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进宫教她排箫,她便说了那些话,尉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
在她一连串说了许多后,他最终只回应一句:“您是陛下的夫人,臣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
“我知道,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一定是死在咸阳宫的。”古依莎的眼睛红彤彤的,抽泣着说:“可是我再不说,怕以后便没机会了。”
她胡乱在眼睛上擦了一下,把眼皮都擦红了,然后低下头扣着手中的排箫:“我觉得,你也许并不想再教我排箫了。”
尉缭依然不能回应,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然后告辞离去。
临走时,古依莎问他:“你还会来吗?”
尉缭道:“臣会跟陛下辞命,夫人已出师,无需我再教。”
古依莎拉住他:“那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便少了,也许一年才见一次,不!也许几年才一件次!”
她眼里全是央求,尉缭却平静的退后,以拒绝之态站定。
古依莎哽咽着:“那可以把你那支排箫送给我吗?以后我吹响它的时候,便当你还在我旁边。”
尉缭几近艰难的拒绝:“故人之物,难以相赠。”
他失了从容的步伐,逃似的离开,第二日便与嬴政递交了辞呈。
他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与嬴政君臣同路到这里,相惜之情已至顶峰,再往后只只会越来越淡。在嬴政彻底转变成那个君临天下的霸主前,他此时走是最好的。
嬴政的信任与倚重,他亦回报之尊敬和忠心。
所以古依莎,他避之不及。
自小泥巴去世后,男女之情他已摒弃,赎罪之身,谈何情好?
走时他只带了几两碎银,这些年嬴政的赏赐全都被他留给了阿罗,等阿罗也离开的时候,这些财物大约便会给阿罗散给那些穷人吧。
临走时阿罗相送,尉缭看着远处的旷野,笑道:“那年我们送阿姮离开,也是在这个地方。”
阿罗抱着手冷哼一声:“这个死没良心的,此时只怕和她心上人在哪里风流快活,哪里会想起我们。”
阿罗碎碎念念骂了几句怀瑾,见自己一直盯着他,他便也沉默下来。
阿罗以叨唠来掩饰临别的伤感,尉缭道:“即便如今分离,可也同路十余载,不枉了。”
阿罗这才笑了:“也是,十来年了,够本儿了。”
静默了一回,阿罗又道:“你这趟离开,是去找你那老相好的儿子?”
尉缭纠正:“那是我的养女。”
阿罗嗤笑:“养个球的女,又没上族谱又没正式祭告天地,算哪门子的养女?就是你这迂腐的脑袋,你才搞成如今决然一身。要是我,小泥巴一说要嫁我,第二天老子就给她把花轿备好……”
阿罗知道他的往事,一提起便是要为他惋惜,尉缭只平静的微笑着。
阿罗只得拍拍他的胳膊:“行吧,看你这死样子,不说你了。”
告过别,尉缭便要走了。
可临了,他忽然还是忍不住开口,央求自己的老友:“阿罗,若是长宁殿玉夫人有什么难事,你暗地里替我帮帮她,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咸阳无亲无故的,也是可怜。”
阿罗一愣,立即换上一副好奇的神色:“是有什么缘故在里头?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便不帮。”
尉缭笑一笑,朝他拱拱手,驾着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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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在后面气急败坏:“好你个尉缭,跟我还藏那么深——”
其实他并没有藏,也没有打算藏,古依莎是一个他连想都觉得抱歉的人,他怎么敢把她放在心里。
后来他找到小泥巴的儿子魏咎,跟在他身边多年,但他再也没有吹响那支排箫。
一支排箫,有两个女人的记忆,他渐渐也难以知道每次拿起排箫时,究竟是想小泥巴多还是古依莎多。
年逾五十,他仍旧没有娶妻,魏咎不止一次问他为何。
尉缭告诉他:“我曾亏欠过两个女子,不想再祸害旁人。”
他与小泥巴,是因为父辈的仇恨和他们之间的阴差阳错,他有时想如果当时答应小泥巴娶她,他们也许会有一个幸福的以后。
他与古依莎,有着天然的壁垒,他不敢想象和她的任何可能。
可是这些年,又总是无可奈何的想起她。
每一次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古依莎问他要那支排箫。
梦醒后,尉缭都万分后悔,为何彼时不答应她?
咸阳宫那么大,她独自一人在里头,连个念想也没有。
后来他随魏咎一起反秦,他会想,外面这么多路起义军,她在咸阳宫听说这些会不会害怕?
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孤身一人吗?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陪她?
义军渐渐占领了曾经秦国的土地,尉缭不免感慨万千,当初他随嬴政打天下,如今他随魏咎又在反秦国的天下,仿佛一个轮回。
尉缭想,往后若义军会攻到咸阳,他一定要护好她的安全。
可惜没有往后,他死在了战场上。
背后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尉缭从马上摔下来,还好,看见了阿姮。
“把……这个给她……”尉缭摸出那支老旧的排箫,拜托给阿姮。
他此生亏欠小泥巴的,如今这条命到了尽头,也算了了。想来想去,唯亏欠古依莎,他连回应都没有给她一个,哪怕是拒绝呢?
最后一面,她想要自己这个排箫,他都没有答应她。
如今拖阿姮送给她,不晓得她还会不会稀罕?
应当早就忘了吧,她那么简单的人,爱恨喜乐应当是转眼便忘才对。
如果忘了,他会很高兴;
如果没忘,他也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尉缭垂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5章 古依莎
大雪将气势恢宏的咸阳宫整个覆盖着,所有的金碧辉煌都变成一片雪白。
古依莎觉得今日外面的天很好看,自陛下一统天下后,咸阳宫便被重新修缮。
这座长宁殿也被修得又大又精美,像是一个华丽的牢笼。
她从榻上挣扎起来想出去看一看,可病弱的身子叫她才走了两步便支撑不住了。
随她从东胡来的瓦里已经死了;殿中其他的宫女不愿意跟随一个触怒陛下的女人,也全都走了;她唯一的儿子胡亥,也不被允许养在她身边。
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一人。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大约是她面对嬴政时的冷淡无趣,叫嬴政再不来这里;也许是因为得罪了专宠十余年的珩夫人,所以被如此对待。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她不想争什么宠爱,也不想要什么地位,他们东胡的女子都不看重这些。
他们只看重自己的家人,只看重自己的情郎,找个大太阳的日子,全家人一起出去狩猎,和情郎并肩骑出好远,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全落在后头……
那样的日子,如今想想都是奢望。
费力喘着,古依莎终于到了殿外,她看见天地间一片纯白。
忽然的,她想到了数十年前的那片梅花林,那是她对那个人心动的地方。
古依莎忽地很想去那里看看,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最后去看一次那里的梅花,便不至于遗憾。
她撑着破败的身子一点一点往外走,那片梅林就在兴乐宫,陛下说过的,那片梅林要精心养护,不让改建。
气喘吁吁半日才到了殿门口,她看到快步跑过来的赵高。
“夫人!”赵高见她穿着单薄坐在长宁殿的雪地里,急得满头是汗,冲过来便把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古依莎撑着精神笑了笑:“你如今可是中车府令,怎么可以在外头跑成这样?”
她的头发枯黄如稻草,肤色惨白,笑起来眼下的皱纹沟沟壑壑,她才四十岁不到,便已苍老成这幅模样。
想到她年轻时的明艳美丽,赵高不免为她心酸,他把古依莎扶起来想带她进去。
古依莎拉住他:“我想去梅苑看看……”
她眼睛出奇的干净,像被大雨冲刷后的琉璃:“觉着这几天只怕也熬不过去了,趁着人清醒,过去看一看,便是了了心愿。”
她像是摇摇欲坠的枯叶,赵高忍着酸涩,笑道:“好,我带你去。”
她说:“能不能换身漂亮点的衣服?”
她那些漂亮衣服都收在箱子里,都是曾经嬴政的赏赐,全是她不爱的款式,沉甸甸的压了一年又一年,散着一股枯朽的味道。
“最底下有一件绿色的,就那件吧。”古依莎说。
那是一件东胡的猎装,赵高给她换上,然后把她背在背上,带她去看梅花。
赵高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慢慢往前走,他带着笑安慰背上的女人:“珩夫人上个月触怒了陛下,只怕很快就要失宠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我在外头寻了一个女子,比珩夫人更像姐姐……我会把她带到宫里来,我会想办法叫她把珩夫人手里的凤印夺过来,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到时候就能让胡亥公子也回到你身边。”
古依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下,她的声音听上去绵软无力:“你在陛下身边……要当心,再犯了错……阿姮可不在了,甘罗大人也不在了……谁还能保护咱们呢……”
“咱们自己保护自己。”赵高说。
姐姐离开时,把他带到长宁殿,让他和玉夫人相互照顾。起初不过是觉得有个好去处,可在长宁殿的那几年,玉夫人待他真诚宽容、处处关心,将他一颗包裹厚重的心打开。
即便后来他再度回到陛下身边为中车府令,那些年与她结的缘却已根深蒂固。
赵高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阉人,他不配得到那样美好的月亮,但他希望月亮永远明亮美丽不被乌云遮蔽。
他想尽办法劝古依莎争宠,可她却总是置之不理。
大约是因为那个每次来,都让她笑靥如花的男子,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她压根藏不住任何心事。
那是重罪!赵高只能在她用那明亮眼神看着那人时,想尽办法将周围的宫女都打发走。
她每回拿着排箫看着尉缭一眨不眨的看着尉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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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便躲在帷幔后看着她。她平时连笑都是意兴阑珊,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宛如明媚的少女。
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直到尉缭离开,他终于松了口气。
再后来他成了中车府令,又替她找过无数机会在嬴政面前争取,可古依莎却总是让陛下在她身边觉得百无聊赖。
“不要地位不要尊荣,那孩子呢?”赵高只能这么劝她。
古依莎便动摇了,不久之后便有了胡亥,因为这个孩子,即便不爱,嬴政也时常愿意过来看她。
她曾经救过嬴政,又育有一子,这样的功劳,即便没有宠爱,也会让她以后衣食无忧。
赵高以为她会一辈子幸福,可没想到陛下会攻打东胡,也没想到宫里会出现一个珩夫人。
得知自己的母族被灭族,古依莎在与陛下大吵一架后,嬴政便再也不来见她了。
那一次赵高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生怕嬴政一怒之下会对她做出什么处罚,之前一直看顾长宁殿的甘罗大人已经离开,一旦出了什么事还有谁能帮她?
幸好,嬴政没有过多处罚她。
再往后,便是珩夫人。
一次偶遇之下的争执,心直口快的她被珩夫人气得在原地打转,然后气急败坏的骂珩夫人,更是直言她只是一个替身。
珩夫人为人替身,咸阳宫的老人谁不知此事,可又有谁会去说?
珩夫人跑到嬴政面前哭诉,当嬴政听到那句替身时,竟也勃然大怒,任由珩夫人处置。
她便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洁白的雪地中万朵梅花绽放,赵高把古依莎放下来,把她扶稳:“梅苑到了。”
她的手枯瘦得惊人,一点温度都没有。
古依莎满足的笑着,看着眼前的梅花,忽然一口暗红的血就喷了出来,她倒在地上。
被扶起来时,还笑着安慰他:“好轻松……原来堵在胸口的就是这口血呀……”
赵高慌了,便要去请医师。
古依莎拉住他:“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赵高眼泪掉下来了,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可以坐着欣赏到眼前怒放的红色。
古依莎说:“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里,听到他吹的曲子。”
赵高问:“谁?尉缭大人吗?”
古依莎笑了一下:“原来你知道呀。”
赵高压抑着哽咽:“是啊,夫人回回看到他,都笑得很开心。”
古依莎道:“你真聪明。”
赵高小心翼翼擦去她下巴上的血,故作轻松的笑道:“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不见每次他来教你排箫时,我都把人遣开了?”
古依莎有些怅然:“是这样吗?我以为我藏的很好了,许是……你是中原人都比较聪明……是啊,你们中原人就是聪明,不然我的父王怎么会败在你们手里呢……”
怀中的她颤抖了几下,吐出更多的血来,模糊的视线中下面的白色被染了大片的红,赵高不敢低头,只问她道:“夫人,你想不想见见胡亥公子?”
古依莎艰难的摇摇头:“不见了,怕他伤心。”
她抓着赵高的衣裳,有些担心的问:“你会伤心吗?”
赵高的嘴唇颤抖起来:“夫人要我伤心我便伤心,夫人叫我不伤心我便不伤心。”
古依莎抿抿唇:“那还是不伤心吧……你伤心了,我也也难过。来到咸阳,朋友就只有你跟阿姮,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静静片刻,古依莎喃喃道:“他要是知道了,会为我伤心吗……”
呢喃着问了这句,她又闭上眼摇摇头:“他不会,他一点都不喜欢我的……”
当初,他连一个回应都不肯给自己,他知不知道自己跟他说那些话,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啊!
她知道,不管尉缭回不回应,他们都不会有结果。
但那些话,她憋在心里很多个日日夜夜。当她在咸阳待了好几年,终于明白和亲的意义时,她这辈子便结束了,她想尽可以让自己多拥有一点回忆。
假如他回答了是,那她往后在咸阳宫的日子便会快乐一点,她可以抱着这一点点的回忆幸福很久。
可他什么回应都没有。
最后她问他要那支排箫,他也拒绝自己。
他说是故人之物,是什么样的故人呢?是女子吗?若是女子,是他很喜欢的人吗?
他离开后的日日夜夜,古依莎不止一次的回忆那日的情景,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她却记得那么分明。
“真小气啊……”她靠在赵高身上,嘴角扬起一个幸福的笑容。
这些年,只要想起他们曾经见过的每一次面,说过的每一次话,她便会感觉到幸福。
风吹过,将梅花的幽香四散,她动了一下:“好像有点冷……”
赵高连忙将她抱紧:“这样呢?”
古依莎轻轻点头,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小赵,我想回家了……”
清幽的香味将她包裹,古依莎眼前只有无数的红梅,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飘了起来。
朦胧中,她看到铺天盖地的梅花朝自己涌来,她目眩神迷。
当眼前再次清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仍站在梅苑,穿着数十年前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衣服。
数不清的红梅在雪地里盛放,有一男子背对着她在吹一首曲子。
她认出那是谁,笑着奔了过去。
怀中的身体已经冷透,赵高哭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6章 番外 夏夜夫妻私话
始皇帝三十五年,渭水之南的阿房宫修建得如火如荼。
而远在千里之遥的下邳,院子里的鸳鸯藤爬满整个架子,七月了,鸳鸯藤又迎来一次开花。
晚上把小儿子哄睡了,怀瑾坐在架子旁下面乘凉,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猛摇了几下,驱散了浑身燥热。
天热得不行,怀瑾想叫阿婉捣点梅子水过来喝,可这个点,阿婉和阿燕应当已经睡着了,怀瑾也懒怠把她们叫起来。
往竹椅上一靠,她闭上眼,片刻后,听到一个不疾不徐的脚步。
她也没睁眼,只觉耳畔一阵风,嘴边一凉,她张嘴,一股酸甜清凉的水流进喉咙。
睁眼,张良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紫红色的液体,刚刚便是他喂的一勺梅子汁,叫她嘴里瞬间泛起酸水。
怀瑾惊喜的笑起来,把梅子汁接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这个!”
“慢些。”见她嘴角有液体漫出,张良细心给她拭干净,随即道:“碗柜里那半碗梅子没被你吃完,你如何睡得安心?”
他的声音清凉如水,仿佛深山中的凉浸的冰泉,怀瑾听着也觉得凉爽,于是道:“你多说几句话,让我凉快凉快!”
张良脸上泛起点点笑意:“刚给莺儿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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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的故事,讲得我口干舌燥,你又来磨我。”
“小郎君辛苦了,为妻疼你。”怀瑾故作心疼的摸摸他的脸。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笑容凝固:“忘记给你留一口了。”
他低低笑了两声,清润的眸子变得幽深,猝不及防勾着她的脖子把她拉到怀里吻上去。津津的酸甜直击舌尖,张良深吻她许久,直至喉间一声吞咽,他才放开,抵着妻子的额头,轻喘:“这样喝,滋味甚好。”
夏夜的风渐起,蛙声蝉鸣此起彼伏,夫妻两人坐在藤架下看星星。
竹椅是按着怀瑾的想法叫工匠定制的,把后面的木撑放到,竹椅便成了一个有些倾斜的躺椅。
张良穿着单薄的寝衣躺在上面,怀瑾便侧躺在他旁边,整个身子的重量都放了上去。她的左手轻轻环着张良的脖子,张良的右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轻轻在她肩上拍着。
静静片刻,鸳鸯藤花的味道越发浓郁,怀瑾猛嗅一口:“好香!”
张良伸手够住垂下的藤蔓,纤长的手指折下一朵花,然后把花尾递到她嘴边。
怀瑾轻轻一吸,嘴里便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甜味。
张良道:“你这样怕热,明日用这花来泡澡,便能清热散热。”
怀瑾把玩着小小一朵花,笑道:“这可真是朵奇花,又能驱蚊、又被你拿去泡茶、又能拿去沐浴,还能叫你姑娘编成珠链玩,可真是一花百用。”
张良温润一笑:“名字也好听。”
怀瑾道:“是啊,鸳鸯藤!不过,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张良道:“因为它的花是对生的,一蒂双花,就像鸳鸯相生相伴,故名鸳鸯藤。”
“真浪漫!”怀瑾撇撇嘴,啧啧道:“可惜后世偏生不叫这个名儿了。”
张良好奇,低头瞧她:“两千年后,鸳鸯藤叫什么名?”
怀瑾道:“金银花。”
沉吟一会儿,张良忽然道:“林宸。”
“啊?”怀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他身上坐起来,扭了扭发僵的脖子,问:“怎么忽然这么叫我。”
刚刚这一声,让她一瞬间误以为自己是在现代。
张良把她拉下来,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以前同我说过你在两千年后的名字,可我却从未叫过这个名字。”
“真怀念啊……家乡的日子。”怀瑾被他引出了乡愁,窝在他臂弯中看着漫天繁星长叹一句。
但张良却轻声发问:“人死后,魂魄当真会下九幽吗?”
这种不真实的问题,他极少去思考,怀瑾正要回头,可一抬头,见他出神望着夜空,便知他并不是在问自己。
正思索着如何给他科普一下什么叫唯物主义,张良却有些不安的把她搂住:“姮儿,你的魂魄并不属于这里,若你死去,你的魂魄是不是便回到两千年后了?”
他忽然有些惧怕,同时深悔为何提起她的故乡,刚刚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想到了这桩事。
可怀瑾却笑着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我都陪了你一辈子,死了还不让我回家!你也太过分了吧,张子房!”
他怎会如此自私?他知道的,她有多怀念那个遥远的故乡。
“若死后魂魄能回家,我怎么会阻止你?”张良抿着唇,露出一点罕见的天真:“只是连死后,我也想与你一起,你想回家,把我也带着一起去。”
怀瑾咬着唇,憋着笑:“那孩子们不管了?”
张良道:“孩子有孩子的伴,他们也会像我们一般,与心爱的人死生相随,我只顾你。”
见他说得认真,怀瑾故意逗他:“万一你的魂魄跟不了怎么办?毕竟我跟你不一样,我的灵魂本来就属于两千年后,你可不是!”
张良神色一黯,沉闷道:“没听说过魂魄会死,大不了,我熬上两千年,到时候就见到你了。”
发觉他真的是深思熟虑才说出这番回答,怀瑾要笑喷了,她又刁难:“要是我明日就回到故乡了,那你该怎么办呢?”
张良紧紧盯着她,怀瑾继续道:“若明天醒来,我身体里的魂魄变成另一个人,变成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你当如何?”
“你还继续跟她过吗?”怀瑾幻想到这一幕,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你呢?”张良问。
怀瑾道:“我回家乡了,回现代了。”
腰间那只手骤然收紧,差点把她腰箍断,怀瑾正要叫他松手,张良去把她整个抱在怀中,他们几乎要贴成一个人。
“你回去了,我怎么办?”张良在她耳边沉声低语,重重的语气满是恳求,仿佛她真的马上就要走了一样。
“再说,你舍得走?”张良松开一些,与她面对着面,他的眼睛近在咫尺,像是徒手可摘的星星。
“你舍得让别的女人做我的妻子?”
“舍得莺儿和不疑叫她阿母?”
张良目光幽幽,语气越来越笃定。
“你会吗?”差点没法招架,怀瑾连忙反将一军。
张良一滞,随即笑着把她搂住:“若是你身子里住进别的魂魄,那我便先好生养着你这具身子,然后去找一个厉害的巫祝,把你的魂魄招回来。”
“迷信!”怀瑾甜蜜的嗔他一句。
夜逐渐深,怀瑾感觉到有些凉,窝在张良怀里缩成一团。
“倘若你真回到两千年后,无论怎样都再招不回你,那我……”张良认真的看着她:“那我便给你写信,告诉你我在这里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
她本来还在感动,可听到这句话又想笑,遂问道:“你怎么写?那可不是隔着几千里路,而是隔着几千年呢!”
张良挑挑眉:“你不信吗?”
怀瑾努努嘴,憋着笑不理他。
张良自得的笑一声:“我自有办法。”
“行!你牛b!”怀瑾起身,结束今天消暑时的无意义闲聊,伸出手:“绝顶聪明的张先生,咱们是不是该去歇着了?”
张良就着她轻轻一拉起来,先她一步往屋里走。
偷偷瞥见她在灭烛火,张良慢吞吞的往后直退几步,然后猛的把她抱起。
“啊——”怀瑾吓得大叫,想到屋子里睡着的孩子,她又压低声音,在他胸前猛锤:“张子房,你要死啊!”
张良笑得有些邪美:“莫非……夫人又想像往常一样弄死我?”
赤裸裸的勾引,明晃晃的暗示,怀瑾顿时满脸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7章 她留下的痕迹(合集)
1
始皇三十一年的秋天,蒙恬破天荒跟一向疼爱的弟弟发了大脾气。
“你预备犟到什么时候!”蒙恬立于正堂,指着父亲的牌位,怒道:“你这样,叫我到了地下如何跟父亲交代!”
今日蒙毅第二十八次把上门的媒人赶走,蒙恬终于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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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连忙上前按住他的肩,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蒙恬这才把那股火气压下,问道:“不娶,总有个理由,你倒是说来听听,若有理从此我再不多舌!”
可蒙毅只是跪在堂下,脊背跪得笔直,不言不语。少年时的斯文清秀过了三十岁,已发酵成如今的沉静内敛,兄长为他的婚事已苦口婆心很多回,今次终于发了火。
可蒙毅不知道该如何告之因由,亦不愿将心底藏的那个人公之于众。
蒙毅始终缄默,蒙恬问不出什么只能无奈作罢,可叫蒙毅起来他却不起来。
无言姿态,向兄长道歉,跟父亲的在天之灵请罪。
蒙恬拿他没办法,只能由他。
忧得一夜没睡,凌晨时听仆人说弟弟已经回去,蒙恬松了口气,问妻子:“你觉着他是为何?莫非不爱女子?”
妻子茫然摇头,蒙恬长吁短叹。
·
咸阳宫扩大再修之后,蒙毅要做的事情比之从前更多,数十个副使聚在殿内显得十分拥挤。陛下曾拨给他一座宽敞的大殿充作他办公之所,可他只偏爱这座清凉殿。
他坐在桌案旁,手边摆了许多盘糕点和果子,可他很少吃。倒是扶苏有时来看他,会把那些一动不动的新鲜糕点吃几块。
曾有下属问他,是不是厨子做得不好。
那可是给陛下做御膳的厨子,如何会不好吃?他只是不爱吃甜腻之物,之所以摆在旁边,不过是因为……
“曾经有人喜欢吃这些。”蒙毅这样回答。
她曾经坐在他现在坐的这张桌前,吃得糕点干屑到处都是,每每从清凉殿送去的对牌,经常散发着糕饼的淡淡香味;若是上手去拿,有时手上还会沾上清浅的油。
想着,蒙毅便不自觉的发笑,笑了一阵他看到副使递上的对牌,又皱了眉:“长宁殿的供给怎么这么少?”
副使压低声音:“珩夫人交代的。”
蒙毅摇摇头,正要提笔添一些东西,可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他嘱咐副使,偷偷给长宁殿玉夫人添些东西,不要记在册子上。
“万一叫珩夫人知道……”副使心中有些不安,亦不明白长官为何去关照一个早早失宠的妃子,也未曾听说他们有过什么交情。
蒙毅只道:“不必担心。”
这等小事,即便珩夫人告到陛下那里,陛下也不会为了此事责罚他。
忙完琐事,已是傍晚,蒙毅并没有急着出宫回家,而是先去了御马苑。老迈的红马悠闲的躺在干草堆上晃着尾巴,蒙毅过去,拿了一块糖喂它。
老马也不起来,躺着便把糖吃了,十分惬意。
“红红,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曾经陪她走过那么多地方。”蒙毅抚摸着红红的鬃毛,低声轻喃:“你也很想她吧?”
那年千里马红红被燕国送回来,便一直养在这里,她也没有再问陛下询问这匹马的下落。
“她还会想起你吗?”不愿意同人说起的心事,蒙毅却愿意告诉一匹马:“应该不会吧,她身边那么多人,她怎么会记得你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记得她就好了。”
2
徐家村是个安宁平静的美丽乡野,是扶苏忘记一切烦恼的地方。
这日他同妻子散步在乡野,忽听内侍传来惊呼,跑过去一瞧,才知儿子适才吃杏被噎住了。
内侍茫然无措的跑去叫医师,妻子在旁哭得梨花带雨。
扶苏立即勒住儿子的上腹,使劲颠几下,小儿一张嘴,把喉咙里卡着的东西吐了出来。
子婴哇的一下哭出来,妻子又喜又后怕,在儿子屁股上狠拍几下,教训他往后吃东西万不可跑动。
“夫君,幸好你会医术。”妻子擦着眼泪,止不住抽泣。
扶苏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道:“我不曾习过医术,这是我一位老师教我的。”
提起那位老师,扶苏忽然怅然若失的望着天边的晚霞。
妻子见状,问道:“夫君可是为去上郡的事忧虑?”
“上郡有蒙恬将军,我去那里自有人照顾,我只忧心你们母子。”扶苏一手牵着妻子一手牵着儿子,慢慢往前走:“若是老师在便好了,她也许能替我说服父皇接纳你们。”
妻子听见他语气中的惆怅思念,忍不住问道:“是上次随你一起来看我们的那位先生吗?”
扶苏摇头:“不是纪先生,他是后来才教我的。是我小时的一位老师,她对我很好。”
可她已经离开很多年了,久得扶苏都有些记不清她的模样。
3
汉惠帝元年的冬天,射阳侯府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项兰被老父亲操着棍子打得满府乱窜,备受宠爱的小公子,此时却无一人帮他,连最疼爱他的母亲也不闻不问。
谁叫他不小心把父亲准备的祭品吃了,但他当真不是故意,谁晓得那盆香辣鸡爪子是祭品呐!半夜喝了酒回来饿的慌,迷迷糊糊就把那碗鸡爪子吃完了。
因此一早上还没睡醒便被父亲打起来了。
“你个狗玩意儿!良心叫狗吃了,你表姐的祭品都吃,气死老子了!”项伯追了一圈,气喘吁吁。
项兰摸着屁股上刚刚挨的那一下,咕哝:“表姐要是活着,才不会跟我计较!”
一旁的项庄表哥便笑了:“姐姐重口腹之欲,你抢她的吃食不亚于虎口夺食。”
项兰郁闷道:“我瞧不疑和辟疆都不是贪嘴人呐……”
项伯一听,顿时气起,拖着棍子再度扑上去。
项兰大叫一声,摸着屁股扭头就跑。
4
高祖五年,长安的张府术士巫师频繁进出,不少人都暗地里称奇,都议论说张良那样运筹帷幄的聪明人,居然开始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秋风萧瑟,张府四处结满彩幡,有年迈的女巫师摇铃嘶喊:“魂归来兮——”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巫师了,张良面色灰败的坐在廊下,他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精神力。
许久,巫师停下来,告诉他:“君侯所招之魂,已归故里,再难招回。”
“已归……故里吗?”张良干得发咧的嘴一动,丝丝血迹晕开,他低头自语:“若是如此,于她而言是喜事,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蓦地,他盯着巫师,问:“人死后有轮回吗?”
巫师道:“当是有的。”
张良道:“那我与她下辈子可还有缘份遇到?”
巫师不假思索,恭维道:“君侯情深,必与夫人有生生世世的缘分。”
他寂然一笑,彻底心灰意冷,他当真是走投无路了,还会对这些东西寄以希望。无力的挥挥手,他叫下人奉上钱财,将府中的巫师们全部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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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元年的时候,长安突然开了一家酒楼,名解忧楼,因菜式新颖美味,立时间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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