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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14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120-140

    第121章

    温廷安跑出号房的?时候, 春雨正打着碧萍,雨声淅沥如绣,一针续一阵地绣摹贡院里头的景致, 眼下将夜了, 莳植于角门内院的梧桐树, 依和着廊庑下的?灯烛晖光,蔓延出细碎的浮光,三两残叶不堪坠地,溅起些微水漪, 温廷安的?鞋履,便踏在一片向晚的?光晕之中,仿佛便踏入一条通途之上。

    隔着不远的?距离, 她便是撞见了温廷舜, 也?许出于近人情怯的缘由,她的?步履渐渐变缓了些许, 整个人有些意外,明明前几日都撂下重话, 为何他还会来等她。

    温廷安有些触动?,俨似有人在她心尖上拿捏了一把?。

    温廷舜背后是将坠未坠的?残昼,淡云微月,灯火杳杳, 泅散而出的?光, 在他的?修长?身影上镀就了一层金箔。温廷安那些小心翼翼拾掇好的?情绪,没来由地逃出来,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只消问一句,『你?武科考得如何』, 只消问上这么一句就够了,其?余就不再多问。

    走得近了,隔着夜雨,她撑着一柄竹骨伞,发现他素来沉练的?面容上,不知何时,又添了几道伤口,袖袂之上也?有淋淋血渍。

    温廷安原是打算开口的?问话,瞬即被关心取而代之。

    “又同庞礼臣打起来了?”

    温廷安并不知有旁人私底下寻过?温廷舜,下意识认为是庞礼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劲。见到温廷舜这般造相,她有些窝心,他本该是一块和田美玉,当珍惜呵护,不该被血污玷污才是,温廷安一行从袖袂之中摸出药膏,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份极是不妙的?征兆。

    温廷舜露出沉淡的?神态,半垂着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昨夜有人寻我问话,大抵说一些不中听的?,惹得对方不虞,他便是关门放狗,意欲让我涨涨教训。”

    他说得有多轻描淡写,温廷安就有多震撼,若是那个人是庞礼臣,凭依温廷舜的?武功与身手?,庞礼臣是压根儿伤不及他分?毫的?,能让温廷舜伤成这样,温廷安眼下只能想到一个人。

    “你?所说的?那个他,莫不会是太子?”

    是赵珩之吗?

    温廷舜淡寂地垂下狭眸,峻险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浅浅的?阴影,薄唇轻抿成一条线,接过?温廷安递来的?药膏,慢条斯理地搽匀在伤口上。

    ——狡兔死,走狗烹。

    这四个字再度浮现在温廷安的?脑海上,她隐隐揪住温廷舜的?袖裾,“你?明知那人是天家,为何还要说些不中听的?话?倘若一切顺遂,他就是未来的?帝王,他统摄三法司,朝内朝外都布置有他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都受他的?督查,若有拂逆,他便能赐你?重罪。”尤其?是温廷舜的?身份是前朝皇子的?情状之下。

    “假令再重来一回,我仍旧说那些话。”温廷舜朝着温廷安迫前一步,目色幽黯,如切如琢,倒映着温廷安的?倒影,她下意识要后退一步,却被他严严实实堵住去路,整个人皆罩在他的?身影之下,“赵珩之早在半年前,便已与镇远将军的?嫡孙女宋氏议过?亲,他看?中的?是宋氏背后的?宣武军兵权,议亲在前,但在三个月之前,那个宋氏便是自刎了,顽死抗婚,而今,又过?了三个月,太子突然?对你?百般示好,你?不觉得可疑么?”

    这个宋氏女,还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本来是一桩喜结良缘的?亲事,但随着宋氏女的?玉陨,这一桩亲事便画上了匆促的?休止符。

    温廷安瞠了瞠眸,声音有些颤瑟,不可置信地问:“你?去查太子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左右细细探看?了一番,趁着四下无人,遽地将温廷舜曳入了一座号房之中,嗓音抑制不住情绪,音色略燥,道,“你?疯了么,怎么可以?去查太子?你?这是置自己于危难之中!”

    温廷舜素来行事审慎细谨,怎的?会这般莽撞,饶是知晓他轻功极好,那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行事。

    温廷安道,“太子将你?从牢里放出来,好不容易给你?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就这么蹉跎掉了!”

    “你?的?关注点怎么在这里?”温廷舜望定她,薄唇浮显起一抹哂然?的?笑意,“赵珩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品德如何,过?去做了多少手?段,你?没了解清楚,就凭身相许,我不同意你?这样草率。”

    温廷安被气笑了,扶额道,“太子为人如何,做过?什么腌臜的?事,使过?什么手?段,我虽不清楚,但能接受,也?习以?为常,毕竟哪个帝王家在称帝前,没为了夺权而手?沾过?血?”她看?着他,一字一顿,“温廷舜,你?不也?一样吗?”

    温廷舜凝视她,忽略她方才那一番话,嗓音蘸染了几分?寒色,“你?接受赵珩之的?示好,是因为他能让你?平步青云,光复温家门楣,是么?”

    ——赵珩之所给你?的?,只有荣华富贵,都是你?想要的??

    “我不解释,你?也?能看?得很明白,又何必明知故问?”温廷舜扫了一眼安置在东隅处的?箭漏,察觉时间不多了,不到半刻钟,赵珩之就要来接她了,宫里的?公?公?,以?及春闱的?监官都在附近,甚或是赵珩之的?眼线就在不远处,若是叫这些蛰伏于暗处的?人,发现了端倪,就有些不太妙了。

    温廷安想起自己来寻他的?真正目的?,遂是急切地问道:“你?武科考得如何?”

    这个话题起得有些突兀,这回轮到温廷舜被气笑了,他伸出手?双手?拢紧着她的?肩膊,那清郁的?桐花香气逼迫前来,如枝蔓缠绕,紧紧交缠住温廷安,吐息微热,嗓音低哑至极,“在此之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廷安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狭着眸道,“你?这是跟我杠上了吗?这样的?话,你?同小孩有什么两样?”

    其?实,见他这样的?态度,温廷安心底也?逐渐有了底,她觉得凭借温廷舜的?实力?,登科二甲是全无问题,毕竟,他的?底子这么好。但她就怕温廷舜锋芒毕露,开罪了太子,太子是这一届春闱的?主考官,选贤任能这件事,到底是他拿主意,她不愿温廷舜去涉险。

    慧极必伤,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孰料,温廷安方才所述的?那一席话,不知是哪个词句,触碰到了温廷舜敏-感的?神经,他沉下了目色,思绪浸裹在晦暗不明的?阴影当中,他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她,两人的?距离极大地缩减,温廷安骤然?觉知到了一份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她想要后撤,但被他宽热坚实的?手?摁住了细瘦的?腰肢。

    她被抵在号房内薄凉的?墙面上,里头的?那盏酥油灯,火光不知不觉燃烧到了根柢处,簌地一声,寂灭了下去,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感受到他的?吐息正在逼近,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极有侵略与压迫感,在这一瞬间,她停止动?弹。

    少年沸热的?唇,悬停在她的?耳根处,轻喃了一声她的?名?字,是动?了情的?声线,是猎物锁定目标后不顾一切想要据为己有的?口吻,是一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慵然?欲念。

    黄昏的?青泥地面上,流淌着浮碎的?夕光,二人身影嵌到了沉寂的?门底下,俨似一轴设色陈旧的?薄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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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画。

    眼前的?少年俨似一头孤狼,她被他叼了起来的?那一刻,温廷安现在才真正意义?觉知到,男女力?量的?悬殊,用力?推搡他的?时候,但这般力?道对他而言,形同螳臂当车,衣带前襟不知何时被揭了开去,他的?掌心温热如一枝细腻工笔,寸寸描摹她的?肌肤,薄唇亲吻住她,他只是想要去佐证——他不是小孩的?事实。

    少女的?身体,近似于柔弱无骨,覆在他怀里的?时候,他似乎只消一使劲,就能将其?彻底毁坏。

    直至感受到她的?咸湿泪渍,温廷舜整个人怔住了,如罹雷殛,撑起身躯看?她,温廷安鬓发缭乱如藻,神态廖然?落寞,她没有叫嚷,没有怨艾,只是无声地淌着泪,甚至落泪时的?神态,亦是平淡至极的?。

    这反倒衬得她愈发凄怜楚楚。

    温廷舜喉结陡地一紧,“温廷安……”

    温廷安平静地望着他:“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她的?口吻一以?贯之地沉定,与寻常没什么不同。

    她的?反应是出乎温廷舜意料的?,不理智的?那一部分?自己迅速覆灭,理智拢回心头,他定了定神,适才发觉自己的?荒唐与强势,他咽下了一口躁动?的?浊气,沉默将她的?衣服拢好,途中想要寻找合适的?说辞,来挽救那凝冻如霜的?氛围,但是,直至将她的?衣服拾掇好了,他仍旧什么都没说话,因为有些话一旦说了出来,就变成了她眼中的?借口。

    但这就算,占有了她么?

    温廷舜心中有过?一瞬的?悔意,他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了,搁在以?往,他应当徐徐图之,但现在,因为赵珩之,他难以?维持平素的?沉静。

    温廷安的?眼神疏离又涣散,俨似一座废墟,他觉得她应当会一掌掌掴下来,但她什么都没做。

    号房之外传了一阵粼粼的?马蹄声,隐隐传了太子吩咐公?公?的?声音,应当是来唤她出去的?。

    温廷安的?反应比温廷舜快了一步,她冉冉起身,夕阳的?辉光照彻在她荏苒的?身影上,她的?嗓音漠冷至极。

    对温廷舜道: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见你?。”

    “你?走吧。”

    第122章

    芙蓉落尽天?涵水, 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栏看,浮生?只?和尊前老, 雪满洛阳道。

    在春闱参加科举, 虽说放榜结果未可知, 但温廷安到底还是如释重负,她走出贡院这一刻的心情,与高考结束后无甚两样,倘若没有发生温廷舜那一桩事体的话, 她大抵能在濯绣院里快活地躺平几日,但目下?,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常有各房夫人和小姐来拜访, 在前院处同吕氏殷勤地叙话,话里话外, 都是来关心她的,但这也是来打探情报, 想知晓她春闱应试考得如何。

    这几日,温老太爷温青松,接二连三将各房少爷叫去崇文院,明面上是关切慰问, 但实质上是让他们对答案, 好摸一摸他们的底子,丈量他们能中几甲,崇国?公府表面上看是一团其乐融融的和气, 但这平静的氛围之下?,是风起云涌的巨大风澜, 各房老爷夫人,都在彼此较劲。

    温青松使人来濯绣院,延请温廷安好几趟了,但温廷安一直借病不去,她只?想躺在拔步床上,一行?吃柿子糖糕,一行?看话本子,并不想下?地外出。

    温廷舜到?底是温青松那边的人,这几日老爷子一定经?常召他在身边说话,若是她去给老爷子对了答案,那岂不是就容易撞见他?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打从那一夜后,她再?没同温廷舜说过一句话,能避着则尽量避着,他也是识趣的,没再?出现在她眼前,濯绣院与文景院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但两人之间,却仿佛横亘着天?堑,她再?不会理会他,也不再?想见他。

    快入暮春时节,院子漆檐之下?,檀红和瓷青正在安置悬挂在上的席篾卷帘,一股熹暖的风,透过高低错落的浮光罅隙,没头没脑吹拂而来,将温廷安掌心上的话本子,接连翻过好几页,吹来的不只?有风,还有各房当中的少爷,诸如温廷凉与温廷猷,还有一直身居别?院的三姨娘刘氏。

    刘氏自?当是来献殷勤的,畴昔她对原主百般苛待与看轻,还经?常嘴碎,没少同各房夫人嚼舌根,她嘴碎的内容,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说温廷安高中不了,得寄期望予温廷舜。

    虽然说温廷舜是温府的杠把子没错,但温廷安总觉得这个?刘氏似是早就提前知晓了什么事一样,之前话里话外,总有一种极为笃定的意思在里头。

    不知是不是出于温廷安的错觉,但她没往深处想,目下?送别?了刘氏,还要应付温廷凉与温廷猷。

    两人之中,温廷凉年岁尚浅,是以明年才参加春闱,他是各房的几位少爷之中唯一没有应考的,他身边的温廷猷,倒是同温廷舜、温廷安他们一起参加了今岁春闱的科举考试。

    温廷猷素来崇拜温廷舜,知晓二兄是一定能顺利过武科甲等,虽然他迄今为止都搞不明白,温廷舜为何会在春闱前半个?月,突然调转航向选择武科,不过,在去寻温老太爷温青松对答案时,温老太爷寻了一位太尉来给温廷舜摸底,那太尉姓司马,是镇远将军苏清秋的忘年交,在举朝武士之中颇有一番名望,太尉细细看了策论,也丈量了温廷舜的身手,一番摸底之后,极是惊叹,说温廷舜全然是稳了。

    司马太尉素来严责于人,不苟言笑,对军营之中的将士甚少有称赞之处,更遑论是一个?初试啼声的年轻人,说温廷舜稳了,足见司马太尉对温廷舜的钦赏与器重,这个?消息让温青松大为欣慰。

    剩下?挂念的人,主要就是温廷安,且看这位少年如何发挥得了。

    温廷安一直称疾不出,说要歇养,但众人俱是不知温廷安与温廷舜之间的纠葛,以为嫡兄是真的病了,在这几日,接连三番都频繁往濯绣院里跑,吵得温廷安有些不安宁,这里边,小半是关心,大半是试探,毕竟,在这举府之中,就只?有温廷安底细未知,谁也不知晓她考得如何。

    最想知道她底细的人,非温廷猷莫属,温廷猷自?知比不上温廷舜,遂是只?能来跟温廷安做横向比较了,在他眼中,自?己的实力是同温廷安不分上下?的,这话里话外,也多少有暗中较劲的意思在里面。

    谁不知晓今岁南北的考生?特别?多,科举出题政策发生?了新变化,号称开朝以来最难春闱,题量巨大,题型又?多,很多人在太阳落山的时候都做不完题目,也有人拼死拼活写完了,但也不知道自?己写的对不对。

    温廷猷心里也有些发虚,忍不住看了温廷安一眼,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他考得不算好,温廷安应当也是考得也就那样吧,甫思及此,温廷猷心里有有些平衡了。

    温廷凉倒没温廷猷这般多的小心思与小心机,捧来一盆浆洗好的青梅蜜煎,呈在温廷安近前,笑道:“长兄,最近洛阳城里都下?了注,押谁是今岁的头三甲,我押了长兄和二兄。”

    温廷猷的傔从补充了几句,“四?少爷押得可不少,统共十几两纹银呢。”

    温廷安捻起一枚青梅,刚啖下?小一口,听得此话,尤其是听到?那个?人的名讳,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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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噎了一下?,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将果瓤咽下?去,适才匪夷所思道,“你为何要押我?”真是人傻钱多的孩子。

    “看长兄在升舍试里的表现就知道了,长兄是一匹黑马,颇有潜质,我很看好长兄,当然,给长兄下?这般多的注,万一长兄真的中了,那我就能蹭一蹭长兄的气运,待明岁春闱指不定也能高中呢。”

    温廷猷是学画学的,所考察的东西,就是工笔画与写意画,与温廷安所考察的律学,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不知能蹭上什么气运。

    温廷安一时有些啼笑皆非,打算让温廷猷把那些赌注退回去,没必要折腾这些钱,正要说话,倏见外头传了一声恭谨的:“二少爷。”

    是温廷舜来了。

    温廷安觳觫一滞,掌心里那啃了一小半的青梅,不甚坠落在了榻子之间。

    他这是来做什么?

    温廷猷与温廷凉齐齐起身,朝温廷舜恭敬地行?下?一礼,温廷猷道:“二兄,你怎的来了?”

    温廷舜看向温廷安一眼,但她仅是垂下?眸,淡淡看着银盆里的青梅果,并不望他,仿佛没觉察到?他的来意。

    温廷舜深深望她一眼,复又?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淡声道:“祖父让我们去大相国?寺祈福。”

    寺庙祈福,这也是大邺士族的一项传统习俗,考后必是要去焚香祈福,祈求神明庇护,除了大相国?寺,状元门和经?魁院也是簪缨子弟与门闾士子仅存的去处,焚香、吃斋、洗沐,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温廷凉点点头,忙招呼上温廷安一起,这下?子,温廷安也避不开温廷舜了,这祈福是温家?必须要进行?的岁例,饶是称病,也避不过去。

    温廷凉与温廷猷没发觉两人之间的端倪,长兄与二兄平素交集本就不深,也时常答不上几句话,他们二人相对无言的场面,本也很寻常。

    一路上,温廷舜与温廷安二人对坐在马车上,皆是淡视窗外的景致,一路无话,倒只?有温廷凉一人在喋喋说着,温廷猷时不时应和几句,时日一久,二人也忍不住发现了几些端倪,今日长兄与二兄之间的相处,似乎有些诡异?纵然再?不熟,兄弟感情再?不睦,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讲上一句罢?

    温廷安女扮男装的事情,只?有长房、九斋、阮渊陵和太子知晓,知道实情的人还非常少。

    温廷凉偷偷问温廷安:“长兄,你和二兄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

    温廷猷附声问温廷舜:“二兄,长兄是不是觉得考得没你好,就跟你闹脾气了?”

    温廷安蹙眉:“自?然没有!”

    温廷舜展眉:“自?然没有。”

    不知是不是出于某种巧合,两人竟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完之后,马车内一霎地沉寂,温廷凉与温廷猷面面相觑,一阵默契的无言,谁也没有多说话。

    气氛委实微妙极了。

    温廷安有些发怔,剔了对方一眼,温廷舜淡然地回望她。

    少年的视线有些烫意,似乎随时能烧灼她,温廷安不争气地撇开了视线,马车一路踏着辚辚之声,俄延少顷,便是到?了大相国?寺,眼看要揭开车帘,却不想,她迎着春日的熹光,竟是看到?了禁军的车驾,隔着一丛禁兵,她看到?了一座装潢精饰的骄辇,里边坐着的人,不是太子赵珩之,还能有谁?

    温廷凉与温廷猷对皇室颇有崇仰之意,惊叹不已,温廷凉道:“太子怎会出现在此?”

    温廷猷接话道:“与平民百姓一起烧香,太子殿下?还真是亲民。”

    温廷安心跳怦然,心沉了下?去,她不知晓的赵珩之来此处的用意,她有些畏怕,不太想在这里见到?他。

    似是往往她越不想发生?什么,现实就往往就越会发生?什么。

    这不,似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赵珩之的视线,隔着描金幨帷,遥遥望了过来。

    今日气温较低,各房婆子与嬷嬷,都给少爷捎来了新进的茧绸大氅,比及温廷安要被太子发现的时候,翛忽之间,她睫前一黑,温廷舜先?一步撑开双臂,将她一举揽入宽大的毛氅之中。

    她的整个?人,连那空气之中浮动的碎光,都被少年拥藏在怀。

    第123章

    燕落平沙, 烟笼寺宇,古庙鸣笳声断,青山隐隐, 碧叶扶疏, 天际暝鸦零乱。

    马车内将大相国寺内一切喧嚣与躁动, 皆一径地关在外处,温廷安心跳悬停片晌,整个人被温廷舜护拢在怀,臂肘抵在他宽实的前襟上?, 她眼前一片昏晦,鼻腔间俱是他身上?的桐花香气,耳根刹那蘸染上?一抹臊烫, 这般的姿势, 委实太过亲近了。她之前明明撂下过狠话,说要让人保持距离的, 她本欲挣脱,却听脑海上传来一阵低哑的嗓音:“别动, 太子还没?走。”

    温廷安听罢,瞬即就?不?动弹了,敛声屏息,只求太子能快点离开。

    赵珩之往马车里掠来一眼, 见并?无自己要寻的人, 峻挺的面容之上?,并?未露出一丝多余的思绪,只吩咐亲信带其入寺中。

    仅不?过, 入寺的刹那,他复侧身回眸一撇, 正好撞上?半遮幨帘内的少年目色。

    温廷舜不?避不?让,与之回望,少年与男人隔空相视,两端掀起了燎火,比寺内香客祭供的香火还要旺盛。

    前三日,第一场武试结束,温廷舜刚从贡院行出,便看到数位内臣打?扮的亲信守在楹柱之下,不?用细忖也能明白,他们是谁的人,温廷舜心中一清二楚,亲信将他带入一处凉阴亭下,赵珩之在此?处静候,温廷舜自然知晓太子在打?着什么注意,是要对他软硬兼施,控制住他,太子是有些忌惮大晋的玄甲卫的,因为玄甲卫是大晋最强悍的兵力?,假令能为太子所用,在抵御外敌上?,必是能如虎添翼。

    果真,赵珩之是来要温廷舜手中的玄甲卫兵权。

    温廷舜提出一个条件,让赵珩之别对温家下手,以及,别碰温廷安。

    从来还没?有人,胆敢直接与太子讨价还价,赵珩之从来便是凌驾于众人之上?,从来只有他对旁人发号施令的份儿,还没?不?到一个前朝皇室的遗孤来对他指手画脚。

    故此?,这件事最终没?谈拢,不?过,太子并?未因此?寻温廷舜的麻烦,温廷舜脸上?的伤,是他故意添上?去?的。

    为了接近温廷安,他并?不?介意把自己屈居于弱势的地位,扮一扮可?怜,她素来吃软不?吃硬,他强来她不?喜欢,那么,他服软一下又何妨。

    这一招屡试不?爽,她果真咬钩了。

    虽然伤是假的,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宋氏,成婚三个月前自缢而亡,这一桩事体却是真实存在的,这成为了太子身上?的一处疑点,因为兹事太过隐秘,温廷舜密查了许久,才调查出蛛丝马迹。

    他之所以选择告知温廷安,是想在她心中播下了一处怀疑的种子,让她警惕太子,自然,他这么做,也承认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思绪渐然汇拢,比及那一身毓秀的人影,消逝在大相国寺的转经轮之后,温廷舜眸底风澜渐熄,偎藏在怀中的人儿,正放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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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问:“太子走了没??”

    温廷舜望向人潮之中空无一人的骄辇,煞有介事摇摇头?,淡声道:“还没?走。”

    温廷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嘟囔一声:“太子在做什么?”

    温廷安的视线在幨帘外巡睃一遭,落在了温青松身上?,面不?改色地扯谎,“在同祖父叙话,应当是要寻你。”

    言下之意,是让她藏得严实一些。

    温廷安信以为真,也没?有从温廷舜怀里离开?。

    少年的怀抱温然而熨帖,似乎天然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温廷安待在他这里,不?知为何觉得安下心来,她不?太想见到赵珩之,尤其是温廷舜说过他曾经有过一个准太子妃后,她就?更?不?想同他多有私下接触了。

    静谧的时刻之中,嗅着近在鼻前的桐花香气,温廷安没?来由追溯起那混乱又潮湿的晚色,那落在皮肤上?的亲吻,灼烫又专情?,吸引她跌入月光的深处,吸引她沉陷在一片涟漪之中,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些,温廷安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场景里回忆旧事很危险,欲控制住不?去?多想,但效果往往适得其反,愈是抵制,夜晚所带来的感官记忆,便是愈发强烈而明晰。

    她明明下定过决心,他对她做出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再睬他,亦是不?欲同他多有接触。

    但总因为现实里的情?状,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过了许久,才听到上?方传了一声低哑:“他走了。”

    温廷安一直在憋着一口气,听得此?话,如蒙大赦一般,忙从少年的氅衣里挣脱出来,忙不?迭从马车上?跃纵下去?,桐花香气被燃香的气息取而代之,温廷猷和温廷凉执着一撮燃烧着的香,见着温廷安的仪容,有些匪夷所思,温廷猷一行递给她一撮燃香,一行纳罕道:“长兄,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温廷安怔了一下,觉察温廷舜就?跟在身后,只得佯作若无其事,以手作扇,慢条斯理地扇风,道:“无碍,只是天时有些热,我今儿又穿得有些厚罢了。”

    温廷舜看着她取了香,便匆匆随众人去?寺内祭拜,一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样?,他垂下眸睫,神色模糊在了晴午的暖光之中。

    ——长兄,为何不?能正视自己的心?

    ——要是,他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把她护在怀里,饶是太子也夺不?走,任何人也夺不?走。

    ——自那夜迩后,他竟是对她生出诸多不?该有的妄念,这种妄念类似于某一种引信,在他的心间上?野蛮生长,愈是要克制住,却是发觉这种妄念,在冥冥之中生长成了贪痴嗔-

    日头?打?飞脚似的过去?,很快到了放榜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温廷安本想睡个回笼觉,但哪怕闭着眼,都能听到院外喧嚣与杂沓的声响,各房都差下人去?看榜去?了,吕氏也不?例外,她培养了这么年,望女成龙,十年寒窗苦读,成败皆在此?一举。

    濯绣院之中,各女眷俱是聚在一处,严阵以待,比考生本人还要焦灼。

    温青松并?各房的叔伯长辈,都已经在正堂里候着了,只等那唱报官来唱念。

    二房的管事儿最先回来,说温三少爷考了第八十七名,这是情?理之中,中规中矩,隶属于正常发挥。

    但还是很给温家长脸的,温青松脸上?有光,二房的夫人大喜,赏了管事几两碎银。

    目下,就?剩下长房里的大少爷与二少爷名次未晓,众人皆在翘首以待。

    温廷安很在意温廷舜的名次,她知晓他一定会考得很好,但就?怕太子会给他穿小鞋。

    少时,她听到一阵马蹄声碎,有位报录官骑着红鬃烈马入府而来,身披彩绸,呈上?金粉帖子,唱念了一个贺词,说是贺喜温廷舜考中了第二。

    ——这可?不?是一甲的榜眼么?

    整座崇国公府,刹那间上?下俱是轰动一片,温青松红光满面,温廷舜被请出去?,接过了那份名帖,且被众人簇拥着,那位唱念官也喜滋滋地留下用午膳,府内氛围极好,庶几如沸反盈天。

    都报到了温廷舜,却仍未有温廷安的影子,濯绣院的女眷不?由有些忧心忡忡,吕氏多少也开?始坐卧难安,刘姨娘在旁一面给温画眉绣着衣裳,一面道,“考不?上?的话也不?打?紧,那句话怎的说来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这话是有些道理在的,但搁放在此?情?此?景当中,也就?有些不?大中听了。

    吕氏不?着痕迹地剜刘氏一眼,刘氏一噎,霎时收了声,闷头?绣衣裳去?了。

    温廷凉大摇大摆踱入濯绣院,跟个神气的大爷似的,行至温廷安的拔步榻前,从她近前的瓜盆里捻出了一枚柿子糖吃,“长兄,你的名次应该在我之后,”咀嚼下去?,轻轻喟叹了声,“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温廷安波澜不?惊,心里想,考不?上?也罢了,她甚至心存一丝侥幸,她考不?上?那么高的名次,应当也不?会引起太子的瞩目了。

    正思忖间,倏见崇国公府外一阵汹涌的马蹄声碎,三匹红鬃烈马齐驱并?进,为首一人除了黄归衷还能是谁,其他两位也都是翰林院的学士。

    黄归衷行至温青松近前,“恭贺贵家大少爷温廷安考中第一!”

    第一,那不?就?是状元么?!

    一时之间,举府岑寂如谜,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温青松有些不?可?置信,看向了慢慢饮茶的温善晋,“黄学士方才说了甚么?”

    温善晋饮下清茶,笑着说:“说廷安是咱们的第一位状元郎。”

    一语掀起千层浪,崇国公府跟炸了锅似的,人人喜色盈面,原本还在宽慰温廷安的温廷凉,听到这则消息,一下子就?傻了眼,什么,状元?

    温廷安居然考了第一?!

    这,这怎么可?能?!

    最看好的温廷舜,考了第二,这温廷安,居然更?胜一筹,考了头?甲?!

    怔神间,温廷安已经被一众亢奋又欣喜女眷紧紧簇拥,一径地拥了出去?,这是登科状元郎,这一回,可?真真给温家长脸了!

    刘氏看到此?景,手掌里的绣花针拿不?稳了,不?慎跌坠在了地面上?。

    枉她重活一世?,终究是算错了。

    第124章

    弱柳鸦啼, 桐花半亩,静锁一庭稠雨。洒空阶,夜阑未休, 时有侍婢在修剪西窗烛火。

    温廷安成了今岁的状元郎, 兹事如一张泄了火的纸, 很快传遍全?洛阳城,在崇国公?府内更是极为轰动,温家祖上三辈虽都是读书人,任职朝中大官, 但从未出过状元郎,温廷安是刷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记录啊!温青松笑得眉不见眼,家?中出了一位状元郎,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这几日前来拜谒温家的宾客,可谓是络绎不绝, 关系亲近的亦或是不亲近的,全?都争先恐后地送礼来了。

    十年寒窗苦读, 一举成名天下知,可不如是?

    更何?况,温廷安在此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在全?洛阳城的京眷眼中,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想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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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说要去族学?读书的时候,府里府外有不少人是看着她的笑话的,这个?连乡试都交白卷的人, 怎么可能会高中呢?

    没成想,温廷安竟是真的高中了, 还考了个?头甲,成为了风光无量的状元郎!

    所有人看温廷安的眼神,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畴昔的轻蔑、鄙夷、藐视,全?都消弭于无形,取而代之地是,钦佩、仰慕、另眼相待。

    其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赢了钱的温廷猷,在所有人都押了温廷舜的情状之下,他?反其道而行之,押温廷安,也不是抱着想要银赢钱的心思,只不过他?是想要安慰长兄,他?觉得长兄是个?潜力股,既然?没有人看好她,那么他?就看好她罢,赌钱这件事,还被?母亲训斥了好一通呢。

    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赢了个?盆满钵满。

    他?果真是蹭到了长兄的气运,明年?一定是会考好的!

    温廷安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一些突然?冒出头来的、同她洋装热络的亲戚,便拿着王冕买来的状纸名册,细细探看,她想要去看九斋各人的排名,这大抵也是她的一个?通病了。

    她考了第一名,是今岁的状元,温廷舜考了第二名,是榜眼。

    这个?排在她下方的名次有些烫眼了,温廷安的视线仅在上面滞留了一瞬,便兀自挪了开?去,去寻沈云升的名次了。

    身为原主的大男主,沈云升天生带有男主的光环,考了个?第三名。

    假定她和温廷舜没有参加今岁的春闱,沈云升定然?是今岁的第一名。

    好家?伙,这一下子,春闱前三名被?他?们三位包揽下来了。

    温廷安视线下撤,继续往下翻看。

    庞礼臣考了第二十五名。

    吕祖迁考了第四?十七名。

    杨淳考了第六十名。

    大家?都考得很不错,往后都应该能在官场里见到了。

    春闱结束之后,便是要准备殿试的事体,大邺的科举制度与宋朝十分肖似,殿试只考一篇策论,放在前世的语境之中,相当于一篇千字夹叙夹议的议论文了,接下来一段时日,温廷安就被?阮渊陵抓到院舍里进行策论特训了。

    温善晋和阮渊陵,大概是最淡定的人,一个?能云淡风轻慢饮香茗,一个?慢条斯理敦促她每日写一篇策论,论题紧扣大邺时事政事 ,让温廷安一直写到殿试前一日为止,写完策论便是寻黄归衷来审查,修改出二稿三稿四?稿,精益求精,如此魔鬼训练之下,温廷安发觉自己的策论水平,有了肉眼可见的提高。

    打从她成为了崇国公?府唯一的状元郎,温老太爷明显对她真正重视起来了,将她放置在跟温廷舜一模一样?的待遇上了,施加了诸多赏赐,她在府中的衣食住行,遂是有了显著提高。

    可以这么说,一人高中,整座长房都跟着沾了光,从今往后,吕氏真正撑起了掌饬中馈的主母之位,各房夫人都不敢在轻易嚼舌根或是嘲笑,行为举止都规矩得许多,恭谨的恭谨,献殷勤的献殷勤,她的侍婢瓷青和檀红,往后跟其他?房的丫鬟说话,也就神气昂然?了许多。

    侍卫打起了高地错落的簟帘,戗金填漆的案头供着一鼎博山炉,一缕袅袅熏香正在兀自升腾,今日是殿试的前一日,适值傍午的光景,温廷安写了特训时期最后一篇策论,吹干了熟宣之上的徽墨,等着黄归衷来验收,结果,没等来先生反而等来了阮渊陵。

    最近二三月份,年?末了,洛阳诸多大户人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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