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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正道魁首(第2页/共2页)

,民间大部分地方依旧遵循着古老的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为何?因为在国将不复之际,只有物资才是硬通货!更别提有些国家的国君为了囤积物资而大量发放所谓的官方货币,其结果就是物资稀缺,货币贬值,国民经济化作泡影。

    国力衰弱的国家根本没有铸币的资格,就算铸币,平民百姓也不会买账。他们宁可囤积米粮,也不会用自己的血汗去换取随时可能变成废纸的货币。

    另一方面,采用独门的冶炼技术与特殊金属,盗铸必

    究。这意味着穗币不会贬值,不会限制流通。只要货币背后的势力不倒台,这种货币就能在市场上屹立不倒。而众所周知,平山海背后站着正道第一仙宗,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仙门更稳固不倒的势力?哪里还有比穗币更保值的货币?!

    “贝币和布币目前也能进行兑换,但是请诸位谅解,这两种货币的成色不同,实际评估后的价值也不同……”塞黎委婉地说道,“目前为了确保不会有人因为换币而吃亏,穗币的换算价值是偏高的。但以后穗币的价值会根据市场进行调整,就不一定是现在的换算比例了……”

    塞黎话音刚落,不少商人又迅速折返回钱庄,将身上零零碎碎的布料、贝币等都换成穗币。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织造物和漂亮的海贝也是一种硬通货。但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当然是储存精致美观、价值高昂的穗币来得划算。

    而当钱庄的掌柜表示穗币兑换限额之时,不少商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惋。

    成功引导了商人兑换穗币的塞黎功成身退,她在食堂买了一份清粥小菜,用完后便退出了人声鼎沸的大堂。她一面朝驿站外头走去,一面掏出一块板砖形状的令牌与人通话。她压低声音,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简单交代了一番。

    “你做得很好,塞黎。目前穗币的流通还是试行,为了不让穗币大范围地冲击贸易市场,作一定限制是有必要的。”

    “我明白,布币和贝币贬值之前,必须先调控物资,将盐、粗布、粮食的价格压下来,确保平民都能购买到物美价廉的民用物资。”

    织造物是硬通货,为了鼓励耕织,绝大多数国家都有上缴粮食或布帛可以免除徭役的律法。但“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一位技艺精湛的纺织工,一日下来也只能织一匹半。有时贫民为了免除家中徭役,日夜不停地织布,生生熬坏了眼睛。突然贬值的织造物会害死许多人,要控制住这种下坠的趋势,必须让民生物资先行入场。商人们用商品换取穗币,平山海则囤积下大量能用于调控市场的物资。

    随丝织商队出行的商贾囤积的货物都是丝绸锦缎、珐琅瓷器之类的贵重商品,却没有人注意到占据载量大头的东家囤积的全是米面油盐以及粗布衣料。

    衣食住行,民生之基。

    “道阻且长,塞黎。为了百姓。”

    “为了百姓。”

    塞黎切断了通讯,她抓乱自己的头发,忍不住叹息。以往尚且懵懂,但现在,塞黎明白“为了百姓”并不仅仅只是挂在嘴上的口号而已。柴米油盐这样的琐碎小事却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越是深入这片大地上温暖的血肉,便越觉得世道的安定要指望君王世家的道德品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塞黎在驿站外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樽木质的小人像。小人像一身道袍,手中持剑,背上负琴。尽管没有雕刻五官,但这标志性的装扮也足以看出人像的身份。塞黎将小人像高举,朝着太阳的方向拜了又拜。虽然那位不喜追随者为她立庙塑像,但塞黎已经习惯疲惫无

    助时从那位的人像中汲取一丝力量。

    塞黎在加入平山海之前,是某一个村镇中被选定的山神的新娘。

    淫祀邪祭,在这世道中从不罕见。塞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便是成为山神的新娘,为村子祈求风平雨顺,田地丰产。在村子中,被选为山神新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而面上有光。十二岁那年,塞黎盛装打扮坐上花轿,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她满心欢喜,一脸骄傲。

    如果不是无极道门铲平了那处魔窟,塞黎想,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九泉下的一把枯骨。但那时年幼的塞黎不懂这些,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山神庙在剑光之下毁于一旦,她看着自己的荣光与信仰化为浮土。她忍不住崩溃大哭,甚至当那一袭白衣朝自己走来时,满怀怨恨的塞黎在冲动之下拔出了怀中的小刀,刺向那人的心口。

    如果不是后来在山神庙里起出上百具森白的尸骨,如果不是寺庙中的邪僧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阐述自己的罪行,塞黎只怕是会一直困在自己狭隘的怨恨里。不仅是埋在庙中的尸骨,当从邪僧手中搜出的“圣器”、“法器”被一字排开,浑浑噩噩的塞黎才知道自己的头骨、腿骨都早已被人定下,准备制成钵盂与器杖。

    根本没有山神的新娘,根本没有虚幻的信仰。她的前半生,只不过被人毒害的大梦一场空。

    血淋淋的真相在面前摊开,那段时日里,塞黎几l乎废了。她不言不语,一蹶不振。

    在此期间,她听见许多人在争吵,有曾经虔诚敬拜她的村民,有那些毁去一切的外来者。有人说她原是山神的新娘,与外道同流合污;有人说她邪念根深蒂固,早已无药可救;有人说她忘恩负义,胆敢对拂雪真人出手……嘈杂的声音,嘈杂的人。塞黎一度觉得,倒不如一了百了,结束此生。

    直到那道白影再次来到自己面前,她单膝跪地,轻抚她的额头:“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

    塞黎是如何想的,塞黎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那句平静的问询里,她眼泪决堤,伏地痛哭。她问她,若山神只是一个谎言,那她自幼背负的使命何解?她要如何做才能使故乡丰饶,让那些愚昧跪伏于地的村民们能够吃饱?

    “我是相信自己能做得到才理所当然地被人跪着的,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相信自己生来不凡的塞黎,无法接受自己只是被命运戏弄的丑角。

    她克制不住地崩溃嚎啕,那人却只是沉默。塞黎以为自己问了一个连仙人都为难的问题。谁曾想,对方长久的沉默后,突然道。

    “那你,便去成为故乡的山神,如何?”

    塞黎记得,那人朝自己伸出了手,而自己也握住了那只手。再后来,塞黎加入了平山海,不停地学习,跟随那人的脚步。一路走到今天,成为了丝织商队的团长。

    平山海中,绝大多数人都和塞黎一样,是从泥潭中挣扎出来的人。

    拜完小像,塞黎感觉疲惫的肢体又有了力量。她起身准备返回驿站,眼角的余光

    随意一扫,却瞥见一个背着半人高竹兜的女孩站在陆行兽旁,牵着一条狗,呆呆地望着驿站所在的方向。塞黎迅速打量女孩的衣着,很快便推断出女孩大概是胥州战乱不得已出逃的平民。丝织商队的商道建设在衡州与胥州的交界处,因为临近边界,这是一处三不管的地带。但平山海有野心,他们不仅要建立驿站,还准备沿着这条商道发展出村庄。

    别国战乱,流民溃逃,正是吸纳人口的好时候。想到这,塞黎当即挂上温柔又不失热情的笑容,朝女孩用力招手:“那边的阿妹,要不要进来喝口热水?”

    塞黎能主动接手艰苦的开荒任务,必然不是好逸恶劳之辈。但塞黎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这些五湖四海聚集而来的人开始以乐观的态度面对世间的一切,热情友善地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平山海的成员都是大公无私的圣人。而是被平山海接纳的群体除了追随无极道门的脚步、拥有极高自我追求的弟子以外,绝大部分人都出身于社会的最底层。贵族阶级懂得报团取暖维护自身利益,平民出身的人也明白这世道想要过得好,就必须拥护平山海“人族命运共同体”的信念。

    他们知道自己命如草芥,渺小如尘,他们维护自己的唯一方法,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但,不管出自何种缘由,他们都是认同平山海的观念,愿意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他们会像一颗遗落人间的火种,点燃燎原之火,掀起新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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