,可以给他喂资源,张特助背后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自己。而且到时候他和燕铭撕破脸皮,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张特助回复得很冷静:【您错了,江先生。】

    【您想要燕炽少爷的微信,我可以帮你查。但如果没有我,就算顾家和沈家联合起来也无法扳倒燕总。】他将自己的优势明掰给江挽看:【我不是在威胁您,我是在求您利用我。】

    江挽眼神微微闪烁,他没有直接答应张特助,反而突然问:【顾逐之和顾司沉,沈知砚,燕旭,他们是不是有群?】

    他才在顾逐之手机上看到群聊,其他三个人就通过顾逐之推荐的名片来加他,他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想起来。

    更何况——他想起他和顾逐之在录《HELLO,木屋》的时候就曾经告诉他,他哥也很喜欢他,“多几个情人”。

    张特助回:【抱歉,我不知道。】

    不等江挽回复,他又回:【我会去查。】

    【挽挽。】

    他已经完全不掩饰了。

    江挽没回他,摁灭了屏幕,躺在床上,右手搭在脸上,微微眯着眼从指缝间看着头顶的灯。

    他以前并不怕黑,家里的房间只有头顶的灯,此时房间通亮,刺得眼睛不太舒服。但他也没想着关掉,因为如果房间里没光,他睡不好。

    江挽思索了一会儿张特助态度的变化,思绪最后飘到下午见到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他既然在小区内拍照,说明他有门禁,很有可能就住在这个小区。

    他只想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他想要的照片,并不好奇他为什么会从精神病院出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区。

    他总有机会再见到他。

    更何况,张特助会把他的微信交给他。

    江挽闭着眼安静躺着,呼吸渐渐匀称。

    他终于回到熟悉安心的环境,像终于回到了母亲的子宫,疲累的身体和神经都仿佛泡在温暖舒服的羊水中,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温柔地反复拍着肩抚慰哄睡。

    他神智很快模糊,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醒过来的时候还混混沌沌盯着屋顶,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下床洗漱,洗漱途中看见红姐发过来的消息。

    红姐:【明天去淮江。】

    红姐:【你的行程我已经让人透露给后援会,到时候我们会买热搜。】

    江挽这场风波后首次在公众面前露面,就算他们不想上热搜也有人帮他们上,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里。

    江挽没什么意见,回了个“好”。

    “你好好休息。”红姐发语音说,“互联网没有记忆,你死忠粉多,《HELLO,木屋》也马上要播了,到时候让你粉丝多宣传,总会把那件事压下去。等沈氏这支广告发出去我再帮你谈一档综艺。”

    “不过……”红姐欲言又止,“小陶有给你说过吗?莫斐那边在挖人。虽然现在有人只是心动,还没准备要过去,估计都在观望你这次还能不能起来。”

    “但你工作室说到底还是燕总做主,到时候可能……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挽挽。”

    他工作室的员工至今还没人被成功挖走还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但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他如果这次真的被按死起不来,这些人看不到前途,就算没人来挖,他们也还是会走。

    而且他工作室是燕铭在做主,到时候有可能会直接被解散,或者,直接将人调到莫斐工作室去。

    红姐先将这些事告诉江挽,就只是让他有心理准备。

    江挽心里清楚,说:“知道了,谢谢红姐。”

    他淡淡道:“我不会翻不了身,”

    红姐回了个“OK”的表情,但下一秒江挽的回应让她眼前一黑:“但是——”

    “我七年前的确怀过孕。”

    那个舞蹈学院的老师语焉不详说不知道他有没有怀孕,如果再爆出一个他真的怀过孕,即使时间对不上,被人引导后也会变成他想父凭子贵嫁入豪门而放弃读书。

    “????”红姐险些崩溃:“那孩子呢??孩子的父亲是谁?”

    “没生下来。”江挽风轻云淡地说,又有些愉快,“我也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反正不是燕铭那个老东西。”

    那个晚上那么黑,他没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他身上还有燕铭放的窃听器,知道燕铭现在有可能正听着他的话,因此顿了顿,故意说:“可能是顾逐之,也可能是沈知砚,还有可能是张特助……哦,也有可能是他儿子的。”

    他语气中时完全隐藏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反正不是那老东西的。他和我上了那么多次床,我也没怀上过他的种。”

    红姐:“……”

    “你之前怎么不说?”

    “燕家来往的人多,容易被人听见。”江挽说。

    “好吧。”红姐叹了口气说,算是认了这件事,“我会让他们多注意注意,只要他们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怀孕流产,这件事问题就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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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挽说:“证据都在燕铭手上。”

    意思是只要这件事被爆出去,就一定和燕铭有关。

    提到燕铭,红姐也不好说。她看不懂江挽和燕铭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能逼江挽放下身段和莫斐争风吃醋把燕铭的心抢回来。

    她到底对处理全网黑这种事有经验,很快就将工作安排了下去,但现在工作室人心有些散,她没告诉他们江挽怀过孕这件事,只是让他们多加注意。

    江挽有一天时间休息,他没出门,一直坐在客厅,面前放着他三个亲人的遗照陪着他。

    十年前的电视早已经被淘汰,再加上已经十年没人打开过,江挽捣鼓了半个小时也没成功打开。

    他愣愣地在地板上坐了会儿,才讪讪摸了摸耳朵,不得不放弃,站起身,捧着三个亲人的遗照,认认真真都擦拭了一遍,端端正正摆好。

    外卖的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

    他没开门,让外卖员将外卖放在门口,然后才站起身,光着脚走向玄关,依旧拿起放在玄关的口罩和墨镜戴好,再裹上头巾,才谨慎地打开门。

    在他打开门的刹那,对面的门也被打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江挽抬起眼,就看见燕炽手中依旧托着那只沉甸甸的相机,出现在他的对门。

    第17章

    江挽没想到燕炽会住在他的对门, 一时有些诧异,怔愣了片刻。

    他记得对面以前住的是一家三口。

    燕炽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挽着两只衣袖, 单反的黑色肩带随意缠在他裸|露出来的结实干练的右小臂, 头发也只是胡乱抓了几下,打扮得很有些学生气,不太像燕铭了。

    他看见江挽似乎也有些意外,镜片后眼神微动,落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随后隐忍又冒犯地从他包裹严实的头部打量到他的肩颈处。

    但江挽没错过他开门时看见他时瞬间皱起, 却又在下意识瞥了眼他的门牌号后松缓下来的眉。

    走廊内一片安静。

    太巧了。

    燕炽打量他的眼神也很奇异。

    不像那些人看见他时令人作呕的狂热和色|欲,没有温文尔雅, 也没有昨天在楼下遇见时发现他认识燕铭时的厌恶和反感, 只有让人捉摸不透的犹疑和探究。

    他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没变,也没主动开口, 但他的表情和眼神看上去都很干净。他似乎有事要出门, 现在不知为何停在了他们门口。

    江挽昨天第一次见到他时心中徒然升起的警惕这次没再出现,他取下挂在门把手的外卖放在门口的杂物柜,主动开口叫住燕炽, 原本玲琅嗓音被闷在头巾和口罩后显得格外沉闷:“燕先生。”

    燕炽好像从昨天知道江挽认识燕铭之后就单独对他剥离了温和的情绪, 但听见江挽叫他, 他还是低醇地“嗯”了声。

    “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江挽问。

    他看见燕炽似乎微微收紧了托着单反的那只手,回答他时有些心不在焉:“嗯。”

    燕炽垂落的眼神落在江挽赤着的双脚上,几不可见一顿,补充说:“有空。”

    江挽没有意识到他不应该在陌生人面前随意露出他的脚。因为他的脚和他这个人一样生得过于漂亮, 白腻脚弓和雾粉的脚趾轻易就能勾起男人心底变态肮脏的恶念。

    ——即使不是脚控。

    燕炽敛着过于深黑的眼眸,掩去惊涛骇浪的深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挽虽然已经对燕炽稍微降下了戒心,但也不会贸然让燕炽进他的家,或者去燕炽的家里。

    他回去换了身衣服,穿好了鞋,才重新打开门。

    燕炽的目光飞快扫了眼江挽已经穿好鞋的双脚,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目光依旧在江挽保护得过于好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才微微点头,率先走向电梯。

    一路无话。

    江挽挑了个私密性比较高的咖啡厅,随意点了杯冰美式,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才看向燕炽。

    燕炽的相机放在他的手边,原本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黑色肩带垂落在桌边。江挽掠了眼相机,他对这个东西没什么研究,看不出这是什么款式,只知道它看起来没有用了十年的那种陈旧感。

    看上去很新,但SD卡里有十年前的照片。

    江挽目光从相机转移到燕炽脸上,看他点咖啡。

    燕炽捧着菜单,他从下楼时就若有所思,皱着眉心看了会菜单,跟着点了个冰美式,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抬眼看向江挽。

    咖啡上来之后,江挽才取下头巾和口罩放在手边,脸上单戴着墨镜。

    这个角落没多少人注意,江挽鼻梁上架着的墨镜也几乎遮住他半张脸,他主动开口说:“燕先生,我可以再看看您拍的照片吗?”

    燕炽执起咖啡送到唇边,薄唇被涩苦的咖啡润湿,在咖啡的遮掩下隐晦瞥着江挽的唇部,又很快收回,问:“为什么?”

    江挽调出手机里的照片推到他面前:“这张照片是您拍的吗?”

    燕炽垂下眼,在江挽没来得及收回的白生生的手指上流连了两秒,才掠了眼屏幕上的照片,唇角弧度微微有些深。他抬眸看向江挽,微微压着唇角:“是。”

    江挽蜷起手指,心跳渐渐变得紧张:“那你还有没有拍到其他的……照片?我可以出钱买。”

    “抱歉,我不同意。”燕炽将手机推还回去,看着他冷淡说,“照片上的人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分享或者交易他的照片。他是我喜欢的人。”

    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才会倾注爱意拍出这么用心美好的照片,拍出一个值得被捧在手心、值得世界上最纯粹干净的爱意的江挽。

    江挽一言不发垂眼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从青少年时期起,他就见过很多其他人拍他的照片。它们几乎都被掺杂了私心和恶意,即使再寻常的表情和动作,最后的成片都会像艳|照。

    即使只是普通的压腿劈叉,都会让人浮想联翩。

    他不喜欢那些照片。

    如果没有燕铭让工作室保护他的素人时期,那些照片都会在他进入娱乐圈后流出来,变成那些隐匿在他粉丝中的变态中伤意|淫他的利剑。

    燕炽认识他,江挽低头饮了口咖啡,没有主动暴露他就是江挽。他这些年听多了喜欢,被所谓的喜欢挤压得几乎连灵魂也喘不过气,所以他乍一听见燕炽喜欢他时内心没多少波动。

    冰美式的滋味熟悉地在口腔内蔓开,江挽突然听见燕炽说:“你认识他吗?”

    江挽说:“什么?”

    “我的父亲,”燕炽说着停顿下来,唇畔浮现一抹刻薄的嘲讽,他似乎冷笑了一声,“我的父亲抢了我喜欢的人,你既然认识我父亲,那你认识他吗?”

    江挽问:“什么意思?”

    “你手机里的这张照片是我唯一洗出来放在房间的照片。”燕炽目光停留在江挽肘边地手机上,说,“很可惜,被我父亲发现了。”

    “他抢了他儿子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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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他这种人是不是很禽兽?”他冷笑着说,“如果不是他,照片上的这个人会是我的初恋。”

    燕炽的情绪和刚才不太一样,江挽直视着他的脸,发现他脸上的温和和疏离完全褪去,眉宇间满是森冷的戾气,原本纯良的大学生模样打扮也变得像个疯子。

    燕炽过于黑沉的眼眸隔着镜片凝视着江挽,虽然没说话,但江挽眼皮却跳了下。

    ——他想起之前他听说过燕炽的母亲有遗传家族病史,燕炽会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直接原因就是他有人格分裂症。

    但很快,燕炽脸色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眉宇间的戾气骤然消失。燕炽敛着眼微微抿唇,温声说:“对不起,江——”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般,立即闭上了嘴,脸色微微煞白。

    江挽听见了自己的姓,看着燕炽平静说:“你认出我了。”

    “……嗯。”燕炽许久才回答,听上去有些心虚。

    江挽没多少意外,他在拿出那张照片的时候就想着会被认出来,但他依旧没取下墨镜。他没懂燕炽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作没认出他:“你和昨天不太一样。”

    昨天他见到的那个燕炽温文尔雅,唇角含笑,也许能看出几分真诚,但更多的是表演的成分。江挽虽然没有上过专业的表演大学,但这些年他都在演戏,还特意上过不少表演课打磨演技,一眼看得出来。

    “昨天下午……我没认出你。”燕炽低声说,将相机推到江挽面前,“刚才才认出来。”

    江挽浅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昨天才从春明三院出来,春明三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燕炽,“我才知道我父亲……他对你不好。”

    因为他出来后发现他父亲抢了他喜欢的人之后还对他不好,所以才假装没认出江挽,在他面前告状,顺便悄悄挑拨离间。

    但显然——因为副人格突然出现,他失败了。

    江挽接过相机翻看照片。

    燕炽的相机里除了他昨天看到的那些照片,没有新增的照片。

    他很快翻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张十年前的照片,速度停下来,按着按钮的指尖在微微发着颤。江挽不动声色压着手腕的轻颤,按下按钮,看见了他和奶奶的照片。

    照片有不少,甚至有好几张都是连拍。燕炽不止拍了江挽和奶奶,还拍了江挽做义工时和其他人的照片。

    这些照片的风格和他手里的照片一样。江挽看了一会儿,把相机还给燕炽,主动亮出了微信好友的二维码说:“现在可以把它们发给我吗?”

    “可以。”燕炽说,添加了江挽的微信,低声说,“我都发给你,哥哥。”

    “?”江挽看着燕炽,在疑惑燕炽为什么要这么叫他。

    他在听了燕炽说的“被燕铭抢了喜欢的人”的这些话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因为他不相信燕家人,包括这个被燕铭关在精神病院十年的儿子。

    他也不打算一直留着燕炽的联系方式。

    ——他同意燕旭加他还一直没删,那是因为至少燕旭在燕家还有话语权,而燕炽被关在精神病院这么久,早就已经远离了燕家的权力中心。

    以燕铭的打算,他不会将燕家交给燕炽。江挽近乎冷漠无情地想,燕炽除了能将这些照片发给他以外,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拿到照片后就把他删了。

    燕炽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疑问:“哥哥,你——想要我叫你小妈吗?”

    “……”江挽戴好口罩和头巾,站起身,语气官方又客气:“谢谢你,燕先生。能拿到这些照片,我很高兴。”

    燕炽抬头望着他,抢在江挽离开前说:“哥哥,把照片发给你之后,我可以去当你的站哥吗?”

    江挽微顿。

    他不想要一个男人来当他的站哥,但他还想要那些照片,不能当面拒绝。

    所以他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很快结账离开了。

    燕炽脸上的表情完全沉寂下去,他沉静地掌着下颌,注视着江挽的身影从咖啡厅透明的玻璃墙外离开。

    “怎么办,我老婆好像不相信你。”副人格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他低语,“你信不信,你把照片发过去,他就会把你删了。”

    “挽挽是我的。”燕炽弯着唇角,淡淡地说,“他不会喜欢一个疯子。”

    “刚才,吓到他了。”

    副人格悠悠说:“哦,你就是嫉妒七年前我和老婆做的次数比你多。”

    “你说如果老婆那天晚上过后怀上了,他怀的是谁的崽?”

    “好像是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燕炽眼神一沉,唇角的弧度凝滞,他听见了下颌紧绷的咯吱声。

    “生气了?”他一生气,副人格就高兴,“哟哟哟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抢不过别人生气了?”

    “……”

    “不说话?”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咖啡厅的角落突然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

    江挽回家的时候,他点的外卖还有余温。

    肚子里那点冰美式很快就被消化,江挽正打算拆开外卖,微信的提示音响起。他边拆外卖边打开手机,又是顾逐之发过来的微信。

    顾逐之:【莫斐在看聂导的剧本。】

    【我让我经纪人把剧本发给你经纪人了。】

    【我找了聂导。他不会让莫斐进组。】

    【挽挽,你会奖励我吗?】

    【会吗?】

    【挽挽。】

    【小狗可怜看着你.jpg】

    江挽拆包装袋的手指一顿。

    才短短一天,顾逐之的白色聊天气泡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屏幕,甚至还要再多滑动几下才能看见江挽的绿色气泡。

    只有一条绿色,可怜兮兮嵌在白色气泡中。

    但即使是这样顾逐之热情也不减,依旧时不时发过来几条,每一次都带着一句【挽挽,你理理我。】。

    江挽终于点开输入框,简短地回他:【想要什么?】

    聊天框静了两秒,接着顾逐之疯了一般发过来的消息,微信提示音震得江挽手麻。他不得不换成左手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一条接着一条跳出来的消息:【天空一声炸响,本汪自带音响!】

    【挽挽,我爱你,我喜欢你。】

    【你终于回我了!我兴奋到上蹿下跳左蹦右窜!】

    【你是被我感动了吗?挽挽,我好感动。】

    【狗狗打滚.gif】×N

    ……

    江挽:“……”

    他冷淡地将手机丢到一边,等手机的提示音终于停下来,过了许久才重新拿起来。

    顾逐之最后一条消息发得小心翼翼:【挽挽,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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