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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我欲春风》20-30

    第21章

    水榭片刻前还是歌舞升平的富丽太平景象, 此时人们呼号奔走,踩踏挤落的人不计其数,还?有人落进?池中。

    羽林卫要救人,还?护着尊上者, 还?试图抓住刺客, 偏又群龙无首, 各自为政, 乱成一团散沙。

    姜玺一箭即出,第二支箭立即上弦,以皇帝为圆心,有半丈的范围笼罩在箭程之内。

    他的肩膀、手臂、指尖仿佛已经化为弓箭的一部分,周遭的喧闹皆是虚影, 他处在极静的稳定杀气之中,等待第三支袖箭出现。

    仿佛是忌惮着他?的存在,第三支袖箭迟迟没有出现。

    水榭中一片鬼哭狼嚎。

    羽林卫终于分开?人群, 马上就可以冲到皇帝身边。

    姜玺缓缓地透出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第三支袖箭出现。

    并非射向皇帝, 而是射向姜玺。

    姜玺扣弦的手一动,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想将迎面射来的黑色袖箭射落。

    但他?忍住了?。

    扣在弦的手依旧稳定,半息之后,第四支袖箭出现,射向皇帝。

    冲在最前面的羽林卫是禁卫郎将萧云,他?离皇帝尚有四五尺远,咬牙将手中刀掷出去,却因人太多而失了?准头, 刀刃斜削到不知哪个倒霉蛋,人群中多添了?一道惨叫声。

    姜玺的箭矢脱弦而去, 稳稳地将第四支袖箭射偏。

    而前面第三支已经射到他?的面门,他?避无可避。

    姜玺没有避。

    因为唐久安就在他?旁边。

    他?不信有人能当着唐久安的面伤着他?。

    果然,下一瞬,“啪”地一声,第三支袖箭被射遍。

    郎将萧云已经赶到皇帝身边,皇帝与?贵妃太妃等人终于处于羽林卫的保护之中。

    姜玺没有回头,唐久安也没有说话,两人握弓的姿势如出一辙,像两台精密的仪轨,箭尖缓缓对着人群扫过。

    四支箭,分别自不同的地方射来。

    但是每一支都?有先后,没有同时射出。

    ——刺客只有一人,但身法?极为敏捷,藏身于人群当中,不易辨别。

    射箭之人第一讲究的便是目力?,在两人的视线之下,混乱的人群里渐渐生出一点异样的轨迹。

    那是一名内侍。

    内侍的蓝袍比比皆是,那一人身姿仿佛格外灵便,有时还?会逆流而行,神出鬼没。

    但姜玺不能确定他?到底是自己神出鬼没,还?是被人流裹挟。

    若是后者,一箭射过去,便是一条人命。

    姜玺还?没有杀过人。

    “怎么办?”姜玺问。

    唐久安直接折去了?一截箭尖折断,只用光杆上弦,射向那名内侍。

    寻常内侍自然躲不开?,中一根光杆亦是无妨。

    但那名内侍却像是脑后生了?眼睛,瞬间闪开?。

    就是他?!

    姜玺手中的箭瞬间出手,唐久安亦是连发数箭,每一箭都?追逐着那名内侍。

    两人的箭矢交织成一道流动的箭网,接连不断笼向那内侍。

    都?没有射向要害,只求留下活口,查出背后主使?。

    那内侍灵活得近乎诡异,且心肠狠毒,不时便抓过身边的人当挡箭牌。

    偏偏水榭人极多,又极乱,无论是皇帝的喝充还?是羽林卫扯着嗓子喊,都?压不住女眷们疯狂的尖叫。

    挡箭牌简是层出不穷。

    不过因为目标明确,随着羽林卫的加入,包围圈逐渐缩小。

    唐久安与?姜玺的箭网也越发密集,每一次仿佛都?是比试谁更能精妙地封住内侍的去势。

    内侍被逼到池边。

    羽林卫已经在池中张下大网。

    唐久安与?姜玺一弓三箭,同时离弦,分品字形,将内侍上上下下罩得密不透风。

    内侍抬眼望向两人的方向,身仰如桥,被六支箭逼入池中。

    落网。

    羽林卫们欢呼一声,揭网而起,网中却是空无一人,还?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紧跟着水中一名羽林卫发出一声惨叫,小腿中刀。

    场面一时因为刺客的强悍与?诡异变得更加混乱。人们再一次荒不择路想要逃离,已经掉落水面的人更是惊恐不已,扑腾着想往上爬,却扯得更多的人跌下水。

    “臻臻!”

    唐久安听到了?不远处虞芳菲的声音。

    抬头就见虞芳菲半个身子探出水榭,直直向池中伸出手。旁边的人群只要再挤上一挤,她定然要落水无疑。

    而文臻臻在水中挣扎沉浮,渐渐只看得见一只手。

    “虞姐姐回去!”唐久安吼了?一句,扔下弓箭就跳下去。

    此乃御池,挖得极深,唐久安久处北疆,水性生疏不少,更要命的是落水者众,胡乱扑腾的人多。

    她好不容易抓住文臻臻,身后就不知道被谁抓住了?头发。

    溺水之人无论抓住什?么都?当是最后一根浮木,死不放手。唐久安手里还?带着一个人,被生生扯向水底。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抓住唐久安的手臂,一脚踹开?她身后的人。

    唐久安憋气太久,无力?再带文臻臻,那人一手拉着一个,带出水面。

    羽林卫纷纷下水,半是找刺客,半是救人。被姜玺踹开?那人亦被救上来,是清远郡主。

    从水里出来的个个都?是落汤鸡,一个比一个狼狈,好歹都?能喘气,没什?么大事。

    唐久安好容易喘匀气:“殿下怎么下来了??刺客怎么办?”

    好歹留一名箭手瞭望,刺客出水也好擒拿。

    “整面水池已经被围住了?,那人插翅也难飞。”姜玺满头满脸都?在滴水,也在喘息,“你?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一声招呼不打就下来了??”

    “……殿下……”

    文臻臻身体最单薄,同样落水,但她看上去犹为虚弱,意识仿佛有几分模糊,目光迷离,微微向着姜玺的方向伸出手。

    “殿下……你?来救我了?……”

    姜玺下巴点点唐久安:“不是我,她救的你?。”

    但文臻臻仿佛听不到,眸子生出梦幻般的色彩,口中喃喃:“……平水飘香去不归,梨花落尽成秋苑……”

    唐久安心想果然不愧是当世第一文豪之女,人都?迷糊了?还?能念诗。

    唐久安不懂诗,但想来姜玺应该懂。

    她抬头一瞧,就见姜玺还?是方才说话时的姿势,整个人像是凝成了?石头,视线定在她身上,两眼发直。

    唐久安看看自己,一身衣衫尽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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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一只落汤鸡,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

    “……殿下?”

    姜玺像是也进?入了?和文臻臻一样的迷离状态,听不见外界声音,唯有鼻子给出一点反应。

    ——流出一道鼻血。

    “……”

    唐久安再度低头看看自己,忽然想起一事,摸了?摸头上。

    猛然间脸色大变。

    她转身就要往水里跳。

    姜玺骤然回神,拉住她:“干什?么?”

    “首首首首首饰……”唐久安指着池子,舌头打结,“太太太太妃的首首首首饰……”

    全没了?!

    全掉水里了?!

    完了?!

    把她卖了?也赔不起!

    她的债还?没还?完,又要再背一身吗?!

    不

    姜玺还?从未见过唐久安如此惊慌的模样,“莫急莫急,那些首饰都?是给你?的,你?掉了?太妃也不会责怪。”

    唐久安僵住,缓缓转头,点着自己:“……给臣的?”

    “都?戴在你?头上了?,自然是给你?的。”

    唐久安转过头去,望着水面,喃喃:“所?以这些掉进?水里的,全是臣的东西??”

    ……更心痛了?。

    后来关若棠每一次聊起这一夜,都?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绝好。

    水榭里的人落水的落水,踩伤的踩伤,总之是一个比一个惨。

    尤其是向来和她不对盘的清远郡主,先被人踩伤,又被挤下水。

    而她呢,美美地坐在戏班的后台喝茶,等候蝴蝶仙更衣出来。

    茶喝的一半的时候,水榭那边有了?动静,但隔着老远,戏子们无暇细看,还?以为是什?么宫中过寿的规矩,再加上戏台这边鼓乐喧天,戏子们听不见那边的惊呼大叫,自顾自演戏。

    是到了?换场的时候才觉出不对,然后一个两个大着胆子隔水望这边瞧动静。

    关若棠只听说有热闹,也不知是什?么热闹,走出来一半,想想还?是回房去。

    哼,什?么热闹有蝴蝶仙好看?

    她这一回来,便听到后面有些响动,紧跟着,内间的门里传来一声:“小棠儿在外面吗?”

    关若棠笑容满面:“在在在!”

    “怎么人都?跑了??连个替我束片子的都?没有。”蝴蝶仙在内道,“你?过来帮帮我可好?”

    关若棠受宠若惊。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门,就见蝴蝶仙坐在镜前,长发盘起,正一片一片把刨花水泡过的发片往额角上贴。

    关若棠走上前,手都?颤抖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贴。”

    蝴蝶仙在镜中向她微笑,他?上了?严妆,长眉入鬓,桃花眼晕红斜飞,在灯下似是能勾魂夺魄,“你?来,我教你?。”

    关若棠试着上手。

    灯光摇曳,人面相映,红若桃花。

    “阿阮阿阮,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

    “如此发片才能贴得牢呀。”

    “是这样啊……”

    此时场面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太医们被召来看视,贵人们各各得到医治。

    但刺客竟不在池中。

    羽林卫阖宫排查,在找到刺客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宫中。

    一场寿宴演变至此,关月在殿内哭着跪下领罪。

    “有人冲朕而来,不关你?的事。”

    皇帝一字字道,“朕倒要感谢此人,若不是他?,朕还?以为当真太平无事,可以高枕无忧呢。”

    他?环顾四周,扬声问:“太子何在?”

    姜玺和唐久安还?在池边。

    因为羽林卫在搜池,所?以唐久安选了?个不碍事的角落,蹲在那儿盯着水面,望穿秋水。

    姜玺站在她身后。

    衣裳湿了?之后异常贴身,腰臀之间的线条舒展如鱼尾。

    姜玺觉得再看下去自己也得看太医。

    他?解开?衣带。

    唐久安正蹲得出神,一件外袍就从天而降,把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披上。”姜玺冷冷道。

    唐久安颇有点嫌弃:“……您这件也是湿的。”

    “总比你?的好。”

    “臣这件还?不是您送的?”

    “……”姜玺,“反正你?给我披上!”

    唐久安披上,对着池水长叹。

    她记得每一件首饰上面的宝光。

    虽然她对首饰不在行,但看那些宝石和金子的份量,就知道值很?多很?多钱。

    这叹息绵长,惆怅,无尽低回。

    姜玺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又劝自己,有什?么好愧疚的?你?又不是故意骗她一个?你?是无差别瞒住了?所?有来东宫的教习。

    但她那口气仿佛叹进?了?他?的心里,他?的心滚来滚去,不得安宁,很?是难受。

    于是带着几分忿然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嗯?”唐久安转过头来,“臣问了?您就说吗?”

    姜玺没想好。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真实箭术会暴露。

    心里乱糟糟的,咕哝:“反正你?不问我肯定不会说。”

    这倒也是。

    唐久安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身边,凑近跟前。

    距离太近了?。

    而且他?那件湿衣果然不中用,她的身子微微前倾一点,后背曲线便若隐若现。

    姜玺强近自己别开?脸,颈筋紧绷。

    “臣就是想问问……”

    姜玺感觉到她唇齿间的气息,有花果的香气,还?有酒香。

    他?的脑子开?始晕荡,身体开?始发烫。

    “……怎么样才能把掉进?去的东西?捞出来?”

    唐久安有个想法?,但怕过火,因此她特别谨慎,声音压得极低。

    “……要是臣把御池里的水都?放干了?,会抓臣去蹲大牢吗?”

    第22章

    唐久安说完, 就发现姜玺的脸色变了。

    变得僵硬,诧异且愤怒:“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姜玺大部分时候还是很好说话的,唐久安瞧他这么?生气,立刻就知道自己问错了。

    皇宫果然?是最小气的, 陆平说摘根荷叶都有罪, 她跑到太子面前说要干御池, 显然?是找死。

    于是立即干笑?:“呵呵呵, 臣就是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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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但姜玺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盯着她问:“那么?你有没有什么?不?是开玩笑?的要问?”

    唐久安哪敢还问啊?

    “没有。”

    姜玺的脸色更难看了。

    此时有内侍找过?来:“殿下在此,让奴婢好找。陛下在找殿下,娘娘让奴婢请殿下过?去。”

    姜玺头也没回:“不?过?去。他又没伤着一根毫毛,死了我再过?去。”

    唐久安在东宫待了这么?一阵, 已经?很?见?过?一些世面,不?像刚来的时候那般大为震撼,并且知道姜玺此时在气头上, 乃是倔驴一头,八匹马也拉不?过?去, 此时摆摆手, 让那宫人退下。

    反正关月宫里的人久经?沙场,为姜玺编借口乃是看家本领,自有办法去回话。

    水榭已经?空下来,唯有羽林卫们往来奔走,呼喝声不?断传来。

    各式宫灯与树上的小绢纱花灯还在,水上水下倒映出一片辉煌夺目的琉璃世界。

    唐久安最后对?着池水无声长叹,悼念那些还没捂热就弃她而去的财富。

    她转身, 想起一事,问姜玺:“不?知殿下的箭术师从何人?”

    姜玺只觉得这句话完全?挠到了他的痒处,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所有的不?对?劲都“咻”一声飞走了,努力保持住了高?冷的神色:“唐将军好奇这个做什么??”

    “不?能问吗?”

    唐久安也知道身为上属不?能随便打探上司的秘密,着实?有点好奇,因为姜玺射箭的姿势手法明明不?是她教的,居然?和她的十分相似。

    此时见?姜玺冷冷的,便立即道,“恕臣多嘴,就当臣没问过?。”

    谁说不?能问了?

    你就不?能多问一句?

    你走什么??

    姜玺大步跟上唐久安:“你想知道?”

    “不?,臣不?想知道。”唐久安微笑?,笑?得一脸靠谱的样?子,“臣是六品,为官多年,很?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姜玺:“……”

    你知道个屁。

    今日的客人全?部安置在宫中,唐久安在路上遇见?一位宫人,打听得虞芳菲在栖霞殿,便同姜玺告辞。

    姜玺一肚子气又回来了:“你就这么?走了?”

    唐久安忙解下那件外?袍:“还您。”

    姜玺扣住她解系带的手,两人浑身湿透,晚风吹得指尖冰凉,彼此都是一个温度,但姜玺还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灼热。

    他直接拉着唐久安转身就走。

    唐久安挣了挣,但姜玺力大,把?她拖得险些踉跄了一下:“殿下,栖霞殿殿在西边。”

    “那边一个殿室不?知要塞多少人,你去凑什么?热闹?”姜玺不?悦,“去东宫。”

    唐久安一想倒也使得。客人多半是歇在闲置的殿阁,谁也不?敢把?人往东宫里塞。

    但走归走,一直这么?牵着,唐久安觉得怪怪的。

    她晃了晃手:“殿下?”

    姜玺拉着脸,松开了。

    唐久安感?觉姜玺今晚情绪不?对?,道:“殿下今夜大展神威,怎么?瞧着还不?高?兴?”

    姜玺骤然?转身,直直地瞧着唐久安。

    唐久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不?会?是臣惹殿下不?高?兴吧?”

    “我会?箭术。”姜玺把?“会?”字咬得重?重?的。

    “嗯。”唐久安心说这还用说?水榭里几?百双眼睛都看到了,她又不?瞎。

    “我会?箭术,却假装不?会?,骗了你这么?久,你难道不?会?不?高?兴?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不?想问问我这箭术是怎么?学的?”

    他咬牙切齿问出这么?一长串,唐久安笑?了。

    她伸手捏了捏姜玺的胳膊。

    湿衣柔软清凉,而肌肉结实?温热。

    姜玺僵住,一肚子的气差点儿又给她捏没了。

    “殿下知道招兵的时候要用木梃吧?”

    木梃乃是一根量身高?的棍子,是从军的第一关。这点姜玺自然?知道。

    “其实?用木梃乃是简化的法子,一般兵源充足或是挑选精兵时,我们会?选个身材最好的兵士,要求是肩宽腰细腿长,肌肉匀称结实?有爆发力,无论学什么?兵器上手都会?很?快,军中称之为‘人样?’。”

    唐久安笑?道,“殿下这身形,就是妥妥的‘人样?’。殿下会?箭术,臣一点儿也不?奇怪,老实?说,殿下一直学不?会?箭术,臣才觉得奇怪呢。”

    且她最开始的时候还曾经?腹诽过?皇帝,心说半年时间让一个连纯弓都不?会?拉的学成箭术倒罢了,但指望威震迦南那就纯纯是做梦。

    现在全?说得通了。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

    “臣想知道得很?,是殿下不?说啊。”

    这话也说不?上抱怨吧,但那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翘,像钩子一样?往姜玺心里钻。

    离筵席之地越远,灯火便越少,月色便明显。

    花影匝地,暗香浮动。

    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幽幽地仿佛将月色都薰香了。

    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恼。

    姜玺此刻终于发现了自己真的有毛病——他居然?希望她生气。

    好像她生气,就显得她很?在乎似的。

    可唐久安这人,本就不?在乎这些啊。

    再说了,他要她在乎这些干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他看着她轻笑?了一下,“走,回去洗个澡,请你喝酒。”

    他的笑?容飞扬明亮,唐久安明显感?觉到方才那个奇奇怪怪十分别扭的姜玺恢复了正常。

    东宫里服侍的人多,样?样?都齐全?。

    唐久安很?快洗了个澡出来,两三名宫女一起围着她,拿绢帕一点一点替她擦干头发。

    唐久安觉得太麻烦,便要折扇,自己一面扇,一面来寻姜玺。

    她身量高?,穿的本就是姜玺的家常衣裳,此时折扇轻摇,长发飘飘,步月而来,浑然?如?一名佳公子。

    有宫女悄悄脸红了。

    姜玺也梳洗沐浴过?,长发亦是松松地束于脑后,穿一领大袖绡袍,晚风从窗外?浩然?吹荡,袂袖轻扬,飘然?若仙。

    巨大的瓷盆中,冰块袅袅散着水烟,凉气四溢。

    紫红色的酒液盛在琉璃瓶中,宛如?融化的红宝石,姜玺手执琉璃瓶,斟进同样?晶莹易透的杯子里,递给唐久安。

    杯子入口冰凉,还沁着一层水汽。

    “葡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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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夜光杯,将军欲饮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诗将军听过?吗?”

    “没。”唐久安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舒服地直叹气,“不?过?这酒臣喝过?。有一年陛下赐给大督护,大督护请我们喝的。北疆的乐坊里也有这种酒,但贼贵,只能看看。”

    姜玺看她一眼:“将军舍得逛乐坊。”

    唐久安正经?答:“自然?是别人请客。”

    姜玺一笑?,眉眼在烛光下异常鲜明动人,又给唐久安斟了一杯:“北疆的乐坊比京城如?何?”

    “京城的乐坊还没人请客,臣无从比较。”

    姜玺再次笑?了:“京城的乐城我倒是去过?,只没有去过?北疆的。”

    “那殿下以后去北疆,可以逛一逛。北疆乐坊的姑娘们会?跳一种飞天舞,能在鼓盘上跳足一天一夜,裙子都不?会?停歇。”

    说完才想起姜玺是储君,不?可能轻易离京,遂改口,“……或者臣回去了替殿下多看看。”

    姜玺握着酒杯:“我去过?北疆。”

    那年姜玺十三岁。

    十三岁,他和皇帝大吵一架,脑袋上挨了一记砚台,鲜血淋淋。

    但这记砚台并没有让他从此听话,反而让他更加愤怒。

    那一年是关山四十岁生辰,因为镇守边关,不?得回家,老夫人便亲自去北疆给儿子过?生日。

    关若飞自然?是要带着的,到了北疆之后,才发现车队里还有一个扮成小厮的姜玺。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大营,看见?守卫边疆的战士。”

    姜玺道,“我觉得那里比京城可大得多,比皇宫也有意思得多,想留在那儿再也不?要回京,这狗屁太子谁爱谁当,反正我是不?想当。”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被关山扭送回京了。

    回京的前一夜,姜玺睡不?着,半夜起来乱转。

    其时万籁俱静,星辰挂满天空,长风浩荡,大地静谧如?梦。

    除去巡逻的士兵,天上地下的一切生灵都睡着了。

    除了他。

    忽然?,他听到一点动静。

    “咻”,“笃”。

    声响连续,孜孜不?倦。

    他循声走过?去,看见?在星光下,有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士兵在练箭。

    抽箭,上弦,拉弓,松弦。

    箭矢向箭靶飞去。

    有时候能中,有时候不?能。

    姜玺脚尖刚踏进练箭场,那人的弓箭倏地对?准过?来。

    夜色中看不?清面孔,只见?那人身形单薄,不?似成年兵士。

    “是我。”姜玺开口,他还有着在宫里的习惯,觉得人人都认得自己。

    那人歪着头看了半晌,“哦,是少督护。”

    姜玺:“……”

    倒也没否认。

    反正他和关若飞出去干什么?事情,常用对?方的身份。

    而且这人一开口便是清亮的少年嗓音,甚还没有开始变声,好像比他还小。

    “你多大?就来打仗了?”

    “我……我十八了。”对?方显然?在撒谎。

    姜玺也没有揭穿:“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儿练箭?”

    “因为我的箭术太烂,再不?练就得完蛋。”少年叹气,“少督护,我不?能陪你聊天了,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再练半个时辰我得抓紧时间睡一觉。”

    姜玺让开一步,示意他可以开始。

    少年便重?新投入练习当中。

    姜玺观摩过?关山练兵的强度,连那些老兵都是一到晚上倒头便睡,少年还是个大半孩子,练到此时应该已经?很?疲惫了。

    但少年的动作依然?稳定,不?急不?躁,身体与肌肉的节奏似行云流水,上弦张弓放箭,一遍又一遍重?复,仿佛已经?变成一种本能。

    姜玺第一次发现射箭原来这么?有意思。

    少年结束的时候,姜玺拦住了他:“教我。”

    少年拎着弓箭:“……啊?”

    “教我射箭。”姜玺道。

    少年看了看天:“可是我困了,得睡觉。”

    姜玺摘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去:“这是报酬。”

    少年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接了过?去,星光下他的脸上半是尘土半是汗水,宛如?一只丛林里刚爬出来的小兽,面目全?然?模糊一片,唯有笑?起来一口白牙亮闪闪:“行,您有钱您说了算。少督护请。”

    那一晚是姜玺的箭术启蒙。

    行将天亮之际,少年终于教学,因为他职位不?够,不?能在非操练时间擅自使用练箭场,被抓住要罚跑五百圈。

    于是两人在夜色中相逢,在夜色中分手。

    他走之后,一抹鱼肚白自东方显现,然?后黑暗缓缓褪去。

    姜玺持箭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忽然?想起还没有问对?方的名字。

    回头时少年已经?跑得没影了。

    留他一人站在箭场,面对?箭靶。

    他向箭靶射出一支箭。

    箭斜斜地插在箭靶边缘。

    姜玺微笑?。

    他终于找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做了。

    “后来回宫,我便去了太学。”

    “太学教授六艺,分礼、乐、射、御、书、数。我只学射艺,其它全?部旷课,三年之后,会?考只有射艺甲等,其余全?是丙等。父皇大怒,禁止我再练箭。”

    “直到这一次,说什么?迦南入贡,要我主持大朝会?,又让我学箭。”

    “他当我是什么??在他眼里,什么?儿子?不?过?全?都是木雕的傀儡而已。”

    说完,姜玺仰头饮尽一杯。

    在他对?面,唐久安捏着酒杯,眼睛微微睁圆,嘴也微张,一整个呆愣愣的模样?。

    姜玺不?满:“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该给点反应?”

    “呃……”唐久安喝了口酒压压惊,定定神,“殿下,能不?能把?少督护找过?来?”

    姜玺更不?满了:“找他来干什么??”

    其实?片刻之前关若飞想来东宫蹭住来着。

    关若飞原也经?常留宿东宫,但今天姜玺就是觉得他有点碍眼且多余,于是把?他打发走了。

    现在姜玺感?觉自己甚是英明。

    “……问问少督护当年有没有半夜跑去练箭场跟我学箭。”

    “呵,他要有半夜三更找人学箭的功夫,至于现在箭术这么?烂——”

    姜玺嘲讽开到一半,猛地愣住,直直看向唐久安。

    “……”

    唐久安的表情也十分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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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当年给的玉佩雕的是只卷着桃子的小蛇对?不?对??”

    姜玺:“………………是你?”

    “约摸是的。”

    唐久安很?是感?慨,兜兜转转,原来她早就收过?这个学生了。

    难怪她后来受关山指派去指点关若飞箭术,提起那一夜的事情,关若飞看起来一头雾水,当时她还以为关若飞是不?想让人知道,于是也不?再提起。

    原来这里面根本没有关若飞什么?事。

    姜玺凝固了半晌,良久,他咬牙道:“人记不?得,玉佩的模样?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唐久安谦卑答:“毕竟那玉佩挺值钱,我卖了一百两。”

    是她有生以来获得的、最大的一笔巨款。

    “……”姜玺面无表情,“那是羊脂白玉,是我十岁生辰时外?祖母送给我的礼物。”

    关老夫人娘家是豪商,宽绰之风,历经?三代。

    送给太子外?孙的十岁生辰礼……

    唐久安面容扭曲:“等臣回了北疆,就去找那个当铺老板,他要不?把?银子吐出来,臣拧断他的脖子。”

    姜玺拍案:“我给你的东西你都敢卖,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脖子啊!”

    唐久安“咳”了一声:“那不?是臣年幼无知嘛,殿下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计较?”

    姜玺没有反驳。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俱是头一回感?悟到命运之手巨大与神秘。

    最后唐久安拎起酒壶,给杯子满上,举杯:“敬命运。”

    姜玺亦举杯,一笑?,眸子璀璨如?星。

    “不?,敬老师。”

    第23章

    御书房。

    周涛跪前案前。

    案上放着一纸简函。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往西郊, 观梧桐。

    底下落着一枚私印。

    姜家家主之?印。

    这枚印比姜家皇帝的大印历史还有久远,有时候代表的意味比大印还要重?大。

    意味着?绝对机密,第一优先执行。

    皇帝看了许久:“……真的连最细微的笔锋都?和朕的一模一样,世上竟有人能模仿朕的笔迹至此。你说, 会是谁呢?”

    语气甚轻, 与其说是询问, 不如?说是自语。

    周涛不敢接口?。

    他在开?席之?前便接到了这封简函, 送信的是一名羽林卫。

    羽林卫并非第一手,前面还经过?了一名杂役内侍、两名宫人、一名御膳房帮工、一名运泉水的运工。

    最后运水工说是清早宫外一名大娘给了他二百文钱,让她带封信给在御膳房帮工的杂役妹妹。

    现在京兆府和大理寺满大街搜寻那名大娘,但?显然能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宫中夹带之?事?屡禁不绝,毕竟只要有人, 便有人情,既有人情,便难免有往来?, 是以羽林卫们虽然会查验,但?多半只是例行公事?。

    现在这封信是从皇宫最疏漏的地方入手, 戳中的却是皇宫最深处的秘密。

    周涛是实干之?人, 请罪之?余,已列出若干整顿禁卫布防的条陈。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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