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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山神新娘(二十一)
他向外走了好几步,村长之子气急败坏地追上来。
“兰浅,只要身上出现鳞片,一定会失智残杀同族。你和阿逐那么亲近,甘心当怪物的走狗,第一个被吃的绝对是你!”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你忘了你父亲是被怪物吃掉的吗?让你们母子孤苦无依。你这样放纵自己的杀父仇人,不愿意把他揪出来替父报仇,就算死了,九泉之下你有什么脸见先祖?”
兰浅冷若冰霜,“不必偷换概念,杀死我父亲的不是他。先不说他不是怪物,就算他是,他也不会失去神智。”
见他油盐不进,同来的长辈开口了。
“你不怕死,那你母亲呢?你母亲年事已高,要是她知道你出事,必定伤痛欲绝。就算苟活着,她从此以后将受尽排挤,郁郁而终。”
兰浅蹙眉,“你想用母亲来要挟我。”
那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已近花甲的村长也说:“渡人村保护每一个不被怪物蛊惑的村民,兰浅,这话你应该很明白。你父亲死后,是村子保护了你和你母亲,到你回报村子的时候了。你要当揭发怪物的英雄,还是包庇怪物遗臭万年的祸害?”
他儿子哂笑一声,递过来一把镶嵌着彩色石块,在清晨的太阳下发着寒光的匕首。
“这是玄铁制成的刀,在你们成婚,他最掉以轻心的时候,你用刀插入他心脏,这是唯一杀死怪物的方法。你、你母亲、乃至整个村子的性命,就看你的选择了。”
他们咄咄逼人,要是兰浅不表态,就不退一步。
兰浅接过了那把刀,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在他耳畔的怪物,早已口水直流,怒不可当。
“背叛,一定会背叛。”
“无论重来多少次,结局都一样。人类怎会和诡异恶心的怪物在一起,只会杀掉所有和自己不相同的存在。”
“兰浅啊兰浅,在副本里,你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暗藏锋芒,我早就感受到你尖锐澎湃的杀意。你比一般人更想杀掉怪物,比一般人杀心更重,更狠。能击杀怪物的机会,你怎么会放过!”
怪物的食欲、渴欲、产卵欲空前膨胀。
可捕捉到兰浅带着薄怒的侧脸,心里麻痒难耐,尖利的牙齿竟咬不下去。
“看在你这么香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选错,你就踏入了地狱。”
风云变幻,时间加速流转,眨眼间已到了婚礼之日。
在人类眼中,便是这三天白驹过隙,过了也没有实感。
神庙张灯结彩,白日也点燃着红红的烛火。
兰浅穿着大红婚服,裁剪得体的衣物衬得他身高腿长,红色更显得他皮肤白皙无暇,眼眸亮如宝石。
他脊背挺拔如竹,气质淡然如松,就算不说话,也是人群中最夺目最吸睛的存在。
“新郎来了!”锣鼓和唢呐声中,喜婆高喊一句。
兰浅转眸,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同样穿着喜服,高大健壮、卓尔不凡的阿逐向他走来。
阿逐脸上洋溢着笑容,容光焕发,那狂喜的神态,像是多年夙愿得偿。
那双乌溜溜的、只会盯着兰浅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阿浅终于是我的新娘了,终于娶到阿浅了!”
“阿浅今天穿这一身好好看,无论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好高兴,我今天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不仅兰浅,来参加婚礼的所有人,都能轻易猜透他的心思。
别人的心思,却不是这样单纯。
兰浅喜服宽大的袖子中,藏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其他村民更是暗中戒备,长矛、刀叉藏在祠堂圆柱之后,一旦阿逐被刺,立马会被手持武器的村民围剿,瞬间被刺穿身体,鲜血横流。
这样的结局,怪物反复体验过许多次。
强烈的食欲混杂着恨意和杀意,让他的双眼燃如烈火。
像趴在人身上的恶鬼那般趴在兰浅的后颈,湿淋淋的长舌卷住兰浅的脖子。周围的空间完全扭曲变形,如同烈日下柏油马路的热浪。
在兰浅无法看到、也无法听到的高维空间,怪物发出失控的狂笑,疯癫似的大吼。
“产卵。”
“给我产卵,剖开腹部而死!”
“背叛我者,我要让你痛不欲生,一次次产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兰浅,只要你将匕首刺向我,你就是我产卵的容器,我要将你终身困在山神庙,永生永世在产卵的轮回,无法逃离,更无法死亡。”
彻底癫狂的怪物,不再把兰浅当做猎物看待。
猎物被吃就会死亡,可兰浅,会时时刻刻大着肚子,失去人类所有傲骨和尊严。容器没有自由,没有死亡的权利,此生都在产卵的泥潭中,在双腿的濡湿和血液中,永无宁日地过下去。
肚里只能拿来装东西的容器,又怎配被爱惜。
是天堂还是地狱,是生机还是折磨,就在兰浅一念之间!
只要他刺出匕首,这就是他当人的最后一刻。
从此之后,他只是一个物件,被用了再用,猪狗不如。
“夫夫对拜。”
来了,这被经历了无数次,反反复复遭遇的背叛一幕来了!
那把在室内都冒着寒气的匕首,被插入温热的胸膛,任由鲜血飞溅,从未变过。
一对新人弯腰作揖。
兰浅抬起手臂,手离对面的新郎仅有一拳之隔。
怪物的视力何其强大,兰浅的每一帧动作都在他眼前慢放。
他看到兰浅将右手伸入袖子,攥住那把匕首,将匕首拿出,往前刺——
扑通扑通!
分不清是谁的心在猛跳,是兰浅的,还是怪物的。
在狂乱的、如雷的心跳声中,在怪物兴奋到痉挛的舌头下,兰浅直直刺向前方。
手臂在半路停住,他猝不及防侧身,削断了案台上的红烛。
应声而落的烛芯,一下把两侧的纸人点燃。
干燥的纸人起火极快,火舌迅速蔓延到案台那红色桌布的流苏,继而点燃了整个桌面。
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弄个措手不及。
弥漫的烟雾和橘红色的火光,噼噼啪啪的声音和扩散的热度,让作为新郎的阿逐惊得像呆子。
怔愣间,他的手腕被抓住,兰浅拉住他说:“跑!”
砰砰砰——
怪物那沉寂已久的心,不要命地跳动起来。
他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那么紧张。
紧张到被兰浅拉着跑了一段距离,听到人群中不断传来呵斥声,他才堪堪回神。
舌尖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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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完全陌生的味道,甜丝丝的,清爽而沁人心脾,直冲人心底。
没吃兰浅的血液,可这凭空生出的滋味,比最甜美的血液还甜,像蜜糖。
兰浅怎么没杀他。
那把匕首,不应该刺入他的胸膛吗?
兰浅的眼睛,不该愤恨又恐惧,弥漫着厌恶和杀意吗?
疑惑在脑子里膨胀,把怪物变成一个没有重量的气球,第一次飘在了天空。
既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落地,又有从未体会过的轻盈,难言的震撼带来一浪又一浪的快乐。
“阿逐,阿逐!”掌控他情绪阀门的兰浅在叫他。
“什么?”
“母亲藏在山神庙后面,我要把她接出来。一会儿我背上她,往山脚跑,跑过石碑,跑出村子。他们冲着你来的,你不要管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懂不懂?”
兰浅丝毫不见惊慌,沉着而冷静,哪怕后面追了一群拿着武器的村民,他的思路依然清晰,有条不紊。
加速的时间弹指而过,不容许任何主意改变。
兰浅非但不杀他,还给母亲找好了退路,说明他碰到村长那群人,被逼着出卖爱人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后面怎么做。
多么惊人的果决,多么惊人的头脑!
山崩地裂般的震撼甚至让怪物怀疑,兰浅被拉入幻境中,还保留着原来的记忆。
不可能。
曾经拥有强悍技能,经过身体强化,精神韧度超强的玩家,被扯入死亡幻境,都会记忆全失,更别说兰浅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长大的家乡,周围对他喊打喊杀的,就是从小看他长大的长辈,极有可能在小时候抱过他,在他生病时焦急地为他喊过村医。
兰浅知道怪物有多恐怖、吃了多少人,知道轻信怪物的一切后果,知道逃离人群会被戳脊梁骨,会成为村子的败类。
得不到任何好处,面临着与怪物同行的巨大风险,不惜被从小生活的全村憎恶,他都愿意这样做。
为什么?
为什么最想杀了怪物的人类,到头来会成为唯一没放弃怪物的一个。
胡思乱想间,一支锋利无比的暗箭从后方“嗖”一声射来,没入阿逐的胸膛。
中式新郎服太过累赘碍事,阿逐踉跄一下,左脚碰右脚,摔倒在地。
“阿逐!”
兰浅不假思索地朝他伸手,却被斜后方一个人影撞到,被压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还想往哪儿跑?”
村长之子拿着一把镰刀,刀刃贴在兰浅细瘦的脖子,稍一用力就流下血来。
其他村民也扑上来,拉住兰浅的四肢,绝了他逃脱的可能。
“阿逐,还不束手就擒?你再挣扎下去,我手一抖,兰浅的脖子就会被割断。兰浅不是怪物,他只是脆弱的人类,就算你这怪物有通天的本领,也接不回割掉的头颅。”
刚站起要跑的阿逐,无法自控地转身。
兰浅的脸因被钳制而充血涨红,脸颊擦破流血,头发上都是灰。
镰刀锁喉,他连发声都不能,只睁着眼睛上望。
向来淡然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有罕见的焦急。他动了动磕破的唇角,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芒,用嘴型说:快跑。
快跑。
喜服被弄得很皱很破,浑身上下那么狼狈,他却不顾自己的处境,还在担心别人。
兰浅的模样与之前无数个玩家重叠,多次循环这一幕的怪物怔然了。
无论经历多少次幻境,清楚结局的怪物每次都会折返。
这一次,他却踯躅了。
之前那些幻境中,他清楚知道那些新娘是为了击杀他,故作柔弱,以此吸引怪物。
兰浅这个渺小的人类,却让他这庞大无比的怪物摸不透。
前方有一个无法想象的巨大惊喜,蒙着一层纱让他无法看清,他心跳如擂鼓,却不敢乱下决定。
怕靠近一些,等待他的,是更大更深的背叛。怕他刚刚升起那一点点可笑的希望,眨眼间,希望就惨痛地破灭。
人类和怪物从来不同,不同的物种,更不该妄想人类的钟情。
过度的迟疑,让村民有了可乘之机。
阿逐被扑倒在地,一把长矛刺穿他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绣着鸳鸯的喜服顷刻被染成黑色。
更有无数村民,狰狞地举起砍刀和斧头,高高扬起手,就要将阿逐的脖子斩断。
“不要!”兰浅痛呼一声,嘶哑哽咽,悲烈至极。
“啪嗒。”没有奇迹发生,刚刚还在神庙喜悦笑着的青年,人头落地。
那双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
乡间路上,不管男女老少,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原本还有几个人不忍,可看到阿逐脸上逐渐长出没有色泽的鳞片,顿时毫无顾虑。
“怪物!”
“这是我们第一个活捉,第一个在村子里被杀死的怪物!”
“怪物终于死了,怪物死了,我们得救了!”
几天前在篝火边,他们将阿逐丢得多高,“英雄”喊得多么嘹亮,现在就有多么欢呼雀跃。
有大胆的村民上前,提西瓜一样将阿逐的头提在手里。
兰浅也被押着,前往早就准备好的刑场。
阿逐的头颅,被尖尖的长矛刺穿,高高地架在祭台。
有人用斧子凿穿他肩膀和双腿的骨头,穿入粗长的黑色铁锁。尸身就要被吊起来,置于熊熊燃烧的火焰下方。
“怪物终于死了,大快人心!”
“怪物还想藏在人群中,还想骗我们,死了这条心。”
“我看阿逐从小就邪,说不定他原本就是怪物,骗了我们十八年。”
村民那么快活,快活到哈哈大笑,惊飞了树上的鸟。
兰浅的眼睛模糊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深处炎热的烈日之下,却如坠冰窟,那么冷,冷到骨头缝都结着寒冰。
鲜活的爱人,曾被敬为神明的爱人,就算死了,还要遭受穿骨和焚烧的酷刑。
纵然有一千张嘴,不断和村民解释不是怪物,请求他们相信,都没有用。
好痛。
眼球刺痛,脖子上的伤口刺痛,心更是被捏爆那般痛,一呼一吸皆是刀割。
兰浅的眼睛全红,被几人压制到不能动弹的他,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力气。
竟挣脱了旁人的挟制,冲到了尸身面前,推开穿铁链的人,抱住了阿逐的尸身。
他俯下头去,将嘴唇贴在对方脖子的断面,在人们震惊的目光中,大口大口的吸血。不管血液多么腥稠恶心,染血的喉结都不曾停下。
“兰浅,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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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吗?”
“吸怪物的血,你也想变成怪物吗!”
“他疯了,疯子!”
兰浅大笑一声,不管唇边骇人的血迹。
嘴角有一块碎生肉,他连咀嚼都没有,就这样生吞下去。
那种不要命的神情,把村民吓到惊悚。
“我就要变成怪物,那又如何?”
他舔了舔唇边残留的鲜血,染血的目光一个个看过去,冷笑像淬了毒。
狂放地连笑几声,才又急又快道:“怪物究竟是阿逐,是我,还是你们?吃人的究竟是怪物,还是你们这些人心?”
他越笑越恣意,“我认定的爱人,是怪物又如何?”
“怪物不配爱人吗”
"你们口口声声杀人的怪物多么低级蒙昧,却不知,怪物才是最强的高等造物。"
“从没见过迷人风景的井底之蛙,又怎么知道,和怪物共舞,是多么兴奋疯狂。”
脸上、唇上沾了血,自己脖子的伤口也在汩汩流血,兰浅浑然不觉。
分明是毫无杀伤力的人类,却比怪物还要恐怖,像一只地狱爬上来的艳鬼。
最前方的村长之子,看到兰浅比胭脂还红的唇,大喊道:“杀了兰浅这个异类,兰浅也是怪物!”
他猛地前冲,粗壮的手臂重重一挥,镰刀砍入兰浅腰侧,一时血流如注。
他快意地笑道:“不是要变成怪物吗?喝了怪物的血有什么用,还是只能被我们诛杀。你再努力都是徒劳,再不甘也只能认命,给我跪下!削去你的膝盖,让你和阿逐两个怪物,永远不能翻身……”
声音戛然而止。
一条黑亮的节肢从高处刺入他胸膛,狞笑还残留在脸上,人已倒了下去。
另有节肢小心卷住了兰浅的腰肢,避开了他的伤处裹住他。
兰浅怔然抬头。
被泪珠模糊的视野中,看不清的鲜艳鳞片从阿逐孤零零的头颅上长出,朝四面八方伸长的可怖节肢密密麻麻。
节肢轻易抽出了头颅上的长矛,触目惊心的伤口外翻,但没有流血。
死而复生的怪物像没有痛觉,脸上是狂热而瘆人的笑容,“阿浅,我的新娘。”
怪物震怒,先前压制兰浅的几个人霎时四分五裂。
血流一地,尖叫声四起,在似近似远的声波攻击下,众人四处逃窜。
一个手拿鸡蛋的幼童,在慌乱中被推到地上,父母无处可寻。
幼童不知惧,拿起鸡蛋便扔在节肢身上,蛋壳破碎,透明带黄的蛋液从黑如石油的节肢流下。
只想大开杀戒的怪物怒不可遏,节肢以常人视力无法捕捉的速度,刺到孩童面前。
“阿逐。”
轻轻的一声,是兰浅叫他。
节肢的动作骤然停止。
兰浅轻笑了一下,“走吧,离开这里。”
“阿浅,为什么?为什么要以德报怨,他们要杀你!你捂住眼睛,我很快就能把他们杀死,我会为你报仇。”
“不必了,一群愚昧之人,和路边的花草又有什么分别。”
兰浅抚摸着身前的节肢,“我只想和你,和母亲,离开村子好好生活。”
“可、可他们说村子外面是恐怖世界,活不下去。”
兰浅又笑了,“什么世界都要亲自走一遭不是吗?再说,到底是外面的人恐怖,还是我最恐怖,还很难说。”
啊啊啊!
好好看,沾满鲜血的样子好好看!
傲然的自信好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好有魅力。
就算没有芬香的血香,怪物的心跳也完全失了频率。
兰浅说自己是他见过的迷人风景,兰浅自己,何尝不是怪物最痴迷的风景。
快活,好快活。
竟然存在这样一个人类,能接受怪物当爱人,认为怪物是高等造物,为了爱人,也毅然变成怪物。
好开心,好喜悦!
前所未有的欢欣与感动交织,怪物只想对天咆哮,原来自己也可以被救赎,被一个香喷喷的人类。
不,是这是他的爱人,专属于他的新娘。
怪物怀抱着软乎乎的人类,仔细将人类的伤处用鳞片覆盖,擦干净他的脸颊。
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满足,让他的节肢狂涌,所过之处,空间和时间全部错乱。
专为人类打造的幻境,能轻易让人类陷入其中,无法脱离,纵然是死也心甘情愿。
可这一次,轮到怪物自己深深沉迷。
沉浸在人类大胆、病态、癫狂的爱意中,如同踩在棉花糖里,如同飘在天空上,太上瘾。
但是,在幻境中蹉跎,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副本的规则让山神不得不抽离,现身在山神庙内。
兰浅的双腿早已被他放下,血也被止住,心潮澎湃的山神褪去了怪物形态,在激昂之下重新变成了人类。
“阿浅,我的阿浅,我最美的新娘!”他狂乱又痴迷地凑近兰浅,舌头在对方脸颊流连,“我的好阿浅,等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最爱的阿逐,开不开心?”
“我最爱的阿浅,不产卵了,不产卵,你是我的新娘。如果阿浅想要后代的话,就由我来怀,我来生,才不舍得让亲亲新娘吃这种苦。”
“阿浅怎么还不醒来,我已经受不住了。我们是真心相爱,阿浅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对不对?我迫不及待想要和阿浅融为一体……”
就在他激越到身体发烫、头脑发热时,人类形态的心脏骤然一痛。
不知从哪儿来的大力将他推开,兰浅被另一条粗壮的胳膊扯去,眨眼间消失在山神庙内。
山神的怒意排山倒海,盯着被抢走的新娘,怒意能化为实质。
兰浅不再是普通玩家,不是可以被吞吃的猎物,而是山神唯一认定的新娘。
“抢我新娘者死,谁敢抢走我的新娘!”
“新娘,我要新娘,我要和软软嫩嫩的新娘洞房!”
第22章 山神新娘(二十二)
乔一翰再试几次,还是不行。
舌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他远离兰浅时,可以变成人类形态。
只要他一靠近兰浅,就会变成疯狂涌动的触肢。
粘液再度打湿了兰浅的唇角,乔一翰怒火攻心。
楼亭残留的意识还想亲吻兰浅,痴人说梦!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还敢来碍事。
既然无法控制舌头,那他宁愿把兰浅这香到窒息的猎物放着。
他不能独享的,楼亭的触肢也休想触碰。
乔一翰不甘又愤恨地收回了手,一边银白竖瞳,一边黄色浑浊的眼球里,迸发出能吃人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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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怪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会谋划,有耐心。
只有最后这一天,只要他和兰浅通关,兰浅就彻彻底底属于他。
以他的实力追兰浅只是时间问题,难道楼亭一个怪物,还能脱离副本跟入现实吗?
到时候,他一定把老婆翻来覆去地吃,吃到老婆呜呜求饶,吃到老婆爽快难耐,快感迭起!
很少做梦的兰浅做了一个梦。
梦到楼亭睡在他旁边,不知为什么极其愤怒,触肢将他缠得死紧,不能动弹。
对方那长而灵活的触肢钻入他的口腔,让他无力招架,不论如何“呜呜”挣扎都没用。
他的身躯有明显的灼烧感,不是冰凉的触肢带来的,而是楼亭暴烈的怒火,像火舌舔过他全身。
“阿浅,张开嘴。”
对方阴沉着脸命令,他的身体竟不受自己掌控,真的主动张了嘴,被楼亭那不断搅动的触肢吸吮,让对方发出兴奋的嘶哑叫声。
楼亭就想要把他嵌入身体一般,那双竖瞳那么暴怒,动作那么狂放。
“阿浅,我会回来的。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已经被我打上烙印,休想逃!”
兰浅从睡梦中惊醒,头上微凉,他一摸,一手的冷汗。
嘴角和身体上并没有可疑的干涸痕迹,一切都是他的梦。
可是,那梦太过逼真,真实到刻在骨髓里,让他久久怔然。
“阿浅,你醒了?”
乔一翰已经起床,坐到床边。
兰浅回神,望着他说:“身体恢复了吗?”
“伤口还有些痛,但能行动了。你想吃什么早饭,我去做。”
兰浅说:“煎饼可以吗?”
乔一翰温柔笑了:“当然可以。”
那标志性的温和笑意,从未在乔一翰脸上出现过。
体贴的口吻,温和的表情,是楼亭专属。
他魔怔了吗?就算乔一翰要变成怪物,也应该像其他村民那样,被山神影响才对。
兰浅扶住抽痛的太阳穴,用力按了按,起身下床。
洗漱完到外面一看,郁卉坐在桌边。
见到兰浅,她的眼睛亮了一瞬,继而黯淡下去。
兰浅坐在她侧面,神色一如往常地漠然。
郁卉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兰浅喝了口水,缓解了喉咙莫名其妙的干燥,压低声音说:“今天我和乔一翰做什么,你都不要参与。”
郁卉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受宠若惊道:“什、什么意思?兰浅,你不怪我吗?要不是我,你不会被怪物吸走。还好你没事,否则,是我害了你。”
兰浅平静:“我说过我是山神新娘,早就做好被抓打算。就算你不用技能,山神也不会放过我,昨夜一定会抓我,你的选择不影响大局。”
郁卉眼中蓄上了眼泪,感动又惭愧,“对、对不起……”
兰浅摇头:“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郁卉泪眼婆娑,“你说让我不要参与你和乔一翰的事,我不问是什么事,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回馈不了你,还会拖你后腿。”
兰浅又喝了口水,才说:“可以不死,为什么要多牺牲一条命。你也有家人,你死了,他们不会好过。”
郁卉怔住,喉头哽咽,鼻子发酸。
她没想到,兰浅能原谅生死关头她的出卖,这时候,还能考虑她的父母。
她终于明白,以前对兰浅的爱慕,为见过他神秘的一面而沾沾自喜,是多么肤浅。
在逆境中永不放弃的不屈灵魂、对人有着淳朴关怀的灵魂,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带着闪亮的光辉。
耳边传来乔一翰的脚步声,惧怕乔一翰的她不敢多说。
只胡乱擦去眼泪,发自肺腑道:“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哥哥,应该觉得很幸福。”
兰浅眼中有种无法忽视的坚韧,“我能为她做的少之又少,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活着出去。”
“在聊什么呢?”端着盘子的乔一翰过来了。
盘子里果然躺着金黄的煎饼,香气扑鼻。
兰浅给众人递筷子,笑道:“手艺真好。”
乔一翰当下不再关心他和郁卉的聊天,弯了眼角,“喜欢就多吃点。”
蝉在你追我赶地鸣叫,阳光透过窗户洒入,今天是个大晴天。
等吃得差不多,乔一翰说:“阿浅既然说山神对整个渡人村有仇恨,不如我们毁了整个村子,把这里一把火烧光。也许会解开他的仇恨,因此通关。”
郁卉惊愕不已,想不到他这么大胆,也这么心狠。
兰浅不赞同:“风险太高,毁村子可能让山神消气,也可能触碰禁忌。刚来时,司机就提醒过让我们不要碰禁忌,连山神都遵守法则,还是不要冒险。”
乔一翰皱眉:“那怎么办,和山神硬碰硬吗?下午村民就会过来要新娘,山神会千方百计把你弄去。我能救你一次,没把握救你第二次。”
局面可以说一边倒,人类根本没有和山神对峙的可能。
兰浅淡然如风,“只有一个方法,把我当诱饵。”
乔一翰大惊,“什么?不行,那太危险了。”
“你先听我说。”兰浅思路很清晰,“你昨夜在山神庙听到山神让我当新娘,你说,他的新娘被人挟持,他会不会现身?如果能引得山神在白天出来,我们的成功率大大提高,值得一赌。”
郁卉不明白,“和白天有什么关系?”
兰浅解答:“山神的婚礼放在夜晚,不是为了增加恐怖元素那么简单。我猜,午夜时他的实力最强,所以他从不在白天出没。成婚也会让他实力大增,他亲口承认过。不管从哪个角度,我们都该在白天出手,要是让他完成第三次婚礼,他再度变强,我们的希望很渺茫。乔一翰,昨夜你用一击必杀,成功率是多少?”
“30%,没能杀死山神。”
“没杀死,但让他受伤,从他手上救走我。所以你的技能,在成功率低的情况下,不能完全杀死对方,但能重创对方。这是我们的机会,山神昨夜被你攻击未必恢复,乘胜追击才有胜算。”
“可、可是……”乔一翰还是迟疑。
兰浅歪了歪头,“有你在,我不用担心的,不是吗?”
“那当然!”
“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乔一翰,你先去外面看看村民有没有异样,我去洗个手,马上过来。”
乔一翰点点头,走出门外,兰浅也跟着起身往屋内走。
郁卉不放心地问:“这样能吸引山神前来吗,怪物会上钩吗?”
兰浅没说话。
山神当然会来。
山神既然感染乔一翰,乔一翰就是山神的一只眼,做的一切在他眼里没有秘密。
昨夜山神因幻境分心,才会让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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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翰的人类神智占据上风,使出一击必杀。
山神没死,对乔一翰就依旧有掌控力。
他和乔一翰密谋,就是想让山神知道。
这从来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他赌山神为了心中认定的爱人,哪怕在受伤的情况下,也会冒险前来。
他对山神说的话从不是假的——山神见过的新娘,又有哪一个,能和他比?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朝村口的石碑走去。
沿路有村民在田里耕种,看到兰浅的一瞬间,全都望向他,机械地转动脖子。
烈日的照耀下,穿着无袖T恤的乔一翰忽然发难。
他一把掐住兰浅细长的脖子,大声吼道:“山神,放我出去,否则我把兰浅杀了!”
村民们直直地望着他们,眼球以不正常的频率转动,忽而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几下,爬虫一般朝他们飞速爬来。
乔一翰没料到区区一句话,就产生了这么大的效果,将兰浅拖到胸前,一边掐脖子一边后退。
村民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来到二人面前,眼睛全变成黄色浑浊的竖瞳,黑色蠕虫在眼球中蠕动,脸上开始长出诡异的鳞片。
兰浅听到乔瀚粗重的呼吸,知道后方的人慌了。
但他分外冷静。
只有村民,还不够。
诱饵的诱惑力还不够高,才让山神仅驱使村民而来,强大的本体依然隐藏。
既然不够,那就加码。
他假意挣扎,实则拿出从司机家顺来的刮胡刀片,夹在两指之间,往喉咙一割。
不能生还,这具身体就没有爱惜的必要。
自己畏手畏脚,怎能让山神在意。
渺小的人类如果退缩,满盘皆输!只有把自己变成击杀怪物的武器,才有致胜的可能。
赢,他要赢!
血液不够多,香味不够馥郁,又怎能让怪物口水直流,勾起他最深处的食欲。
兰浅下手很重,鲜红的血液顿时飚出,染湿了乔一翰的手臂和自己的衣服,将脚边的泥土染成深色。
强烈的血香是最纯正的引诱剂,惹得爬虫村民将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外,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眼睛激凸。
连钳制他的乔一翰都青筋暴起,大吃一惊,脸色骤变。好似有一条蛇在他皮肤下面狂窜,他皮肤上浮现明显的凸起,喉结以不正常的频率,极其亢奋地上下滑动。
好香。
啊啊啊好香!
第23章 山神新娘(二十三)
乔一翰陷在深深渴望的血香中,每个细胞都激动到发颤,人类和怪物的理智不断拉扯。
怪物的冲动让他伸出贪婪的舌头,尽情吸吮兰浅的血液,将兰浅按住不能动,看他细细地震颤呜咽;人类的理智让他赶紧压住兰浅的伤口,给他止血,出血太多会有生命危险。
“轰隆隆——”
天空冷不丁传来一声惊雷,翻滚的乌云呼吸间飘到头顶。
烈日被遮掩,眨眼间,浓稠的黑云将天空变成黑色。
仿佛有一只翻云覆雨手,用不透光的黑布将太阳罩住,黑夜提前到来。
滚滚黑云中,浮现出一双愤怒的异瞳。
“今夜是我和阿浅的新婚之夜,亲亲新娘阿浅,到我这里来!”
排山倒海的精神压力让兰浅头痛欲裂,登时倒在地上。
在乔一翰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根黑亮的节肢缠住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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