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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双钗缘》70-80

    71  ? 谈心

    ◎姐妹俩坦白啦◎

    再次回到府中,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发梢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清懿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清殊累得睡了过去, 发出规律的呼吸声。翠烟彩袖和碧儿几个大丫鬟这几日也折腾得够呛,见了清懿安然无恙, 俱是狠狠痛哭一场, 现下也被打发下去休息了。

    紫金蟠螭六角香炉里燃着沁人心脾的月沉香。室内未燃烛火, 借着月光洒下的半点微芒, 清懿的眸光里流淌着万千思绪,脑中还在回想这几日的事情。

    白日里, 他们下了山后,长阶与高塔不知何时就消失了。待出了林子, 发觉山中的三日之期, 于外界而言不过一瞬。

    等候在外的陈平昌,见他们四人一齐出来, 简直活见了鬼一般,还未来得及叫嚷,便被晏徽云眼神制止。

    “人已找到的消息不必传出去。”

    陈平昌虽不知为何, 却不敢细问, 领命而去。

    袁兆和清懿玲珑心思,转瞬便明白其中深意。

    袁兆:“你这一遭实在蹊跷,暂且瞒了消息, 也好让幕后之人失了防备,细细查上几日,总有蛛丝马迹。”

    “我也正有此意, 殿下既已替我开了尊口, 倒免去许多麻烦。”清懿缓缓道, “救命之恩,再加上零零总总的恩惠,我们姐妹二人欠两位殿下良多。口头报恩的话不好再提,日后有能用的上我二人的,必定竭力偿还今日恩情。”

    她言辞恳切,话说得极妥帖,可是分明又将彼此界限隔开,讲礼得很。

    袁兆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想说的话究竟是没有说,只淡淡道:“你伤及肺腑,一时半刻无法痊愈,在家好生将养罢。”

    清懿没有抬头看他,规矩地行了一个礼,又朝晏徽云福了福身。

    光阴倒转,前些时日里近乎生死相托的两个人,眼下好像又遥隔万里。

    陈平昌在晏徽云的指令下悄悄安排了马车,预备送姐妹二人回去。

    袁兆站在原地目送,始终没有上前。

    马车缓缓行驶的那一刻,清懿不经意瞥见他眼底的眸光,如沉静的寒潭,叫人读不懂其中的思绪。

    这个眼神,初初看来并没有甚么特别,可直到月上柳梢头的深夜里,却在清懿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亭离山上,她对着孔明灯祈愿的那个夜晚,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克制而清醒,像是亭离山巅凝而不散的雾气。只是,那时的他又坦坦荡荡,笑着对她表明心意,仿佛内心冲破了无名的枷锁。

    而此刻,这道看不见的枷锁拦住了他,于是,他除了平静地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清懿歪着头,看了看熟睡的清殊,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谁知小丫头竟然醒了,懵懂道:“姐姐怎的还醒着?”

    清懿拍拍她的背:“把你吵醒了?夜还深着呢,你继续睡。”

    清殊听话地翻了个身,一时间室内又静了下来。清懿以为她睡了,过了半晌,小姑娘又扭头看向她,问道:“姐姐原先是不是认得袁先生?”

    清懿挑了挑眉,“此话怎讲?咱们不是一同在项府雅集上认得他的吗?”

    黑暗里,清殊狡黠一笑,还带着困倦的鼻音道:“少来,你还想骗我。若非故交,他怎会冒死救你?”

    “你不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长阶上的血迹还在,触目惊心得很。世子殿下说袁先生定然伤得极重。试问一个人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想着救你,怎会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呢?”清殊闭着眼,小嘴叭叭。

    “总是瞒不过你。”清懿静了片刻,无奈一笑,“只是,我从前认得他,他如今却不认得我。不过……这样也正合我心意。”

    “椒椒。”黑暗里,清懿的声音分外的柔婉,“我有许多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你。我与他,一两句话说不清。今日,他救我之恩我固然铭记,可我也只能记这一分恩情,不愿牵扯旁的。恩恩怨怨算不分明,索性一是一,二是二,囫囵带过不计较了。”

    “再者,我不愿多有牵扯,还有一桩因由。你只看他待人坦诚,行事仗义,又在你学里授课,他身上的皇家印记便淡了几分。你又向来是个不重尊卑的率性人,自然只认他人品贵重,略过他身后的煊赫家世。”

    清殊点头道:“自然是这样,一个人的德性顶顶重要,如若他家世寒微,却有高山仰止的品行,在我心里便是第一等。反之,他若是个朱门绮户里养出的草包,我多瞧他一眼都是不能的。”

    “原先我只当他是个寻常富贵公子,单有几分才情罢了,并不值当我敬佩。可如今来看,只凭他豁出命去救你这一桩,我便觉得他是个好的。”清殊钻进姐姐怀里侃侃而谈,“自然,我姐姐这么一个如珠似玉的美人,他若是因着一点儿私心才相救,也属常事,我并不稀奇。”

    清懿轻掐她的脸,嗔道:“再混说白道!”

    清殊哈哈笑闹了一会儿,复又道:“世人的门第之见是固有的,可姐姐你却不能当真因为门第看轻自己,我瞧你方才的话里颇有几分自苦的意思,这才多一句嘴。”

    “况且……”清殊顿了顿,“袁先生如若是顾忌门第而软弱退让的人,那便算不得良人,我也必要将他降做二等人了。总之,甭管门第不门第,咱们绝对不能委屈自个儿。”

    清懿认真看着妹妹稚嫩的小脸,许久没有说话,等对方出声询问,她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感叹道:“你能有这样的心性,我很欢喜。”

    清殊仰起头,骄傲道:“姐姐教得好。”

    清懿笑着摇了摇头,眼底的柔和中,却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不是教得好,是保护得太好。

    浔阳地僻,阮家又是当地高门大户,她自小就生活得无忧无虑。来了京里这许久,除了项府雅集那次小打小闹似的麻烦,她其实从未见过权势的威压。

    清懿闭了闭眼,遮住眼底一瞬间的忧虑,再睁眼,又是柔和一片,“椒椒,你原先同我说,你梦见过世外桃源。那里无论男女都能念书,都能科考。贩夫走卒同士大夫能穿一样的衣裳,那你在梦里是做甚么的呢?”

    清殊愣了愣,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还记得她小时候的话。

    那时她才五岁,有个伺候过她的丫鬟和外头的小子有了私情。被管事抓住打了半死撵了出去,没几日便病死了。阮家老祖宗知道消息,打发人送了两包银子给丫鬟的爹娘,权当丧葬费。

    消息传到清殊这里时,她呆坐了很久,那丫鬟陪她放过风筝,给她做过衣裳,甚至她还亲眼见过丫鬟为情郎做的香包。彼时,那丫鬟脸蛋通红,俨然是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姑娘模样。搁二十一世纪,就是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少女。

    花一样的年纪,说死便死了。

    那是清殊第一次知道,人命的轻贱。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时代终究是不同的。譬如,彩袖和翠烟她们固然为这丫鬟难过,却从不觉得管事打她的行为有错处。因为,高门大户的规矩向来如此。

    清殊也是从那时起,慢慢接受这样的规矩。丫鬟情窦初开是人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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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不是她的错。管事秉公办事,也不是他的错。阮家以仁义闻名,附送不守规矩的丫鬟丧葬费,更是妥帖至极。错的究竟是这个世道罢了,丫鬟的命,如何能算命呢?

    她摸着那只风筝,坐在门槛上发呆了许久,直到清懿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才终于把头埋进姐姐怀里,恸哭出声。

    当天夜里,她实在难受极了,似真非真地借做梦的幌子,说出那些石破天惊的话。

    也仅有那一次,她将未来的世界描绘成世外桃源,展现在一个古人面前。

    后来却是不敢了,她害怕姐姐会认为她离经叛道,又怕姐姐真的认同她的话,最终活得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清殊自知已经改变不了根深蒂固的现代人价值观。可是姐姐本可以在这个时代生活得很好。一人之力何其微弱,有她一个孤独的灵魂就够了,不必再添上旁的人。

    原以为这些话被姐姐当作孩提戏言,毕竟她后来再没有提过更多,偶尔也只是几句插科打诨,当玩笑话过了,没人放在心里。谁知清懿

    弋?

    却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里,随口就提起,可见她是极妥帖地记住了。

    为着这一个问题,清殊想了很久,最终眼底带着释然的笑意,“我啊?我在梦里是银楼的学徒,偶尔画两张图纸,打几副头面。还未学成呢,梦就醒了,然后变作你的妹妹啦。”

    清殊的语气轻松,可是表情却有些黯淡,所幸半边脸掩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

    早在老僧那句参禅似的话一出口,清殊就知道,她的来历藏不了多久,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虽然,她也并未想过刻意隐瞒。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心里是忐忑的。她害怕姐姐露出怀疑或者害怕的神情,哪怕是一星半点。

    将心比心地想,如果一个世外幽魂占了自己妹妹的壳,还备受宠爱地活到这么大,心里究竟是不好受的。

    清殊背过身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一个温暖的拥抱。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椒椒。”清懿的声音平静,“我原本失去了妹妹,是上天怜悯我,赐给我失而复得的礼物。”

    “你说的那个世外桃源,我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如果可以,姐姐也想尽自己所能,创造这样一个世外桃源。或许是曲府一隅,又或许是更多,只看尽力而为罢了。”

    清殊愣愣看着她,轻声道:“姐姐这样的宏愿,是从何时有的?”

    “甚么时候呢……”清懿的眸光里带着沉思,倏然一笑,“大概是你来到我身边的时候。”

    “姐姐的这条命,也是上天恩赐。我曾经蹉跎过一世,既有重活一回的机缘,不如随心活一次。”

    清殊虽早有猜想,可直到今日才从姐姐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那你同袁先生……”

    “我和袁兆……”清懿眼底没有波澜,甚至还轻笑了一声,“那可真是漫长的故事了,你要是一晚上不睡,那就好生说与你听听?”

    清殊眼睛一亮,立刻就不困了:“不睡了,谁睡谁孙子!姐姐快说给我听听!”

    小丫头以为那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的故事,才这样高兴。

    清懿没有戳穿她的幻想,眼底笑容不减。

    月色冷清,少女的声音柔婉,娓娓道来时,叫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她再说起旧事,言语中却没有惆怅伤感。或许是清楚地知道,袁兆之于自己而言,只是旧时明月,再掀不起心头波澜。

    若说有什么,也不过是勾起一丝往日回忆,待天一亮,也就散了。

    作者有话说:

    惊闻噩耗,明天要上班了……

    亲爱的天使们,如果没有准时更新请不要惊讶,那一定是因为我正在遭受资本家的压迫

    等我回来让清懿在武朝反帝反封建吧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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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 打探

    ◎姐姐开始筹谋啦◎

    翌日, 清懿难得睡到日上三竿,快到午时才起,见清殊还在梦里会周公, 她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翠烟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禀报,细枝末节也不漏, 又将几处疑点讲明:“……姑娘这回遇上的麻烦, 我瞧着颇有些蹊跷。情急时不曾想到, 如今再推敲, 却着实不对劲。”

    “其一,我疑心马车被动了手脚, 那群泼皮来得忒怪,莫不是有人指使?其二, 咱们府里恰巧那两日给下人们放了探亲假, 正是没人手的时机,可有人趁此机会算计我们?”翠烟皱眉道, “若是我觉得有嫌疑的人,隔壁院儿的夫人算一个,国公府姑太太算一个。不过, 这也是我一家之言, 姑娘琢磨便是。”

    天冷得快,清懿伤势未痊愈,屋里早早燃着炭盆, 手里还握着一个描金漆六瓣梅花手炉,碧儿在她身后添了几个软枕,又拿厚绒狐狸毛毯子团团盖着腿, 瞧着倒暖和得很。

    “你们都坐。”清懿暂且不答翠烟的话, 只抬了抬下巴, “今儿个大家伙都歇一歇,横竖我这几日是闭门不出的,咱们就趁着这个时机好生说两句话。就同翠烟一般,不必拘着甚么,想说甚么便说。”

    彩袖头一个瞒不住事儿,接着话道:“翠烟说的我也赞成。姑娘有所不知,回来报信的小厮四处碰壁,说是老爷少爷去了御前,递不了信。堂堂护城司一个人也不剩,官府衙门处处进不去,倘若是飞来横祸,哪里就这样巧,全让咱们撞上了?国公府那个最有动机!”

    众人围着炭盆坐下,各自思索,偶尔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清懿只将手拢在绒毛手炉套里,垂眸听着。

    “倒也不一定就是姑太太。”碧儿一向谨慎,想了许久才道,“姑娘此行是临时起意,即便姑太太神机妙算也不可能这样周全,甚至连圣驾都能算准。”

    彩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碧儿缓缓摇头:“要致人死地的阴毒法子,务必一击即中才好,怎会将机会系于姑娘的一念之间?若姑娘不动身,她筹谋的圈套岂不白费?”

    翠烟皱眉道:“此话虽有理,可反过来想,未必不是她事先筹谋好,正巧赶上了好时机。须知若不是姑娘福泽深厚,遇上袁小侯爷,可不就如她所愿了?”

    “再则,姑娘若出了事,以姑太太的手腕,十个咱们也不是对手,商道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翠烟道,“你且看,她自知道姑娘出事,可有派人相助?四姐儿那样声势浩大地出学堂,她焉有不知之理?”

    一时间,众人出现了分歧,于是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上头的人说话。

    清懿仍然垂着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炉,“翠烟,这两日守好院子,别叫人知道我回来了。再派人去盯着周边,甭管府里的,外头的,只要是有爱打听事儿的面孔,记得留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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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翠烟领命去了。

    碧儿迟疑地问道:“姑娘可有疑心姑太太?”

    清懿的手指规律地敲击桌角,闭着眼睛淡声道:“不必理会,且等上两日,我就晓得她是不是。”

    昨儿回来时,清懿便避开了旁人,只有翠烟彩袖几个亲信知道。接下来的两日,整个院子守得铁桶一般,陈氏那头有几个婆子探头探脑,俱都只闻得流风院出事的消息,到底出甚么事却是不知。

    这天傍晚,翠烟的盯梢有了结果,正急匆匆地要禀报,外头却传来消息——国公府姑太太到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虽不知曲雁华这个时候来作甚,清懿倒没有半分异样,随意道:“请进来罢。”

    半盏茶的功夫,盛装打扮的美貌妇人娉娉婷婷而来,假惺惺地寒暄一番做做样子。等门一关,彼此都懒得再装。

    清懿率先问道:“姑母贵脚踏贱地,所为何事?”

    曲雁华略抬手,扶了扶晃动的流苏步摇,不紧不慢道:“来自证清白啊。”

    “哦?”清懿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子,细细品了一口,轻笑道,“姑母竟也知道自己的嫌疑颇重呢?”

    曲雁华挑了挑眉,一双含情美目此刻却满含兴味,她惋惜道:“倘若你真的出事,我便顶了这个黑锅也没甚么,高低有好处。可你现下好端端的,我要是平白被你疑心,引得你报复我,我倒亏狠了。”

    清懿哼笑一声,撩起眼皮看她,“没死成,不如您所愿呢。”

    曲雁华也抬头望向她,对视的一瞬间,彼此眼神中的锋芒悄然碰撞。

    良久,曲雁华缓缓收敛笑意,眼底一片冷静,像是摆出了真正的本色。

    “不是我,信不信由你。”她淡淡道,“我若想置人于死地,必不会给她留有生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清懿低着头,闲适地窝在狐狸毛软垫里,沉吟不语。

    屋内,敬亭玉露的茶香四溢,曲雁华却无心品尝。没人说话的时候,耳边只剩下银骨炭燃烧发出的“哔剥”声。

    她端庄地坐着,背脊无意识地挺直,静静等候着上首那个小姑娘发话。

    仅她一句信或不信,就能决定堂堂国公府二奶奶今后的路好不好走。

    “姑母松泛些罢,凡事都憋着劲,累不累?”清懿往火盆里加了两块炭,一边理着火堆一边漫不经心道,“倘若我是你,心腹大患进入必死的圈套,何须再画蛇添足?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不打紧,横竖是死了。”

    “可现下的这个局却不是以结果为目的,它好像不满足于让我死,而是让我死的同时,盖棺定论为意外。”清懿缓缓道,“显然,我们即便察觉出了异样,可是到底没有根据,连我自个儿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太倒霉了而已。可见幕后之人是决计不肯暴露身份,不是明面儿上的对家。”

    曲雁华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就悄悄松懈了防备,知道凝在自己身上的怀疑总算消失了。

    她端起半凉的茶,并不嫌弃,轻呷一口才道:“你还真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我瞧你这样故弄玄虚,倒像是心里有了盘算。”

    “瞒不过姑母,我倒也有疑心的,只是还欠缺切实的证据。”清懿目光凝在银骨炭燃烧后的余烬上,手指轻轻敲击桌角,“我听椒椒说,项府二姑娘与我同时失踪。”

    曲雁华眸光一动,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怀疑项家?”

    “虽然项家那个丫头与你们有龃龉,却也不至于下如此狠手,还谋划细致至此。”曲雁华沉思片刻道,“起先我也曾往这上头琢磨,细想却还是觉得牵强。”

    “你不必管她动机,我自有判断。”清懿垂眸,浅浅一笑,“哦对了,姑母既然来了,就顺带帮我做些事。以你的身份,想必在贵妇人圈子有几分人脉,记得帮我打听打听,圣人突然出行的始末,只要事关项家女,一点儿细节也别漏。”

    曲雁华挑了挑眉,心中有几分狐疑,却到底没说什么,答应了下来。

    等她一走,偷听墙根许久的清殊溜了出来,往姐姐暖和的软榻上一钻,轻声问:“姐姐何需细查?项连伊有前世的记忆,她作恶的动机自是不必多说。”

    清懿塞了两个汤婆子到清殊的怀里,捏了捏她的脸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幕后之人是她无疑。只是……”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从前遭她暗害许多次,原先只道是她手段高明,就如这次一样,回回皆是巧合,叫人抓不住遗漏。”

    “如果说马儿发狂,山崩落石,丛林迷路都能归咎于意外,那么久病的圣人突然出行,好巧不巧还带走平日里并不受宠的父亲和兄长,就实在是突兀。”清懿缓缓道,“所以,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她是否真的有不寻常的手段,这种手段能运用到何种地步,咱们又要怎么克制。”

    清殊安静地听完,叹服于姐姐的未雨绸缪,走一步便想好后续的十步。

    她回想着见到项连伊的前后所有事情,反反复复琢磨,却偏偏抓不住一闪而过的头绪。

    越想越生气,清殊把头埋进靠枕里,闷闷不说话。

    清懿问:“怎么了?”

    “没怎么。”她瓮声瓮气道,“我只是一想到她前世那样对你,现在又这么阴毒,就气得发狠。平生第一次恨自己这样柔弱,不能成为一个会功夫的女屠夫,气不过的时候舍得一身剐,直接手刃了她去!”

    清殊突然想到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英姿飒爽,一手长鞭甩得虎虎生风,要是她的亲人遭了这样的罪,想必早就打上门了。而自己还窝窝囊囊,手无缚鸡之力,什么也做不了。

    “世上女子千万种,有的是凌厉刀锋,有的是柔中带刚。有的是天上月,有的是林间松。你不必觉着偏要做哪一种才能痛快。你是个呛人的小辣椒,也顶顶厉害。”清懿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安心罢,你不要小瞧了你姐姐。”

    “你也顶顶厉害。”清殊小声哼哼。

    她觉得,姐姐是温柔月,也是林间松,有时是包容一切的绵绵白雪,有时是杀伐决断的凌厉刀锋。

    —

    曲雁华的办事效率极快,几日后便打发人来递帖子,邀清懿过府一聚。

    席间,二人略略夹了几筷子菜,权当应了个赴宴的名头。闲话半盏茶后,曲雁华屏退了众人,眼底笑意尽收。

    “你所料不错,圣人此次出行颇有蹊跷。我昨儿赴了庆国公家的嫡长孙满月宴,他家袭爵的长子年前捐了个户部名下的郎中当着,席间吃醉了酒,说漏了两句嘴。传来传去,风就吹到了内院。话里话外不外乎是抱怨圣驾出行突然,顺手点了几个陪侍,都不是寻常的宠臣。”她转头道,“尤其埋怨你父亲和兄长。须知能陪圣人出行的,莫不是朝中重臣,他二人此番确然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清懿垂眸道:“只有这些?”

    “自然不止。”曲雁华突然压低了声音,眸光冷了下来,“旁处打听的都是皮毛,最要紧的是程善均同晏徽霖的信被我瞧见了。”

    “信上说,圣人自那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此次说是出行狩猎,实则是求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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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笑一声道,“我倒有几分好奇,是甚么神仙能让咱们这位乾纲独断的皇帝陛下都深信不疑。”

    清懿缓缓在花厅里踱步,眼底神色喜怒不辨。

    “神仙?”她的语气平静,“那便与神仙过两招罢。”

    曲雁华脸色沉了下面,她思索片刻,到底是开了口:“我不信怪力乱神之事,可是我越放心思查探,越觉得苗头不对。你虽胆子大,却没有九条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若是死了,你身后一大摊子人都没有着落。”

    闻言,清懿托腮看向她,挑眉道:“不是正合你意?”

    曲雁华扶了扶步摇,冷哼道:“你当真以为我爱杀人不成?”

    清懿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没有兴趣再留,只是临走时路过花圃,瞧见里头有一丛开得正盛的山茶花。

    冬日里,竟有这样的生机,倒让她为之驻足。

    曲雁华例行公事将她送到月亮门处,却听得少女漫不经心道:“倘若我真的死了,你接过权柄也无妨。”

    曲雁华一愣,旋即冷声道:“我蛇蝎心肠,哪里能同懿儿这尊菩萨比。你也不必用这话试探我,甚么时候做甚么事情,我清楚得很。”

    “信不信由你。”清懿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淡,“荆棘丛总要有人走,只要你愿走,是条毒蛇又何妨?”

    说罢,她闲庭信步地出了园子,徒留曲雁华在原地站了许久。

    赵妈妈带着披风匆匆上前,“奶奶怎的在风口站着?”

    曲雁华回过神来,摇头不语。

    回程时,她路过那丛山茶,突然停住,吩咐道:“采撷一朵,放在我窗边吧。”

    —

    回到流风院,天色将晚,墨蓝色天幕沉沉笼罩着大地。

    待沐浴过后,清殊才唤了翠烟进来,“你上回要禀报何事?”

    这是指曲雁华突然到访的那一天,翠烟当时被打断了当时要说的话。

    翠烟好像早有准备,并不十分惊讶,语气却有迟疑:“回姑娘话,我前儿个原本想说,可是仔细琢磨,却不大妥当,便还是按了下来。”

    清懿眼底一片清明:“你只管说,我自有判断。”

    “姑娘之前吩咐我们留心周边爱打听的,当天夜里,我就发现了一个丫头鬼鬼祟祟地在咱们院边转悠。”翠烟犹豫一会儿还是直白地说了,“我粗略向旁人询问,只说是太太院里的,我以为到这里也就止住了,那日便想禀告姑娘。”

    “恰好姑太太造访,我便按下一时半刻也不打紧。谁知这两日我又发觉这丫头不简单。”翠烟顿了顿道,“她……每隔几天就会托人带东西去蘅香园。”

    清懿眸光一凝,蘅香院,曲清兰的院子。

    “我一直想不通,姑娘此行是临时起意,为何会有一群泼皮这样巧地等在路边?现在想来……”翠烟抬眸道,“是有内应。”

    清懿垂眸沉默半晌,再抬头,眼底一片冷寂:“我早预料有家贼,只是没想到还是她……”

    “罢了。”她淡声道,“将计就计,再用她引蛇出洞一次。”

    翠烟心中一凛,旋即又是一喜,背脊隐隐颤抖,已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

    这些时日,主子生受的委屈,真真叫人忍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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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  ? 盛瑾

    ◎姐妹俩聚会啦◎

    虽说要引蛇出洞, 可是一连数日,清懿却待在府中哪也没去,连碧儿都沉不住气, 没忍住问道:“姑娘的计划究竟是个甚么章程?”

    彼时,清懿正在练书法, 一面挥毫泼墨, 一面从容道:“不急。”

    又是隔了两三日, 直到某个普通的清晨, 突然有一个脸生的婆子并两个小厮登门递帖子。

    与帖子一同而来的还有神色雀跃的清殊,她拎着裙子一路小跑, 猛地推开门,探出小脸, 挥了挥手中的请柬, 狡黠地笑道:“三日后,盛府的赏梅宴, 这是请帖!”

    清懿莞尔一笑:“椒椒真厉害,这么快就妥当了。”

    清殊下巴一抬,神气十足:“那是, 你妹妹我, 学堂小霸王是也,论人缘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行了啊,少贫嘴。”清懿嗔了她一眼, 又吩咐道,“彩袖,你让绿绕做几样点心包好带上车。翠烟, 去库房挑几件像样的物件儿, 再将我柜子里那样织金蓝锦盒拿来。”

    翠烟:“是, 姑娘。”

    —

    盛府不在正阳街的东胡同巷,其主人盛将军到底位高权重,宅邸自然气派绝伦,它与淮安王府才隔半条街,此地居住的要么是公侯伯爵,要么是三品大员以上的高官。

    马车将将停在府门外,就有早等候在此处的小厮上前牵马,又有嬷嬷极有眼力劲儿地上前搀扶。

    才掀开帘子,清殊就瞧见外头已经停满了众多车架,看车顶装饰,一个个都非富即贵。

    还没来得及再看两眼,清殊便被清懿拉进了一顶小软轿里,随行在一旁的嬷嬷道:“两位姑娘且安心坐着,这是我们家姑娘特意安排的,今个儿来来往往的人又杂又多,一路走到内厅,少不得要冲撞了二位,还是抬了你们去才妥当。”

    “嗯?”清殊微微皱眉,疑惑道,“阿尧不是说赏梅宴吗?怎的还请了许多不是我们学堂的人?”

    嬷嬷笑道:“哎哟我的好姐儿,是赏梅宴不错。可是我们家三姑娘哪里就是操办这些的人。我们家大业大的,请哪个不请哪个,都是学问。她金口一开,替她操心的人可不得替她周全着。”

    清殊这才无奈地摇头,笑道:“我只是问她近日可有好的宴席请我去吃杯酒,她便立即说有,我只当是凑巧,怎知她竟是劳动你们特特操办一场。”

    “值当甚么?姑娘这话生分了,我们三姑娘平日里独来独往,在家里也是个混世魔王,只常把你挂嘴边儿,我们家太太也曾说见过曲家两位小姐,夸你们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也惦记着瞧上一眼。”可能是盛家家风如此,嬷嬷也是个健谈的,边说边笑道,“我烧了高香,领了这个美差,远远看着以为两个下了凡的仙女来了呢。”

    隔着帘子,清懿轻笑一声,有礼道:“嬷嬷谬赞了,我妹妹在学堂有幸识得你们家姑娘,也是难得的缘分。”

    “自然自然,今儿来这么多贵人家的姑娘,真论起来,主人家实则就是请你二人罢了。”嬷嬷突然一指前边,笑道,“这不,小主子赶来迎你们了。”

    才说着,轿子刚落地,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风风火火而来——“殊儿!我在这里!”

    一听这声音,清殊也兴冲冲地跑上前,面前一身红衣,娇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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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丫头不是盛尧又是哪个?!

    “好你个阿尧!”清殊眼睛都笑弯了,嘴却不饶人,“你还说特邀我来做主角儿呢,今日一瞧,门外的马车都快停不下了,我看你是来叫我镶边儿的呢。”

    “得了吧,给你递帖子就不错了。少废话哈,快快快,别空手来,礼物礼物!”盛尧面不改色回敬,又伸出手作势道,“不给我就搜身啊。”

    “没有没有,要礼没有,要命一条。”清殊坦坦荡荡,然后扮鬼脸,“略略略。”

    清懿笑看她俩吵闹,此时才出言道:“翠烟,把东西拿来。”

    盛尧一见到清懿,方才还厚得城墙似的脸皮一下就红了,立时收起爪子,彬彬有礼道:“清懿姐姐,我跟殊儿说笑的,不是真要礼物。”

    “真要也是使得的,更何况,你便是不要,我也是要给的。”清懿递来一个织金蓝色锦盒,笑道,“来,妹妹只管拿着,并不是甚么值钱的物件儿。我想着金银玉器你从小不知见了多少,倒不稀奇,我旁的手艺也没甚精通的。正巧给我家椒椒裁衣的时候想着这事,便给你俩一人做一件,还望妹妹不嫌弃才好。”

    盛尧接过盒子,喜上眉梢,嬷嬷来不及替她道谢,她便急急地打开盒子,将里头的粉紫色浔锦绣云纹裙裳拎出来细看,“这样好看的衣裳,我爱还来不及呢,多谢清懿姐姐!”

    清懿温婉笑道:“阿尧喜欢就好。我们椒椒在学堂承蒙你照顾多时,又最与你要好,我瞧你同我亲妹妹一样的。”

    盛尧沐浴在美人姐姐的目光里。语气都软了许多:“清懿姐姐……”

    “嗨嗨嗨。”清殊抬了抬下巴,点醒她:“诶,我姐送了就等于是我送了啊,可不能再讨了,被人听着还以为我来吃白食的。”

    “没这回事儿啊,你是你,你姐是你姐。”盛尧笑容一收,一面比划着衣裳,一面哼笑道,“上回你把我丢墙那边,自个儿跑了的事儿我可记着呢。”

    “都多久了,瞧你这小心眼儿。”一说起这个,清殊立刻警铃大作,急忙捂着她的嘴,揽着她的脖子打哈哈,“啊,来来来,咱们边走边说。呀,你看前面是不是你家花圃子,居然有梅花。”

    盛尧一头雾水地被她揽着走,投以看傻子的眼神:“……那不然我家今儿个办的甚么宴呢?”

    “阿哈哈哈对哦,办的甚么宴呢。”清殊一面笑着一面趁姐姐不注意,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警告你,别提我翻墙的事,被我姐知道就完蛋!我完蛋前就带你一块儿完蛋!”

    盛尧顿时领悟,瞄一眼后头发现清懿正在跟嬷嬷说话,她才压低声音道:“好家伙,难道你姐都没问你怎么出来的?”

    清殊捂着嘴小声道:“我说我借世子爷的东风,从正门大摇大摆出去的。要是说翻墙,她能十天半个月不理我。”

    毕竟清懿对妹妹的教育就是,可伤人,不可伤己。危险的路不能走,危险的事不能做。

    这也得亏是近日事情多,她来不及细琢磨,不然就凭清殊几句蹩脚的谎言,定然瞒不住。

    盛尧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无语,但是眼神中又有些羡慕:“唉,清懿姐姐可真好。”

    清殊挑眉:“说的好像你没有姐姐似的。”

    闻言,盛尧白眼翻得更厉害,语气很差:“切,我姐姐?哪能跟你姐姐比?”

    说话间,她们正穿过月亮门,往里面的正房花厅去。才走半截,一旁的游廊尽头缓缓而来一位绝色丽人。

    丽人一身胭紫色织花锦绣鸢尾裙,脖子上围着一圈上好的雪白兔毛围脖,衬得脸颊红润娇艳,姝色无双。

    一见这位大美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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