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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归人(五)
崔漱冰拂袖, 庭芜杵瞬时便在空中抹开卷灵力凝成的画卷。
画卷的边缘水波一样微微颤抖,令人看不分明。
鬼影凝神细看,上边注释的楚字苍劲有力, 一目了然。西域诸国?间货物的往来尽收眼底, 鬼影很快便注意到了画在了边缘的归镇:“销金会?”
“和易庄主的铄金堂一样,做生意的地?方。”
崔漱冰点?了点?写?着销金会的那一角, 整张画卷上的灵力流动起来,重?新构建出一幅新的图画,“西域各国?的金钱往来多靠销金会牵线搭桥,久而久之势力愈大, 连灵石生意他们也敢碰了。”
鬼影直觉他话里有话, 追问道:“你的意思是, 灵石生意有问题?”
崔漱冰一愣:“问天阁曾经截断过凡间灵石流通的渠道……”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对面的人并非徐青翰,遂又解释了几句, “你相伴易庄主身?侧, 应当知晓凡间的灵石生意高涨,连带着灵草等生意一并都兴盛起来, 这并非坏事。”
话锋一转, “但在西域便不同了。”
余光瞥见房中的仙人灯, 鬼影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把握了灵石就相当于把握了西域的命脉, 就算是这地?方修士甚少, 但只要?这些富贵仙器尚在,那么销金会的地?位就不会变。”
掌握了销金会的主人到底是谁?
某个西域小国?的王?
夜色已深, 鬼影屁股底下?的仙人灯灭了。微微的光亮陡然消散,又逢乌云遮月, 相对而立的二人顿时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鬼影就地?坐了下?来。
神识附在崔漱冰的双眼之上,态度好得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小小的剑灵,而是易渡桥本人在与他交谈。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怀疑销金会其中有愁杀人在。”
愁杀人——鬼影在许多人口?中听过他们的名号,拼拼凑凑得出来了个大概形象。
一堆没事找事的凡人。
做事很阴。
而且看起来是易渡桥的敌人。
鬼影对人和事的判断很分明,一类是易渡桥的朋友,另一类是易渡桥的敌人。
愁杀人自然在后者之中,他点?点?头:“若是他们借销金会做文章,你要?怎么拦下?那些灵草和灵器?”
“归镇每三年有一次大集,届时归镇的销金会分部?会广开集市,供商贾们交易。”
崔漱冰道,“据问天阁的眼线查探,此次大集会有销金会总部?中人前来,事出有异,想?必也是愁杀人的爪牙。距离大集还有三日,这些日子里我会盯好愁杀人的动向。至于易庄主……”
见他的目光要?往易渡桥所住的方向瞟过去,鬼影打断他:“同我说便好,我会转达。”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崔漱冰看起来就是友非敌,但鬼影就是不愿意让他和易渡桥有多牵扯。
崔漱冰好脾气地?应了下?来:“还请转达易庄主,大集之时与我里应外合,将愁杀人一网打尽。另外……”
他顿了顿,“请庄主务必小心?行?事,平安为上。”
鬼影:“……”
他摆了摆手,“知道了。”
片刻之后,易渡桥放在膝上的剑微微发亮。她似有所觉地?从入定中清醒过来,只见那剑无命自动,在木桌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字,大略将崔漱冰的吩咐解释了遍。
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的,那句“小心?行?事,平安为上”被略了过去,转而换成了个落款。
剑灵。
易渡桥一时疑心?她看错了,但木桌上的字迹不似作假。召回杨柳剑后,她的神识反复在其中查探数次,却也寻不到半分剑灵的痕迹。
崔漱冰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易鬼尊面无表情?地?想?,闹鬼了。
此次销金会总部?来人,玉玺会在他手上吗?
易渡桥觉得不太可能。
有崔漱冰和齐瑜在,愁杀人试图在灵草与仙器上搞的小动作她不甚担心?。
反倒是销金会,它牵涉的范围太大太广,其中的秘密数不胜数,对于西域来说就是足以动全身?的“一发”,西域可向来不吃修士这套,他们不一定会因为寥寥几个愁杀人就同意让易渡桥动销金会。
易渡桥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又想?,操控杨柳剑的人是谁?
剑修的本命剑若握在他人手里,就如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易渡桥岂能心?安。
还有三日。
她的手指蜷紧了些,敲了敲剑身?。那就先把这个在杨柳剑后装神弄鬼的修士抓出来。
在鬼影眼里,他能操控杨柳剑这事合情?合理——一定程度上的,但凡易渡桥在杨柳剑上边放那么一丁半点?的神识或者灵力,鬼影就动不了它了。
而他在木桌上写?字的时机正好,那会易渡桥正在入定,放松了对杨柳剑的管控,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乌云散去时鬼影对面已经空无一人,他百无聊赖地?在半空中化成了团鬼气,没敢往易渡桥的窗口?那飘——怕她还在生气不肯认他。
鬼气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崔漱冰的窗外。
鬼气中幻化出一只手戳破了窗户纸,见那丹修正盘腿在榻上打坐,与周遭金光灿灿的装潢格格不入。
以他的修为,暂时看不出来崔漱冰身?上的周天运行?。鬼影只能感受到屋中稀薄的灵气正在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而去,汇聚在崔漱冰的周身?,使得他整个人在黑暗里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莹光。
“世上修行?,不过就是灵气聚散的光景。人也好,鬼也罢,都是一团灵力攒出来的。修士要?是没了修为啊,就像日月要?坠,星辰要?灭,终究是会变回凡人的。”
突然之间,鬼影的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么一阵声?音。说话的人好像年纪不小了,不像那些能维持长生不老的仙人,说一段话就要?喝口?茶。
鬼影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那我宁愿做凡人。”
那声?音好熟悉,他却没对上号,于是听那长辈继续说道:“你啊你……最贪玩。”
他续上了刚才的话,“但若是在九霄之上待过一回,又有谁会甘心?做凡人?天贶,此行?一世,莫要?后悔才好。”
晚归人(六)
天贶。
不知为何, 字音一落到鬼影的耳中滚过一遭,他就知道是哪两个字。
鬼气的颜色愈发浑浊了些,他想?, 好无畏的字。
昭明其道, 以答天贶。
不过是个凡人少?爷,就敢称之为老天爷降下来的恩赐。
岂非无知, 岂非无畏?
可又?不知怎得,鬼影好像被这两个字噎着了,整只鬼不上不下地吊在窗户外边,胸膛里似乎有数不清的海水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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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上来, 横冲直撞地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奈何鬼影的心墙厚得很, 没顶的海水偏偏找不到地方出去, 只能乌压压地压在肺上,坠得他连呼吸都重得慌。
那一瞬间,他好似被人抓着脖领子扔回了那个落魄剑修的壳子里。透过“天贶”两个字看去, 世上万物粲然无双, 唯有他心魔缠身?,求而不得。
鬼气缓缓地攒动成了个人形, 鬼影吐出一口浊气, 把目光从崔漱冰的身?上移开了。
什么东西。
鬼影撇了撇嘴, 他才不管那个叫天贶的死活,他可是杨柳剑灵, 除了易渡桥以外的事哪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的?
想?到这里, 他在心里给?崔漱冰又?记了一笔。这等怪事肯定有他的手笔,想?利用他还想?惦记主?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入定中?的崔漱冰突然觉得背有点沉,可能是被人扣了莫须有的黑锅。
在心里编排完了崔漱冰, 鬼影气哼哼地学着他的姿势盘膝而坐,鬼气逐渐在他体内汇聚成了一圈粗糙的周天,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盘旋起来。
充盈感萦绕在鬼影周身?,他喟叹一声,颀长的身?影在月色下盘成了小小一团,入定了。
鬼影没读过书,更没看过藏经塔里的禁书。
古有《百剑论》,六章十三节写道:万物生?灵难,剑灵更少?有。以剑身?为骨,以金铁作魂。样貌似人形,修为随天生?。经脉皆为假,不得修周天。枉有人皮相,终究非人哉。
而在此?时的见道堂中?,祁飞白推开了藏经塔的大?门。
被莫寻欢随手撇在苍枢山上的时候,他的状态显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自在。准确地来说,是糟得要?命。
合欢宗好歹是个被正道修士不齿了许多年的邪修教?派,里边不说人人都伤天害理,但也好不到哪去。宗中?弟子对?一个凡人可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他被人从宿火峰上抛了下来,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山路上的石头硌得生?疼,更别提皮肉上的伤有多触目惊心。
幸好,老天爷没准备对?倒霉的凡人下手。
宿火峰上数不胜数的护山仙器在正邪两派交手时碎了一半,又?在易渡桥与往生?刀搏命时碎了另一半,好歹是没一记灵炮把他炸成个开年烟花。
他骨碌碌地滚了不知道多久,后腰终于撞到了个实物。
祁飞白当?时就疼得差点没骂了声娘。
当?然没骂出声,半截玄铁做的棍子折断了,尖端从他的肚子穿了过去,血淋淋地挂着布料戳在半空,看上去像战场上的旌旗。
呛咳着被震出来了口血,祁飞白脑子里嗡嗡作响,手在空中?胡乱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抓住。
他不想?死。祁飞白的眼前渐渐蔓延开来了没顶的黑色,断断续续地想?,雪来在苗疆安不安全他不知道,好像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但祁飞白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关心她。
“凡人的身?躯就是脆弱。”
黑暗中?,他听见荀洛叹了口气,“我用灵力只能护住你心脉一会,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得看造化。”
祁飞白疼得厉害,勉力同他斗嘴:“我死了你能活的成?”
荀洛没想?瞒一个将死之人:“我最多是灵力受损,不至于魂飞魄散。”
祁飞白“哦”了一声,突然灵光一现,又?问:“你那么着急要?易辜月手里的那什么……呃,魂魄碎片,是不是因为你灵力全没后你就活不下去了?”
闻言,荀洛没掩抑住语气中?的讶然:“你倒是聪明。”
祁飞白:“我在襄平的时候听易辜月说过,你们鬼修一道只能‘修炼成人’一回,要?是再死了就会魂飞魄散,救不回来了。”
他顿了顿,“但你为什么死了后还能附在我身?上?”
荀洛突然没了声音。
是啊。他想?,我怎么没死透呢。
他不像鬼影,什么都记不得了。
荀洛全都记得。
他记得护城河里的那个小姑娘,不惜化骨借魂也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荀洛自言自语道:“可是仙山真高啊。”
高到阿瑶只能够到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就觉得替他报了血仇,心满意足地在护城河里睡去了。
祁飞白听不明白。他似懂非懂地睁开眼睛,隔着一层血雾去看苍枢山的轮廓。
山没来得及看,他先?看见了岑砚的脸。
姗姗来迟的岑砚把他带回枯荣峰,用那颗能让他拜进玄晖峰的灵草救回了祁飞白的命。
他就此?留在枯荣峰上养伤——顺便给?岑砚打下手,帮他早点再养一颗灵草出来。岑砚对?此?理所当?然,有恩就要?报,帮他打几年工怎么了?
这一待就是许多年。
祁飞白无论如何也不肯入道,岑砚也不强求,只是会常常提醒他把胡碴刮一刮,别胡子拉碴地在枯荣峰上晃悠,让岑小眉看见了不好。
久而久之,问天阁的弟子们也习惯了有这么个凡人的存在,甚至允许他去藏经塔里借读藏书。
祁飞白走进藏经塔,双目无神,径自拿起了禁书区的其中?一本。
次日清晨,天际的光霞像是从露珠里折出来似的,璀璨非常。
鬼影从入定中?苏醒过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只觉从未有过这样舒畅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像被重塑了一遍,一动起来喀嚓作响。
放出的鬼气的颜色变得深了些,鬼影嘿嘿一笑?,偷师有门了!
忽然窗户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响动,不用看就知道是里边住着的人醒了。鬼影忙抽身?离去,他可不想?被崔漱冰抓个正着——现在他肯定不是化神修士的对?手,被抓住了拿去威胁易渡桥可如何是好,打不过就跑乃是上上策!
一溜烟地跑了好几丈,鬼影倒腾过了一口放松的气。
见崔漱冰没追来,他得意洋洋地用鬼气给?自己捏了片灰扑扑的草叶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走在街上。
他化成人形的时候凡人看不出来异样,只有易渡桥和崔漱冰这等级别的修士才能察觉到他身?上的鬼气。
“这酒怎么卖啊?”
鬼影晃到了一家酒铺门口,扫了圈里边琳琅满目的酒坛子,随手指了个最近的,“哎,我能尝尝吗?”
店家是个年迈的老者,闻言笑?呵呵地给?他斟了一杯底:“一吊钱二两酒,小兄弟尽管尝。”
西域的酒和西域的人一样,入喉先?是带着果子气的甜,后劲却生?出来了烈意,把未曾设防的鬼影激出来了几声咳。果子酒甜腻而粗糙的口感剌过舌头,鬼影抹了抹嘴巴笑?道:“好甜的酒!”
店家:“小兄弟刚来这边吧?我们这的酒就兴甜的——用东楚话怎么说来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鬼影:“是这个理,和南边的口味还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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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是什么口味,他怎么知道的?
没多想?,他下意识就想?掏钱买酒,突然想?到囊中?羞涩,讪讪地收了手,“今日尝你一口酒,奈何我没带钱袋子……先?欠着成不成?”
店家一摆手:“不过是一口酒,不用记着。”
于是鬼影别了酒铺,带着满口甜腻的酒香继续往前走。
归镇繁华,街上各色面孔的凡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他到处转了转深觉有意思,忽然间,一众凡人里边突然出现了道瘦影,飘飘然地落到了他的不远处。
鬼影立刻认出来了她的身?份,却见易渡桥直直地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时间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鬼影自觉他和易渡桥的“矛盾”尚未消解,想?着等愁杀人一事得成还能回去求个功过相抵,结果易渡桥怎么自己先?过来了?
难道是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好?
鬼影站在原地没动。
易渡桥也觉得奇怪,她命齐瑜在周遭布下了捉鬼的阵法,若是鬼影有丝毫想?逃的意思便会被铺天盖地的罗网抓住。
但阵法始终没动。齐瑜失手的几率微乎其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鬼影根本没想?着跑。
为什么?易渡桥与鬼影之间隔着滚滚人流,灯火幢幢间看不清彼此?的脸,不解地皱了皱眉。
凡是发生?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操纵杨柳剑写字的灵力残余还未消散,被易渡桥抓了过来炼成了引路符。
夜里,引路符上的符文一直往崔漱冰卧房的方向指,收到消息后易渡桥大?致用神识看过,知道崔漱冰在里边,便没妄动,省着扰了他入定的清净。
而在神识笼罩住的窗外,熟悉的鬼气引起了她的注意。
又?是他?
易渡桥不得不把鬼影和“剑灵”联系起来,按理说那鬼影神魂重聚后就应该清醒过来,不再纠缠才是,但他却偏要?鬼鬼祟祟地一直纠缠。
易渡桥如今已经是修界中?有头有脸的大?能,要?对?她下手的人也并?非少?数,她不得不再次在脑中?审视这个鬼影——难道他要?图谋些什么?
眸光折出了霜意,杨柳剑的虚影在易渡桥的手中?若隐若现。
鬼影自然看到了这副景象,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知道是他,主?人还特意化出来他的本体出来迎接,是不是证明主?人已经原谅他了?
易渡桥身?形起落,瞬间站到了鬼影的面前。
出乎她的意
依誮
料,那鬼影不躲不避,甚至兴致勃勃地往前边窜了两步。
不过这些异常易渡桥暂时没时间想?,看清鬼影面容的刹那,抬起来的杨柳剑顿了一瞬。
晚归人(七)
下一瞬, 泼天的剑光朝鬼影兜头浇下。
鬼影:“……”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
他终于回过?味来,狼狈不堪地就地一滚, 散成了摊影影绰绰的鬼气。等到剑光散去后才凝回本相, 脸色惨白,简直想不出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主人!”
“若有剑灵, 我怎得会不知晓。”
易渡桥再次提剑,眼中的厌倦仿若拨不散的冷雾,“想装成他,你怕是?打错了主意。”
鬼影趴在地上“啊”了声, 这都是?哪跟哪?
什么“他”, 什么“不知晓”, 主人难道根本不认识他?
眼见易渡桥又?要出手,鬼影眼一闭心一横就往她腿上扒过?去,抱得严严实实, 语速快得像装了能?自动发?射的灵箭:“我真是?剑灵!哎哎哎别打了!主人, 庄主,姑奶奶, 手下留情!”
易渡桥平生都没?被别人抱过?大腿, 一时竟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算合适。
在暗地里齐瑜的抽气声中, 一连将他打出了二里地才住了手,声音还是?冷的, 像被他那张脸碰到了不可言说的逆鳞, 平日里藏在皮相之下看不清楚,真要翻出来了谁也受不住这等戾气:“我能?救你, 也能?杀你。你所说的若有半句虚言,我现?时就把你的神魂打散了炼灵石去。”
归镇的小巷子幽暗细长, 里边估计挺久没?清扫过?了,溅了鬼影一身的灰。
他对这等脏兮兮的地方有着天然的抵触,先把自己身上的灰扑干净才说道:“我说过?了,我是?你的剑灵。”
易渡桥皱眉。
鬼影:“……”
他找补道,“你要是?不信,就把剑拿来给我试试。”
朝一个修士要本命仙器,就和?朝凡人说“你把心肝脾肺掏一个给我摸摸”似的,一般没?人会?同意。
但易渡桥把剑递出去时痛快得出人意料,鬼影却盯着剑身看了会?没?接:“就算你是?我的主人,也好没?诚意。”
话音未落,那柄杨柳剑便在易渡桥的手里化成了一把消散的光点。
易渡桥审视着鬼影,他和?徐青翰长着同样的脸,甚至戳穿她递假剑时的神情都如出一辙。那种玩世不恭的,想忍却又?忍不住得意的笑,易渡桥不会?记错,她只在徐青翰的脸上看见过?。
与其认为是?徐青翰回魂,她更愿意将其认定为是?愁杀人的新把戏。易渡桥眉心处的叩心印上灵力一闪,幻化成道足以将鬼影脸皮剥落的罡风,登时就要往鬼影的脸上挑去,试图挑下片暗蝉皮。
面?对此等攻击,鬼影已然避无?可避。
瞳孔微颤,罡风却险伶伶地擦着他的颊侧飞了过?去,只破了层油皮。
他不解地抬起头,没?顾得上擦血。
易渡桥未曾给他明确的解释,她的手指紧扣在掌心之中,绷得手背上的青筋都明晰可见。
此等失态被掩盖在宽袍大袖之下,易渡桥的长睫垂下,就在刚才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扎在断月崖中央的杨柳剑突然发?出了一声只有她能?听见的长鸣。
长鸣穿过?万里直抵她额间的叩心印,使得易渡桥在最后关头收了手。
杨柳剑的本体在阻拦她伤害鬼影。
……这是?为何?
易渡桥不得不将之前的推断尽数推翻,她翻手又?化出一柄杨柳剑,剑身和?方才那个假货有着明显的不同,碧绿的灵力贯彻整个剑身,凶煞之气被更多的霜寒之气盖过?,触手冰凉。
这次鬼影接了过?来:“你猜我怎么分出真假的?”
易渡桥的眼神像“你不告诉我就杀了你”。
突破至化神之后,易渡桥的行事风格比起原来更添直白果断。
就算是?有楚帝操纵问天阁的个例,归根结底修界还是?以实力为尊。虽然易渡桥不喜欢仗势欺人这套,但不得不承认,通常她只要表现?出“我的拳头比你的大”,就能?解决不少争端。
可要论拳头大小,随便拎出个刚引气入体的修士和?能?以一敌百的凡人比,也就是?馒头和?小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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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区别。
接收到眼神,鬼影颇能?屈能?伸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把杨柳剑抱在怀里:“都说了我是?剑灵,自然能?感受到剑气了。”
说着,他挥剑而动。平日里只听命于易渡桥的杨柳剑此刻却在空中荡出层层剑光,仿若春花轻雨,洋洋洒洒地散开,连易渡桥的一截发?梢都没?舍得割下来。
熟悉的牵连感又?从千里之外传了过?来,莫非这鬼影当真和?杨柳剑有关联?
徐青翰当日以身祭剑,此事隐秘非常,除了已经死透了的易行舟和?陶家峰在场的那几位,也就只有易渡桥清楚其中关窍。
那么这鬼影的来历就很值得推敲了。
易渡桥收敛了浑身的戾气,不远外,齐瑜正?拖家带口?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她没?管齐瑜,对鬼影问道:“你叫什么?”
鬼影被问住了。
他的手乱颤着,只是?因?为不知所措。
名讳对于人,对于兽,乃至于对于天地万物来说都是?存于喉舌上的另一副神魂。
一把剑若是?有了名字,那么它便不再是?无?主之物,剑灵亦然。
在鬼影眼里,易渡桥愿意问他的名讳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他剑灵的身份,从此以后他便能?同杨柳剑一样常伴易渡桥身侧,任是?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杨柳,天贶,或者?其他什么的……”
他搜肠刮肚地将可能?的名讳都掏了出来,说到“天贶”时,鬼影的神思?有些恍惚。他的目光忽然坚定起来,重复道,“对,我该叫天贶。”
在杨柳剑的戾气之下,鬼影又?想起了点零星的字句。
那个无?知无?畏的字,好像是?属于他的。
易渡桥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严肃:“天贶?”
鬼影和?徐青翰果真关系匪浅。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错认为鬼影是?她的心魔。但很快,这等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被她从脑海里毫不留情地抹掉了,像一阵无?人在意的轻烟。
她不是?那些步步心魔的剑修,开悟道心本就心有天地而无?一人,又?何谈心魔?
既然不是?心魔……难道真让这个自称“天贶”的鬼影说对了,他真是?杨柳剑灵?
如果说祭剑之时徐青翰的神魂影响了杨柳剑灵的幻化,也能?解释的通。
但易渡桥心里还是?隐约拧着个疙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尊上,抓到了?”
齐瑜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肩头,“抓到但没?杀,这是?查出来什么了吧。”
易渡桥的一只手被刘凭云牵住了,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和?杨柳剑有关系。”
一道男声纠正?道:“我是?剑灵,有名字的。”
齐瑜顺口?接话:“叫什么?”
对方答道:“天贶。”
齐瑜:“……”
她低声咕哝道:“这年头真是?什么名字都敢取……”
“不是?你撤了阵放他离开的吗。”
易渡桥瞥了她一眼,戳穿道,“你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就已经撤阵了,对不对?”
齐瑜微微笑了。
被戳破了,她毫不心虚地点点头:“有些事还是?得我们几个外人不在场的时候谈才好。”
易渡桥用眼神表达了“看不出来你把自己当成哪门子的外人”,倒也没?追究,转头对鬼影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今后便叫天贶吧。”
杨柳剑飞回了她的手中,易渡桥点点剑柄示意,“请。”
天贶显然没?明白:“啊?”
易渡桥耐心解释:“回剑里来。”
这回轮到天贶不吱声了。
他那张俊脸上变换了好几回颜色,看得刘凭云啧啧称奇,半晌,他抱着膝盖赌气似的蹲了下来。
刘凭云松开易渡桥的手跑过?去,好奇地戳戳他的肩头:“你怎么啦?”
天贶还是?不吱声。
易渡桥懒得张嘴,齐瑜可不管这些,笑眯眯道:“不会?是?回不来吧?”
闻言,天贶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恨不得一跳几尺高。但这尾巴还真让齐瑜踩着了,眼见天贶的颊侧越来越红,大有要熟透了的意思?,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嗯。”
脆弱的剑灵心被伤着了,天贶蹲也不蹲了,一蹦三?尺高:“就是?暂时没?恢复好灵力,再过?两?天我肯定能?回去的!”
齐瑜对于易渡桥的判断有种无?条件的相信感,既然易渡桥让天贶留下就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连笑意都真心了些:“可我怎么没?听过?有因?为灵力不足而回不去剑身里的剑灵?”
天贶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那肯定是?他们不好意思?说。”
“你知道剑灵吗?”
枯荣峰上,祁飞白的住所里,他正?在翻看着一本旧书。翻看的同时,他的半边脸颊不受控制似的勾出个诡异的笑容,“世上剑灵少有,多数都毁在了几百年前的正?邪大战之中。如今只有一把剑与剑灵一同留存了下来,小将军不如猜猜是?哪一把。”
说完,他的另半张脸出了声,远远看去便是?祁飞白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天下的名剑那么多,我怎么猜。”
话是?这么说,但祁飞白还是?认真地思?考道,“天下名剑有三?把,我看李掌门从来没?用过?剑,应该不是?扶正?,那么就剩下杨柳和?不退两?把了。我猜的对不对?”
荀洛操纵着他的手,把书往后翻了一页。在《百剑论》中,栩栩如生地画着扶正?剑的模样。
“不对。”
手指抚摸过?纸上的扶正?剑,荀洛说道,“正?是?这把扶正?剑。”
祁飞白:“怎么可能?!”
如果有这样厉害的剑灵,为什么李阅川从来不用?
荀洛往远处望去,他的神情忽然间疲倦极了,使得祁飞白的两?条眉毛一根扬起一根落下,看上去分外可怖。
快了。荀洛想,他已经吞掉一半的祁飞白了。
与此同时,他嘴上继续道:“你个小辈急什么。不怕骗你,我见过?扶正?剑出鞘。”
晚归人(八)
讲故事的时候, 荀洛的语气会在不经意间变得又缓又低,像是从许多年前卷过来的一阵暖风,吹得任何人心里都生不出抵触之意。
和荀洛待了日?久, 祁飞白?有?时甚至会觉得荀洛就是他?的一部分。他迷迷糊糊地想:“真的要和他不死不休吗?如果……他?们能和平相处, 不去害人,是不是就能平平安安地一起活下去?”
心里的块垒松动了, 属于祁飞白自己的半张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少年人的眼神柔和了些,泛着亮光。
荀洛似乎早有?预料,他?装作不知道祁飞白?心里的动荡, 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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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地讲道:“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个开头祁飞白?很熟悉, 一般都出现?在前辈的嘴里。
那一年, 李阅川刚刚继任掌门,凭借苍生道心修至了化神巅峰。
荀洛……荀洛还不是荀洛,他?是问天阁的外门弟子?。
“等等等等!”
刚开个头, 祁飞白?没忍住开口打断, “你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吗?”
荀洛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是个鬼修。”
鬼修有?自己能捏出来壳子?的,也有?修炼不到家捏不出来的。荀洛显然属于后者, 他?本是个走火入魔横死的修士, 死时偶然得过一线机缘——机缘不是别的, 正是当年李轻舟身?死时散落的鬼气,被?他?的求生意志捡回去了一缕, 替他?护下了神魂。
而荀洛并未放弃这线机缘, 他?凭借鬼气附身?在了一个过路人身?上,和骗祁飞白?的理由一模一样。而后, 他?逐渐吞噬了过路人的神魂,鸠占鹊巢, 用他?的身?份拜入了问天阁。
这话自然不能和祁飞白?全盘托出,荀洛把过路人的部分悄然隐去,只留下“李轻舟给他?留了一线机缘”的部分,缓声继续讲。
那会问天阁基本坐稳了天下第一宗门的位置,但还没展现?出一家独大的垄断趋势。
直到李阅川的扶正剑出鞘。
说来荀洛也挺倒霉的,他?在见道堂里修炼了几十年才堪堪到了筑基,结果见道堂里的一个邪修卧底被?揪了出来。
暴露的刹那,那邪修张开口仰天长啸,一道血雾从他?的口中喷到了天空之中,足以让整个苍枢山上的弟子?都看?见。
顿时,几百上千个邪修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似的,从各个山头上冒了出来,统统站进了见道堂。
见道堂的管事被?一剑穿心,临死前颤抖着捏了个手印,把离他?最近的荀洛送回了弟子?居所?。
荀洛根本没见过这般大的阵势,简直吓懵了。他?做了太久的好人,下意识地拼命扒着窗户往外看?,想看?看?见道堂究竟能不能在突然发难的邪修的手底下保下来。
至少在那一瞬间,荀洛是向善的。
或许是他?心里殷殷的祈盼唤来了救兵,只见玄晖峰上光芒大盛,李阅川一人一剑飘然而下,天下第一吉剑扶正悬立在他?身?后,将?夜色映得犹如白?昼。
李阅川的嘴唇翕动:“扶正。”
话音落下,扶正剑光中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扶正剑灵通体纯白?,五官轮廓丝毫不像李阅川——如果易渡桥看?到过这一幕,她绝对不会认错。那是张酷似李轻舟的脸。
剑灵周身?剑气顷刻笼罩住整个见道堂,每寸角落都被?纯然至极的剑气扫过,凡是被?剑气碰到过的邪修无一幸免,都化成了一滩银水。
有?救了!
荀洛下意识回头,想和同住的师兄弟分享此?刻的喜悦。
但那同门只是指着他?,脸色惨白?,嘴唇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
荀洛觉得他?奇怪,往前走了一步。
随后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瞳孔骤缩,手往身?底下摸了过去。不知不觉之中,他?从双腿开始融化,而后蔓延到腰际,胸口,最后是那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
嘴唇不等出声就变成了潺潺的银水,荀洛狼狈地在地上流淌开来。融化得太快,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在心里想:“对啊,我也是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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