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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小马脚

    东方稚到底还是受不住他这般可怜的求情, 再加上东方循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平日里他摔地上摔哭了都会让东方稚心疼,更何况是眼前这副哭得几近失声的模样。“皇兄息怒,息怒。事情蹊跷, 咱们还是先问清楚缘由吧……”东方稚压低了声音, 一脸担忧道:“而且此处耳目众多, 免不了被有心人听去又作口舌。”

    东方承眉头紧皱, 看了一眼跪在身后的那群宫人, 才稍稍平复心情。家丑尚不可外扬,这般忤逆之事, 就更不能与人说了。“随我回殿。”他又望向跪在地上的东方循,语气严厉。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哪个耳尖的小厮,远远瞧见这边东方循与泰王起了争执,转身便去回禀给魏夫人。魏夫人本在自己殿中休息,听到回禀时惊得瞌睡都散了, 立刻叫婢女替她梳妆换衣,急急忙忙地便往东方循所在之处赶去。

    “属下参见魏夫人!”

    魏夫人带着宫女们来至主殿时,只殿门外守着两名玄武军, 别处再无旁人。她望里间看去, 只见东方承与东方稚二人上头坐着,脸色肃穆,似乎事情严重;而平日里跟在他二人身后的一众内侍宫女都未见其影,想是已经屏退了。魏夫人心下一沉, 又见自己的儿子东方循正跪在堂下, 独留一个瘦弱的小身影背对着她,此刻哭嚎得厉害。

    上座的人见魏夫人来了, 起身朝她作揖。

    魏夫人点头致意,然后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宫女,轻道:“你们先退下。”

    “是。”

    若是东方循犯了小错,那兄妹二人不必要撤下身边所有人。而刚才小厮来报时,只说泰王爷生气极了,许是魏王殿下做错了事,泰王爷还动手打了他。魏夫人来的一路上都心乱如麻,她知道二皇子东方承是个明事理的人,能让他这般动怒,怕是循儿真闯下了弥天大祸。

    她强作镇定地走入殿内,门外的玄武军见状,即刻便去关上了主殿的门。

    “夫人——”东方承微微躬身,见她眉目间难掩悲伤神色,便主动开口道:“希望您不要责怪子忠太过严厉。循弟今日所犯之事若不好好管教,将来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魏夫人稳住心神,轻问:“发生了何事?”

    东方承收回目光,五味杂陈地看向幼弟,半晌开不了口。魏夫人见他这般已平静许多,她在心中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再无惧怕;东方承说不出口,她便看向自己的儿子,冷声说道:“循儿!还不如实说来!”

    东方循泪眼看她,呜咽得直抽搐。

    “循儿…循儿今日同两个宫人玩耍,他们、他们说起父皇的事迹与循儿听,后来…后来他们说循儿也可以像父皇那般英明,就、就让循儿学着说父皇讲的话……母妃…呜呜母妃,循儿不是想……”东方循哑着嗓子回话,哭腔甚重,声音颤抖。话还没说完,魏夫人便已焦灼非常,她闻得事故缘由就神色大变,牙关紧咬直露青筋。东方循跪爬着靠近她,不料魏夫人却俯下身来又打了他一巴掌,痛心道:“逆子……”

    东方循更懵了,他眼泪直流,可没再哭嚎了。

    “天子之威,岂可冒犯?你父皇尚且在位,你可知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胡乱一个人教你,你便信以为真,若哪日又有人与你讲本宫不是你母妃,你是不是就可以不认本宫了?”魏夫人痛心教导的同时自己也流了眼泪,她想抬手去抚摸自己儿子已经被打得红肿的脸,可她又怕这样的举动会使自己的教育失了意义。

    东方承与东方稚站在一旁看着,心情沉重。

    “不是那样的,母妃……不是的…循儿…循儿知错了……”东方循被唬得厉害,见自己母亲难过得流泪,他下意识便想伸手替她擦去。可衣袖在方才趴在地上时已经弄脏,他又慌乱地扒拉起自己的衣袍,从怀中摸出一张小手帕,颤抖地递给她。

    其实东方循向来听话,这几年又得东方稚与东方承循循善诱,是一个连普通宫人冲撞了他都不会大声训斥的好孩子。东方稚轻叹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东方承,示以眼神。

    就这样吧,皇兄。

    她在眼神里这样表示道。

    —

    另一边,因鹿蜀吹响了王府侍卫专用的戒备之哨,此刻王府上下正人头涌动,一阵剑拔弩张之势。此哨乃老王爷东方宪在位时设下,特赐守护在东方稚身边的亲信侍卫,让他们在危急时候可以以哨声传达紧急情报,从而呼叫人手,达到调遣附近侍卫前来相助的作用。而今,身上佩有长哨的不过五人,正是东方稚身边的五名亲信。

    这枚哨子吹响的时候也极少,十数年来,吹响它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练习之用。今日,鹿蜀也是没了计策,他不甘心贼子逃掉,只好动用非常力量。

    “传令玄武军,立刻封锁王府所有出口,无论什么人都不允许进出,直到事情解决!”听到哨声时,侍卫长雚疏第一时间便先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小队长去传达命令,唯恐迟了一步而耽误事情。小队长匆忙接令,雚疏自己也来不及叫那群正在训练的小侍卫们解散,便急急地冲出后院了。

    哨声来得太突然,而且五枚长哨声音不同,她一听便知是鹿蜀所有。

    鹿蜀又是最近跟在东方稚身边的,如今吹响长哨,莫非是东方稚有难?

    雚疏来不及细想,直接往哨声源头奔去。

    “可恶啊…”

    鹿蜀这边追赶那两个可疑人已有许久,自哨声吹响后,有不少在附近当值的侍卫或是驻守的玄武军都赶来相助,可是那二人实在太了解王府的地形,加上又是这么一个飞檐走壁的身手,一时之间,鹿蜀等人竟追他不上。玄武军又是正统军队出身,虽御敌能力极强,但比较江湖流派的轻功之术没几人熟练,故他们只能跑步追赶,不断望向墙头以鹿蜀等侍卫方向为准,判断自己要去的路线。

    没一会儿,鹿蜀便瞧见他二人钻进了齐宫尚食局。

    不好!

    鹿蜀恨得直咬牙,忙调转方向也跟了进去。

    像是早有预谋,今日偏偏是尚食局近几个月来最忙碌的时候。只因尚食局最近需要赶制齐泰二王带去京都城的特色糕点,加上这两天碰上官商进货,尚食局内四五间房屋,此刻站满了准备食材的宫人及外来的杂役。鹿蜀迅速带人包围了整个尚食局,他自己也气喘吁吁地从墙头一跃而下,站立人群跟前,锐利的眼神不断地在各人之间扫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鹿蜀便先一步冲进人堆里揪住了两个小内侍,那二人也是一惊,反手挡了鹿蜀一招才踉跄倒地,神色慌张地在他面前跪下,喊着:“长官饶命啊!不知奴才犯了何错?”

    “犯何错?大错特错!让老子追半日的错!”鹿蜀怒不可遏,叫身后跟来的玄武军将这二人锁起来。

    “长官这是什么话?奴才二人一直在尚食局中做事,并未出任何差池啊。”那二人一脸失措,更是任由玄武军将自己锁起,不断地朝鹿蜀磕头求饶。这般举动,把负责上前捉拿的玄武军也整懵了,他们迟疑地看向鹿蜀,犹豫道:“鹿蜀侍卫,会不会…抓错人?”

    毕竟鹿蜀从进来尚食局到现在锁定目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尚食局里小内侍个个打扮都一样,而且因为工作忙碌,每个人都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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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大汗有些狼狈,方才他们追赶过程中也并未瞧见可疑人的面容。方方面面而言,鹿蜀此举……似乎有点武断。

    “呵!”但鹿蜀只是冷笑一声,见玄武军已将他二人摁住,他便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羊皮水囊来,塞子一拔,他就走到跟前将水囊里的东西往他们嘴里灌。那二人虽然有意反抗,可是这酒不似酒的东西毕竟是水状物,哪怕他们挣扎,也总有一两口被他们咽下。

    做完这个步骤,鹿蜀才稍微镇定了下来,拎着水囊在他们跟前晃悠,轻道:“你鹿大爷亲自特制的强效软筋散,味道不错吧。”

    那两个小内侍闻言,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惊愕。

    这也是鹿蜀成为亲信之后留的一个心眼,因为考虑到能近身袭击东方稚的人必定有一定功力,抓人本就不易,万一抓了还被他们跑掉,那就更让人可气。就是为了防止此事发生,鹿蜀跑遍了各地搜寻麻痹人手脚使其动弹不得的药方,又精心调配多时,试验有效之后方装进一个个小水囊里,让侍卫们当值时务必带上。

    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鹿蜀心里大叫痛快。

    “你二人计划蛮周详,熟悉王府地貌,更是知道这两日尚食局事务繁忙可以混入其中,再借机会脱身。可是你们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你鹿大爷的好脑子。给我把他们关起来!”鹿蜀拍了拍身上衣服,眼神凶狠。

    “饶命啊长官,饶命啊…”那二人喝了软筋散已成醉酒模样,手脚疲软,使不出半点力气。但他们还是坚持向鹿蜀求饶,说自己只是本分宫人,从未做出逾越之事。

    鹿蜀再无他话,带着侍卫与玄武军离开了。

    雚疏赶到时,鹿蜀已经带人从尚食局退出来,并另外让人带来手镣脚镣将两个小内侍锁起。雚疏望了那二人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这是追了多久。”雚疏轻道。

    “感觉自己跑了王府十几遍,头都痛了。”鹿蜀笑着应答,挥手让其余弟兄将那二人带下去,收押到齐宫地牢里。雚疏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远远地望向那两个‘醉如烂泥’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他们鞋子上沾到的墙漆与砂石。鹿蜀见她也注意到这一点,方缓缓开口,说道:“我伸手抓人时,他们功力未散,挡了我一招。”

    “辛苦了,好小子。”雚疏神色平静,内心却是欣慰非常。

    第182章 多愁心

    当日, 魏夫人等人让东方循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之后,便不再多问。

    东方承下令撤掉了现今服侍在东方循身边的内侍与宫女,寻了个名头,把他们全都调到外头去, 负责膳食洗衣或是打杂。另外, 他与东方稚又从各自府中挑选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派到华昶宫, 从贴身丫鬟到殿内各司, 只任用齐国本籍、三代身家清白之人来负责东方循的起居。

    听闻鹿蜀已经带人将那两个居心不良的人物抓了起来, 但东方稚忙了一日觉得脑袋甚疼,不想再去审问其意图。她把盘问犯人的工作交给了鹿蜀处理, 回齐王府休息半日后,用过晚膳,她又往华昶宫走来,打算看一看东方循。

    她先是去拜见魏夫人。

    “循儿正在后面禅房抄写族训。”魏夫人礼貌一笑,脸带歉意:“今日一事,实在是愧对王爷。循儿心智未开受人唆摆, 这也是我疏忽不慎,竟让小人混进宫里。”

    “夫人不必自责,事情既已解决便好。”东方稚见她神色疲倦, 就没有多说。而现在时辰也不早了, 细想自己今夜探望之后还得回府批阅公文,她便起身作揖告退,说自己到禅房那边看一下东方循的情况。

    禅房原本是华昶宫后方的一所小房间,用以居住。但魏夫人与东方循带来的人不多, 新添的内侍宫女也是齐宫原本人手, 便将此屋空了出来。住上小半年后,魏夫人初一十五需念经吃斋, 东方承便吩咐人将这小房间收拾出来改成禅房,供魏夫人拜佛之用。

    东方稚走到禅房前,见里间灯火通明,稍作停顿。

    贸然进去,怕是会让东方循分神,何不先在门外一望,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认真?这般想着,她便朝禅房外面的宫人示意噤声,然后自己提着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上石阶,慢悠悠地靠近窗边边。守在禅房外的一名小宫女见她这个模样,会意地替她打开个窗户缝。

    只见里间摆件不多,唯独正堂中央地方设下一香案,案上供奉着金身佛像;佛像两旁立着两根樟木柱子,是禅房的承重。两道橘黄色纱幔顺着柱子落下,直垂到地,房内四角另又各摆一尊精致的小铜像,是为佛前四尊者。东方稚望着这些摆设一时出神,又见房中点满了蜡烛,而东方循便坐在这满目烛光之中,正对佛像,一丝不苟地趴在小木案前书写。

    东方稚不再犹豫,轻声打开了房门。

    听见有人进来,东方循回过头来望。他已经擦洗过身上的污迹,也换了干净衣袍,唯独脸上肿得发红的脸颊还未消散。“循儿拜见姐姐。”东方循放下了手中毛笔,转过身来给她磕头。东方稚快步走过来扶他,尽是疼惜:“免礼了。”

    魏夫人让他将东方家族训抄写二十遍,现在,小木案上摆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估计已经抄了一大半。东方稚将那抄写好了的族训捧起来看,字迹虽然青涩,但也算端正,偶尔有几个复杂字词写得难看些,估计是东方循不会。她复又将纸放下,仔细地端详他脸上红肿的地方,轻道:“还疼吗?”

    “母妃替循儿上了药,好些了,不疼。”东方循说话的声音还是有点嘶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觉得腮帮子鼓鼓的,总以为自己在吃什么东西。”

    “哎,傻孩子。”东方稚苦笑了一声。

    “姐姐,”东方循抬眼看她,目光澄澈:“其实姐姐不必太过担心循儿,循儿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甘心受罚。皇兄和母妃打循儿,是一时气急了,循儿知道他们心里也很难过。”

    小小人儿,却有这般体谅人的心境。

    东方稚听了这话不觉宽慰,反倒是更替他担忧起来。终究太过善良了,日后若还是如此,那接管一国时,会不会日日为了国事忧心,致使自己多虑起来?她心中希望东方循善良,可又希望他能学到两位兄长和皇伯父的果敢。

    “那么循儿可知道自己犯了何错?”东方稚问他。

    “循儿妄言。”他答道。

    东方稚点了点头,让他放下笔,到自己身边来坐。禅房内只有他二人,夜深寂静,只有那火炉子烧得滋滋作响,风声不闻,衬得他们的谈话更加凝重。

    “人前,有些话不好直接跟你说,也怕你听不明白。”东方稚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后背,缓道:“循儿,当今天子才可称‘朕’,无论你说这句话时是什么用心,尔为臣,犯此忌讳就是死罪。再者,你已是王爷,历朝对于皇子夺位都避忌,虽说咱们家兄弟友恭,可是背地里希望你背叛正统登上大宝的也定有人在。循儿,你可懂?”

    东方循听得直皱眉,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道:“可是姐姐,太子哥哥不是储君么,循儿年幼,为何会有人希望循儿即位呢?”

    “正是因为你年幼,若你为主,他们便可操控你,从而操控整个天下。循儿,这世间并非只有好人,坏心肠的人太多了,为了富贵与权势,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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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啊…”

    东方循倒吸了一口凉气,似懂非懂。

    “何况当日,皇伯父本想将你留在京都,即便分封,也是十年后的事情。可是当年,有小人在皇伯父跟前乱说话,意图以庶乱嫡,惹来皇伯父不快。我和皇兄不希望你与夫人留在宫中再遭陷害,便年时请奏,希望皇伯父准你赴任魏国,远离都中。皇伯父虽不舍,但也无可奈何了……”东方稚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将当年一事和盘托出。小孩子家虽然不懂其中厉害,可是嫡庶之分他清白,而为何嫡子在都庶子在外的道理,东方稚希望他也能早日领悟。

    “啊,原来…”东方循却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突然变得激动异常。好一会儿,他稍微冷静了,可是眼里又不争气地开始流泪。他一边抹,一边低声道:“原来父皇……父皇对循儿和母妃,是惦念的……”

    “傻循儿。”东方稚伸手替他擦眼泪,柔声安慰:“天底下哪有愿意割舍自己骨肉的父母亲?皇伯父让你远离都城,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啊。”

    —

    开解了东方循之后,东方稚又陪他在禅房坐了两刻钟,直到他抄完二十遍族训回殿歇息才领着人返回齐王府。她回到自己寝殿时,业已三更天,府中各人大多都睡下了。她也累了,回身吩咐跟着自己的人退下,自己进了殿里。

    “主子回来了。”但寝殿里几个值夜的小丫头是清醒着的,尤其鹦儿。见东方稚从外面回来,鹦儿便连忙披上衣服出来迎她,替她换下身上外衣,拆卸她身上的挂饰。

    “不用忙活了,都去睡吧。”东方稚自己攥着衣领子,看向鹦儿,“王妃可睡下了?”

    鹦儿拿着外衣,见她有此一问,摇了摇头。

    东方稚出门前,就跟苏许说过自己今夜可能很晚才回,让她不必等,若是困了便先睡下。可是苏许偏不听,见东方稚果然夜归,她就干脆卧在塌上看书,想等东方稚回来再睡。只不过……东方稚独自走进里间往塌上望,苏许已经捧着书靠在灯旁睡着了。

    “哎…”

    东方稚笑了,放轻脚步走过去。

    也不知道是这人有学业困难还是其他,每逢遇到看书或者听讲书里内容,苏许总会很快睡着,且睡得十分香甜。东方稚也拿她没办法,见她有这样的毛病,便干脆在她夜里睡不着时亲自念上几段文章,以哄她入睡。“许儿,醒醒,许儿。”东方稚坐到她身边,替她合拢了书,然后把她旁边的灯座挪远了些。

    “今晚才看了多少内容,就睡成这般了…”东方稚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低眼一瞥,忽见苏许身上衣襟大敞,且刚好在烛火之下,使人看得十分清楚。她一时愣了,眼睛不自觉地便上下去看,内心忽然燥热起来,又动了那歪心思。

    不同旧时,如今二十出头的苏许的确比几年前多出另一番诱人姿态,更惹人怜爱了。东方稚眨眨眼,脑海里平日与苏许欢乐的画面一幅幅如走马灯过,真是各式各样,万种风情。半晌,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哭笑不得地嘀咕道:“东方稚啊东方稚,你怎么回事?”

    “嗯?”

    苏许被她自言自语吵醒,朦胧睁开眼来,见东方稚已经换上睡袍坐在身边,安心不少。“几更了?”

    “三更敲响不久。回床上睡去吧,在这儿躺着容易着凉。”东方稚俯身去扶她,又替她拿来鞋子,帮她穿上。苏许疲惫地扶额,看回东方稚,“循儿的事情怎么样了?他还好么。”

    “无甚大碍,夫人让他抄族训,这会子也抄完了。我过去华昶宫,也顺道跟他说了一下今日之事,看他模样,应该听懂我意思的。”

    “阿稚辛苦了。”苏许抬手,抚摸着她的脸,“你也顾一下自己的身子才是。”

    “知道啦。”

    东方稚笑了笑,将她拥入怀中。

    第183章 夫妻心

    东方稚忙到三更天回寝殿, 鹿蜀和雚疏同样忙到了这个时辰才从齐宫地牢里出来。

    抓起来那两个人倒不是什么死士,毕竟他们被擒之时还有活命的念头,盘问起来还有点指望。只不过他们身体素质蛮好,软磨之下不肯说, 用刑也费了很大的功夫。时至三更, 他们累了, 鹿蜀等人也累了, 便打算饿上他们一天, 待他们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细细过问。出地牢前, 雚疏特地吩咐玄武军们将这二人好好看管,不能优待,但也不能让他们丢了性命。

    “那我先回去睡会儿了,这都三更了,五更我还得爬起来…”

    鹿蜀正欲往北庭走,雚疏忙叫住他, 蹙眉道:“就那么一会儿你歇得了么?要不然我回去让孟槐早起替你吧。”

    其实之前上朝都是卯时进殿,但年末事多,便变成了五更时开始准备, 二刻钟内整理完毕然后进殿议事。这比以前足足早了一个时辰上朝, 可见齐国近来事务有多么繁忙。雚疏担心东方稚身子的同时也非常担心自己同伴的状况,毕竟他今日在王府追那两个贼人追半天,若再不好好休息,怕是要落下什么病根来。

    “嗐, 你担心我啊?没事。”鹿蜀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脚已经不听使唤地往北庭走,“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当初快马传信回广安的英雄事迹你忘了不成?行了, 我真得赶回去睡了……”

    “哎,鹿蜀——”

    能力不算特别好,性子倒是很执拗。

    雚疏无奈了叹了一口气,只好随他了。

    雚疏与孟槐旧时也住北庭,那是比较高阶的侍卫们住处。但他二人成婚后,便几次搬换了地方,最后还是东方稚做主,将西南边靠近训练场的几所小房屋整理出来,作为他们的院宅。雚疏告别了鹿蜀之后便赶回自己屋里,临到门口,她又觉得有些事情没办完,心里放心不下。

    “是了…”她自顾自地嘀咕着,又折了回去,往训练场那边走。

    本来东方稚就急着让她选人,今日冒出这么一桩事,选魏王侍卫的事情便更不容迟缓。雚疏神色凝重地走进训练场,只见这边黑灯瞎火,唯有值夜的弟兄房间还亮着一盏小灯,隐隐约约地,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雚疏便又朝着那个房间走去,未到门口,房门便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问:“谁?”

    “是我。”雚疏沉声答道。

    “侍卫长!”

    值夜的两个弟兄迎了她进门,见她风尘仆仆,皆让出了塌上最暖和的位置给她坐。“今天哨子令的事情可忙坏了吧。”

    “还行,也就头疼几天。”雚疏掀袍而坐,见那桌上稀稀疏疏摆着几张纸,纸上还写着几个人名,便有些疑惑。“你们这是在作甚。”

    “喔,这不是要选拔嘛,我们就帮忙看一看人选。”一个弟兄给她递上茶,说道:“哨令响起,您追出去之后,孟侍卫就来了一趟。他说您这几天估摸没空闲想这事,就过来看了一下有没有能帮忙的……您瞧,这些画了圈儿的就是孟侍卫勾选的人……”

    雚疏接过纸,细细看了起来。

    虽然平时总说孟槐不正经,可是办起事来,孟槐还是很有自己想法的。雚疏将名单上勾选的人名与自己想法一一比对,发现孟槐的选择竟与她之前的选择无二,答案完全一样。“这人…”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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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难得地笑了,心中好不安慰。

    第184章 雪仙子

    五日后, 东方稚刚下早朝,雚疏便领着那最终留下的十五个孩子来见她。

    这十五个人便是日后留在东方循身边的侍卫了。东方稚扫视了他们一眼,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些以前雚疏孟槐他们当侍卫时的模样。因是新职,雚疏特地吩咐底下人给他们赶制了一些衣服和皮甲, 以免开始当值之后乱七八糟没个侍卫的样子;但个别几个身上的衣服实在不太合身, 竟还大了许多。

    “哪四个是近身的?”东方稚看回雚疏。

    雚疏先是点了一下头, 然后看回那群小侍卫, 低声道:“你四人, 还不出列。”言罢,便有四个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他们朝着东方稚行跪拜之礼,齐声说着:“属下参见王爷!”动作整齐划一,确实比之前到训练场见的那一次好多了。

    “蛮好。”东方稚笑了一声,复又让他们起来。“你们四个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什么亲属?”

    以左边排头为首, 这四人依次躬身回话。

    “属下名唤天昊,乃广安城人士。养父母去年病故,便举目无亲, 后来属下寄住在了祠堂里。”

    “属下名唤水云, 父母亡故,寄宿在城中舅舅家。”

    “属下名唤超儿,孤儿。”

    “属下名唤阿和,也是孤儿。”

    东方稚闻言, 不禁一愣。她抬眼看向他们身后的其他人, 见他们眼中毫无诧异神色,心中便明白了大半。看来, 这批侍卫皆是孤苦之辈,上无双亲,下无兄弟。“此后,你们十五人便是手足,是守卫魏王殿下的贴身侍卫。你们四个更是如此,要比其他人更上心些,更和睦些,若有差池,本王可没闲工夫听你们辩白,直接撵出王府。”东方稚本想柔情劝慰,但碍于近日形势紧迫,只好又立了个下马威。

    “属下明白!”

    他们回话倒是中气十足。

    许是尚未体会到做心腹的辛酸,一个个的还觉得很新鲜。

    东方稚倒是留意到了那四名亲信之中的唯一一个姑娘,叫……水云?东方稚看了两眼,觉得她那板起脸的模样还挺像侍卫长。不过,侍卫长雚疏在十岁时便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知道这个叫水云的丫头能不能赶上雚疏一半的沉着冷静?

    “另外改个名吧。”东方稚轻捻指尖把玩着的衣角,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满脸笑意地看回他四人,说道:“天昊,你便叫朝酲。超儿,你便叫往宁。阿和以及水云,你二人便叫信成与风生。”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有点发懵,最后还是雚疏干咳了一声作为提醒,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又跪了下来,说谢王爷赐名。

    —

    今儿又是一个下雪的天气。

    苏许在府中闲坐无聊,见雪下得小了些,便着了人来更换衣袍,打算出门看雪赏梅。南七急匆匆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灰狐袄子来,抖擞几下,却又觉得颜色与雪景不衬,便暗暗地站在满柜衣服前发愁。

    “你这丫头,喊你拿件衣服,怎么就呆在了那里?”苏许在外头已经梳妆完毕,见南七迟迟不见人,便披着外衣走进来看。南七听到询问,拎着袄子满脸愁容地看向她,小声嘀咕:“小姐,这袄子一点儿也不搭,穿出去不好看。”

    “傻丫头。来,拿来我瞧瞧……”

    苏许将那灰狐袄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来回看了,这颜色的确是暗沉了一些,外头雪景是那样的白,得穿个醒目的颜色方显得应景。只是……她又探头看向柜子里,若是颜色鲜艳倒有几样,只是料子薄,雪天穿久了恐怕会冷。正在她二人苦思冥想之际,鹦儿笑着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抱着东方稚的雪狐大氅,并道:“夫人穿这个吧,今儿主子上朝没用它,夫人正好穿这白的到雪里走一圈呢。”

    苏许接过大氅,复又抬头看她,“我竟想不起这个了。”

    今天东方稚上朝时,除公服外,穿的便是旧年间京都城送来的黑色貂毛氅衣。这衣服她与东方承皆有一件,是太子殿下专门使人裁制的,说齐国冬日冷,担心自己弟妹操劳国事伤了风寒。那时,苏许与东方循、魏夫人也各得了一件大衣,只不过不是黑貂做的,不比那二位王爷身上穿的鲜亮。

    “不过这件大衣也旧了,放在身边那么多年,难为阿稚还时不时穿它…”苏许抚摸着手里的雪狐大氅,其绒毛虽还柔顺,终究多年穿戴,看起来不新净。数数年头,这件大氅的年纪也有六七年工夫,这会儿才半旧,也算不赖。

    “谁不知道主子极爱惜夫人呢,就连夫人送的一针一线,都会当成个宝贝藏着掖着,不让我们动一点半点的。”鹦儿打趣她,惹得众人一并发笑。

    “净耍嘴皮子。”

    苏许也有些羞了,连忙打发她们替自己准备,趁天还亮着赶紧出门。

    东方稚见完那群小侍卫后,便领着他们到了泰王府华昶宫,让他们与东方循打个照面互相熟悉。考虑到若他们仍旧待在齐王府训练恐有不便,东方稚便另外指派了冉遗并两个侍卫过来教他们,待他们学有所成,再回到各自职位。

    忙忙碌碌,转悠来转悠去,直把东方稚忙累了,才将一应事务处理完毕。正歇了口气儿,鹿蜀又试探性地露出个脑袋来,凑到东方稚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主子,地牢里头那两个小王八,您不去看看?”

    东方稚一听,只觉头疼。

    “我倒是忘了他们。”

    “主子事情多,忘了也是在理。”鹿蜀见她心中原本放下的一块大石又被这事拎起,忙又转了话题,宽慰道:“不过主子放心,属下与雚疏细细盘问过那两个小王八,虽说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东方稚扭头看他,心里也有了主意。“莫不是都中来的?”

    跟在魏夫人与东方循身边的宫人,大多都是从宫中便带了出来而留守至今的。自出了这事,东方稚便推算那两个有心者或许是从旧时便潜伏身边的,若真是如此,少不得要往京都那边传信,知会太子一声,让他多留个心眼。

    鹿蜀闻言,点了点头,“主子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属下也不多说了。那两个小王八嘴严,饿上两天后,迷迷糊糊地说自己受人所托,全因家中人被人拿捏不得已而行这坏事,如今被识破,还求着说希望主子法外开恩。”

    “呵,法外开恩?我看他们躲我倒是跑得快,行这事时怎么不想想自己犯的是什么罪过?”东方稚轻哼一声,心里升腾起一阵无名火气,怒声道:“既是都中时便跟在身边的人,如今四五年过了,可想而知他们居心。那日我们发现了,恐怕也只是一件半件,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挑唆循儿的呢!开恩?让他们做梦去,愈发觉得这世道没王法了!”

    “主子息怒……”鹿蜀轻声劝着,想必那二人犯下这等滔天大祸,死之一字,是万万躲不过了。思及此,便不再多言。

    东方稚复又坐在原地与他聊了几句府中之事,后来聊到新选的侍卫,又细细斟酌几番,把未曾考虑到的地方重新盘算了一遍。诸事停妥,东方稚也觉乏了,抓起身边的貂毛氅衣站了起来,意欲回府看看她的王妃今日在做些什么。

    二人带着底下人回了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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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寻了好多时,都不见苏许等人的踪影。鹿蜀正要去找个人问清楚底细,倒有一个小丫头机灵,躬身笑道:“王爷许是忘了?王妃前几天才说园里的梅花开得好看,这会儿下了雪,王妃莫不是带人赏梅去了。”

    “赏梅?”东方稚恍然大悟,抬手摘了一下头上的竹笠帽子看天上,抹唇一笑。“是了,今天这个好天气,赏梅是个好打算。”

    东方稚便又往自己寝殿走了一趟,将今日所穿公服换下,拿了一套常服穿在身,玉佩等物一应取了,以轻便为主。出门前,她留神瞧见那雪狐大氅不在了,想是苏许已将其换上。东方稚原地思忖,连忙将那貂毛氅衣重新披上,笑意盈盈地便出了殿。

    齐泰二府对于各色花卉都不太感兴趣,唯有广安特产的几枝梅深得人心,于是便请了名匠悉心照料,渐渐地,便把齐宫对面所见的一处花园子收拾得愈发漂亮,近一两年,已然一派名门梅园景象。东方稚裹着氅衣一路小跑,恨不能在自己身上长个翅膀,此刻飞到梅园中去,给苏许摘上一枝绝好的梅来才好。

    “主子!您身子不好,可别累着!”

    东方稚在前头跑得欢快,这可苦了跟在她后边的鹿蜀等人。虽然这速度比不上那天追赶的贼王八,但碍于身份,鹿蜀脚力虽好却不能跑她前头,快则造次,慢则丢了人,他可是跑得比那天追人还要累。“主子喂!您可慢着点!”

    “好小子,你几时追不上我脚后跟了?”东方稚回头笑他,直跑到梅园门口,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大雪初停,梅园中各色梅花竞相绽放,竟不见半点绿色。东方稚站在门前看得愣神,却见那白茫茫的银海雪景中红梅斑点,别有一番寒冬春景;又见园中最大的那株梅树下,一行人正对着树梢上的梅花嬉笑,定睛望去,人群之中穿着雪狐大氅像个雪仙子一样的人物,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苏许,又是谁?

    “哎——”

    东方稚的视线一直随着苏许游走,见她与丫鬟们玩得那样开心,有感于她亦不过是个喜欢嬉闹的小姑娘。“这个年纪又是这个身份,倒还像以前的混世魔王一般喜欢胡闹,怎么回事?”东方稚自言自语,不防却被后头的鹿蜀听了去。

    “啥?”鹿蜀喘着气,毫不忌讳礼节,应答她道:“那还不是主子宠出来的?含嘴里怕化了,捧手里怕摔了,齐王府竟比相府更由着夫人胡来呢!”

    东方稚一怔,低头笑了。

    第185章 梅园景

    “快瞧, 王爷来了。”

    “夫人夫人,王爷来了。”

    东方稚与鹿蜀的说笑声惊动了梅园中人,眼尖的小丫头瞧见了,忙忙地去拉苏许。“哪儿呢?”苏许笑意满脸, 头上尚且罩着大氅内的雪色披风连毡帽, 听闻东方稚来了, 便两手扶着毡帽回身看。那般温柔似水, 在这雪中显得格外明媚动人。

    东方稚与她隔空对视, 站在梅园门前便直直地呆住了。

    “傻木头。”苏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东方稚还是呆愣着, 忍不住嗔声念她:“王爷怎么得空来这儿,今日事情都办妥了?”

    “本王在你心里,就是忙个没停不沾家的人了?”东方稚回过神来,笑着走进梅园。

    底下一溜圈围过来看梅的丫头们连忙让开,只见东方稚换上一身月牙色常服袍子,头梳琉璃冠, 外穿黑貂氅衣,和苏许身上的雪色毡帽雪狐大氅倒是十分般配。鹦儿与南七见此情形不觉对视一笑,调侃东方稚道:“主子不是上朝时才穿着黑貂, 今儿赏梅, 怎么也披着来了?莫不是出门时知道夫人穿了雪狐的,便特意将这穿上,好和夫人对衬起来?”

    鹦儿一言,逗得丫头们都羞着笑了。

    “你这是哪里话, 我何尝又有这许多氅衣可选了。”东方稚被人戳破心事也有些不自在, 忙故作正经地反驳她。苏许倒毫不在意她们的话,自顾自地走到跟前来, 手里拈起东方稚身上氅衣的扣子,低头替她系上。“天气冷,不要贪图轻便着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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