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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2页)

大笑,“你究竟还是一个小女娃,哪里使得出真正的催城?”

    他再次深深蓄力,迈步向前,又推出一掌!

    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功力,这一掌针对着催城之枪而去。呼呼作响的掌风席卷着无数纷乱的细雨,带着一道凛冽森然的杀机,直取前方少女的命门。

    祝子安忽然转到姜葵的身后,轻轻用手掌抵了一下她的后心。

    一道温和纯正的内力自他的掌心缓缓推出,一点点注入了她的体内。

    姜葵有一刹那的微怔……那是与她所学一模一样的内力。

    一般来说,习武者所学心法不同,内力性质也会有所不同,若是随意将自己的内力注入他人体内,很可能不但无法帮助他人,反而会遭到对方的反噬。

    可是祝子安的内力与她自身修习的内力一模一样……因此,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为她注入了内力。

    那一瞬间,她感到握枪的力量成倍地增加,枪尖微微颤动,几乎要脱手而出。

    “你——”她低声问。

    “专心。”他在她耳后说。

    他的声音温沉,响在她的耳边,有一种安稳心神的作用。

    姜葵不再多想,深深吸进一口微凉的空气,双手紧紧握住枪的末端。

    握枪于末端,斩断退让的余地,乃是催城之式的起手。

    这一枪有破竹之势,一旦出刺便无法收回,只能一往无前。

    她挺枪、跨步、前进、出刺!

    长枪挺然而出!

    两道气势不同的风对撞在一起,震得满屋瓦片层层掀起!

    刹那间,狂风扑面,吹开了黑袍人的面巾,他的脸露出了一瞬。

    紧接着,亭台颤动如秋叶,楼阁摇摇欲坠,卷动的雨水在撞击声里高速旋转,而后如暴雨倾盆而落,溅得屋顶上的三人皆全身湿透。

    屋顶上的少女被狂风击落,如残叶般向后飞出!

    祝子安踩着翻动的瓦片飞快起落,在乱颤的风里接住了她。两人被涌动的气流带着一道后退,最后堪堪停在屋脊的尽头。

    他站在她的背后,扶着她的双肩令她站直,手指轻轻覆盖在她的手上,帮她重新握紧了手里的枪。

    “祝子安……”她咳着嗽说,体内的气流一阵剧烈乱涌。

    “别说话。”他按住她的唇,“调息一阵。”

    他又说:“江小满,你做到了。你接住了那一掌。”

    “好。”她轻轻地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怀中少女渐渐昏厥过去,柔软的脸颊上呈现一种虚弱的绯红。雨水濡湿了她的长发,打得青丝零落,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心里针扎般疼了一下。

    他又把手掌轻轻抵在她的后心。与她相同的温和内力注入了她的体内,帮着她平息不断翻涌的内力,抚平她紊乱不安的经脉。

    对面的黑袍人在方才的对战中也隐隐受创,片刻后才重新肃立于屋檐之上。

    “蒲柳先生,你已无处可逃,是必死之局。”他沙哑地说,“你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

    祝子安抱起怀中的女孩,站在他的对面,低低笑道:“还真有。”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似是在听雨声。朦胧的雨雾流遍他的周身,打湿他的发梢与面庞,衬得那道身影孤拔如一枝竹节。

    他仿佛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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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似在拖延时间。

    黑袍人微怔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人在耍什么把戏,抑或在故弄玄虚。

    “来了。”祝子安睁开眼睛。

    马蹄声响起……足足三百道马蹄声!

    一声嘹亮的高喝声穿云破雾而来——

    “羽林军在此!一应人等,放下兵刃!持兵刃者,一律押解!”

    随着那声高喝,三百匹战马连同马上的军士一齐包围了望月楼。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身端正官袍,风吹得他的袍角猎猎飞扬,犹如一只苍苍猎鹰。

    ——兵部尚书,太子太师,凌聃,字伯阳。

    这是祝子安的真正目的。他之所以要挟持整个望月楼的贵客,并不是指望靠一群人质来威胁敌人以换取一条生路,而是想要把两个市井帮派的械斗扩大化,将世家贵族子弟卷入其中,从而逼得官府插手江湖之事。

    金吾卫不肯插手,那便由羽林军来做。在两拨人械斗之初,早有一位清瘦男孩奔出望月楼,在衙门前久久跪地高呼,请求官府救他被困在望月楼里的母亲。

    那个孩子是小尘,那位母亲是阿蓉。

    自秋狩那一日起,朝廷已经隐然动了整顿江湖的心思。借着此次帮派械斗为契机,再请太子太师凌聃为助力,羽林军得以彻查望月楼……顺便把岐王谢玦在此扎根多年的势力尽数清理干净。

    此事乃是姜葵与祝子安的共同计策:一救下冷白舟,二打压南乞帮,三引出黑袍人,四清理岐王势力。一石四鸟,莫过于此。

    黑袍人的眼神彻底变了。他冷冷望了一眼祝子安,低沉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羽林军里有你认识的人?”

    祝子安笑着反问:“金吾卫里有你的人?”

    黑袍人不予回答,冷哼一声,在屋顶上高喊:“撤!”

    祝子安笑了一声,也往下高喊:“撤!”

    人海如潮褪去,兵刃坠落的声音响了一地。

    三百羽林军开始清场,逐一排查押解可疑之人,安抚瑟瑟发抖的客人们。两拨人马在混乱中各自撤出,无数道影子翻越阁楼而去。

    祝子安抱着姜葵从高墙上落下,一座青幔白马的车静候在墙脚边。

    他先送了怀中昏厥的少女进车厢内,自己在钻入车厢前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

    他喘息着倚靠在马车上,勉强撑起半边身子,似乎正在失去力气。他低低咳嗽一声,抓着车辕的手指一松,身体一寸寸向下滑落。

    “殿下!”洛十一从墙上翻下来,扑过去扶住他的肩膀。

    “没事。”他闭着眼睛,轻轻地说,“声音小点,别让她听见。”

    洛十一压低声音说:“殿下……沈药师反复叮嘱过,轻易不能动用内力。”

    “别怕。”祝子安看他一眼,笑了一声,“我有分寸。”

    深呼吸几次后,他一点点缓了过来,弯身钻进马车里。洛十一翻身上了车座,挥舞长鞭赶起白马:“驾!”

    祝子安仰靠在车厢壁上,再次闭上眼睛,竭力对抗着席卷而来的疲倦与寒冷。

    轱辘辘的车轮声响了很久,直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了,一线天光从云层里泻出来,落在他沉静的面庞上。

    又过了很久,姜葵从昏厥中苏醒,调息完毕,睁开眼睛。

    车厢里有淡淡的白梅香,以及雨过天晴的气味。祝子安支着下巴坐在对面看她,见到她醒了,歪着头笑道:“江少侠,今日好身手,吾心向往之。”

    “别岔开话题。”姜葵哼了一声,“我有话要问你。”

    祝子安还是笑:“少侠请问。”

    姜葵盯着他的眼睛:“你的掌法是何人所授?”

    祝子安垂下眼眸,轻声作答:“是你想的那一位。”

    他今日那一掌,名为归元掌。此掌法中正平和,可攻可守。这种掌法很难辨认,因为它表面上平平无奇,与普通的功夫没什么区别。

    但是姜葵从祝子安传给她的内力上辨认出了这种掌法。这是她师父的掌法,也是她师父修的内力。修习这种掌法需要练就极深厚的内力,师父只会传授给自己的亲传弟子。

    姜葵没有学过这种掌法,只修了这种内力。师父所学驳杂不纯,对她的期望是把枪之一道修炼到极致,因此只传授了她枪法与内功,没有再教过其它。

    但是祝子安学了归元掌法与易容之术。

    一个十分古怪又相当可信的猜测渐渐浮现了出来。

    她缓缓道:“我是他的第一个徒弟。难道你是……”

    “嗯。”他说。

    他望了她许久,慢慢笑起来,嘴角上扬,温顺又狡黠,有一分使坏的劲。

    他喊她:“师姐。”

    然后他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探过身来,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头顶上。

    第54章 交错

    ◎祝子安……你和谢无恙是什么关系?◎

    恰有风吹花落, 一串雨珠滴答脆响在车篷顶。

    一片沾饱了水的杏花瓣晃晃悠悠,被细软的风托举着从帘外飘来,落在车厢里少女的发间。

    两个人的衣袍都湿透, 遍身都是雨雾的气息。马车里放了一个暖炉, 烘得空气微微发热, 细小的白烟徐徐盘旋而上,拂过祝子安的身侧,落到姜葵的颊边。

    他低着头看她,沾满了雨雾的发丝滴着水。

    “嗒”的一声, 一粒水珠落到她的指尖。

    他敛眸低笑一声, 忽地捻走了她发间的那一瓣杏花, 重新坐回了对面的车座上。

    “你干什么?”她嚷道。

    “你头发上掉了一片花瓣。”他笑道,把花瓣在指间轻轻摩挲了一下,托在手掌心,出示给她看。

    她抬起一只手, 摸着自己的头顶。那个触碰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发间。

    他的手上缠着白麻布, 她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可她觉得他的掌心应当是温凉的, 比她的脸颊略冷一些, 又比她的耳垂稍暖一点。

    就像那一日他在赤金色的天穹下捂住她的耳廓。

    她咬着下唇没说话,他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又说:“以前师父也很喜欢摸你的头。”

    “那都是我还没及笄时候的事了——”她忽然刹住, 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会知道?”

    “不想告诉你。”他说。

    她气得跺了跺脚:“祝子安,你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事情瞒我?师父也从不跟我说,他居然在我之后又收过一个徒弟……”

    “抱歉。”他很轻地说, “是我不让师父说的。”

    “那你为什么——”她说了一半, 倏地顿住了。

    他安静地望着她, 目光里满是认真。那个短暂到不可思议的瞬间,她仿佛从那对剔透的眼瞳里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有一种刻骨的哀伤陡然侵袭了她,她不明白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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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他倏忽探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喂!这次没有花瓣掉下来吧?”她大喊。

    “没有。”他笑着说,“我就是想知道每次师父摸你的头是什么感觉。”

    “反正不是像你这样。”她哼了哼。

    他收了手,支着下巴,转头望向窗外。马车轱辘辘行驶在开满杏花的长街上,两侧有无数白花瓣坠落如雪,铺满了浮着一层雨水的街面。

    “你知道,师父以前也是中间人。”祝子安说。

    “嗯。”八年前,就是师父领着她走进书房二楼,把初出茅庐的祝子安介绍给她认识。

    那时候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屏风,她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暗自猜测这位自号“蒲柳老先生”的中间人其实是个爱装老成的年轻人。

    “最开始的生意都是师父带着我做的。”祝子安慢慢地说,嗓音里含着一分怀念和回忆,“他教我,做中间人这一行,露了脸,就会死。”

    “但你还是可以信我啊。”姜葵不满道,“我可是你师姐欸。你可以在我面前露脸的。”

    她认真道:“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他笑了笑,又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似是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在车座上坐好,随意地舒展双臂搭在头顶,懒洋洋转头望向窗外:“反正这件事很复杂。不告诉你都是有原因的。”

    “而且,”他轻声说,“我快要走啦。”

    她眨眨眼睛:“走?你要去哪里?”

    “去很远的地方。”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些年赚够了银子,等到江湖上的事一了结,我就洗手不干了。我想离开长安,坐大车去旅行。”

    “旅行?”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

    “嗯。我有很多地方想去。比如说昆仑雪山,还有塞北大漠,还有南方的丘陵。我听说西南森林里有很小的鹿,和猫儿一样小,你没见过吧?”

    他一面笑着,一面冲她比划了一下,“等我见到了,我就写信跟你讲。”

    姜葵托着腮,想象着那么丁点大的鹿,觉得十分有趣。她点点头:“祝子安,那你以后一定要经常给我写信。”

    “好啊。”他淡淡地笑。

    “我呢,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长安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可是太子妃,说不定有一天还会变成皇后呢。也许等哪天我夫君心情好,会带我去东都洛阳看看。”

    “最多,我就只能走那么远了。”

    “你会走很远很远的。”他摇了摇头,“江小满,人的一辈子很长,你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他望向窗外,轻声说:“很多很多。”

    雨后的风吹到窗里,带来一丝隐约的凉意。两个人同时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的话语里藏了许多难懂的意味,可是此刻的她听不明白。她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低着头说:“祝子安,等你走了,我会很想你的。”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别想我。”

    停了一下,他补充道:“会打喷嚏的。”

    市井间流传一句俗话:想一个人时会令之打喷嚏。他这个玩笑开得猝不及防,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忿忿地看着面前的人抱臂笑得弯了腰。

    马车颠簸了一下,随即停住了。赶车的洛十一放下长鞭,跳下来站在车门外说:“先生,江少侠,书坊到了。”

    祝子安转头看了姜葵一眼,忽而正色道:“在马车里等我。”

    姜葵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古怪,一脸疑惑地坐在马车里等他。过了许久,他弯身钻进车厢里,抱了又大又厚的一床毛毯,不由分说就把她整个人裹得像一个粽子。

    “喂你干什么——”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猝然被他连毯带人地横抱起来,噔噔噔地上了二楼。

    她被轻轻放了下来,头晕脑胀地站着,一张白巾盖到了她的头顶上。

    祝子安严肃地指了指她的衣服:“湿透了。”

    她低下头,才注意到一身白袍早已被雨水淋湿,七零八落地贴在身上……显得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俊俏而挺拔。

    “我可没有看。”祝子安在她说话之前举起双手,“我是正人君子。”

    他没能再说出一句话,就被她沉着脸推了出去,身后的木门“砰”地关上了。他背靠着门,低着头笑了一声,又以指关节扣了扣门:“少侠,换洗的衣裳还没拿进来呢。”

    “还不去拿!”门后传来少女的愤怒的声音。

    祝子安抓了抓头发,徐徐下楼去取了一身干燥的衣袍,回来敲了敲关紧的木门。

    门后响起衣袍窸窣的声音,而后一条门缝警惕地打开,一只莹白漂亮的手一把抓过那件袍子,再飞快地“砰”一声关上了门。

    “你紧张什么?”他在门后小声说,“我真是正人君子……”

    姜葵下定决心不去理他,自顾自在雅室里换上衣服。雅室里放了好几个炭盆,一点也不冷,她不紧不慢地褪去湿透的白袍,一点点擦干全身上下的雨水,然后抓起祝子安送来的换洗衣服。

    送来的衣服是一件柔软的长袍,松松搭了一根极宽的白色帛带。这套衣裳大约是在炭盆上新烘好的,透着温暖好闻的气味,还隐隐蹭上了一缕那个人身上冷冽干净的白梅香。

    姜葵穿好衣服,拉开了门走出去,祝子安也换过衣服从楼梯处走上来。

    他换了一件宽大长袍,腰间松松扎了帛带,赤足踩在一级一级的洁净台阶上。

    边走着,他边轻轻打了个呵欠,一只手抓着盖在头顶的白帕子,耷拉下来的发丝还微微有些湿润,带着几粒水珠蹭在颊边。

    “换好了?”他懒懒地问,伸手去揉她的头发,皱了下眉,“你不擦头发么?”

    “头发自己会干。”她推开他的手,注意到他呵欠连连,“你昨天没睡好吗?”

    祝子安哼了一声:“是哪位大小姐非要靠着肩膀才能睡?”

    姜葵默默低下头不说话。她隐约记得昨晚她靠在祝子安的肩膀上睡着了,似乎还赖着他强迫他不许走。

    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一床温暖的被子里,连被窝里都是那个人身上的气味。

    “回去坐好。”祝子安按在她的双肩上,推了她走回雅室里,押着她在蒲团前坐下,“替你擦头发。”

    他坐在她身后,歪着脑袋对着她乱掉的发髻看了一会儿,摘下了她发间那根红玉簪,轻轻咬在齿间,腾出一双手来。

    接着他随手揭下盖在头顶的白帕,开始为她擦头发。他的手指又温柔又灵活,隔着那方白帕打理着她的头发,帮她把每一根头发丝都仔细擦干捋顺。

    等到头发半干,他取下咬着的簪子,把她的头发绾成一个松散的髻,将那根簪子斜斜插进她的发间,托着她的脑袋固定住那个发髻。

    终于,他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头,最后一个动作是摁下她头顶上那几根翘起的发丝。那些倔强的发丝在微金的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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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地倒伏了下去。

    然后,他把白帕盖回自己的头顶,起身坐到她的正对面,以指节弹了一下她的眉心:“闭眼。把易容卸了。”

    她捂着额头,恼火地瞪他:“祝子安,你最好放尊重些,我可是你师姐!”

    “可我比你大。”祝子安轻哼着反驳了一句,低下头开始解手指间的白麻布。

    姜葵闭上眼睛,扬起脸等他给自己卸下易容。毕剥作响的炭火声里,那个人的呼吸一点点靠近过来,低沉又好听地响着。他的手指动作很轻,她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存在。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花了很长的时间。她等得有些困了,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他的手指恰好经过,指尖意外碰到了她的唇。

    他的手指刹住了,她睁开眼睛。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鼻尖几乎相抵,在彼此的眼瞳里照见了对方。

    呼吸交错的刹那间,她仿佛再次从那双眼瞳里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祝子安轻轻闭了一下眼睛,退身坐回原位,飞快地在指间缠上白麻布,低着头说:“好了。”

    面前的女孩罕见地安静了一会儿。

    她抬起一张素白美丽的脸,良久地凝望着他,而后轻声问:“祝子安……你和谢无恙是什么关系?”

    他缠白麻布的手指轻轻一颤。

    第55章 秘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炭盆里的火苗突突地跳着。

    祝子安继续低头缠着白麻布, 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姜葵盯着他:“可是你总问我有关他的事。”

    “你是我师姐啊。你既然嫁人了,你夫君的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他在手指上缠好白麻布,打着呵欠舒展双臂, 懒洋洋把胳膊搭在头顶, 歪着头笑了, “我是娘家人嘛。”

    她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你认识他吗?”

    他笑了一声:“你说谢康?我怎么会认识那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能了解多少?不就是坊间传闻的那样。”祝子安又打了个呵欠。

    他轻声说:“病恹恹的不知道哪天会死的样子。”

    姜葵盯紧他的眼睛:“祝子安,你平日不住在书坊……那你都住在哪里?”

    “江小满,你好麻烦。”他叹了一口气。他抓了抓头发,随手把头顶上的白帕搁到一边, 站起来拉开了雅室的门。

    他低头望着她笑道:“走吧。”

    “去哪里?”

    “带你去我住的地方。”

    他居然真的住在东角楼街巷, 就像长乐坊里传闻所说的那样。

    雨后天晴的微光里, 祝子安领着姜葵在满街杏花树下走过,一前一后地踩起浅浅的水花。

    浸染青砖路面的一层雨水上漂浮着一瓣又一瓣的雪白杏花,随着溅起的水珠子起起落落,时不时蹭在两人的袍角上, 仿佛在衣袂之间绽开了花。

    祝子安走在前面轻轻地哼着歌, 姜葵听了一会儿, 发觉他哼的是那支他们在中秋听过的曲子。那个故事里有一树雪白的梅花, 那支曲子唱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祝子安住的地方离书坊不远,是某家裁缝铺子上面的一间阁楼。

    他引着姜葵转上了狭窄的楼梯,走到尽头是一扇漆木小门, 门的两边挂着朱红的对联, 上面的题字龙飞凤舞,大约是他自己写的。

    “吱呀”一声,推门进去, 门里面是小小的一居一室。

    窄窄的轩窗是向上推开的, 此时开了一半, 阳光从外面斜落进来,照亮了整个阁楼。阁楼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书案,一张木床,一个放满茶具的博古架。木地板上摆放了很多炭盆,火星子还在劈啪作响,烘得室内热乎乎的。

    一切都整整齐齐,唯独书案上七零八落地铺了很多卷书,有的摊开、有的合拢。一排毛笔搁在乌木的笔架上,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箕形砚台,镜面一样的墨水反射着莹光。有一瓣杏花从窗外飘落,停在一卷书页间,如同一只雪白的蝴蝶。

    祝子安从博古架上取来一套青瓷茶具,坐在一张矮案几前,拢了拢袖袍,开始为两人沏茶。

    姜葵在等待的期间,走到窗边的书案前,迎着阳光俯身下去,好奇地翻看那些摊开在案上的书。

    她发觉祝子安看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本和游记,其中还有几本关于“落花点银枪江大侠”的坊间小画册,里面画的都是说书先生柳清河在书坊里最常讲的那些,内容生动又夸张,还有几分幽默,看得她情不自禁笑起来。

    茶沏好了,祝子安递了一个茶盏给姜葵。两人隔着一张案几各自坐好,他支起手肘托着下巴看她:“好了。你都看到了。这地方是我的秘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

    他又说:“不过你别来这里找我。倘若我不在书坊,就是不想见你。”

    “你干什么不想见我?”她歪头问。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想见你。”他严肃道。

    她哼了一声:“那你还真是很容易心情不好。”

    “对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他笑了笑,“有时候,前一刻还是好好的,下一刻突然就不好了。”

    她问:“祝子安,你真是书生?”

    “嗯。我是南方人。”他点头,“十年前来到长安。”

    “你还在国子监上过学?”她想了想。

    “对啊。后来辍学了。”他顿了一下,抢在她发问之前答,“因为通不过课考。”

    她睁大眼睛:“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还会通不过课考吗?”

    “对啊。”他认真点头,“因为我不爱读书嘛。”

    接着他又笑起来:“要是通过了课考,再去考个进士,说不定我就不干中间人这一行了。”

    “但是,”她打断他的话,“你说过这不是你的脸。”

    “江小满,别问了。”他叹了一口气,“不是又怎么样呢?”

    他捧着一盏茶,慢慢地饮着:“我顶着这张脸,活了好多年啦。师父以前不也是名震天下的大侠,可是后来他顶着一张新的脸,做了那么多年的酒坊掌柜。”

    “也许他心底里面,自己一直是一个酒坊掌柜,每晚就在地窖里面数一数藏酒,白天招呼几个客人,多高兴啊。”

    她说:“你以前答应过我,会让我看见你真正的模样。”

    “嗯。”他点点头,“我反悔了。”

    她有点恼火:“你怎么还反悔啊?”

    “对啊。我说反悔就反悔的。”他笑了一声,“我不喜欢我真正的模样。”

    他又轻声说:“太难看啦。”

    她想了想,问道:“真有那么难看吗?”

    “真的。”他随口说,“骗你的话,你可以打我。”

    紧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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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江小满,你听我说。我这些年赚的银子,以后要拿来购置一座宅子,还没想好在哪里,反正不在长安。”

    “等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去我的宅子里逛一逛。但是你肯定见不到我的。因为那时候我在云游四方啊。我会从很远的地方给你写信。”

    “也许宅子会置在江南?”他抵着下巴思忖道,“听说江南有一种花,民间叫做六月雪。夏天的时候花开了,风吹起来,很漂亮……”

    “下雪一样。”他轻声说。

    “祝子安,你喜欢看雪啊。”她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可是你在这里就可以看啊。长安不是年年都下雪?”

    “以后每到下雪的日子,你一定要回长安看雪。”她说,“顺道来看我。”

    “我喜欢。”他低着头笑,“但是我怕冷啊。”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是南方人嘛。”

    这个人的每句话都合情合理,可是听起来却很像信口胡诌。他的眼瞳干净又清澈,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他支着下巴凝望她,好似下定了决心要藏住一个很大的秘密。

    “好了。”他放下茶盏,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们去鼓楼酒肆。今晚有人请客,我们去吃白食。”

    鼓楼在西市附近,距离东南角楼很远。两人先一道回了书坊,站在门口等洛十一驾马车带他们过去。

    黄昏时分,天气转凉,沁凉的风拂过长街。“十月小阳春”在一日之间就结束了,满街繁花纷纷落了一地,仲冬时节正在马不停蹄地赶来。

    祝子安拢着袖袍,轻轻地搓着手,在一盏昏黄的灯下,原地踱着步,仿佛一名在寒风里等车的异乡旅人,哆哆嗦嗦,萧萧索索。

    姜葵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书坊里找柳清河要了一个小袖炉,添满了香灰和火炭,不由分说塞到他的手里。

    “你不是南方人嘛。”她哼了声,“那么怕冷,用这个好了。”

    “多谢多谢。”他笑着接过,手掌贴在袖炉上轻轻摩挲,很像是贫穷书生靠着炭火取暖的样子。

    这副样子也和谢无恙一点都不像。那个人在取暖的时候,总是捧一个银叶小手炉,低垂着眼眸,华贵又清寂,沉静得好似一尊玉佛小像。

    霞光渐渐收尽,马车停靠在书坊门口。

    洛十一在前面赶车,姜葵和祝子安一齐上了马车,扑面而来的是炭火烘出来的暖意,整个车厢有如一座烤炉。

    姜葵被热得连忙去拉开车窗帘,祝子安还是抱着那个袖炉,坐在对面看她,唇角带着一缕笑意。

    “请客的是北丐袁二帮主。救出了冷白舟,他老人家高兴坏了,在鼓楼酒肆摆了酒宴。”他笑得狡猾,“到时候有一份大礼送你。”

    马车很快停下了,却不是停在西市鼓楼,而是停在长乐坊的窄巷前。喧嚣的人声如沸,遥遥传进车厢里。

    “我以为我们是去鼓楼?”姜葵怔了下。

    “嗯。”祝子安点头,“先去喊人。”

    他起身探出车窗,朝着不远处的打铁铺子高喊:“小白大师!请你吃饭!”

    铺子前探出一位娇小的姑娘,肩扛一把硕大石锤,挽了袖子大笑道:“奇了怪了!先生一向爱抱怨手头紧,今日怎的忽然请客了?”

    “欠你一顿饭钱!”祝子安笑答,“今晚鼓楼酒肆,好酒好菜管够!”

    他拉了帘子,坐回车里,听得背后传来一句嘹亮的“好嘞”,转头悄声对车里的少女附耳道:“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这回可要让袁二帮主肉疼一阵了。”

    “祝子安,你果然是财鬼。”她小声说。

    车轱辘碾过长长的青砖小道,经过长乐坊每条窄巷的入口。每当马车一停,祝子安就探身出窗,把小巷里的住客一一喊出来,大声告诉他们今晚在鼓楼下有一顿不要钱的晚宴。

    黄昏的长乐坊里热气腾腾,他的声音穿透烟雾,明亮又清朗。他每一次喊完人、坐回车座上,都会坏笑着望向车里的少女。她开始思考这家伙除了狠狠讹袁二爷一把之外,是否还在打她的什么主意。

    马车又停了,这一回停在阿蓉母子住的那条巷子前。

    祝子安下了车,转身引着姜葵一同出来,走到乌木小门前叩了叩。

    开门的是小尘。这个清秀男孩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领着两人往后院里走,边走边道:“祝公子,江少侠,冷白舟已经醒了,不过她不大高兴,不肯喝药呢。”

    小少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她嫌我煮的药苦,还骂我‘呆头鹅’。”

    祝子安看他很是沮丧,试图安慰他一句。他似是认真思考了一阵,慢慢说道:“别太难过。我模糊在话本里读过,女孩子骂你,未必是讨厌你,反而是——”

    姜葵踩了他一脚:“你都在教什么啊?”

    “对不住,我乱说的。”他低头道歉,“小尘,别听我的,听她的。”

    两人推开里屋的门,床上坐着一个小姑娘,生了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满脸都是嚣张跋扈。听见开门声,她立即颐指气使起来。

    小姑娘的声音连愤怒时也又细又软:“我都说了!药太苦了我不喝!”

    她愣了一下,望见开门的不是小尘,而是姜葵和祝子安。

    “坏姐姐!”她冲着姜葵大喊一声,赶忙用被子蒙住脑袋。

    紧接着,她在被子底下抬起眼睑,又看见祝子安,兴高采烈道:“好哥哥!”

    祝子安笑了一声,悄悄对姜葵说:“你看我怎么带孩子。”

    他领着小尘走过去,拍了拍冷白舟的肩膀,板起脸严肃道:“小舟,听话!小尘照顾你大半日,十分辛苦,你应当好好谢他才对。”

    小姑娘居然就听话了。她冲着小少年扬起脸,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多谢你。”

    祝子安拍拍她的肩膀,回身指了一下姜葵,又说道:“我今日托人传话给你,让你跟你爷爷说的事,你说了吗?”

    “说了。”小姑娘闷闷地点头。

    “说的什么?”祝子安问。

    小姑娘转过脸来,不甘心地瞪着姜葵,一字一句道:“是坏姐姐救的我。”

    “不可以叫她坏姐姐。”祝子安又严肃又耐心,“你往日仗着势欺负人,她揍你是为了教你好。再说一次,是谁救的你?”

    “哦。”小姑娘闷闷道,“是江少侠救的我。”

    姜葵不太明白这番又正经又好笑的一问一答是在做什么,她眨着眼睛看向祝子安,却看见他憋笑憋得几乎要咳嗽了。

    “你爷爷请客吃饭,你要记得邀请小尘。”祝子安又说,“小尘照顾了你这么久,你请他吃饭是对他的感谢。”

    “哦。”小姑娘低着头。

    她犹豫了一下,望向床前的小少年,干巴巴地说:“我请你吃饭。”

    小尘呆了一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见小姑娘又低下头,用自以为没人听见的声音,细细软软地小声道:“呆头鹅。”

    祝子安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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