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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第17章(第2页/共2页)

他今日朝见,穿了件玄色武将官服,皂靴金革带……并不戴补子,因未领官职。

    衬得他浑身气度凌冽,威压更甚。

    今日天气极好,朱甍碧瓦,重重汉白玉阶被朝阳镀上一层金光,晃得刺眼,昭显天家威严,白鸰展翅,啾鸣阵阵。

    而霍洄霄……一双浅眸森冷,面色已十分不耐。小黄门一左一右,缩得似鹌鹑,在这青天白日竟觉浑身冰冷,恨不能将身后这块烫手山芋丢在原地,好遁出这片地狱,不禁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垂拱殿前松了口气。

    “咔”——垂拱殿阶下层层护卫左右一挡,挡住了霍洄霄,“披坚执锐者不可进殿!还请世子爷将佩刀解下,代为保管。”

    跟他阿耶打挐羯人多年,日日枕戈待旦,霍洄霄的佩刀从不离身。

    他双眼微眯,不见动作,一个小黄门硬着头皮开口,“事关圣上安危,世子爷体谅。”

    霍洄霄眼神掠过众人,投向垂拱殿内……明堂高殿,宫人左右侍立,隔得太远,看不见小皇帝,只见琉璃珠帘一角在光中熠熠。

    殿前护卫足有几十人,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傀儡,好大的排场……他转了下脖颈,不屑一笑,“既为圣上安危,我岂敢不配合。”而后慢条斯理地解下腰间佩刀,手一松,丢在地上,

    “拿稳了。”

    护卫捡起刀,示意让路,霍洄霄长腿一迈,径直朝向踏入殿内,唇畔勾着轻蔑的笑……早就听说皇亲贵胄都爱听戏文,他倒要看看,小皇帝这出鸿门宴这么个唱法……

    ……

    “圣上,北境王世子到了。”小黄门进殿通传。

    沈弱流坐在正中御座之上,为避天颜,累累琉璃珠帘层层将他隔开,珠帘设置极为巧妙,殿中人无法窥伺他,他却能轻易将整个大殿收于眼底。

    他正与两位紫袍耆老议政,福元侍立一侧。

    闻言,沈弱流道:“两位爱卿暂且退下罢……”话音刚落,霍洄霄已经踏入殿内。

    他径直走到殿中间,按着肩头躬身,“草民霍洄霄参见圣上!”

    偌大的垂拱殿登时阒无人声,连风都不敢再吹起琉璃珠帘发出一点声响,福元,两位大臣,殿内侍立的宫人,都将目光投向霍洄霄——

    他唇畔勾着轻蔑的笑,目光不加掩饰地直视着大殿正中。

    福元瞄了眼圣上,悄声提点,“世子爷,见了圣上,要跪。”

    霍洄霄置若罔闻。

    简直猖狂至极,殿内更静了,御座之上,“垂拱而治”四个大字压得人喘不上气,两个大臣对视一眼——城门失火,必将殃及池鱼,当机立断开口,

    “臣等先行告退。”

    看不清珠帘之后圣上神色,只听他道:“去罢。”

    两位大臣退出殿外。沈弱流隔着琉璃珠帘,打量殿中狂徒——

    一身玄色武官服制,微卷的墨发齐齐高束,早听闻北境王妃是异族人,这人眉骨与鼻梁高挺,剑眉凌厉,应是肖母。

    而深眼窝里的那双狭长的眼睛,茶汤色眸子,本该尽显风情的,却在他凌厉五官的威压之下,亦十分凌厉,犹如盯着猎物的鹰隼……那双眼毫无忌讳,避也不避,正隔着珠帘与他目光相接。

    ……他脖颈上还戴着串什么东西。不伦不类,流里流气,目中无人。沈弱流收回目光,心下评论。

    “世子爷……”福元再次提醒,却被打断:

    “福元呐,”沈弱流声含笑意,开口,“世子英雄恣意,在北境自由惯了,朕面前,便不需尊那些繁文缛节。”

    这头北境的胡狼不将他放在眼里,沈弱流并不意外。

    反倒今日他要是进退合礼,才叫人意外,这位世子爷,进京小半月的“人设”可是挑达无度,纨绔草包。

    “谢圣上体恤。”霍洄霄挑眉,看向御座之上,却被层层细碎琉璃珠帘挡去视线,无法看清,只从缝隙,瞧见一只手,轻轻搭在御座扶手上,指节修长均匀,肤色白的近乎透明,圆润的指尖透着淡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扶手上轻叩……

    手都长得跟娘们似的,霍洄霄心中嗤笑。

    “北境王世叔,他老人家身子可还硬朗……”沈弱流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朕和皇叔都很挂念他。”

    两年前,他登基。

    曾示好于北境王,当时他就用同殿中这头胡狼一般的双眼看着自己,说了四个字——韬光养晦。

    此后便托病,再未进过郢都一步。

    沈弱流庆幸他亦不与绪王同党。

    可如今……沈弱流垂眸看着殿中人。

    霍洄霄双眼微眯,“托圣上洪福,阿耶他身子骨康健,也十分挂念圣上……”唇畔勾起丝冷笑,“与绪王爷。”

    小皇帝这是想探知他阿耶的态度,霍洄霄省得。

    沈弱流眼神投向窗外,朝阳退却,太阳已挂于飞檐一角,却有重重阴云,将其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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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陛下究竟怀了谁的崽》 17、第17章(第3/3页)

    北境王托病不进京,态度已然明了,他与绪王,北境王谁都不沾,沈弱流亦知,他这是想保全霍家。

    所以,他诏了霍洄霄进京。

    霍戎昶可以不选,但霍洄霄必须选!他要继承他阿耶的毕生心血,成北境二十万大军名副其实的统帅,需得天子调令。

    无天子调令,便名不正言不顺。

    除非他想将霍戎昶的毕生心血拱手于人。

    所以,无论是绪王,还是沈弱流,他都必须选!

    一阵风飒飒而过,重重阴云散去,太阳重新露头……沈弱流收回目光。

    沈弱流太了解沈青霁了,他要做的只是将疑窦种进这位九皇叔的心头。

    “朕与九皇叔谢他记挂,”沈弱流略略坐正,不动声色道:“你此回既已进京,便不再去那北境苦寒之地了,郢都风水养人,朕封个京官给你做,也算是对得起北境王世叔……”他暗忖片刻,朝殿中人,

    “世子气宇轩昂,肖父,有武将之姿,朕记得殿前司指挥使一直尚且空缺,你便领了这份差事罢。成日草民草民的,朕听着别扭。”

    霍洄霄脸色骤变,“圣上!殿前司指挥使,二品大员,草民年纪尚轻,难当大任。”

    沈弱流皱眉,“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世子二十,朕才十八,如何当不得?”

    霍洄霄继续,“草民天资愚钝,大字不识几个,从没读过兵法,阿耶亦说草民无行军布阵之本领,实在是难当如此大任!”

    沈弱流手拍御座扶手,“大梁从无重文轻武,重武轻文之陋习。”

    霍洄霄逐渐暴躁,“草民自由无羁,吃喝玩乐在行,一届纨绔草包,圣上请收回成命!”

    “霍洄霄!”沈弱流重重一拍御座扶手,声音清凌凌的,犹如冰块轻碰玉盏,他缓缓道:

    “十一岁北境王将你丢进狼营,十五岁,挐羯可鹘伦部五万人乘夜突袭仙抚关,你阿耶霍戎昶率三万兵力迎击,恰逢红蓼原雪暴,整整七日,几乎矢尽粮绝,是你……你带一千死士东绕镜州,从后方突袭,才为北境王换来一线生机!”

    霍洄霄怔住了,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一夜。

    大雪暴,红蓼原结冰三寸,彻骨得冷,铺天盖地的雪,衣物根本无法御寒,呼出的每一口热气都会在下一瞬凝结成雪珠子……那一次他差点冻死在红蓼原上。

    他目光掠向珠帘,凝视那影影绰绰的身影,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弱流继续,嗓音骤高:“……狼营九年,打挐羯人大大小小百十场战役,一半功劳是你的!北境王秘而不发,朕可晓得清楚!好一个纨绔草包!”

    思绪顿然回拉,殿前司指挥使,正二品大员,掌握郢都禁军五万,虽多半只是个虚衔,但一领此职,回北境的机会渺茫。

    上百狼营兄弟,大半都是北境人,家里高堂亲眷盼着他们早归家。

    北境才是家。霍洄霄咬着后槽牙,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想几步冲上去,将珠帘后的人撕碎。

    “草民恕难从命!”他再难掩戾气。

    沈弱流拍案而起,“霍洄霄!”他掀开珠帘,眼神睥睨,“天子之令,未有朝令夕改,殿前司指挥使一职,你不领……北境便一日不得安宁,霍戎昶不选,你得选!”

    他踩着台阶步步向下,“这是你的命!”

    听到这句,霍洄霄只觉得气血翻涌,直冲头顶,他怒极反笑,“我的命?圣上这是在……”抬眼直直与踩着台阶往下的人四目相对——

    “威胁我”三个字哽住在喉头……

    对视的一瞬,霍洄霄浑身血液都凉了,耳畔只剩下一阵嗡嗡声。

    那是一双凤眼,眼尾上挑,半垂的眼睫浓密,像是未干的墨迹,有种水雾蒙蒙的感觉,此刻正蕴着薄怒,眼角略有荷色。

    他从台阶上下来,穿了件绯色常服,乌鸦鸦的及腰长发用羊脂玉簪挑起,腰间挂着银香囊,白玉佩,纤腰腿长,步步逼近,停在一臂处,昂起一张艳绝的脸看他,粉色薄唇一开一合,吐出几个字,

    “君令不可辞,霍洄霄,这是你的命。”

    鼻端传来一阵暖香味,霍洄霄只注意到雪白脖颈上那道伤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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