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是一件太煞风景的事情。她便是那种树梢照满春光颜色,也不像能开出花来的榆木。
但接天碧叶、玉枝暖阴,能挂得住冬雪圆月,纵然是棵不结什么花的树,也是很好看的。
倾风见他一声不吭,嘴里嘟囔两句,只好作罢。
林别叙低下头,看向滚到脚边的一颗石子。
“喂——”
是那小童跟了过来。
他跑到林别叙身后,扬起头,人小鬼大地说:“你送我一样礼物,我就叫你师父,怎么样?我想要村长的草鞋!”
林别叙拍去手里的土,嫌弃道:“我看不上啊。”
小童急道:“我看得上啊!”
倾风插了一嘴:“你们村长的头发你要不要?”
小童一个劲点头:“可以可以!”
倾风服气道:“你小子真是什么垃圾都要啊?”
小童义正辞严道:“你懂什么?近朱者赤!我是为了成为像村长那样的大妖!”
林别叙开明地说:“你现在不想叫我师父也没关系。天底下多的是人想做我的学生弟子,我既身为白泽,应当广而纳之,教化天下英才,以待某日礼乐复兴。”
小童叉着腰道:“你吹牛吧?你现在有多少弟子了?”
林别叙和善笑说:“我这么年轻,徒弟还是第一次收。既然你不愿意当大师兄,等你什么时候想叫我师父了再来做小师弟吧。”
小童只觉吃了大亏,当即跳脚道:“那怎么能行!我是你第一个徒弟,我只能做大师兄!”
林别叙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
小童回去逛了一圈,找到跟在后面挖泥土的女娃儿,与她商量道:“桃桃,我跟你换个师父怎么样?”
桃桃用一块石头刨泥巴,假装没有听见。
小童见她不上当,只能叹一口气,重新走到倾风面前,绷着一张脸,郑重其事地做最后的尝试:“我要是现在躺到地上哭着打滚,你能换给我做师父吗?”
“就为了一顶斗笠?”倾风用沾着泥的手往他脸上揉了一把,“你也太没出息了。”
小童比了个大拇指:“村长说你的剑术很厉害,是这个。官儿也大,能管好几个村哩。你教我呗,桃桃太小了还不能学。有什么事,我给你挡在前面,起码比我师父能打。”
倾风无情地拒绝:“当然不能。”
小童失望至极:“为什么啊?!”
倾风指着林别叙,笑道:“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当着我们的面在这儿挑唆,不大好吧?”
小童泪水滚动着望她一眼,见她不吃这一套,病恹恹地垂下了头,又转向林别叙,闷声问:“师父,那你总得有比她厉害的地方吧?”
林别叙将一把小锄头拍到他手上,语重心长地道:“我徒啊,为师教你的第一个道理,便是让你小小年纪能体验一番,什么叫身不由己。像你那个桃桃妹妹,就没有这番心境的历练,只知道开开心心地玩泥巴。”
小童狐疑地眨巴着眼睛,按捺着一丝欣喜问:“那这有用吗?”
林别叙说:“没用。”
小童:“……”
他脸色几次变幻,唇角紧抿,似乎是彻底放弃了。在倾风以为他要哭鼻子的时候,小童又重振旗鼓,腰板一挺,竟反过来安慰林别叙,搭着他的肩老气横秋地道:“师父,没关系,虽然你哪哪儿都比不上别人,但是你的徒弟一定比别人的都强!往后我就是你的长处了!”
倾风忍俊不禁,差点笑倒在地上,指着他说:“要是放他跟狐狸在一块儿吹牛,他俩不定能侃到天荒地老。”
小童另辟蹊径,转道对着倾风说:“师娘,你跟我师父既然是这种关系——那你应该也能教我剑术,对吧?”
倾风瞟一眼林别叙,捏着小童的脸往边上一转,警告道:“别乱叫啊,我不打你就很好了。”
小童皮实,飞速跑到远处,蹦蹦跳跳地叫道:“师娘!师娘你教教我呗!师父师父!你快磨磨她!”
倾风朝林别叙洒了一把土,说:“你又笑什么?还不管管你的首徒!”
林别叙不以为意,欣慰道:“徒弟收得还算值。”
倾风给了他一脚。
仲夏日长,天清气和。
就这么荒度了几日。初晨,少年拎来一把刚削好的木剑,送给倾风,说:“你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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