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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条鱼
「你偶然闯进我并不引以为傲的生活,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
福春这几天在家呆着,睡醒也不出去玩反而抱着手机一直嗒嗒打字。
“怎么不出去?”
“不想出,没意思。”
“我给你钱。”
陈悦目说完立刻后悔,想起福春上次闹着要找别人生孩子。她向来说风就是雨,没正经工作拴着想干什么干什么,福春能用十块钱过三天还有滋有味,这点让陈悦目至今匪夷所思。
一杯桃汁递到跟前,福春放下手机仰头问他:“不怕我拿钱出去找男人?”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心有灵犀,总是能敏锐察觉对方想法,堪比肚子里的蛔虫。
“这几个钱哪个男人肯跟你出去?”陈悦目低头,随后福春的手机振动,微信显示收到红包。
她收下两百红包,抬头目不转睛,圆溜溜的眼睛每次在床上打坏主意的时候也总这样看陈悦目。
手机亮起,陈悦目又收到刚发出去的红包。福春朝他伸手笑问:“跟我走不?”
她是会拿捏陈悦目的,偏偏陈悦目也受用得很。
*
“去买点衣服。”
出门前,陈悦目又将一张信用卡塞进她衬衫口袋,福春给了他一个吻高兴离开。
“325什么时候发车?”
福春沿着主路一直走,这次路程不长,走了一小时到火车站附近的公交总站。
“快了,再等五分钟。”
她在报刊亭买支矿泉水,身后路口又走来一拨人也在等325。他们和福春年纪相仿,笑笑闹闹在站牌前等车。
下午两点,准时发车。福春和他们一同上车。
325是长途线,中间只停五六个站,停靠时基本是上车的,每一站都上一大波人。路程到一半车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些拿着铺盖卷,几乎所有人都目的地都是终点站。狭小空间里空气稀薄闷热,福春坐在后面,扭开水喝一口,给窗子打开一条缝呼吸新鲜空气。
下午四点多车到终点站。车上呼啦啦下来一拨人慢慢悠悠顺着唯一的路向前走。福春朝反方向走五十米之后来到一间奶茶店,也是她的终点站。
“四呆子!!!”
“傻三。”
福春跑过去跳到人身上来了个熊抱。
被抱住的女人很高,大概一米七八。身板结实,骨架大,长相也昂扬凌厉,一看就不好惹。
“咋才过来?我一会上班了。”
福春抱着她还沉浸在见面的喜悦中。
“你迟到了,你请奶茶。”女人语气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行啊,我请就我请。”福春大方掏出手机,“老板,一杯桃汐脆波波椰奶,加珍珠椰果,多糖,多放点脆波波。”
这里不是奶茶连锁店,是个冒充连锁奶茶店的山寨。卖的奶茶种类不多,最近才新增了芋泥小料。平常就是工厂的人来光顾,买完了奶茶就去隔壁打桌球。
“没有桃,没有脆波波,没有椰奶。”
“那有啥?”
老板把起毛边的纸壳菜单递出去,“红茶、绿茶、珍珠奶茶。”
“一杯珍珠奶茶,大杯,多放珍珠。”女人站在福春身后熟门熟路点单。
“好嘞,一共六块。”
“给钱。”她拍福春肩膀。
“你工牌上次落这了。”老板下完单从柜台下拿出工牌递给她。牌子被挂绳缠绕,看不见脸,只露出姓名是花康宇。
“谢谢。”花康宇瞅一眼,把工牌揣在裤兜。
奶茶去冰,整个杯子装得满满的,福春拿了两根吸管和花康宇坐在面对窗的高脚凳上。
“真甜,好喝。”
“嗯。”
一杯奶茶福春喝掉一多半,一大口珍珠被她咻地吸上来嚼啊嚼。
“二瓜跟我说你跑这来打工。”
“嗯。”
“姥姥身体咋样?”
“挺好。”
福春又凑过去喝奶茶,刚好和花康宇撞上,两人脸挨脸,眼对眼。福春一眨不眨看她。
“看我干吗?再看戳瞎你的眼。”
“看看怎么了?”
杯子里奶茶眨眼功夫剩个底。
“我奶还和你姥一起做奶枣吗?”
花康宇的姥姥和福春的奶奶原先是邻居,后来嫁人也嫁到一个村,老了也经常在一起唠嗑。
“厂倒闭了,这两天给专辑装小卡。你奶大半年没出门了。”
“还活着吗?”福春问。
“活着呢,天天蹲门口,看人来就假模假样跟鸡说话。”
再有半小时到晚班时间,花康宇今天轮休,但是晚上加班要去。
“我上班了。”
福春掏出手机,“等会,咱拍个抖音……”
*
陈悦目走去厨房倒杯咖啡又继续坐在桌前对着电脑码字。他最近为出版的事焦头烂额。书被编辑要求加写番外,这事拖了快一年,再不交说不过去。
“没有预想那样厌倦,他反而要得更多……”
截稿在即他毫无灵感,陈悦目把这行字删掉,伸个懒腰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全是福春。
人性本贱,她在时陈悦目嫌烦,把人赶走后他又忍不住想她,百无聊赖只好翻看福春的社交账号。
偷偷看她账号是陈悦目近来的乐子。福春账号里只有两个粉丝,拍的内容千奇百怪。走路也拍,吃饭也拍,甚至还有自编自演的小短剧,内容之弱智,差点没把陈悦目笑死。她账号下的视频一口气刷下来有种荒诞的震撼,让陈悦目想探究她的灵感有没有尽头。
页面刷新,显示又多了一条作品。
他点开,看见福春在奶茶店。下方文案@另一个账号。陈悦目顺着看过去,账号是视频里出镜的另一个女人。
“小语。”
花康宇的账号下没什么东西,比起福春的精神污染稍好,拍的全是虫子野草一类,文案风格十足像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牛马。
「还完了这个月的钱,看见一只蚂蚁从缝隙里爬上来。最轻松的一天。」
手机上方蹦出编辑询问进度的消息打断了陈悦目的好兴致,他看了两眼退出账号,又继续敲字。
*
奶茶店门前,花康宇问福春:“你住哪?”
“北江大学。”
“这没有直达车,你咋过来的?”
“到火车站坐325。”
花康宇从兜里掏出一卷零钱抽出一张十块,“找个摩的到前面小公园那个车站,有直达北江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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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上班不?”后面三五个厂弟嘴里叼烟跟她打招呼,“这你朋友?介绍下?”
花康宇不耐烦大声回:“一会介绍她老公给你认识?”
“哦,那下次吧。”
“我回去了,你往前走有很多摩的。”她伸手指路,再三交待福春才匆匆回厂。
福春回望身后,见花康宇双手揣兜飞快越过刚才说话的那帮厂弟。
她还跟读书时一样,总是驼背低头独来独往,对谁都警觉戒备。有时她对福春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大家好好的分着吃一袋鸡排她抬脚就踹,差点害福春把签子在脸上扎个对穿。
当然这事福春也有错,送到嘴边的鸡排她非贱兮兮凑上去舔一口。
手里的钱来回翻弄,福春垂眼望着那张十块。钱旧得起毛边,这年头很少有钱这么旧,她没舍得用这钱坐摩的,又回到刚才那个车站去坐325再慢慢走回去。
晚归要和陈悦目报备,福春这回忘了说,陈悦目也没发信息问,到了晚上九点福春才回家。
陈悦目正靠在床头码字。
“玩得开心吗?”
家里一切收拾妥当,餐桌上又换了新的花。福春走过去顺手掐下一片花瓣飞快吃嘴里然后直接把头伸进冰箱从里面掏出瓶可乐打开咕咚灌下。
“开心,你吃了吗?嗝——”
她一边说一边把喝剩的可乐放在脚边,头又伸进冰箱从里面拿出剩饭剩菜。盒子抓在手里冰凉,饭盒盖里面还能隐约看到结了一层水珠。她掰开盒盖,在奶油炖鸡里面挑出一颗西蓝花塞入口中。
“晚上吃西餐呀?”
陈悦目抽空抬眼,见她这副德行皱眉:“你怎么又这样吃饭?”
福春把奶油炖鸡随手摆在冰箱格子里,又拿出煎鱼排捏起一块仰头吃下。
陈悦目挪回视线盯着屏幕,手还在敲字,语气平淡:“去把菜热一热。”
对面不吭声。他抬眸,见福春依旧倚在冰箱门边。
“福春,去把饭菜热一热。”
“我喜欢吃冷的。”福春又把鸡块塞嘴里。
“饭要热了再吃。”
“凉了也好吃的,不信你尝尝。”她说着把饭盒伸出去生怕陈悦目不信她的样子。
“狡辩。”
福春讪笑。
“把菜热了再吃。”
“我马上吃饱,不热了吧?”
“……你快来月经了。”
“放心,大不了我在嘴里多嚼会,摩擦生热。”
“福春。”
福春朝陈悦目竖中指,下一秒对面翻身下床。她吓得啊一声惊叫,缩着脖子感觉手里一空,再睁眼发现陈悦目已经把盒子抢走。
福春探头,看见他正从橱柜里拿出煎锅给她加热食物。
“你又懒又馋。”陈悦目盯着锅中鸡块翻搅。
奶油汤汁冻在锅中渐渐软化,奶香伴随热气飘出。漏铲夹轻戳鸡肉块,半冷不热肉质僵硬,他仔细让每块鸡肉裹上滚烫酱汁。
陈悦目在衣食住行上的要求极高,福春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个野人。两人能住一起这么久双方都认为是个奇迹。
福春怎么想的不清楚,陈悦目觉得是有某种因素夹在他们之间解决了大部分冲突。
“你贤惠不就得了。”大馋虫抱住陈悦目,手绕到前面从睡衣下摆钻进去摸他腹肌,“让我摸摸。”
“一边去,没洗手不准摸我。”
“洗了!就在你旁边洗的。”
奶油炖鸡已经热好,陈悦目从洗碗机里拿出圆盘盛菜。
“我还想吃鱼排。”福春又把另一个饭盒送到他跟前。这种得步进步的行为在陈悦目这纯粹找骂,可福春摸索出一套专门对付他的方法,百试百灵。
“求你了,我没吃过,我想吃炸鱼排。”
她紧紧贴在陈悦目身后,拿脸蹭他后背。
“走开。”
陈悦目把珐琅锅放进水池清洗。就在福春以为央求无效时他又用厨房纸擦干锅底开火倒油润锅。等温度达到,陈悦目把鱼排放进锅中炸制。
四十分钟后,晚饭上桌。
三菜一汤,除了炖鸡和鱼排,还加了煎小香肠和罗宋汤。学校发的扶贫大米本来打算送回家,现在也拆了自己吃。
“真香,加点辣就更香了。”
“少得寸进尺。”
“说说而已。”福春大口大口吃饭,她爱吃辣但也不挑食,吃什么都香。
“怎么不吃了饭再回来?”
“我想早点回来。”
这话不知几分真,反正陈悦目就吃她这套。他靠在椅子上,目光渐渐从福春的脸滑到胸口,脑子里也想入非非。福春的身体很美,结实紧致,曲线曼妙身姿舒展,在阳光下皮肤像镀上一层蜜,胸口也轻缓地随着呼吸起伏,每一处毛孔都在喷发生命力。
“喜欢吗?”
陈悦目转移目光,见福春夹起一筷子米饭塞进口中咀嚼。她随着陈悦目看向自己胸前,解开衬衫扣子骄傲地挺起来问对方:“是不是很迷人?我也特别喜欢。”说完还左右扭动身躯给陈悦目来个全方位展示。
“你还挺满意是吧?”陈悦目伸手勾住她内衣鸡心扯了一下,“穿个破烂在身上还傻乐。”
“还结实的,烂什么烂?”福春扯扯衣带,手一用力居然真把后面的扣子扯开。
“穷酸。”
她手忙脚乱系扣子,模样傻憨傻憨的还有点可爱,和刚才耍流氓时判若两人。看着看着陈悦目又开始心猿意马,腿伸过去勾她椅子。
“咋啦?”
“衣服别穿了。”
……
深夜,陈悦目继续码字。
床头灯发出朦胧的光亮漏在福春脸上勾勒出弧度,他将灯挪了个位置用自己身体挡住。看着熟睡的人渐渐松开眉头陈悦目才用手指背摩挲刚才光照过的地方。
福春只有在刚入睡时才会短暂乖巧一阵。
她不总是那么听话,就是这样在乖顺和顽劣之间一拉一扯才让陈悦目欲罢不能,不过大多数时候陈悦目感觉自己是能应付的。福春对他作用很大,就像很多人靠养东西治愈内心,他养了福春,物超所值。
他是福春的男人,甚至是她第一个男人。陈悦目最近常常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窃喜中,他低头吻去,吻了一会发现福春没醒。
“喂。”
回应的只有均匀呼吸声。
陈悦目微眯起眼,心中不满。他偏要将福春叫起来,要让她学会取悦他。
读小学时陈悦目家客厅有个非常大的观赏鱼缸,里面养着他的十条鲈鱼。他定时投饵、换水、调水质,等鱼养到他一个巴掌这么大时父亲对他说可以给它们取名字了。取名字就意味着不再是不带任何情感的饲养。于是陈悦目给它们取名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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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诚实、智慧、自由、理性、批判、谷欠望、探索和爱。然后第二天,这些鱼苗就被端上饭桌,变成专门为他准备的食物。
父亲说:“这里面为什么没有死亡和分离?我来教你陈悦目,现在你把它们吃下去,你就明白了什么叫分离。”
陈悦目愣愣望着自己面前那一盘炸得酥香的小鲈鱼,为了增加香味上面还撒上调制的辣椒拌料。调料香不断刺激感官,他不想流眼泪,因为这会让父亲更加快乐。
挨了一耳光后他开始长啜大嚼,酥脆外壳下鱼肉鲜嫩柔滑。舌尖轻轻一捻肉质变碎散成丝。小鱼的肉不分部位全部都很鲜嫩,但最鲜嫩的还是鳃。陈悦目不喜欢用筷子,他像个野人用手抓住鱼身,嘴唇贴在鱼鳃探出舌尖扌觉弄。唾液润湿嘴唇,他卷着鳃肉离开,唇瓣和鱼鳃之间挂着一道丝。他吃掉了善良、勇敢、诚实、智慧、自由、理性、批判、谷欠望、探索,还剩下……
陈悦目舔舐福春的耳垂。
教人这方面他可比他父亲温柔多了。不过他养的东西始终都是用来服务他的,要是养不熟就只能——
“臭东西,再不醒就把你扔出去。”
啪!
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抽在陈悦目脸上。福春似醒非醒,捂住湿漉漉的耳朵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第12章 大他者的凝视
北江大学,上午
陈悦目顶着黑眼圈去学校上课,摆出张臭脸在教室里大杀特杀。
“说了多少次这样不是有效引用,你觉得这构成你核心论证的一部分吗?”
“邮件讲了不建议你研究齐泽克,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书评写得不错,但我要的是报告。”
男人走上讲台沉默注视台下,恰如其分地展示身旁投影的名词——“大他者的凝视”。
大他者The big other ,象征着一种绝对权威。
底下一片焦土,众人只盼死个痛快赶紧结束这场折磨。
“导儿今天火气很大。”
“可能失眠?我凌晨四点收到他的修改意见。”
砰一声,书被摔在桌上打断窃窃私语。
陈悦目面容严峻盯着门边瑟瑟发抖的学生。
台上眼神阴鸷,台下战战兢兢。学生吓得快虚脱,检讨的腹稿已经拟了八千字,虔诚反省自己的报告哪一块没做好。
半晌,陈悦目才开口问:“……你是谁?”
课程结束,他一肚子火回家。
四十八小时未合眼让陈悦目的脑子处在混沌状态。
昨晚的滑铁卢加剧他的烦躁,偏偏事情都撞在一起,陈赏心陪丈夫出公务又回到北江,全家铺天盖地张罗为他们接风洗尘。电话打到陈悦目这,让他压力值和暴躁值前所未有。
“……我说!你这两天帮盯着你姐那套房子,我快忙不过来了。”
“我不是说了让洪婶盯着。”
“哎陈悦目,那可是你姐姐姐夫。”陈母走到安静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一把年纪还跑前跑后,你都不帮妈妈分担一下?”
“没空。”陈悦目说完挂掉电话。
五分钟后,手机又开始振动。
他心烦气躁。
以往这时候陈悦目会选择打壁球发泄,现在有了福春他有了更好的发泄方式。
“你在干什么?”
福春心不在焉,趴在床上哒哒敲字。
“在写小说?”
“嗯。”如今技术进步,写点东西不再局限于纸笔或者电脑,找个平台用手机码字就能实现写作自由。反正瞎编不费钱,福春也想写点网文赚个三瓜俩枣。
“月黑风高……”陈悦目从身后抢过她手机,看第一句就知道这小说是个垃圾,“写得好难看。”
他随意瞟两眼发现骂她的评论都比小说有可看性。陈悦目把手机还她,套上衣服坐回电脑前,“故意写出来找骂的吗?脸皮真厚。”
福春拿回手机,听他这样说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写着写着就被骂了,我也不知道。”
陈悦目无语。
“你也在写小说吗?”福春问。
“嗯。”
“赚了多少?”
“十万。”
“牛啊,一年赚十万。”
“是一个月。”
福春蹭地坐起两眼发光,“叫什么名?给我看看。”
比收获乡巴佬的崇拜更丢脸的是为乡巴佬的崇拜沾沾自喜。
陈悦目板着脸告诉她:“垃圾文没有看的价值。”
“那你看看我的。”
他又一次严正拒绝:“垃圾文没有看的价值。”
福春哦了一声继续敲字,趴在床尾阳光下翘着腿摇头晃脑哼歌,把陈悦目的衬衫穿得乱七八糟。
这种无忧无虑的状态应该属于没生活压力大脑空空的富太,不应该出现在福春身上。陈悦目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副安闲自在的模样坐在台阶吃花。
或许这就是她的本来面目,天不怕地不怕,即使被自己养着也敢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陈悦目感觉脸上又开始刺痛,忽然间看福春很不顺眼,昨晚那一巴掌的帐还没跟她算。陈家从他祖父祖母那辈开始就没有宽容的基因,到他这里更是青出于蓝,碰上他算福春倒霉。
陈悦目决心在她面前立威,要像个领主一样看着福春在自己面前卑身屈体。
他走到福春跟前,抬起她下巴,“我发现你这人没有一点羞耻心。”
“不然怎么睡到你?”
“我说你没有羞耻心。”
“没有就没有呗。”
“不生气?”
“不生气呀,你讨人嫌,说的话不用放心上。”福春跳起来眉开眼笑搂他脖子,“除了嘴欠点,其他我哪哪都满意。”
她亲吻他,“这满意,这也满意,还有这也满意……”细嫩指尖轻点陈悦目的唇,“其实嘴巴也满意,要是不说话就好了,只跟我接吻。”
陈悦目眉眼阴翳,总有一股情绪在身体翻涌。
“你不喜欢吗?”福春问。
手机振动声不停。
他心头那把火又烧得旺了些。
烦躁更胜先前。
陈悦目一动不动。他搞不清烦躁的原因,因为太多了。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个——都怪福春。他要尽数把气撒在她身上。
两人又开始缠绵厮磨,从屋内到门口。
一个绵长的吻后他打开门把她丢出去。
“喂!”
福春站在门外发懵。瞪眼张嘴愣愣傻站了一会她马上撒娇耍赖往里面挤,“我开玩笑呢,你真生气啦?”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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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悦目小肚鸡肠精神失常,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反正福春绝对不能比他痛快。
他顶住她的脑袋,毫不留情把人往外推,“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你骂我不知羞呢,咱俩算扯平了呀!”
“我们之间不存在扯平,要么你走,要么你求我。”
“犯什么病,你让我进去——”
“不准。”
“你凭什么赶我走?”
“房子是我的。”
福春气急败坏:“你是我的!”
陈悦目笑笑,将门嘭地摔上。
“你这死狗,疯批!”福春砸门,“陈悦目!”
门打开,这回她换了个态度,掏出胸罩扔陈悦目脸上,“我胸罩坏了。”
“不是还穿着衣服吗?”
福春扣子系得歪七扭八,故意挺起胸脯顶出一点尖,眉眼轻挑:“那我就这样出去了,让别人看我激凸,我激凸可性感啦!”
一张信用卡丢向她,眼见门又要关上,福春用蛮力撞进去与陈悦目撕打。
喊声、扭打、碎落的声音挤出门缝,屋子七零八落,两人气喘吁吁。
福春弯腰撑腿,扯开衣领大口喘气。
浓烈的情感不合时宜掺杂在氛围里。他们是对立的极与极,本该拼个你死我活却在穷巷陋室里相互取暖。
是欲望夹在他们之间溶解了冲突,可欲望总是以厌倦收场。
没有了欲望怎么办?先害怕的人注定付出更多。人是贪心且懦弱的,所以会卑劣的想方设法先抓住对方的把柄。
陈悦目靠在柜子边,仰起头问福春:“你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吗?”
福春站直身体得意摇头。
失控战栗使人暴躁,蛮横血液冲进心脏。他濒临崩溃边缘问:“那你害怕我怎么样?”
“什么意思?”
他们太合拍了,两人都如鱼得水。在福春身上有一股原始性,凶悍到足以湮灭他。他养花,为她们配土、浇水、修枝,耐心等待花瓣绽放,绝不是为了让一个物件凌驾于他之上。
福春的游刃有余让陈悦目躁乱,这场游戏他才是掌控者。
“就是这个意思。”
陈悦目喘匀了气,站直,“现在走还来得及。”
“来什么来得及?”
逆着光,福春不好看清他的脸,传来的语气极度轻佻。
“你激凸的样子真性感。”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真的很下流。
福春挺起胸膛骄傲:“那可不?”
对面那人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面前阴影胀大一轮。
直至他走到她面前,阴影撑到极致盖住她的脸,他伸手用拇指捻揉她的脸颊,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福春这才看清他的眼睛。陈悦目的眼睛亮得瘆人,愤怒混着爱欲,早已在阴暗中锁定她。
“说你害怕。”
“你才害怕呢!”
“滚。”他吻住她。
楼道间又重复一样的争吵。
“让我进去。”
“出去。”
“我要进去。”
“不准。”
……
陈悦目说:“你是我的。”
*公主号橙一推文
屋内一片狼藉,书散落满地,柜门大开,春夏秋冬的衣服都被拽出来。水到处都是,花瓶掉在地上,让果汁阳台的花瓣浸在水中。
福春躺在湿透的床上,失神盯着天花板,喘气声像在哭。
她起身,扯掉手腕领带,裹起被子来到阳台将开得正盛的蜀葵花掐掉吃进嘴里。
陈悦目坐在床边,划开的皮肉渗出血珠。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头上只沾点浅淡的红,就跟阳台那朵孤零零的花一样。
他来到福春身边蹲下,用擦过血的手指抚摸她的脸颊。
福春抬手给了他三巴掌,每一下都照着他嘴角的伤口打。
她凝视他。
眼神让陈悦目彻底清醒,他用手掌捂住脸揉搓。这一刻陈悦目忽然说不清对福春的感觉。
他站起身走回房中开始收拾东西。书被捡起,水渍被擦干,物归原位。
陈悦目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坐在电脑前,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白天。福春躺在床上睡觉,陈悦目坐多久她就躺多久,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等到最后一个字敲下,陈悦目靠在椅背上叹出口气,然后以逃命的速度按下发送,迫不及待爬上床。
七十二小时未合眼,他离猝死就差一步。
福春背对他睡在另一侧毫无反应。
现在陈悦目没空管,他只想闭上眼和死神赛跑把命睡回来。
手机又一次振动。
振动声击打心脏让他崩溃,他翻身坐起来把手机直接插进水杯。
这一次终于不响了,然而他也无法再入睡。
过度透支的大脑倏然放松,他无比清醒承受着疼痛铺天盖地翻卷脑海。陈悦目拇指顶住太阳穴狠狠按压,捂住脑袋痛苦蜷缩在床上。
他连呼救的力气也没有,脑海里到处都是缝隙,爬出无数蚂蚁。
陈悦目觉得自己快死了,忽然有一口气挤出胸腔,他笑了一声。
一只手抚上他的背。
触感沿着脊椎向上,轻轻揉捏他的脖颈松开勒住他的绳索。胸腔纳入新鲜空气,他重获新生。
「对死亡的恐惧,说明人对于活着有无尽的依恋。」
陈悦目转身,眼眶泛红,乌黑眼珠像盖了层雾。
他看不真切,知道福春躺在他身边,可是窗帘没拉,清晨的光到处都是。
耳边一声叹息,然后小臂蹭到他的脸颊,陈悦目被一股温暖包裹。
福春把他搂进怀中。
那是他渴望已久的,他毫无招架之力。
从那天在床边看着她开始,他就对福春的渴望逐渐变味。一开始只是一小团念头,到后来越缠越大,想理清也为时已晚。
心跳在耳边,是福春的心跳声,流进陈悦目的血液。
有很多种说不清的感觉盘踞心头,凌乱得无法抽丝剥茧。陈悦目感觉到什么却无法捕捉,他彻底放弃抵抗。
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侧。
福春身上有一股原始性,凶悍而迷人。
临睡之际,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他住的这层外面通常不会有人,只是很偶尔有人打电话聊天会在楼道处走动。
外面的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一句话清晰传进陈悦目耳朵里。
“他可能是爱上她了吧?”
第13章 三人约会
窗外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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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鸟叫。
这个地方树根盘踞把人行道拱得面目全非。枝杈上有蜂窝有鸟巢有裤衩什么都有,每天早上吵得不行。
但福春很喜欢听着闹哄哄的声音醒过来。
她会比陈悦目醒得早一点,如果相安无事就欣赏悦目,如果没事找事就打击报复。
福春小心翼翼抬头,把枕在下面的胳膊旋转至手心朝上,然后将床头柜上水晶杯轻放在陈悦目手中。她知道这杯子很贵,上次她要用洗碗机洗的时候被陈悦目给叫住,告诉她只能用手洗。衣服手洗她知道,没见过玻璃杯还特地叮嘱要手洗。福春拍了照去网上搜才发现杯子居然是爱cy 马仕的。
“再叫你发狗疯。”
陈悦目喝水经常用它。
“能放下来了吗?”身后声音倦懒,福春感觉后背挨上一股温热,陈悦目嘴唇贴在她后脖颈说话,“举着很累。”
“你知道啊!”福春转身,兴致索然,“没意思。”
陈悦目握住杯子在手中转动,睡饱了、发泄了,精神状态空前平和,现在给他一巴掌他都能笑着说谢谢。
福春这点小心思哪里是在报复他,简直是在取悦他。
他直勾勾看着福春,心里不再是迫不及待的占有欲取而代之是一种悸动,想慢慢用她的姿态把心填满。
他想看她笑。
手一放杯子摔地上,摔个稀碎。
“现在有意思吗?”
福春果然笑了。
他将她揽在怀里对着耳朵又亲又舔。
“你好奇怪。”
“哪里奇怪?”
“变得很恶心。”
陈悦目决定不再围绕这个话题打转。
“我今天休息,想出去吗?”
福春今天决定做个文化人去书城看书。
“叫上阮晓柔陪你?”
“她在谈恋爱。”
“那就只有我们。”
两人在玄关穿鞋。陈悦目白色大尖领浅蓝竖纹衬衫搭卡其色高腰阔腿chino裤,头发不知道是不是抹了东西反正乱糟糟的挺有型。这两天降温,他从衣挂上拿下深灰色人字纹呢子大衣穿上,顺手从柜子里掏出平时几乎不戴的半框眼镜。
福春看傻眼了。
“怎么了?”
“穿这样出去?”福春问。
“不好看吗?”陈悦目低头瞧一眼自己的穿着,随口问,“要不戴个帽子?”
“骚包。”福春心说前两天还费劲打什么架?穿这样她早开开心心拉着人上床了。
陈悦目搓搓她脑袋然后蹲下替她把快散开的鞋带重新系好。
书城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沿着路穿过附近的公园就是。一路上风景很好可以散步过去,但福春却提出坐车。
“能不能去接个人?”
“还有谁?”
车一路开到325总站,花康宇正等在车站前拎着两杯奶茶。
“呆子!”福春降下车窗喊人,对面站着没动。
陈悦目透过车窗望去,薄嘴唇高颧骨,骨架也大,身高看起来超过大部分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长相。公主号橙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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