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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40(第2页/共2页)

越久,恪美人的心里也不是不着急的。

    现在宫里几乎隐隐分成两派,宜德妃和玉贵嫔,上头还有皇后压着,但皇后向来不参与这些,那就只有宜德妃和玉贵嫔分庭抗礼。

    剩下的人便是连名姓都没有,就像她。

    但平心而论,她心里是不服气的。

    她自问不比任何人差,这宫里的一席之地该有她的位置。但是要和娆贵嫔联手……

    恪美人心里还是不大愿意的。

    她这个表姐自小就喜欢穿金戴银,穿红着绿,是个顶俗气的人,两家来往多次,她也不愿意和娆贵嫔多来往。

    从小就不亲近的人,入了后宫的这样的地方就更不想亲近了。

    何况,她骆雨寒自小高傲,做什么做不成,难道非得靠别人?难道不和娆贵嫔联手就不成了吗?

    当初的玉贵嫔也未见是倚靠着她人才走到今日这地位的。

    她还想再自己试一试,实在不成,再回头联手也不迟。

    拿定注意,恪美人伸手推了一把桌上放着的锦盒:“娆贵嫔还是收回去吧。陛下近日虽来得少了,但这些东西,明光宫还不缺。”

    娆贵嫔没想到她这样固执己见,都这时候了还不肯联手,有点急了:“你就当真这么倔,和表姐联手有什么不好的?”

    她柳眉一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还真以为这是几年前呢?如今玉贵嫔在陛下心里位置颇重,若不是太后施压,恐怕你我连如今这样微薄的恩宠都没了,若再不联手想法子,仅凭一人之力能

    改变什么?”

    恪美人有些不高兴了,反问道:“那依表姐的意思,联手就能改变什么了?”

    “我倒是想听听,表姐有什么高见?”

    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娆贵嫔一时也愣了瞬,她很快就稳住了情绪,说道:“站不住脚归根结底还是咱们膝下没有皇嗣的缘故,你我联手,只要你怀上皇嗣,咱们姐妹同心同德,还愁日子过不下去吗?”

    提起皇嗣,恪美人的心里顿时有些堵。

    皇嗣皇嗣,谁不想怀上皇嗣,若没有陛下,她凭空怀的上吗?

    再说了,若是她真的怀了皇嗣,那也是她的亲生孩子,和娆贵嫔就算再好,待陛下归天之后能跟着皇子开府同住的也是她而不是娆贵嫔。

    恪美人心意已决,眼下她是不会和娆贵嫔站在同一阵线的,说多也无益。

    她站起来,冷下脸:“娘娘不必再说了,妾身身子不适,就不多留娘娘了。夕语,送客。”

    这样明晃晃的赶人,夕语都吓了一跳,但恪美人已经转身进了内室,她只得低声喊道:“娘娘……表小姐,您别跟小主一般计较,小主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娆贵嫔被拂了面子,脸色也冷了几分:“她就是这个牛脾气!”

    说罢,娆贵嫔转身离去,惜灵也忙招呼着宫女将锦盒带走,一同离开了明光宫。

    待外头安静下来,恪美人才缓缓从内室走出来。

    她看向宫外的方向,艰难道:“夕语,派人查查这段日子陛下平时都去哪儿,再为我准备一身新衣裙,按我的要求去让尚服局裁制。”-

    一日之内,林夫人自尽,林氏彻底零散的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

    作为曾经的显赫家族,林氏雷霆般的坍塌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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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宫人们私下茶余饭后的谈资,主子们看不见的地方,不乏宫人低声谈论。

    傍晚,晚膳后,正是宫女们将用过的膳食碗碟送回尚食局的时候。

    暮色渐起,华灯初上,南四宫门前的长街上人影疏疏,偶尔有一列宫女穿行,四下静谧,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

    这段日子以来,林璇玑都喜欢坐在院子里怔怔地看天。

    原本长信宫只有她一个人,这些天,又多了一个伺候她的宫女。

    洒扫院落,洗晒被褥,做着伺候主子娘娘们都要做的体面活,就好像她也能活的体面似得。

    但她算什么人呢——

    一个被陛下彻底厌弃的弃妇,一个狼狈死后都不配被葬入妃陵的女人。

    若不是担心祖父病中、母亲心痛惦念,她还不如挑个井跳下去一了百了,也好过这样苟活着。

    旁边宫女洗衣的水声哗啦啦地打破寂静,长街上似有所无地飘进院落里谈话声。

    “林夫人这一死,林氏算彻底玩完了,家中一个主心骨都没了,剩下的人恐怕要将剩下的家产瓜分,然后灰溜溜地离开长安呢。”

    “可不是吗,林氏一族为官的几乎都被斩首流放了,连林尚书都砍头,死的死散的散,剩下那些妇孺们留在长安也是被人笑话,再也翻不起身的。”

    “想当初林氏多么高贵,现在一夕沦为阶下囚……”

    声音愈发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林璇玑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外面的笑声飘飘悠悠,她不敢相信,疯了一般跑到长信宫门前,连撞上了守门侍卫的剑鞘也不后退。

    林璇玑的眼泪一串串掉落下来,歇斯底里地吼道:“贱婢!你们胡说什么!你们胡说什么!”!

    第135章

    林氏突然扑出来大吼,把在墙根底下窃窃私语的宫女们吓了一跳。在宫中被发现胡言乱语可是大罪,宫女们担心惊扰了主子们被怪罪,尖叫一声急急忙忙跑开了。

    长信宫位处南四宫,一有动静即刻就会被知道,守门的侍卫忙拦住林氏,用剑鞘把她挡回宫门内,紧紧合上了大门。

    林璇玑挣扎无果,被狠狠地推搡到地上,瘫坐在宫门的地上泪流不止。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如此显赫的林氏会一夕之间一无所有,更不相信母亲、父亲和祖父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分明还好好的,前阵子还在挂心被幽禁的自己,又怎么可能突然暴毙?她绝不相信!

    林璇玑哭得歇斯底里,眼眶通红,咳得几欲干呕出来,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打着大门:“开门!让我出去!开门!”

    然而门口值守的侍卫尽忠职守,充耳不闻,只余她一人在门口肝肠寸断,独自绝望。

    月上柳梢,夜色渐浓。

    双手拍门拍到红肿麻木失去力气的时候,林璇玑终于哭不动了,软软地歪倒在门沿上,眼前朱红色的宫门浸入夜色,化不开的暗沉。

    在长信宫住了七年,她从未觉得这扇象征着尊贵的漆红宫门如今日这样沉重过,像一块移不开的巨石死死地压在她身上,将她压得五脏六腑都要碎裂,让她绝望,无法喘息。

    一直在院中洗衣裳的宫女冷冷抬头看她一眼,垂眸将衣裳摊开,手脚很麻利地挂在院内的麻绳上,然后拍了拍手走过来,一把将哭不动了的林氏拉回到了后殿的荒凉院落里。

    “林庶人,你哭也哭够了,不如听我说几句吧。”

    林璇玑警惕地看着她,颤声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谁!谁派来的!”

    闻言,苦役宫女突然笑了声,神色有几分狰狞:“我是太后派来伺候你的苦役,从前犯过事不得上用,这才被拨来伺候你,你不是知道吗?”

    “我这条命能捡回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你,你作恶多端,心狠手辣,今日落在我手上,就是你的报应。”

    宫女哈哈一笑,掐住林氏的脖子说道:“不过事到临头,说我的事再多你也想不起来,但你今日是活不了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

    “你们林氏一族的消息你不是不相信吗?我今日就告诉你。”

    “你祖父被你父亲下毒害死,林氏中人察觉不对求陛下做主,连带着又查出林氏许多死罪,砍头流放,你的父亲兄弟无一幸免,就连你母亲也投井自尽了。你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没了,如今区区罪臣之女,庶人之身,比我这个奴婢还不如。”

    真相血淋淋的摆在面前,林璇玑心如刀割。

    她被掐着脖子难以呼吸,涨红了脸,却依旧不受控地流下泪水,用力拍打宫女的胳膊,艰难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就不劳你费心了,”那宫女冷声道,“就跟你娘一起做个水鬼吧!”

    说罢,那宫女为了不让她的脖子上留下被人掐的痕迹,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但还不等林璇玑再说什么,她就一脚将她踢入了水井中,等挣扎两下失去声音,沉入水底后,才准备端起水盆去后殿。

    殿外值守的侍卫伫立在门口,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心里打鼓。

    里头的哭声似乎已经停了,不知是不是林庶人苦累了,仿佛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看了看身边另一个值守的侍卫,两人对视上,眼中流露一丝怀疑。

    另一个侍卫自然也是时刻盯着殿里头的动静的,今日一事关系着他们各自的前途,成败与否就在今日。当初那位姑娘交代的话,他们一字不敢忘,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里头那位犯了事的庶人命虽不值钱,但眼下万万不能让人死了,关键时候一定要出手救下,只要能救下,就是大功一件。

    今日宫墙外的长舌宫女说了林氏灭族的事,林庶人从前又是林氏嫡女,听到家人中惨状必然伤感,若是想不开想自尽,多半也就是这时候了。

    两人聚精会神地听着里头的声音,片刻后,耳边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水花声,心道不好。

    “遭了!林庶人似乎出事了!”

    其中一人高喊一声,两人推门而入,旁边不知所以的侍卫赶紧过来守门,眼睁睁看着两人冲了进去。

    侍卫们身体健壮,身手敏捷,一进去很快就找到了声音来源。

    但这井口狭小,营救不便,他们

    高声喊人,一群人一同携手,很快就将林庶人从幽深阴冷的井水中救了出来,她呛水昏迷没了意识,两名侍卫会意,忙指着旁边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宫女说道:“将她扣下来,再派人去通知陛下!”

    消息传到建章殿的时候,秦渊正在看一摞未处理完的折子,张浦站在殿内,低眉顺眼地将消息一字不落的复述。

    侍卫传来消息说,宫女们谈论林氏一事被林庶人知道,林庶人伤心过度,却被拨来伺候她的宫女推入了井中,他们察觉出不对,便将人救了下来,听候指示。

    张浦复述罢,躬身请示道:“陛下,您瞧——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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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庶人、苦役、散布消息的宫女。

    短短几句话,秦渊从里头品出许多不同寻常的讯息来。

    他搁下折子,懒懒地靠在背后的软枕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宫中议论林氏的人不少,他也没想瞒着,但不会这么巧,林夫人刚死,有人敢在南四宫的长街上谈论此事,还恰好被林氏听去了,想必是有人刻意想让她听见。

    听见后再指示宫女将她推入水中,好做出生无可恋,投井自尽的假象。

    秦渊淡淡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宫中会有谁这么想无声无息地除了林氏。

    恐怕,就是在林庶人背后推波助澜,想要杀了沈霁之人。

    此人心思缜密,且心狠手辣,是该顺着此次事件好好查查。

    许久后,秦渊淡声道:“让今夜当值的太医去长信宫瞧瞧,再寻个干净的宫女到长信宫去伺候。今晚的事对外只说是林庶人伤心过度失足落水,不提谋杀。”

    说罢,又添了句:“派几个得力的人私下去查,朕要知道来龙去脉。”

    “是。”

    张浦颔首领命,准备退下的时候又犹豫了片刻,斟酌着问:“陛下不打算——”

    陛下这样为林庶人周全,却不打算亲自去长信宫一趟吗?

    秦渊掀眸淡淡看过去,明显有些不悦。

    “不去。”

    张浦立刻低下头:“陛下恕罪,是奴才僭越了。”

    秦渊起身,撂下句:“去宸佑宫。”

    陛下的恩典传到长信宫时,林庶人正抱着一床破被子取暖,湿漉漉的发丝擦过还是一绺一绺的贴在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

    她红着眼睛怔怔看向前方,满眼的悲凉绝望。

    是谁想杀她,她已经猜到了。

    可让她真正心如死灰的,却是那个宫女告诉她的,关于林氏的消息。

    父亲糊涂,竟害死祖父想重掌林氏,此事是父亲愚蠢,罪无可恕。可若只是单单这件事,林氏绝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陛下说要为祖父做主……

    呵,做真只是做主,怎么会将林氏查个底朝天,悉数落罪?

    恐怕是陛下早有准备,只是借此机会一用,要彻查林氏才是。既全了祖父生前生后的尊荣,又将林氏合并发落,连打带消除得干干净净。

    陛下,你好恨的心呐。

    她突然很不明白,从前的她究竟为何会爱慕陛下,她究竟为何会爱慕这样一个狠心薄凉的帝王。

    御前的小太监过来传递陛下的口谕,又带来了体面的宫女和太医为她诊治,林璇玑看着她们,突然红着眼笑了。

    他分明绝情狠心到将林氏彻查清除,偏偏这会儿还念着旧情给她医治。

    这就是帝王之心……这就是帝王之心吗!

    她突然很想问问,问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人,为何会这样对她。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她林璇玑就有这么贱吗!

    她此刻分明是恨他的,恨他狠心,恨他薄情,恨他从前宠爱纵容,如今却翻脸不认人,恨他处置了林氏,也恨他从未真的把她放在心上过。

    可她一旦想起从前种种,便爱恨交织,让她痛不欲生,生死不能。

    她爱慕至死的人,从来都只将她当成是权衡朝堂的商品,开心就宠爱不开心就放下,和旁人没有丝毫区别,从未给过她半分真心。

    就连此时这一点点好也不是出自内心,只是他指缝里施舍的一丝怜悯。

    实在可笑,她林璇玑骄傲了一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爱上了陛下!

    她这一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早该以命去偿还双亲的养育之恩。

    唯独长乐,是她现在唯一放不下。

    但她清楚,长乐仍年幼,不需要她这样的生母。只有她彻彻底底死了,再为她寻一个好的母妃,长乐日后才能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

    她会用自己如今的残躯为长乐挣下最后一点功绩。

    林璇玑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宜德妃,就算她要死,也一定会拖你下水!

    “还请公公转告陛下。”

    林璇玑缓缓抬眼,看向传口谕的小太监,语气出奇的平静。

    “就说长信宫罪妇林氏,求见陛下最后一面。”!

    第136章

    传信的小太监得了信儿没敢耽误,赶紧送到了陛下现在所处的宸佑宫。

    宸佑宫和长信宫在南四宫本是相邻,所以秦渊前脚刚进宸佑宫吃上一口沈霁亲自做的樱桃糕,后脚长信宫的消息就送来了,张浦再三斟酌没避讳,当着陛下和玉贵嫔的面一道说的。

    得知林氏想最后见一次陛下的时候,秦渊搁下手中的糕点,先看了一眼沈霁。

    林氏害过她数次,光是当初只下令贬为庶人不曾处死一事就已经很让秦渊心中过意不去,如今林氏遇害,他难道还得再去探视沈霁的仇人吗?

    虽说他是帝王,这后宫中也无人敢对他的决定作出任何异议,但沈霁的心思和想法,他总想在意,总要考虑。

    他不知道沈霁心里在想什么,又在介意什么,可她近日的疏离防备,强颜欢笑,他清晰可知。

    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可能,他也不想让她因此耿耿于怀。

    察觉陛下的意思,沈霁有些意外。

    但她没时间思虑陛下的用意,满脑子都是林氏被人救下的消息,心中不禁喜悦。

    陛下在前,她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反而柔声劝道:“陛下不必顾念臣妾。”

    秦渊情不自禁又看了她一眼。

    沈霁近来一向贤德大度,善解人意,但他还是觉得如此委屈了她。

    谁知拒绝的话尚未说出口,又听她说道:“林庶人从前和臣妾之间的事再多,她如今也已经被贬为了庶人,何况她才落了水,性命垂危,陛下和林庶人之间毕竟也有旧情,瞧一眼也无妨。”

    “再说了,臣妾始终觉得这有点太巧了些,说不定——是她有话想对您说。”

    秦渊深深看她一眼,抬头抚上沈霁的脸庞:“委屈你了。”

    沈霁弯唇浅笑,起来后福身下去:“天色已晚不宜耽搁,陛下去吧。”

    话都说到这了,秦渊是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了。他颇有些无奈,却也只好站起来,沉吟片刻,开口道:“你放心,朕去去就回。”

    沈霁颔首称是,细软的腰肢盈盈拜下,目送着陛下离开宸佑宫,御前的人浩浩荡荡跟在身后,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青檀轻步走过来,低声道:“陛下这一去便是最后一面,林庶人死里逃生后,想来也已经知道了是谁要害她,一见到陛下,定是什么都吐个干干净净。”

    “只是奴婢在想……仅凭林庶人一面之词,陛下真会因此定宜德妃的罪吗?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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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来时奴婢也暗暗打听了,方才林庶人坠井,对外只说是哀思过度,不慎坠井,亦无法用林庶人坠井的由头去抓背后之人。没了由头,便是林氏有口供,恐怕也不能改变什么。”

    看着门外的夜色,沈霁淡淡道:“我也没指望仅凭林氏一人就能除了她这块绊脚石。”

    “有时候看透一个人却不动她,比兴师问罪更可怕。”

    青檀会意,低头退了下去。

    秦渊从宸佑宫出来往东去,相邻的便是长信宫了。

    夜越发浓,长信宫门前的宫灯都仿佛比宸佑宫破败些,在风中摇晃,散发着浑浊的光。

    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长信宫的门匾。

    虽心中并无过多情绪,也提不上感慨和伤感,但一想到林氏从前的样子和一墙之隔内的她,这一面便是最后一次,心里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头。

    “不必跟着朕了,朕自己进去。”

    秦渊抬步要走,张浦一看忙说道:“陛下,您独自进去总是不妥,不如就让奴才跟您一道进去吧。若有什么变故,奴才也好及时救驾。”

    秦渊神色淡淡的,回头觑了他一眼:“落水伤身,她还能对朕怎么样不成?”

    说罢,他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急忙将手中的佩剑递给了陛下。

    “在门口候着便是。”

    陛下心意已定,张浦只好在门口候着,但夜间来见林氏,他心中总是放心不下,担心林庶人会因为林氏一族而对陛下起了杀心,只好再三交代随行来的御前侍卫格外小心,一有消息立刻就冲进去救驾。

    夜间的长信宫院内没点灯,幽暗无光的院落,显得格外破败荒凉。

    还记得当初将长信宫拨给她的时候,华美精致,尊贵无比。原来只要没了人气儿,短短几个月,就能变成这样杂草丛生的模样。

    他突然就有些明白,当初的沈霁为何会这样怕将自己的一颗心给了他。

    一个女人的得失尽数系在她的天子夫君身上,荣辱也只是一念之间。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这一生他都不会有厌弃她的时候。

    但沈霁和林璇玑不一样。

    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对林氏动过心。

    秦渊不疾不徐地走到殿门前,推开了紧掩的屋门。

    遣来的太医和宫女此时都不在内,亮着的寝殿里,屏风被人挪开,林璇玑缓缓走了出来。

    她头发仍泛着湿润的水光,却整理得很平整,身上的衣裙干净又整洁,应当是才换上,比他想象中的模样体面不知多少。

    秦渊本以为,经历了这些事以后,她又才落水,应当会十分狼狈可怜,但她没有。

    林璇玑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陛下,心中一阵恍惚。

    分明只过了几个月,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一别经年,好像许久许久不曾见过了。

    陛下的眉眼还如她记忆中那样一般无二,悲哀的,只有她罢了。

    她退后一步,冷静地向陛下行礼:“罪妇林氏,给陛下请安。”

    但还未等秦渊说什么,她便直起了身,再次开口道:“侍奉陛下这些年,罪妇自知做下了许多错事,手上沾了许多血。种种过错,也陷害过许多人,甚至有些事情久远到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罪妇不求陛下原谅,但心中唯独割舍不下长乐,希望今日一言能立下些许功劳,日后陛下能为长乐寻一个疼爱她的母亲。”

    说罢,林氏的嘴唇微微翕动,落下一滴泪来:“罪妇自知不是个好母亲,恳请陛下不要为了罪妇而迁怒于长乐。”

    秦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声道:“庄妃性情敦厚温和,会是个好母亲。”

    林璇玑看着陛下半晌,喃喃道:“庄妃……是很好……是很好……”

    庄妃膝下有皇长子,又是个不惹事一心爱护孩子的人,长乐在她膝下,既全了她儿女双全,长乐长大了也有皇长子的名头护着,的确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林璇玑跪地向陛下重重三叩首,事无巨细地讲了她所记得的一切祸乱后宫之时。

    害嫔妃小产三次,推人入水两次,谋害嫔妃十余次。仗势欺人,动辄打骂,处死的宫女太监更是想都想不起来。

    连戚贵人之死,夷宝林因红花粉被查,玉贵嫔险些小产、遭人刺杀,也都是出自林璇玑之手。

    而这一切祸事的来源,皆是林璇玑动手,宜德妃在后出谋划策。

    皇后敦厚仁善未能察觉,皇帝不理后宫多有纵容,二人狼狈未奸,在后宫兴风作浪。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了一片浓郁的死寂中。

    林璇玑不敢抬头看陛下是什么表情,但不看也能猜得到,一定是愤怒到了极点了。

    该说的都说了,事已至此,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林璇玑抬起头:“宜妃虽表面看起来恭谨温顺,一直被我所逼迫,可我却最清楚她的狼子野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目的,做我的走狗虽是被迫,那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看着陛下阴沉愠怒的脸色,她忽而笑了起来,用一种十分平静而笃定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事实:“只是这宫中就算没了我,也一样永无宁日。”

    “秦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了你,爱上了你。”

    林璇玑缓缓站起来,和他平等的对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用这样一种全新的视角去打量面前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这样看起来,好像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么让他动心。

    她轻声道:“若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惜不能重来了。”

    秦渊张开口,却沉默了几个呼吸,半晌,才淡声道:“若非是你因爱生怖失了本心,变得残酷狠辣,朕和你未必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林璇玑笑了。

    “你可知什么是爱吗?你可知什么是爱一个人的滋味吗?”

    秦渊皱眉看向她,并未搭腔。

    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当然清楚,哪怕沈霁还不曾爱他,他也未见得如林璇玑一般变得面目全非。

    但这些事是他和沈霁之间的事,他不觉得他有必要告诉林氏。

    “你九五之尊,美人环绕,从来都不缺人上赶着将一颗心交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这普天之下所有女子,你想要谁都能拱手送到你的跟前,哪怕她的心不属于你,你也能将她的整个人占有,如你这般,自然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林璇玑缓缓走近他,一字一句:“爱是自私,是占有,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贪念,也是朝夕相守的愿景。是一起看遍长安花,一起携手共白头,不是在后宫中咬牙承受,更不是为了任何一个别的女人而争风吃醋。”

    “所有爱着你的人,只要身在后宫之中,都会如我一样的惨。”

    她走得越来越近,好像再上前一步,就能摸到他。

    “若活的好好的,不醋,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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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良淑德,手上干干净净,那就绝对算不上什么爱。”

    真正爱一个人,怎么会不想着要占有。

    若不是发了疯一般的想要占有,那就算不得什么爱。

    后宫里的人太多了,爱上陛下也太辛苦,她已经赔上了所有,失去了所有。

    她累了。

    林璇玑笑着又上前了一步,抬手从秦渊手中握着的剑鞘里抽出了那把雪亮的长剑,旋身一转,就将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秦渊,再也不见。”

    话音甫落,林璇玑引颈自戮。

    随着一声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温热的血液喷洒了满地,也溅在了秦渊的身上,肌肤上。

    秦渊神色怔忪,看着她软软倒下的尸体,耳边不断回想着她刚刚的所有话,心中难以言喻的震撼。

    林璇玑用了一种最决绝的方式,和他告别。!

    第137章

    听到异响,张浦和御前侍卫着急忙慌涌进殿内救驾,谁知一打开殿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林庶人倒在地上,旁边掉落着刚刚陛下带进去的佩剑,脖颈上巨大的伤口血肉模糊,正汩汩流出鲜血,而陛下就站在林庶人的尸身面前,脚下是不断流淌的血泊,满脸满身飞溅着血痕。

    如此惨状,便是张浦这般在久浸深宫的人都不忍再看,连忙挪开了目光。

    可陛下仿佛丝毫不觉得可怖,他站定不动,垂眸看着林庶人的尸体,神色出奇的冷静。

    到底帝妃一场,就算林氏再如何,从前也的的确确和陛下有过一段不短的时光,如今人死如灯灭,谁也猜不透陛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就算陛下不开口,张浦也实在不能再让陛下这么和尸身呆在一处了。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定要是狠狠一顿责罚。

    “陛下……”他斟酌一番,小心道,“斯人已逝,您龙体要紧。”

    提醒过后,张浦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言语,殿内陷入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秦渊犹如扎根的脚步才缓缓动了起来,他收回目光,神色极淡,转身往外走去。

    “将林氏的尸身收好,暗中发还林氏本家。就算朕,全了她的心愿。”

    张浦终于松了一口气,忙跟在陛下身后离开长信宫:“是,奴才这就派人去办。”

    陛下脚步很快,他小碎步跟在陛下身后,朝身后快速摆了摆手。

    身后的太监们得令后进入殿内,用担架将尸身放上去,再盖以白布。

    昏黄烛光下,宫人们的黑色影子杂乱地投映在墙面上,白布裹尸,鲜血四溅,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深宫吃人,也不过如此了。

    从长信宫回来后,秦渊没再提要去宸佑宫,而是坐上龙辇径直回了建章殿。

    张浦和几个御侍伺候着陛下更衣沐浴,将脏掉的衣衫送去清洗,擦身的膏子慢慢在脊背上推开,极淡的香气悠悠传来。

    终于将鼻尖萦绕无处不在的血气赶走了些许。

    秦渊必须承认,林氏死前说的那番话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涛巨浪。

    她的话让他意外,她的死让他震撼。

    林璇玑用在他面前自尽而死的决绝方式向他证明,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在深宫中爱上身为帝王的他不会是一件幸事,只会是一件错事。

    他是皇帝,天下万物唾手可得,哪怕不情不愿,也得屈服在他脚下。

    所以尽管那时他知道沈霁不爱他的时候,也只是挫败,只是不悦,却从未有过半分慌张。

    因为他心底清楚的知道,就算她不爱他,她也一辈子都只会是他的女人,不属于别的任何人。

    可设身处地的换位想想,若他只是沈霁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他要眼睁睁看着她和其他男人亲密、谈笑,自己还只能善解人意,只能顺从,是多么悲哀。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她一念之间。

    这种滋味简直摧人心肝,

    啖其血。

    沈霁只能是他的女人,旁人碰都休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可连他对自己所爱之人都有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旁人也一样如此。这样细细想来,秦渊甚至有些理解了林氏,若他是她,恐怕他会比林氏更狠辣,更疯魔才是。

    爱是自私,是占有,是不讲道理的。

    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所以沈霁这样冷静聪慧的人,才会如此克制。

    说白了,这只是她身为女子唯一能自控的自保之心,他竟然事到如今才明白。

    从前他只想着,就算后宫佳丽三千人又如何,不过是权宜,他的心中只有沈霁一人足矣。

    她无需害怕,无需彷徨,只要安心在他身边就好。

    如今想来,实在只是他自以为是的肤浅。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女子的痴心妄想,却是男子的薄幸多情,自私自利。

    是他从前想的太少,才让她不敢靠近。

    “张浦。”

    热腾腾的雾气里,秦渊阖目开口道,“对外便说是林氏溺水后抢救无效,溺死在井中。消息藏得严严实实,不许不相干的人多嘴多舌。”

    “再派人告诉玉贵嫔,朕今夜不去宸佑宫了,让她不必等,早些歇息。”

    “是。”

    吩咐下去后,秦渊有些疲倦,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会处理好朝政中的隐患,给她一个令她心安的答案。

    次日晨,秦渊下朝后径直去了长寿宫。

    昨夜林氏溺水不幸身亡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太后耳聪目明,想必也早就听说了。

    所以秦渊一进长寿宫内便开门见山,开口道:“昨日林氏之事,想必母后已经知道了。”

    说罢,他才撩袍向太后请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原本正拿着金剪子修剪跟前的嫩枝,听见皇帝发问,才抬起头来,缓声道:“是听说了。”

    “林氏行迹不端受此处置,她伤心欲绝受不住也是有的,近日前朝后宫都不太平,将她按规矩处置了就是,不必声张,免得宫里又传的沸沸扬扬,太不像话。”

    太后都不曾听到不该听到的,那就说明这件事张浦处置的还算妥当,秦渊略一颔首,淡声道:“母后说的是,儿子昨夜已经命人将她悄悄处置,宫中不会传出什么闲言闲语。”

    说罢,他轻轻摆手,殿内的宫人都退到了外头去。

    “儿子今日来并非是为了说林氏的事,而是还有一件要紧事权衡不下,想问问母后的意见。”

    太后微微侧目:“哦?”

    秦渊端起旁边的清茶浅抿一口,嗓音波澜不惊:“昨日林氏并非真的是溺水身亡,是引颈自戮。”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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