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安越说越来劲，他撸起袖子，认真地给李辰算账，道：“朝廷花一百两银子买一千斤陈米救一万个人，现在若是允许他们用麸糠，就做好了他们掺砂石、甚至霉米的打算，那就是朝廷用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分了四十两，可至少还有六十两买成了两千斤掺了霉米、砂石的麸糠，两千斤不那么好吃的粮食救了两万个人，那么多出来的一万，就算是功德！”

    李辰静静地看着周平安算账，眉宇之间谈不上怒色，虽然始终是太子之名，但李辰一直都在行治国之实，治国这么久，李辰早就不是刚开始那个什么肮脏都忍不了的精神洁癖热血青年了，他知道政治和人心的事情上，有很多东西远比想象的更脏，最脏最脏的是，他还没法改变。

    不管他是太子，还是皇帝。

    突然叹了一声，李辰说道：“粮食还只是一方面，赈灾所用的人力物力何止百万计？内涝就需要修堤坝，灾民缺衣少食，需要有住的地方，需要有御寒的衣物，更需要有大夫和药材，这些，哪一样不是钱？”

    “本宫治国至今，一直在弄银子，但始终没解决银子的问题。”

    揉了揉太阳穴，李辰苦笑道：“有时候当真是觉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句话，绝了。”

    周平安沉默片刻，难得认真道：“殿下，你所行的本就是万难之事，也就是殿下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换个旁人，只怕是早就倒在半路上了，所以殿下若是都过去了，必然是千古一帝！”

    李辰抬头冷笑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周平安赧然道：“上一个这么说的就是殿下。”

    李辰烦躁地摆摆手，靠在车厢里，随着车厢的震动而晃动身体，他转换了个话题说道：“赈灾只是一方面，如今时局动荡，各地的藩王们都在虎视眈眈，倘若此时爆发了大规模的灾情，引发民心动荡，甚至流寇横行，那便是天下大乱之局，这也是为什么去年年底的那场大雪，死了那么多人，本宫都压了下来的原因，可现在看来，老天爷这是不打算给本宫继续隐瞒下去的机会了。”

    “各地藩王也不是瞎子，更甚至，如今真正的灾情，他们或许已经收到了消息，但刚开始，他们一定还是会继续观望，所以殿下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赈灾成果，至少让那些藩王们不敢肆意妄为。”

    总算说了一句有用的。

    李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周平安的看法。

    “这趟回去，你也该履行你的本职了。”李辰道。

    周平安愣了一下。

    看此獠的反应，李辰就笑骂道：“你这厮，当真是忘了你是本朝第一个税案台总督？”

    周平安哭笑不得道：“殿下打算再对那些商人们下手？”

    “废话，朝廷没钱了，从哪里弄？难道从那些本就穷得叮当响的老百姓口袋里掏么？当然是从那些肥的流油的人手里拿！”

    李辰果断道：“这一次，不只是商人，真正的目标，是氏族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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