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劝,因为他们终究是外人,这些话最终只会成为一场火上浇油。
人感知到痛苦的时候,需要把责任和仇恨推卸出去,找到一个人去继承,才能疏解。
家事是最难断的。
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站在外面,表示沉痛的默哀,以尽同学和朋友的情谊。
陈姝转身,拍了拍跟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低声道:“罗森也在这个医院,去看看他吧。”
“嗯。”大家前前后后地应声。
拖着步子往罗森的病房走,身后的指责,谩骂,和声讨,就越来越远,远到听不见。
又似乎很近,一直在脑袋里盘旋。
陈姝想,因为她是‘小殿下’,一回都城就被送到vip病房里,隔绝开来与外面的世界。
所以她错过了乔程的追悼会,也错过了方世杰的追悼会。
她只看到网络上对她的谩骂,而乔、方两家的声音,被静悄悄的捂了嘴。
也许是钱到位了,也许是权到位了。
可是伤痛持久在他们心里,那是他们养了二十一年的孩子,无论出于爱,还是一种沉没成本的‘投资’,又怎么能够放得下。
他们的家人,应该也像若拉的父母一样,怨怪她,憎恨她吧…
为什么一起出去的,只有她活下来了。
为什么偏偏是她活下来了。
幸存者要面临的并不比死亡轻松,同行人的死亡会一直一直压在肩上。
就好像接下来呼吸的每一天都是惩罚。
罗森相比于若拉来说幸运太多,断腿求生,真的得到了救援,逃过一场死劫。
然而,当大家走到门口时,就听到房间里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地上,罗森在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啊——”
“啊——”
“啊——”
陈姝顿住步子,斜侧着角度望向病房里面;罗森的父母也在,被砸在地上的是一份西红柿炒蛋。
他好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不顾手上挂着的针,疯狂地将能碰到的东西全部往地面上扫。
他父亲急忙摁着他,想让他躺回床上,血就顺着鼓断了的针从手背上往下流。
看见血的那一刻,罗森如同失心疯失地弹起来,床板嘎吱嘎吱地叫,“哐当!”一声,连人带床褥子一起翻到了地上。
他母亲急匆匆摁响床头铃,医护冲进病房,又是好一阵拉扯。
罗森的力气太大了,精神又濒临崩溃,要几个医生合力摁着,打了镇定剂才昏过去。
陈姝七个在人潮中向侧边让开。
茫然,无措。
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大展身手,唯独在面临死亡这件事上,每个人都很稚嫩。
最后有人寻了走廊上的椅子,有人倚靠着墙,或者是又悄悄去了太平间的门口。
陈姝看着人流在面前来来回回地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但他们什么都握不住。
直到晚上不得不离开,就一起慢吞吞往学校里走。
春天的夜风还是太冷了些,没一会儿身边就有人先吸起鼻子,接连着有人抬起袖子,挡住脸,将身子矮下去,一阵猛咳。
“没事,我,就是有点着凉了。”莉莉匆匆擦过眼眶,掩盖住袖子内侧的水渍。
于是银铄解了外套递过去,顺着道:“是太冷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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