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正当思?绪逐渐没边时,她忽然一愣,鲤鱼打挺般坐起来。
那个晚上他?做的事远比昨夜疯狂过火,还不是一觉醒来就当无?事发?生!
眼下还没见到他?,万一他?又故技重?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还原归位,那她昨夜那般下作示弱不是白干了!?
不行!
得先见到人,观察一下状态才行。
崔姑姑早已?带人在外等候,听到公主传唤,连忙进来伺候,崔姑姑见她有?些着急,笑着宽慰:“殿下别急,您忘了,宣安侯已?说过,今日在百源驿暂歇一日。”
李星娆微愣,动作渐渐慢下来,片刻后,她吩咐崔姑姑:“稍后去找宣安侯,就说我有?事商议。”
今日休整,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放松,可裴镇带兵严谨惯了,包括魏义?在内的所有?部下都?清楚,侯爷所谓的休整,可不是留给他?们的。
然而,魏义?早间都?带着人操练了两边,竟一直没见裴镇出现?。
刚巧这时候兰霁找了过来,说是公主找他?,魏义?更奇怪了,还以为大哥没来,是因为有?要事耽误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兰霁没好气:“你?出事他?都?不会出事。”
她让魏义?继续守着操练,自己折回驿馆寻人,没想到裴镇并未出门,就在房中。
“侯爷,你?……”兰霁看着坐在案前一动不动的男人,又瞥了眼旁边的烛火,已?经燃尽了。
裴镇并无?点灯睡觉的习惯。
兰霁试探道:“侯爷,你?昨夜没歇息吗?”
裴镇像座枯木般坐在那里,听到兰霁的声音时才动了动眼,有?了生气。
“嗯。”这一声应的有?些沉,也有?掩饰不住的倦意。
“发?生什么事了?”兰霁很少见裴镇这样,总觉得不大对劲。
“无?事。”裴镇终于动了动,手撑在膝盖上:“想些事情。”
兰霁奇道:“什么事情,你?想了一夜?”
裴镇没答,而是问:“你?有?事?”
兰霁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原因:“殿下找你?。”
裴镇沉默片刻,从座中起身,动作有?些迟缓,时而还停顿一下。
兰霁便知,他?是真的在这儿坐了一夜,连今早的操练都?没去。
有?问题。
兰霁看破不说破,见裴镇这样就要去见公主,连忙拦住:“你?也不梳洗梳洗。”
裴镇看她一眼,竟然什么都?没说,叫来驿馆的人准备盥洗用品。
他?动作利索,三两下就收拾好了,人看起来精神,说话也有?了气力:“往洛阳城送的信有?回应吗?”
兰霁一经提醒,连忙道:“有?信了,本也要告诉你?的,谁知公主先找来,我便一直忙着找你?了。百里氏回的信,让公主好生在驿站歇息,剩下的事情,他?们自有?安排。”
裴镇:“好,让他?们安排。”
兰霁揣摩了一下裴镇的想法,点点头:“也是,早日将公主交给洛阳这边的人,咱们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好在她这一路平平安安。”
裴镇仍没答话。
今日天?气晴好,崔姑姑一早就让奴婢们将门窗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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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招进来,房中亮堂暖和,微风卷花香入室而过,就这样静静待在房中已?是无?限惬意。
裴镇来时,一眼见到坐在窗边支着头看书的李星娆。
日光映照在发?间,金钗熠熠生辉,衬得那白皙粉面的人儿优雅而华贵,一路匆忙,唯她不染尘埃。
远远的一眼凝视,窗下之人似有?所感,转头看出来,倏然一笑,便连这明?媚春日都?黯然失色。
兰霁看的心脏怦怦跳,同为女子,她都?觉得美不胜收。
然下一刻,眼前人影一晃,正当兰霁以为自己看错了时,就见裴镇已?径直走到廊下,去到窗边。
男人高大健硕,迎面走来时打下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李星娆握着书,挡在眉骨处,微微抬首:“你?挡到光了。”
裴镇这才看清她面前摆着的一摞书,都?是民俗风情的地理志。
“光太强,看书毁眼睛。”
李星娆眼神一动,忐忑了一早上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她抬起一条手臂搭在窗台上:“你?一个舞刀弄剑的粗人,倒是知道读书的讲究。”
裴镇听出她话中的打趣,抬手撑在窗台上,俯身下来:“我读过书,认得字。”
言下之意,他?是武夫,却非白丁,当然知道读书的讲究。
“啊——”李星娆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你?对,听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中内容都?很正常,氛围也和睦得很,但偏偏就是说话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便叫旁观的看客目瞪口呆。
兰霁脖子都?伸出去了。
这时,一只手从裴镇腰侧伸出来,将他?轻轻拨开。
李星娆这才看到与他?同行过来的兰霁。
“兰将军也来了。”
兰霁回神,支支吾吾半晌,一句简单的回应愣是发?不出来。
是她早上没有?睡醒,还是裴镇昨夜被?奇怪的东西夺了舍?
兰霁是过来人,男女关系的所有?细微变化她最是敏锐,捕捉起来比猫捉老鼠还利索,眼前这两人,分明?……
可……没道理!
裴镇一声喊,兰霁彻底回神:“啊?”
裴镇:“殿下问你?,可有?事禀?”
兰霁看了眼裴镇,连忙上前:“有?的有?的。殿下,末将已?往洛阳城送过书信,百里刺史听闻殿下亲临洛阳,身体抱恙,以命人备下车马,明?日将会亲自前来迎殿下入城。”
兰霁口中的百里刺史,便是李星娆的堂舅百里宁。
在李星娆的记忆里,外祖母是因难缠而亡,生下母后之后就过世了,外祖父一直没有?再娶,忧思?过度,也走得很早。
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被?大房过继,成了大房嫡女,待进宫封后之后,几?乎没有?再回来过。
虽然百里氏隔两年便会前往长安拜见,但李星娆那时正是闹别扭的巅峰时期,自己母亲都?没好脸色,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从生下来便没怎么见过的亲戚?
是以,听到兰霁说起这位宁舅舅,李星娆在脑中思?索了很久很久,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大概。
就在这时,身边的裴镇忽道:“见到了自然就认得了。”
李星娆眼神轻动,飞快瞄了他?一眼,裴镇察觉:“怎么了?”
李星娆有?种被?窥伺到心思?的心虚,这让她不免担心,裴镇如此敏锐的人,当真会因为昨夜那三分醉七分演的伎俩动容,真的与她破冰往来?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不承认被?他?勘破心思?,故意往别处扯。
裴镇默了默:“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次入府,一定有?许多人是初次见面,送些什么才合适。”
裴镇笑了一下,毫不留情的戳穿:“原来那些随殿下走了一路的车里,放的不是要给府中亲眷的礼物?”
李星娆语塞。
还真被?他?说中了。
母后虽让她走这一趟,但要她操心的地方少之又少,连给府中人准备的礼物,都?是慧姑姑亲手操办,一一对应,又与崔姑姑对接,从拿走到出手,都?不需要她费神。
到这里,李星娆忽然有?点回过味来了。
今日见到的裴镇,的确不同。
不像从前那般避之唯恐不及,将自己的一切都?收束起来,让她无?从下手。
他?变被?动为主动,不遮掩,不含糊,直截了当的来去,反倒让她应接不暇。
若她一直掩饰,久了根本不用他?来戳破,他?看她就跟看戏似的。
思?及此,李星娆身子一松,挑眉看他?:“是备了见面礼,那又如何?难得今日不用赶路,我想外出走走,看看这洛阳城外的地界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若是得心,多添一两件见面礼,不可以吗?”
裴镇看了她片刻,“牵马还是套车。”
第55章
关系急速进?展。
当李星娆坐在马上,由裴镇牵着马走进最近的一座小镇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穿着素雅的紫裙,戴着帷帽,旁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新婚出游的小夫妻。
噗嗤。
马上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裴镇牵着马悠然前?行,并未回头,明知故问:“笑什么。”
李星娆拽着缰绳俯身,小声道:“我还以为,你方才会和姜珣打起来。”
裴镇很给面子的扯扯嘴角,没说话。
自从姜珣任公主府长史以来,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李星娆。今早出门,李星娆原本?想?着再带些人,却被裴镇说服——她若带自己的府兵,势必大张旗鼓,也就没了闲逛的意?义和趣味,且他会?安排人暗中保护,越低调越安全。
李星娆倒是没什么,毕竟那日在郊外野林,他单枪匹马就将所有杀手斩杀殆尽,就这方面,他当真有十足的安全感。
可姜珣反对。
不仅反对公主私下出行不做安排,更反对她与裴镇走的这么近。
事实证明,裴镇是有些小心思在身上的,面对咄咄逼人的姜长史,他四两拨千斤,将球踢给了在旁看戏的公主。
于是,原本?是李星娆坐看裴镇和姜珣两虎相争,变成了裴镇在旁静看公主如?何?摆平自己的宠官。
最后,姜珣是阴着脸送他二人出来的,一路捂着拳头,李星娆好几次觉得他要动手。
“若他动了手呢?”裴镇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星娆没懂:“什么?”
裴镇:“若他的风度没有压住,公然与我动了手,你怎么想??”
裴镇的嗓音略微低沉,许是在军中多年?,颇有不怒自威之态,但细细品来,又不乏温润之感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她讲话时,在称谓上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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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这种信手拈来的口吻,好像他们早就是很熟悉的人。
同样的感觉,李星娆在姜珣身上也感觉到过。
但不同的是,姜珣的这种感觉,只会?表现?在态度里,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神情,仿佛早就很懂她。
但无?论他的态度多随意?,口头上永远都不会?乱了尊卑,换言之,也就嘴上装装样子,路子还是野得很。
所以,裴镇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内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或许,他也在试探。
就像姜珣对他充满防备一样。
这哪里像求贤若渴的人对上看中的人才,分明像两个心怀鬼胎的仇家?对上线。
而她如?今,无?异于是横在了两人之间。
有点意?思。
“能怎么想??他防备你,无?非是怕我当真你勾去了神魂,五迷三道的毁了昔日承诺,为了讨好你,将他五花大绑的献给你呗。由此可见,他当日选择投靠我,是发自真心。”
李星娆忽然扯了扯两人共同牵着的那根缰绳,裴镇感知到,终于回头。
李星娆趴在马上,做出与他耳语的姿态,悄声问:“那你呢?你会?要求我把他交给你吗?”
裴镇很快回头,牵着马稳稳当当的走:“那你舍得将他绑了给我吗?”
李星娆轻笑起来,踩着马镫的脚轻轻晃了两下:“什么你的我的,你与我在一起,我的就是你的呀。”
裴镇这才回头看她,是那种听了一句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甜言蜜语,却又懒得拆穿的表情。
李星娆却在他的审视中撩起帷帽的纱帘,淡去笑意?,认真且郑重的说:“不骗你,若昨夜说得那些话,你都认了,绝不反悔,别说是姜珣……我什么都给你。”
她态度忽转,果?然令裴镇一愣,原先戏谑的眼神也因?她而认真了几分。
片刻,他转头看前?面,只说了句:“放心,不会?食言。”
隔着薄薄的纱帘,李星娆肆无?忌惮的审视起来。
忽的,裴镇勒马叫停,指了指旁边的茶坊:“要不要下来歇歇?”
李星娆顺着他所指看过去。
茶坊中人来人往,不过是赶路经过此地的商贩走卒解渴的地方,和“品茶”这种雅事完全不沾边。
“好呀。”
裴镇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用手扇着风,好奇的打量着茶社,半点嫌恶都无?。
他二话不说,一手稳着马,一手伸向她。
李星娆低头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本?是一只骨形匀称修长好看的手,掌中却布满老茧。
她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男人收指一握时,皮肤摩擦间,粗糙磨砺之感便格外显明。
这里来往都是商旅游客,所以外面有专门停放车马的位置,裴镇将马拴好,给了看守的人几个同伴,直接牵着李星娆走向茶馆。
李星娆盯着两人握着的手,娇声道:“你往日里一定没有与小娘子牵过手吧?”
裴镇:“你怎知我没牵过?”
李星娆嗤笑:“牵过才有鬼,你这手糙的很,哪个女娘受得住。”
裴镇:“那我现?在牵的是什么?”
李星娆下颌微扬,语气?近乎恩赐:“本?宫不一样,本?宫是忍辱负重!”
裴镇步子一停,转头看她,似乎有点好笑:“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那眼神仿佛在提示她,别忘了那晚是谁先做小伏低提出要求的。
李星娆另外一只手包住住裴镇牵她那只手的手背,面不改色的改口:“我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裴镇的眼神里隐约浮起几丝钦佩,转头继续走,同时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
才松一般,便被一双细嫩冰凉的小手反握住。
裴镇又是一顿,抿了抿唇,像在忍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星娆立马委屈,两只手抓住他的手,小碎步挪到他身侧,微微贴上,抬颌示向左右:“这地方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来来往往都是人,你这么随便撒开本?……我,万一我被掳走了怎么办?”
她乖巧一笑,又把自己的手塞回他掌心,催促道:“牵好牵好,赶紧去喝茶,我渴死了!”
裴镇默了默,还是握住了那只手,牵着她一路进?了茶坊。
一进?来,两人就引来不少瞩目。
裴镇生的高大威猛,若无?右眼那道可怖的疤痕,也是个相貌惊为天人的俊俏郎君。
至于他身边的公主,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仿佛连踩过的灰尘都能镀上金。
更何?况他们一个穿军服,一个作贵女打扮,若左右丝毫不在意?,那才显得古怪。
李星娆将帕子垫在桌上,就着这一方净地抬手支头,浑然一副既讲究又不讲究样子:“怎么连个茶牌都没有。”
裴镇看她一眼,转头叫来伙计,点了两杯清茶。
很快,小二奉上两盏清茶,是直接用沸水冲泡的,水面上还浮着干枯的茶梗,实在敷衍粗糙的很。
一抬眼,裴镇已经就着这碗粗糙的茶水喝下大半,李星娆正欲打趣他两句,忽然被隔壁座中两个谈话的青年?男子吸引了注意?力。
“老兄你这段日子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只等官服文书颁下,便可移居此地,你看,天子不过刚刚定下重建东都一事,多少人都想?往洛阳跑。亏了你老丈有本?事,搞到这层关系,像咱们这样的,还不知有没有机会?。”
“哎……若非金州闹这些事,洛阳再好,谁又愿背井离乡?你都不知,为了此事,我母亲险些以死相逼,最后好说歹说,还是将祖宅保下来,每年?差人去打理,她这才点头。”
“那是自然,落地便生根,冒然断根,那不敬祖宗不孝父母的罪名就都来了。可谁让金州闹这种事呢?对,我还听说不止是金州,好几个地方都闹了匪患,你说这太平盛世,怎得还有这等莽匪!”
“所以才要去洛阳啊,你看那长安城,不过是花车地下发现?了几把刀,就闹得人仰马翻,那要是有人持刀劫人劫货,不是整个长安城都要翻了!山高皇帝远,咱们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子孙后代打算。”
“有理有理!我也得赶紧找找门道。”
“那就提前?预祝你诸事顺利。”
两人很快聊到些别的,多半是物价与商市政令一类的。
“听够了?”男人骤然出声,李星娆回神,撞上一双戏谑的眼神:“不然为你在隔壁桌摆个座,也好听得清晰些。”
李星娆正欲开口,外面忽然一阵骚动,一个身穿短打粗衣的大汉冲进?来,冲着他们这头喊:“这位黑衣郎君,你的马惊了,快去看看吧!”
裴镇神色一肃,对李星娆说了句“在这等我”,便飞快起身出去。
李星娆张口要拦,可哪里还见得到他的身影。
混账,马重要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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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要!?
什么糟糕来什么,只听外面传来几声马儿嘶鸣,紧接着是渐去渐远的马蹄声。
李星娆直觉不对,起身想?外出查看,同一时间,几个穿着轻薄健硕黝黑的大汉从旁边桌起身,流里流气?的冲李星娆笑起来,还主动搭讪。
“哟,小娘子,你男人跑了,不管你了?”
“别慌啊,你男人走了,咱们这还有不少男人,你要哪个都行,说不定比你男人还强。”
打扮粗糙,既不像农也不似商,倒像街头巷尾混迹的三教九流之辈。
李星娆看了看旁边,小本?买卖,老板似乎也不敢插手,并着几个伙计在旁面露惶恐干着急。
她在心里轻轻叹气?,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第56章
流氓搭讪,李星娆心中四平八稳,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无措。
思索片刻后,她?慢慢坐回?去,不慌不忙的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摇晃里面的茶水,既不喝,也不搭理这些人。
为首的汉子冷哼一声,“老子到?时要看看,你这帘子后面是什么皮相。”
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着手就要上来。
“识相的,现在?就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男人一顿,冲身后人乐呵一声:“还是个烈性子。”却趁着这个转身的动?作,冲身后的人使眼神?——一起上。
几?个汉子一拥而上,像是要将她?直接掳走,电光火石间,羽箭自大开的窗口破风而来,打头几?个男人直接被穿喉,嘶哑着倒在?血泊中。
茶馆里瞬间尖叫四起,所有?人蜂拥着往外?跑,可那几?人却并未退缩,“上!”
这一次,他们抄刀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刀从窗口飞进来,直接放倒一人,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跃入的黑影已顺势抽回?长刀,落在?李星娆的跟前。
“躲远点。”
李星娆一见他便笑?了,乖巧的应了一声,提着裙摆就往里面的角落挪。
片刻后,茶馆内横七竖八全是尸体,从外?面近来十来个便衣打扮的将士。
裴镇:“搬出去处理,验明死活,找此地官员过来处理。”
一声令下,将士们麻利开干,裴镇收刀,想起还有?个人。
就在?他转身之?际,一抹香甜直接扑入他怀中,李星娆抬起头,帷帽顺势往后滑,露出娇艳的小脸,皆是惊恐委屈之?色:“你跑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裴镇表情复杂。
刚才人家围上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表现。
……
地上的尸体很快被清理出去,奈何地上仍是一片狼藉,公主一个脚印都不愿踩。
裴镇转身就走,李星娆叫都叫不住:“诶你……”却见他找到?了茶馆店家,拿出钱袋照价赔偿,然后又走了回?来,将站在?原地的女人大横抱起,跨过满地狼藉走了出去,喧嚣杂乱都落在?了身后。
裴镇抱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将李星娆放在?远处一颗大树下,抬头有?树荫遮阳。
“可有?受伤?”
李星娆早忘了刚才演的戏,十分配合的跟他原地转了个圈:“幸而你来得及时,完好无损。”
裴镇眼神?颇为复杂的看她?一眼,终于揭穿:“你是真的不怕吗?”
李星娆轻轻扬眉:“怕什么?怕你被调虎离山来不及救我,还是怕你亲手训练出来的兵位,连几?个刻意找茬的流氓都打不过?你若是如此粗心又自负的狂妄之?辈,早在?明月关时就被敌军生吞活剥,哪有?这些年的赫赫战功?”
裴镇凝视着她?,“你就这么信我?”
李星娆一愣,短时间竟不知这话要怎么接,顿了顿,凉凉道:“听?你这语气,活像我夸你还夸出错来了。”
若了解公主秉性,便知她?此刻是有?些不高兴了。
裴镇眼神?一动?,正要说点什么,李星娆忽然握拳敲掌,恍然道:“哎呀,本宫忘了,你我有?约定在?先,所以本宫在?你面前,应该是你那个意中人的模样?,所以,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其实应该是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又动?人的样?子,是吧?”
裴镇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她?堵住,塞回?喉咙眼儿里,只剩下几?个怔然的单音节:“你……”
“没事没事。”李星娆轻轻推搡他:“再来一遍,这次本宫绝不望你失望,保证一点痕迹都没有?。哎等?等?……”
她?又拽住裴镇的前襟,为难的打起商量:“别的倒是好拿捏,可这个眼泪,我近来委实紧缺的很,也不知是不是以前哭多?了,如今竟不大爱哭,这个省略的话,会影响效果吗?”
裴镇的嘴角抽了抽,忽又紧抿唇线,将她?抓在?身前的手拿来,冷硬道:“别闹了。”
李星娆撇撇嘴,心里暗道:无趣的男人。
她?看了看茶馆的方向,官兵还没到?,茶馆今日怕是也难再做生意,忽然说了句:“裴郎,今日那些人。”
裴镇微微一顿:“你叫我什么?”
“裴郎呀。”
李星娆一本正经的又喊了一声,不等?裴镇掰扯,她?已岔开话题:“这个不重要。那些人可还有?活口?你说会不会与上次……”
没想到?裴镇顺口就接:“你是指当日围剿绛州后,回?程路上遇见的刺客?”他摇摇头:“不过几?个地痞流氓,你倒是挺会联想。”
李星娆神?色一正:“地痞流氓?你见过哪个地痞流氓要色不要命的?”
最初的那支箭就是警告,可对方非但没有?撤散,反而一拥而上。
李星娆:“我隐隐觉得,此事像是有?预谋一般,作流氓调戏,不过是一种?遮掩。刺杀的事后来落在?了皇兄手上,他派了不少人去查,可线索微乎其微。若你那晚没有?将人杀完,说不定如今还能?有?个口供……”说着说着又有?些烦躁:“你说你为何不留活口!”
裴镇淡定道:“这个问题,我好像解释过。”
“杀疯了,刹不住了?”
裴镇理直气壮:“若非失控,你以为我会做那种?事?”
李星娆张了张口,竟没想到?反驳之?词,半晌也只憋出一句:“无耻之?徒!”
裴镇竟笑?了:“是,我是无耻之?徒,那殿下还和我做交易?”
话茬竟又绕回?到?这里,李星娆忽然不想再说下去,硬邦邦回?了句:“你答应了的。”
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显然厌倦了一次次和他掰扯这件事。
刚巧此地官兵抵达,县令抖着手提摆迎来,好一番告罪,末了又道,那些人死伤惨重,但留了两个活口,已有?人在?处理伤势,之?后便会扣押。
裴镇看了眼情绪不佳的公主,说道:“这几?人是在?你治下犯事,按照律法,理当由你过问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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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所犯之?罪过重,本侯要将人押往洛阳,亲自来审,你可有?异议?”
李星娆眼神?轻动?,偷偷瞄裴镇。
县令声音都哆嗦了:“下官治下无方,让这些狂妄之?徒惊扰了贵人,即便过了县中审查,也是要往上送的去严审,侯爷如今为下官省了一层事,下官感激还来不及,若侯爷有?任何地方需要下官出力,尽管吩咐,下官定义不容辞!”
裴镇摆摆手,示意县令退下,这才转向公主,低声道:“有?活口了。”
李星娆心头一动?,刚才那微弱的一丝猜测,在?这句话中成了真。
裴镇,好像在?哄她?。
县令虽没有?过问李星娆的身份,但见宣安侯都将她?护的像个宝贝疙瘩,便知是不得了的人。
他倒也会来事,当即命人在?城中寻了处最好的酒楼,雅舍佳肴一应俱全,委婉表示,今日之?事惊扰了贵人,若贵人有?需,可随时前去小憩。
李星娆低头看了眼,虽然她?躲得远,但还是防不住帷帽与身上被血溅到?。
她?冲裴镇点了点头。
裴镇二话不说:“那就有?劳了。”
县令忙不迭作请,一路将人送到?了酒楼的雅舍,出门前还不忘记替贵人合上门。
房内,李星娆与裴镇相对而坐,面对满桌佳肴,并无什么胃口。
她?鼻间似乎还残存着茶馆里人来人往的异味和血腥味。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裙,公主忽然道:“裴郎,你会洗衣裳吗?”
裴镇:“什么?”
李星娆拉起裙摆和帷帽给他看:“这里,还有?这里,都弄脏了。本宫倒是可以直接换身新的衣裙,可崔姑姑最是细心,若更换衣裳她?定会晓的,不知要往什么方向想,若带着血迹回?去,就更是人仰马翻。”
裴镇尝试用她?的思路来表达:“所以,你要我来帮你洗衣裳?”
“我又不会,”麻烦别人的人,自己还委屈上了:“而且只有?外?衫和帷帽染到?了,你只需将染血的位置清洗就好,趁着日头没落,暖风正盛,很快就能?风干的!”
“你又知我会?”
李星娆扫了眼裴镇身上那件半旧军服:“你这衣裳穿的都磨损了,可瞧着却干净工整,你平日里打打杀杀在?所难免,必定是有?非常厉害的洗涤本事,才能?叫你日日仅着这一件衣裳穿呀。”
房中僵持了片刻。
片刻后,裴镇站在?屏风前,拿过另一侧的人从里面抵出的外?衫,沉声道:“就在?这呆着,别乱跑。”
说完便拎着她?的外?衫和帷帽出去了。
李星娆自屏风后探出头来,轻轻笑?了一声,心情好了,胃口也就有?了。
差不多?两刻钟的功夫,裴镇就回?来了,他推门进来,没着急往里走,而是冲外?面吩咐了几?句话,只听?几?声笨重挪物的声音传来,房门重新关上,因窗户开着,南北通透,房中隐隐飘着清香的湿气。
裴镇把打湿了的薄外?衫和帷帽挂在?他刚刚找人搬来的衣架上,这才转身进来。
食案前没人,他目光一抬,只见后面的罗汉床上横了一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裴镇眼神?一沉,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将人抱起:“殿下!?殿下!?”
怀中人悠悠转醒,裴镇这才发现她?眼眶湿红,头发也因睡姿微微凌乱,那双茫然的眼神?在?看到?他是慢慢聚光。
她?躲进他怀中,假嘤嘤道:“裴郎,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日就要命丧在?此了……”
裴镇眼中那一丝惊慌和担忧碎裂成渣。
她?这是把前面的戏又接上了。
裴镇垂眼,只见她?发间一把小钗,缀着一枚蓝玉石,俏皮且急促的轻晃,晃得人心都跟着动?摇。
李星娆靠在?坚硬厚实的胸膛里,忽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载满无奈。
第57章
这一声叹息太过复杂,便是将一颗玲珑心掰成八瓣也难窥探深意。
李星娆退开坐直,语气一转:“同你耍个趣罢了,不至于唉声叹气吧?”
裴镇示意食案上的东西:“还要吃点吗?”
李星娆摸摸肚子:“我已吃了些,现下饱了,但若你想吃,我也可以陪你再吃些。”
裴镇闻言,起身一转,也在?罗汉床上坐下来?,不等李星娆反应,人已横身躺了下来?,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平放在?床上的手臂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要不要躺会儿?”
李星娆往后缩了一下,警惕的看着他:“你现在?是要我与你同床共枕吗?你和你的意?中人,也会如此吗?”
“不然呢。”裴镇一条手臂枕在?脑后,颇有些调侃的味道:“你也说是我意?中人,自然是该做的都做了,若殿下现在?才想起来?要顾忌清誉,此前的话,依旧可以当做没说过。”
李星娆不免为他心中那?位意?中人感?到?愤愤不平。
“你就不怕她知道你在?外沾花惹草,对你伤心绝望,恩断义绝?”
裴镇转眼看了看顶上,怅然一笑:“若真有殿下所?说的情况,我自然不会去做。”
李星娆一愣,更不舒服了。
她其?实想过,似裴镇这等冷情之人,该是个多么包容的女子,才能?无怨无悔接受他的一切,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的等着他功成名就,尘埃落定,转身去找她兑现昔日的许诺。
现在?看来?,何止是包容,她怕是早已将浑身的气性抽了个干净。
这样的人,李星娆会觉得可怜,可怜着怜着,又有点怒其?不争的可恨,甚至开始厌恶起此刻与裴镇虚与委蛇的自己。
正当公主逐渐陷入复杂的心理?斗争时,旁边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她过世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戛然而?止,李星娆愣愣的看向?他:“什么?”
裴镇微微偏头,他的表情明明看不出丝毫凝重?哀伤,可说出的话,无端让人心头发沉,仿佛触碰到?了藏于心底隐晦的伤心。
“她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
李星娆反应过来?:“可你先时还说,等到?自己安定下来?,要将她接到?身边……”
裴镇笑了笑:“立个衣冠冢,不可以吗?”
李星娆哑口无言。
这种感?觉,就像是曾以为自己发现了的真相,忽然调转方向?狂奔而?去,真相和她所?想,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你……你这些年守身不娶,也是为了她?”
大魏男子多向?往先立业再成家,因为这样才能?在?议亲的时候有更好的选择,可裴镇今年二十有二,又封了侯爵,有家有业,年龄合适,即便没有成婚,至少也是有婚约的。
除了为亡妻守身,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谁料裴镇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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