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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熟夜并无别事》20-30

    第21章 滚烫

    ◎睡一个,想一个◎

    雨后的夜晚没有云, 月亮垂得那样低,在天脚现出半张鸭黄、丰肥的脸。

    透过阳台高窗,隐约可以看见布雷拉植物园, 与酒店毗邻相接。盛凌薇推窗出去,走进垂月饱满的辉光里。她撑着扶手栏杆, 俯瞰下方蔓生的藤枝丛木, 手里漫不经心转动着打火机。

    油绿亮烈的密叶, 堆叠纷乱, 如同一片矮矮的云, 中间有棵高树陡然拔起。

    那是一株矜贵而安静的温带植物,枝干笔挺,气息清凉。

    就像沈恩知其人。

    在米兰的几天,她开始留神沈恩知, 然后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 他和叶恩弥竟然是如此不同。

    再回首往事, 难免感到一阵恍惚, 有点不懂自己曾经怎么做得到,把两个本质上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在脑海中捏合到一块儿去。在每一个朦胧的仲夜时分,还能强迫自己相信,沈恩知就是叶恩弥。

    沈恩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说爱她之前,盛凌薇一度有许多形容可以放在他身上,怎么样都显得妥帖适当。无非是旁人所熟知的那几样:温文尔雅, 谦逊, 体面, 柔和知性。

    如果要从世上选出一个最好脾气、最有教养的男人, 那时候的她会毫不犹豫地提起沈恩知的名字。

    然而在沈恩知说爱她之后, 盛凌薇感觉自己再也琢磨不透这个人。总感觉那一对透彻的镜片底下, 一双朗润的眼眸里,终究掩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想着,背面房间里有人出来阳台,脚步声逐渐趋近,是沈恩知带着一身潮汽,沉默着从身后将她抱紧。

    “薇薇。”他叫她的名字,唇舌倾覆到耳背,紧接着一路向下舔吻。

    沈恩知头发浓密,吹到半干,松散地垂落在耳缘。颈间有新浴的馨香,该是源自于酒店的玫瑰浴液。

    至少他的气息一直都是这样好闻的。近些年来,小时候的回忆模糊了不少,唯独清楚地记得沈恩知身上的味道。

    沈恩知总有一种非常洁净的气味,像是草木叶片上凝结的晨露,冷冷的,闻着也仿佛透明。淡似无嗅地占据感官,清爽而凛然。

    他的嘴唇却好热。

    亲在身上先是痒,痒到最后,皮肤像被沸水燎过,蒸得滚烫滚烫。

    盛凌薇在米兰的行程排得紧凑,实在有点累了,皱着脸躲他的嘴唇:“恩知哥,我觉得我们不能每天都……”

    她十分怀念从前禁欲的沈恩知,不由说:“像以前一样不好么?”

    “好。”

    只有沈恩知会这样不问缘由,对她的要求永远颔首应允,低声说好。

    他惯是如此的温柔而耐心,向她解释自己,然后轻轻道歉,无论他是否真的犯过什么错:

    “以前我不敢碰你,薇薇。怕你像水里的月亮,碰一下就不让我再看见。现在有一些……忍不住。抱歉。”

    要是换作叶恩弥……

    叶恩弥会把手伸过来,在身间捻触抚揉,让她一寸寸跌入他一手创造的情迷意乱里去。然后眼睁睁看着她理智沦陷,明知故问:可是薇薇,你不是也很舒服?

    盛凌薇抿抿唇,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为什么对这两兄弟,她总是睡一个,想一个?

    过度的心猿意马。

    盛凌薇背靠阳台栏杆,转向沈恩知。碎发凌乱在晚风里,面上没露出太多表情,显得眉眼冷艳。

    她偏头问:“所以你一直不说爱我,是怕我会离开你?”

    沈恩知说:“毕竟你说过,我对你来说只是亲人。”

    那个晚上,他跪在车外,狂乱而迷失地亲吻她的手背。

    那时盛凌薇抬眼,浑身没力气,绵弱地叫了他一声。

    沈恩知一时惘然,轻声问她:“薇薇,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她醉得迷迷糊糊:“是最好的哥哥。”

    这个回答天真又残忍,沈恩知一直记得。

    盛凌薇拇指微启,打开手里打火机的金属硬盖,再喀地一声关合。

    她懒懒一笑:“也对。要是我们当初没先睡在一起,可能我确实会跟你保持距离。”手臂环在他劲瘦的腰间,整个人舒展而放松,肩头轻轻靠住他的胸膛,“好聪明呀,恩知哥。”

    不是假话。他这样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倒令她有点刮目相看。

    沈恩知温和地笑。他的微笑克制低柔,却从唇角生长进眼里,任谁看了都觉得真心实意:

    “嗯,多夸夸我,薇薇。”

    他垂首吻在她发顶。

    盛凌薇思绪有些泛飞,怎么也拢不回来。

    真的会爱上他么?

    爱上沈恩知,把这个小时候她亲密无间的哥哥,当作她的男人。

    胃里在此时一阵皱缩,像是体肤受了风凉,阴阴的、隐隐的冷痛。

    肠胃是情绪器官。此时无端产生异样,必定是心境起了波澜。

    盛凌薇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和沈恩知谈恋爱……

    或许是过去的思维惯性使然。冷静下来,总有点奇异的不协调。

    像一段背德的情/事——

    叶恩弥失恋这件事,圈内只有陈霜了解。

    队伍回国休整一周,官方联赛新赛季也正式开幕。按道理说,官方赛事是整个圈子里最受瞩目的盛会,可是对亚运会并无用处。

    但叶恩弥仍然率队报名,准备借此掂量掂量亚运国家队的竞争对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持状态。

    “真定了,就这名儿?”提交报名表的时候,要填上俱乐部的正式称呼。叶恩弥想了想,在便签纸上手写一串英文推给陈霜。

    陈霜嘴里拼读着音节:“……Rombi?荣拜,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珠宝品牌的系列。不好听?”

    布契拉提。

    是她初出国门,在海外崭露头角之时,第一个宣布合作的品牌。

    荣拜系列珠宝的全球代言人。

    是以就算平均价格称不上昂贵,与她后来合作的品牌天壤之别,在盛凌薇心里依然颇占分量。

    叶恩弥收集她的杂志访谈,看到她频繁提及这个单词,屡次对不同的媒体说:

    “布契拉提对我意义非凡。很荣幸在此前作为荣拜系列的全球代言人……”

    拿来做俱乐部的名字,不为别的。

    只因为她对这个珠宝系列,如此长情。

    首秀比赛赢得相当顺利。轻取对手之后,叶恩弥把景年推出去接受采访。景年是整个队伍里年纪最小的,面对众多粉丝和媒体很是不知所措,连手也不懂要放在哪里。

    被问及赛后的感想,他脸上臊得发红,连声说恭喜我们队长,双喜临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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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霜在心里默默纠正,这分明是情场失意,赛场得意。

    可惜除了他没人知道。叶恩弥把一切藏得隐秘。

    当新面孔的女解说挤到面前,要他引见一下叶恩弥的时候,陈霜未免感到意外:“不是吧,你不知道他未婚妻是谁?”

    “谁会傻到撬超模墙角啊?”女解说横眉倒竖,冷看他一眼,“就是加个联系方式,他那边都被粉丝挤满了,你把他名片推我比较省事儿,以后方便对接工作。”

    陈霜想想也是,一时有些羞愧于自己的敏感,但仍旧摇了摇头:“真不行,你自己找他加,我可不敢了。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之前哪个一线俱乐部女队的选手,真喜欢他,找我安排一场酒局。你是不知道他发起脾气有多恐怖……”

    那还是五年前,叶恩弥官宣出道第一场比赛,就率队碾压了对面未尝一败的豪门战队。他低调离场,没在赛后采访环节露面,单单一张定妆照在网上疯传,脸和实力一样惊艳四座。

    陈霜就是在这时接到那个推脱不掉的请求。

    一开始陈霜也没放心上,以庆祝胜利的名义订了家餐厅,说是队伍聚餐,实则到场的就他和叶恩弥,还有那拜托他凑局的女队员。

    叶恩弥落座之时就开始皱眉,薄嘴唇抿住又松开,嘴角了然地拎起了点似笑非笑的模样,而后陡然起身离席。

    陈霜不明所以,马上追出去,不料反过来被叶恩弥当面拦在走廊里,声腔朗利地质问:

    “陈霜,你什么意思。”

    对于他这莫名尖锐的态度,陈霜有点茫然:“我,不是,就是……你不是单身吗,人家小姑娘明牌喜欢你,我就寻思撮合一下。”

    “谁跟你说我没女朋友?”

    “这不是明摆着?别说女朋友了,但凡你有个暧昧对象,还能每天在训练室待到天亮啊?肯定早就跟你闹了,除非她不喜欢你。”

    “是,我单身。她应该早就不喜欢我了……但我喜欢她。我得拿冠军,把所有奖杯都给她,说不定她能多看我一眼。你别没事找事。”

    陈霜还想再劝:“局都组好了,面也见过了,就聊聊天也成啊,驳人家姑娘面子不合适……”

    叶恩弥却说:“不是我不留情面。我喜欢的女孩儿,很多人也喜欢。小时候我最看不下去她和乱七八糟的小男生说话,所以我也不和别的姑娘聊天。这叫公平,你懂不懂?”

    想起那时叶恩弥的神情,陈霜依然心有余悸。

    如今想来……

    他心驰神往的对象,长久惦念的那个知名不具的女孩,或许自始至终答案都明确且唯一。

    以往叶恩弥赛后都会尽快离开,偏偏这次主办方对选手留在在现场的时长特地做出要求,规定了必须和粉丝进行互动。他一时抽不开身,只能手持金色油漆笔,依次签名合影。

    轮到一个年轻女孩,兴奋地把照片往他眼下送:“我是你们的CP粉!这个可以签吗?”

    叶恩弥一低眼就愣住了。

    照片像素不高,有些模糊。分明是英国灰蓝的海边,沈恩知向她求婚的偷拍画面。

    叶恩弥手指攥紧笔身,又像赌气又像较着劲儿,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特地用笔记盖住沈恩知的脸。

    比赛在上海举办,他们搭高铁回杭州。叶恩弥一路上平躺着,手机开在与盛凌薇的通信界面,再怎么努力去看,也只有拒收消息的红色感叹号。

    身边的景年在听歌。

    蓝牙耳机总是免不了漏音,是一曲《卡萨布兰卡》。

    ——时光流逝,我对你的爱与日俱增……

    叶恩弥垂下眼帘,反复检看自己的手。抬起修长有节的无名指,去看侧面那道丑陋疤痕。

    苍白手背上浮起一道长筋。

    头脑一阵眩晕,眼睛涩得有锈轧之意。

    可是他明明没有喝酒——

    在米兰的最后一夜,沈恩知陪伴着她。

    夜幕中央染上一块阴暗的淡灰色,似是酝酿着一场新雨。盛凌薇不打算再出门,看了眼时间,有些意动。

    沈恩知正在书桌前处理公务。她坐在床脚,慢拉开身上的丝绸睡袍,远远向他递出一句:“恩知哥,今天,要不要……”

    他合上笔电看过来,眼神愈发深沉,简洁明确地回答:“要。”

    这一夜,不知道沈恩知从哪里学坏了。

    他细咬她的脖颈,不紧不慢地问她:“看看我,薇薇……看清楚了么?我是谁?”

    她声音辗转,急得挠他后背:“沈恩知。好了,好了!你是沈恩知……快点……”

    沈恩知等待了太久,因而一次不算完。休息片刻,又倾身过来。

    盛凌薇却不高兴了,翘起一只脚踩上他胸口,是不准他更近半寸的意思。

    她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话,不冷不热问他:“沈恩知,你是不是在和你哥较劲儿?提前告诉你,要谈恋爱可以,但我不要做你们争夺的战利品。”

    他侧过脸,轻吻在她脚背:“可是,薇薇,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把你抢走了。”

    “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盛凌薇在他手中渐渐酥软了,腿和腰都松了力气,呢哝着说,“我也不是他的……”

    她享受沈恩知的爱。或许有朝一日,也会爱上他。

    但她只属于她自己。

    冲洗过后,沈恩知问她:

    “吃点什么?”

    “酒店餐厅,我让小鹿订了位置。”

    正值时装周,米兰各处都挤满镜头。

    哪怕只是到酒店里的餐厅用餐,盛凌薇依然化了全妆。

    梳洗打扮的过程中,沈恩知没有言语,就靠在旁边静静地看。

    盛凌薇总是不明白,沈恩知怎么可以做到这样专注沉默。

    像是欣赏着一部电影的景致风色,看哪儿都是艳丽绝伦。

    刚进餐厅就被认出来。盛凌薇庆幸自己没有素颜。

    粉丝热情得过分,举着手机上来:“可以合影嘛!你是我最喜欢的国模,天啊,真人比照片还美……”

    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沈恩知,半开玩笑地说:“弥神原来真的会戴眼镜啊。怎么比赛就不近视了?不管怎么说,新婚快乐!”

    “我不是……”

    沈恩知拧眉正要反驳,忽然被盛凌薇攥住了手。

    沈恩知对上她的眼睛,看出些许心虚的神色,更多的是一种恳请。她就这样以眼神封住他的双唇,不许他说下去。

    未完成的句子停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手感不好,白天可能会大修,多出来的字数买过的就不用再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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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欲望贪念

    ◎我不会放你走的◎

    一场晚餐, 两相沉默。

    沈恩知的口腹之欲不重,饮食素来清淡。倒不如说,盛凌薇从未见过他对什么表露出浓烈的欲望。

    除了对她。

    自幼严苛的教养使然, 沈恩知的餐桌礼仪十分讲究,哪怕内心惊涛骇浪, 表面依然平稳如常。

    回到客房, 盛凌薇不主动说, 于是他也没提。

    这个夜晚, 有谁忘了开窗。沈恩知很少抱着她睡觉, 总是手脚规矩、姿态安宁。不像叶恩弥,恨不得把每一寸肌体都紧贴在一起。

    可今晚沈恩知却沉默着,非要将她圈在怀里。皮肤相擦之际,均是热汗淋漓。

    到巴黎的第一天, 秋高气爽。盛凌薇只有这一日的空余, 接下来要为两场大秀做准备。

    太阳正当空, 陡降一场急雨, 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很快消弭于无形。

    欧洲的雨季总是如此急躁,转瞬而逝的潮湿。

    盛凌薇事业起步就在巴黎。当时用存下的第一笔积蓄,在四区买了一间有些年头的小公寓,至今还没脱手,每年都要交上一笔不菲的房产税和物管费, 权当做纪念。

    所以把团队塞进酒店, 她带着沈恩知回到公寓。已经让助理提前做过清洁布置, 完成一些修缮粉刷的工作。这间空置了多年的旧公寓, 如今焕然一新, 岁月的纹理都被抹去。

    沈恩知抬手触摸崭新的黑色大理石壁炉。在昏眛的光线下, 石料滑腻如肤。

    显然翻新过。难免有些遗憾于,看不到她从前生活的痕迹。

    “那时候,就在这里住么?”沈恩知问。

    “嗯。没什么钱,也就买得起这边。后来又在七区买了一套,转手卖掉了。”盛凌薇说,“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视线逡巡一周,很快看出问题:“厨房这么干净。没有冰箱?”

    盛凌薇展颜笑开了,眼尾兴味盎然地眯起来:“对,当时要瘦,拼命节食,怕冰箱里放了吃的会忍不住,就把冰箱扔了。”

    诸多辛苦难以言喻,都被她松快的语气化解于无形。

    沈恩知却想象得到,她走到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肋骨之中一阵酸楚,情不自禁想要拥抱她:“薇薇……”

    盛凌薇没留意到他的动作,推开一面奶白法式高窗,身体向外探进巴黎闷滞的气味里:“所以现在懒得走秀,身材管理太严格了。拍平面就轻松得多,因为可以修图。”

    她正要把远处的塞纳河指给沈恩知看,手机忽然嗡嗡振响。

    扫了一眼,竟是叶恩弥的电话。倒是还没把他手机号放进黑名单……

    正准备挂断,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接。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拉黑了叶恩弥的消息。

    打开仔细看,竟然来自严愫。

    严愫从不会以这样的语气随意下达命令。既然如此说了,想必事态紧急。

    盛凌薇回头对沈恩知说:“我去接个电话。工作上的事。”

    她快步躲进浴室,抢在挂断之前接起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顺手反锁上了门。

    “怎么用了这么久,在忙?”

    叶恩弥的腔调很舒缓,带着点亲昵的意味,仿佛是情侣之间正在进行一场,再稀松不过的日常通话。

    盛凌薇冷冷回答:“嗯,有事儿么?”

    他不以为忤,语声里笑意饱满,揶揄着说:“没大事儿,就是惦记你。薇薇,想我了没?”

    几乎是在明晃晃地调情了,仿佛他们此前的芥蒂并不存在。

    盛凌薇不明白严愫为什么要让她接这样一通电话:“叶恩弥,我们……”

    话刚冒头,就被叶恩弥打断。

    “开玩笑的。我在录节目,体育频道的。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又哑着嗓子叫她一声:“……宝贝。”

    他当然是故意的。

    非要趁这种时候占她便宜。

    可是盛凌薇已经明白严愫的意图,无非是借着节目的环节,把与叶恩弥这一层关系坐实。她只得应了声:“……好。”

    门外传来沈恩知走动的窸窣声。盛凌薇捏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紧绷起来,说了什么自己也没印象。

    挂断电话,严愫的消息随之而来:叶恩弥的风评现在会影响到你。工作室也有人在监控他的动态。

    盛凌薇稍加思忖,横竖觉得不妥,还是问了句:什么时候能结束?

    下一秒,严愫的电话就打进手机。

    “叶恩弥自己愿意,你也需要个人做沈恩知的替身,掩盖你和沈家的关系,何必现在这么急着撇清?盛凌薇,你想清楚,要是你实在打算做沈太太,安心到沈家相夫教子,那我现在马上安排樾悦发官宣。海外工作的违约金,你这些年的积蓄也不是赔不起。”

    严愫仍是公事公办的冷静语态,只是越说越快,带着莫名燥动的隐喻。

    “我不是没碰到过。我一手带出来的名模,跟你不一样,她出身很苦,放弃事业嫁给香港金融巨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嫁入豪门享福去了。结果婚后婆家嫌弃她太瘦生不出孩子,你见过取卵针吗,有你手臂那么长,为了做试管一年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比走秀要求的最极致还要瘦。薇薇,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何必还要走这一步?”

    盛凌薇太阳穴一抽一抽在跳。她忍不住浅浅一声叹息,左右跟严愫交了底。

    “这事儿本来没这么复杂。严姐,人永远不可能满足于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我有名望金钱,有身材美貌,所以更加容忍不了我家人跟我断绝关系,这是我生活里唯一缺憾的部分。我什么都想要。你能明白么?从小我就不和我的欲望和贪念对抗,想被更多人注视和赞美,我才走上这条路。”

    她歇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眼前渐渐眩晕,看出一丝烟焦的雾气。

    实在很想抽烟。

    她忍住了,接着说:“现在我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婚姻……婚姻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也不爱沈恩知。我当初答应他,也是以为这就是个交易,换我爸妈接纳我的筹码。可是他……算了,叶恩弥那边就先这样吧。”

    语毕,盛凌薇回想到那个夜晚。当时她还不知道沈恩知隐晦的感情,回国后被父亲拒之门外,只能手挽行李往沈家走。

    成人之后,她很少哭,一贯要强。可是那天实在痛苦又不安,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漂泊无依。回过神来,已经泪倾如雨,湿润到下巴去。

    沈恩知把她迎进家门,安放在沙发上。手指白皙光洁,细致地拂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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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上滚滚泪珠,温声说:

    “薇薇,不如听听我的想法。”

    等她抬头,泪眼朦胧地望过来,沈恩知在她身边郑重说:“我们结婚吧。”

    “……什么?”

    他解释:“这几年,爷爷和爸妈都劝过伯父。他不听,还说你跟沈家没关系,这是你们自家的事。要是你嫁进来,爷爷也更有立场插手安排。伯父以前那么疼你,到时候想必也不好再置气的。”

    虽然盛凌薇从未把婚姻当作人生头等大事,面对这样仓促的提议,她还是本能地有点抵触,思考了一下又问:“恩知哥,你这么帮我……你喜欢的女孩儿怎么办?”

    镜片后面,是沈恩知轻和而安然的双眸:“我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她了。婚姻状况稳定,对我的仕途也有帮助,属于等价交换,不是么?更何况……”他不动声色,又添新的砝码,“爷爷和爸妈也都知道我们青梅竹马,现在又在一起,要是没个结果,也不太好交代。”

    盛凌薇到底年轻,左思右想,也没太觉出不妥:“好,等过两年我回国发展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曾经以为的等价交换,已经因为感情的介入而完全失衡。

    可这是和沈恩知说定的事——甚至在英国小镇的海边,她又答应了一次。

    现如今要想把承诺一笔勾销,沈恩知那边倒还好说,难的是要承担与沈家决裂的风险。

    严愫沉默片刻才说:

    “我理解了。叶恩弥那边先这么定下来,沈恩知那里你去协商。”她转而谈及公事,“下个月有个模特选拔综艺,请你做飞行嘉宾,我看了下,阵容可以,都是新生代小有名气的国模,就接了。往期节目发到小鹿的邮箱,我让她明天拿给你看,了解一下。”

    打开浴室门,沈恩知正在窗口,见她出来,淡淡问:“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镜片近乎透明,显得后方那视线太清澈,如同一种审视。盛凌薇有点不自在:“严姐。跟我核对一下接下来的几个流程……”

    她还是决定把一切摊开说明。

    加重了语气,叫他一声:“恩知哥。”

    “嗯。”沈恩知仿佛感应到什么,面容逆着光,神色也黯淡,“现在,终于准备好跟我说说了么。”

    盛凌薇只能对他把来龙去脉一一说明。从北京公寓车库被偷拍开始,讲到叶恩弥。

    他听罢没有特殊表情,只是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她以为他总会借此与她谈些什么,或者借着未婚夫的身份提出要求,没想到如此轻描淡写,一时有点懵,试探地问:“恩知哥,你……你不生气?”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他轻轻地笑,容色倦怠,“但是的确,不是很开心。”

    沈恩知太宽容太懂事,她有点心疼,歉意地去拉他的手,声音放软:“明天中午……要和一个朋友见面。回来的话,我多陪陪你。”

    他看着她说:“没关系,我陪你去,薇薇。”

    “可是我……我不能让圈内人知道,我要和你结婚。”

    沈恩知抿唇:“嗯,关于这一点,我刚刚已经听你说过了。”——

    翌日中午,盛凌薇见到了没戴眼镜的他。

    怔了怔,掩饰般低头。

    他坐在她面前,透明的隐形眼镜下,眼眸水润而温柔。

    她扶着他的下颌,手里沾点遮瑕膏,轻轻点上骨骼优越的鼻梁。

    遮住那一颗小痣。

    “就这么想陪我一起?”——哪怕又回到这样的状态,扮演另一个人。

    他只是说:“嗯。我们之前错过好多时间。

    叫车送到塞纳河左岸,数百年历史的咖啡厅。他们一路拾级而下,走进朱红漆的拱门,经过拿破仑的帽子与路易十三的手稿,在尽头窗边一张古典油画下方落座。

    对面的蒋睦西已经等待多时,朝沈恩知挥挥手。

    “哎呀,好久不见了,叶恩弥!”招来侍应生点了咖啡和简餐,转脸又说,“上次没来得及问,听说你打比赛很厉害?有多厉害?”

    对于叶恩弥所从事的领域,沈恩知并不了解,凭借仅有的一点认知,谨慎地答:“世界排名第一。”

    他到底谦逊惯了,欠了点劲儿,拿捏不准叶恩弥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姿态。

    明明是很张狂的一句话,经沈恩知的口出来,倒像官场上礼貌性的寒暄赘语。

    “那肯定赚了不少吧,我之前看到过那个奖金统计……”蒋睦西扳着手指数,“天文数字!我老板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

    盛凌薇挑眉:“你怎么有老板,不是自己的品牌么?”

    蒋睦西说:“对呀,木樨的投资人,是个特别好的姐姐。小时候也是咱大院儿里的,没准你还认识。哎,不过叶恩弥赚这么多,婚礼肯定能办得特别风光吧?”

    沈恩知像是被捏住软处,一时没了言语和表情。

    在候机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偶遇,他以一句婚礼邀约彻底封死叶恩弥的所有不甘。

    而叶恩弥那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可是恩知,你真要一辈子靠沈家么?结婚以后,不会要吃薇薇的软饭吧。做小白脸可不行……你的脸,碰巧我也有一张。”

    沈恩知本科取得双学位,研究生又攻读金融专业和一门小语种。

    他深刻地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想要赚钱并非难事。可家里为他安排好的仕途,却又与利欲背道而驰。

    手机显示来电,他避到外面接听,是新部门的上司,一接通就说:

    “恩知,那边的会开完,这两天就能回来了吧?这不是明年要办亚运了么,杭州那边招商引资流程启动,少不了跟我们对接,虽然你是借调来的,也得尽一份力,啊。”

    杭州。

    这个城市触动了他神经当中一块敏感的部分。沈恩知不自觉地抬手,轻触脖颈上隐约跳动的血管,低声说好。

    咖啡厅里,蒋睦西两手捧着面颊,揉搓出两口唉声叹气:“叶恩弥要结婚了,沈恩知也要结婚了,我喜欢的脸,都找不到代餐了……”

    盛凌薇有些失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蒋睦西若有所思,半晌说:“也是。沈恩知那种温柔体贴型的,估计在床上也不会特别爽……”

    盛凌薇正习惯性地点了两下头,忽然感觉到两股视线从侧后方伸过来,是沈恩知回来了。

    他无疑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盛凌薇头脑凛然,马上矢口否认:“不是,恩知哥还是让人挺舒服的。”

    蒋睦西打量她:“嗯?你怎么知道……薇薇,你睡过?”

    盛凌薇摇头:“没有,我只是说,他明显就是那种,服务型。”

    沈恩知重新坐到她身边的软凳上,没经历过这种话题,因而面露赧然,不由说:“……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少装模作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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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不能聊?”蒋睦西朝她挤眼睛,“和叶恩弥睡觉感觉怎么样呀,薇薇?”

    “……”

    见她不语,蒋睦西就笑:“都老夫老妻了。还挺不好意思。”

    感觉怎么样呢?盛凌薇忍不住顺延着蒋睦西的话语,去深深地想。

    想到他的手,他的唇舌,明明极具侵略性,却把她侍候得很舒服。

    手指忽然被人握紧。沈恩知骨节分明,蕴着力度和体热,一根一根缠进她的指缝里。

    蒋睦西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一本印刷品:

    “对了,有正事儿找你,薇薇。”她的十指葱圆,把图册推到盛凌薇面前的桌上,“咱们既然联系上了,也就不通过你那经纪人了吧,年底木樨有个新产品线要发布,有没有兴趣?”——

    对于睦西的邀约,盛凌薇回到公寓以后,还是找严愫征求了意见。

    工作室那边要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和商议,她也就放心下来,脱了外套准备去泡澡。

    沈恩知在后面唤她一声:“薇薇。”

    “嗯?”

    “怎么样……你才会比较爽?”他的怀抱包容而来,气息潮润而清爽,“薇薇,教教我吧,我希望你能得到快乐。”

    手慢慢扶上她的细腰,以掌心感受,体温滚烫。

    盛凌薇笑了,一时觉得他惦记着她和蒋睦西这些闲碎的胡聊,意外有点可爱。

    她痒得不行,在他手臂掐了一把,嗔怪道:“干嘛呀?”

    “用手?还是哪里……他是怎么做的?”沈恩知仍是寻常语气,“蒋睦西问起他的时候,薇薇的脸那样红。他让你很舒服吧?”

    他的话像是兜头泼来的水,瞬间凝结成冰,冻得她神情和身体骤然僵硬。

    冷淡地转身,把他一推。

    “行了沈恩知,你有完没完?”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一通脾气来得毫无道理。毕竟他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低姿态地扮演另一个人,渴求着她施舍一点怜恤和垂爱……

    盛凌薇乍然之间有些愧怍,欲言又止地说:“……不是,我……算了。”

    沈恩知依然握着她的手,眼睑低垂,睫毛把目光遮住大半,声音也异常模糊:

    “薇薇,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告诉你我爱你,尽我所能,尽一切努力去爱你。你上次说过给我机会,说你也觉得有感情的婚姻或许更好一点,可你还是会躲到浴室里面,反锁着门,打电话给他。薇薇,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

    “那又不是我要求的。沈恩知,这跟你最先说的不一样。我从来没有保证过我要爱你,我只是给你机会,让你试试而已。”

    她不试图解释自己,只瞥了沈恩知一眼。这一眼生动辛辣,含义丰富。

    “我出去走走,你考虑考虑吧。”

    不待他开口,盛凌薇披衣转身出了门。

    坐老电梯摇摇晃晃下楼去,脚下是有些脏旧的砖石小道。

    她一面走,一面想。曾经看到杜拉斯在书中写,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只和一个男人做/爱,那就说明她不喜欢做/爱。

    女作家一生酗酒,纵/欲,“与异于常人的感觉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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