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无论任何方式。
只是刚才那个电话里带着海风的声音说起尸体时,他看着屋里睡着开始踢开被子的鹿嘉渺,忽然感觉心脏里关于死亡这块地方被什么戳了一下。
世间所有在他眼里都是其他。
只有鹿嘉渺是例外,他要好好的,他要永远那么快乐。
藏矜白进了屋里,才几分钟身上就沾了凉气,他在床头坐了片刻,才把鹿嘉渺踢掉的被子盖回他身上。
这小孩儿,连睡觉都那么闹腾……
思绪被拉到很远,他忽然想起游轮上的某个夜晚……这小孩儿湿漉漉地蹲在自己门口时,不知有多害怕。
鹿嘉渺睡得正香,睡梦里还在苦心研读自己那本书里的恋爱十八式,忽然,他感觉有什么温凉又柔软的东西贴了贴自己的眉心……
好像还有个声音,很轻很轻地对他说,“我很抱歉……”
或许是昨晚太累了,鹿嘉渺一觉睡到大天亮。
缓慢苏醒的时候感觉有阳光暖洋洋照在脸上,鼻息间还有让人熟悉安稳的味道,他便把怀里的大型抱枕抱紧了些,又赖了会儿。
藏矜白坐在床头看书,是那本法文诗集。
感受到腰腹处被人蹭了蹭,他垂眼看过去,人又睡着了。
他从前只觉得分秒都做好预设的时间才有价值,但此刻就这样毫无缘由地慢慢度过,反倒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充实着。
鹿嘉渺没睡一会儿,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今天答应了季琦的拍摄试装,一下惊坐起来。
意识还没清醒,但情绪十分激动地坐在床上缓神,头发乱成一团,被子也滑落下来,一片沾染着星点红印的雪白皮肤惹眼非常。
不知是阳光挠人,还有有人的目光朝他身上落了一下,鹿嘉渺揉着眼睛的动作僵硬了下,把脑袋迟缓缓地一点点侧向一旁——
某些不可言说的记忆由一个画面到一段场景在脑袋里爆炸开来——昨天……他和先生……
鹿嘉渺一边觉得手掌和腿心有点儿疼,一边从耳尖到脸颊烧得绯红……
他的目光还好巧不巧落在藏矜白腰腹处,看的是搭在书页上的修长手指,脑子里想的却是些乱七八糟少儿不宜的事情。
挪开也不是,盯着又显得自己做贼心虚,眼睫扑棱扑棱地抬起又落下。
“还早。”藏矜白徐徐合上书页,仿佛看不出半点异常,反而贴心地将他蹭乱的睡衣领轻轻提了提,恰好能盖住后颈一处暧昧痕迹,“再睡会儿?”
鹿嘉渺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的,昨天勾引人的笨拙场景和此刻轻轻划过后颈皮肤的冰凉手指……无论哪一项都能让他思维瘫痪……他的脑袋越垂越低,脑子里的小人在疯狂咆哮。
虽然大半部分缘由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他和先生竟然在一起了。
就像书里说的那样,是做过很亲密的事情,以后还会更加亲密的……谈恋爱。
比如刚才,原来先生从来不会这样,他只会淡淡扫自己一眼,教育他要把衣服穿好。
而不是顶着张禁欲无澜的脸,却悄悄用手指“勾引”自己。
他果然学什么都很快——鹿嘉渺忽然有点儿明白昨晚醉酒后自己的脑回路了。
他的确需要证明自己比先生更会谈恋爱,因为一旦那人占于上风,自己就会被他随意拿捏,任他搓圆捏扁。
藏矜白耐心十足地等待着晨光里埋着头,脑袋里又在轱辘轱辘转的小朋友……无论他是安静睡着,还是醒来闹腾,藏矜白发现刚才那种充盈心脏的感觉并未消减半分,反而有所增势。
他会比看任何一个数据,解析任何一份文件还要更认真的看着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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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除了多一个关于他的鲜活记忆并没有得到什么其余价值,却莫名乐此不疲。
“先生。”终于,酝酿了半天的鹿嘉渺抬起脑袋,顶着双眼尾尚红的眼睛看向藏矜白,并且语调笃定但声音小小地问道,“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吧?”
“嗯?”
藏矜白那个疑问的语调让鹿嘉渺很是愤怒,他蹙眉严肃问道,“我们在谈恋爱,不记得啦?”
藏矜白觉得他可爱,揉揉他,肯定道,“嗯。你很会谈恋爱。”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可真让鹿嘉渺难以置信——他是在质疑我虚张声势吗?他是在阴阳我昨晚的表现吗??
是吧是吧!
藏矜白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鹿嘉渺拿开了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然后顾不上什么衣衫不整,就直接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鹿嘉渺半跪在床上,撑着藏矜白的肩膀,会显得比他高一点点。
他垂头看着藏矜白,脸颊红扑扑的,他的睡衣领口太大了,一坐起就把昨夜的暧昧红痕暴露无疑。
现在的他才刚睡醒,比昨晚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清醒……
他和藏矜白在谈恋爱,谈恋爱是需要很亲密的……
先生说,现在时间还早,他的工作也不会迟到……
鹿嘉渺垂头看着藏矜白,说服自己白日宣yin的想法像一个一个的小泡泡冒出来。
他感觉自己其实有一点点紧张,但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来。
鹿嘉渺轻轻抬起手,有点微微渗汗的指尖凉凉的,他轻轻点在藏矜白的喉结处,还像小羽毛似的挠了挠。
在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腰的手掌力道明显大了些时,他才轻轻俯身,在快要吻到藏矜白的时候,掀起眼帘看着他,故意问道,“你想要吗?”
情话
藏矜白是难得迟钝地发现,小朋友眼里的谈恋爱另有深意。
从昨夜开始,就算意识并不清晰,鹿嘉渺也非常执着于实践一些事情——一些他想象中自己很擅长,实则很笨拙的调情。
藏矜白把这理解为小孩子的兴趣,毕竟他古板沉闷,不能让鹿嘉渺觉得无趣。
这次的小朋友要熟练很多。
虽然贴着喉结的指尖微微颤动,但吻得很有技巧。
鹿嘉渺先是尝试性地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藏矜白的唇缝,然后掀起眼怯怯看看藏矜白的反应,见他依旧维持那副风雨不动任人宰割的模样,便逐渐大胆起来……
他用齿尖轻轻叼住藏矜白的下唇,然后垂下眼,开始认真攻克这个吻。
他一点点尝试得寸进尺,一边专心回忆着什么,一边像在认真做一道习题。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巨大的震音在此刻充斥满暧昧气息的安静房间里显得突兀又吓人。
“唔——”鹿嘉渺被吓得一个没注意,齿尖不小心咬到了藏矜白的下唇,淡淡的血腥味一下从唇齿间弥漫开来。
“我、我……”鹿嘉渺一边想去关掉这个不合时宜的手机闹钟,一边十分抱歉地看着藏矜白,最后铃声响动两下,他脑袋打架两秒终于做出权衡。
他一下搂住藏矜白的脖颈,一边小声理亏地念叨,“我给你舔舔……”
一边像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用舌尖去轻轻碰藏矜白的下唇。
血珠早不知所踪,但鹿嘉渺还像个捡到伤患的小动物,不停用最原始的方式制止伤口恶化……
直到后颈被一张宽大温热的手掌贴住。
鹿嘉渺像被拎住后颈的小猫,暂停所有动作,不明所以抬起头来。
他看着先生向来完美无瑕的脸上豁然出现一个浅红色的小口子,突兀又明显,顿感万分抱歉。
谈恋爱第一天,他就把男朋友给咬伤了。
一时间其他杂七杂八的情绪都消失了个干净,鹿嘉渺抬起手,手指想碰碰藏矜白下唇的伤口,却又不敢,只能怯怯收回,“疼不疼呀?”
全然没意识到贴在后颈的掌心不似往常冰冷,更没注意到藏矜白的指腹贴着他不断鲜活跳动着的脉搏轻轻摩挲着。
“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被吓到了,”鹿嘉渺把脑袋垂低一点点,终于不好意思了,还顺带小声为刚才的行为作辩解,“我是听说、听说这样可以消毒……”
贴在颈侧的指腹摩挲得人痒痒的,鹿嘉渺没听到回答,又小心抬眼。
明明是很小一个事情,但他总怕会影响他的恋爱评分。
他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他的所有秘密都没有了。
如果藏矜白突然反悔不跟他谈恋爱了,那他会又变回当初无家可归的样子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用了最大的勇气,也得到了本该最让人安心的答复,但鹿嘉渺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他悄悄将这归咎于自己当初使的小心思。
他坦白了能坦白的,却没敢指明自己来自的世界是“天方夜谭”。
巨大的喜悦安稳后,充盈的心脏总会莫名其妙开始害怕落空……
耳垂被轻轻捏了一下,藏矜白看到了小朋友的眼神在一点点变得暗淡,“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藏矜白又开始用他的温柔攻势了,他只要一这样,就会让鹿嘉渺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是被支持,被相信的。
鹿嘉渺摇摇脑袋,靠近搂着藏矜白,趴在他肩头,小声强调道,“我是很喜欢你的。”
掌心之下是瘦削的背脊,耳边的温软的声音。
“我是不小心咬到你的,”鹿嘉渺轻轻顺着藏矜白的后背,安慰道,“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练习……以后补偿你。”
不知为何,那瞬间藏矜白忽然懂了刚才鹿嘉渺那种眼神的来源——他口中的“世界”似乎是跨越不过的鸿沟,他认为的在一起,就是在这个世界只有自己。
是恋人,是家人,是小心翼翼想要一直维护着的唯一。
鹿嘉渺讨好又眷恋的拥抱像是在说,他把自己所有的温度和热爱都存放在这里了。
“我好像总让你产生误解,”藏矜白就着这个姿势不变,只略微侧头,声音就像落在鹿嘉渺耳边,略带笑意,“我好像脾气很差。”
“没有!”鹿嘉渺一下直起腰来,看着藏矜白开始再度辩解,“你没有脾气很差。”
“嗯……”藏矜白看着他一脸认真,状似思考后徐徐道,“可我好像总是生气?”
“你没有总是生气!”鹿嘉渺立马脱口否决,否决结束才想起来这话是自己刚刚说的,一下闭上嘴。
“这样啊,”藏矜白用搭在他腰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儒雅平和道,“有点疼,继续吗?”
……
季崎寄来的试装衣服到的时候,鹿嘉渺还躺在床上哼哼。
他竟没想到确定关系后两人间的变化竟然那么大。
原来先生的总是克己复礼,再过火都会止在红线以内,清心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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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温良和善地仿佛根本不会想这档子事。
但现在……一个“吻”把自己吻到全身散架了,而罪魁祸首还能衣冠楚楚的去拿快递!
主动出击再次以反杀告终,鹿嘉渺愤愤不平地碰了碰心口,一边觉得还疼,一边反复回顾这几次老禽兽莫名其妙发作的蛛丝马迹。
他是真的很不懂,一个人怎么能那么正经地不正经?!
季崎寄来的衣服不少,因为他明里暗里暗示了这次的风格可能比较特殊。
因为算是在请鹿嘉渺帮忙,所以拍摄备选的几套衣服都提前寄来给鹿嘉渺试试。
和设计手串一样,算是达成个双方共识。
藏矜白把衣服拎进卧室,顺道拿了盒刚刚定做的小蛋糕点心,放在床头柜后才坐下温声道,“吃点东西?”
被子里藏着的脑袋很有骨气用力摇了摇。
“小蛋糕。”藏矜白继续诱哄道。
“……”被子下摇头的弧度明显不再坚定。
“草莓味的。”
“!”这谁能忍!
鹿嘉渺的头一下探出一半,底线即将崩塌般问道,“可以一个全吃掉吗?”
藏矜白看着他仿佛在发光的渴望眼神笑道,“嗯。”
鹿嘉渺立马滴溜坐起来,目光状似无意地朝床头柜看了看,确定了小蛋糕不是藏矜白的哄人戏码后才决定下床洗漱。
他草草洗了个脸刷了个牙就急匆匆赶出来,这款蛋糕他认识,冰淇凌蛋糕,十五分钟内食用口感最佳。
蛋糕被藏矜白拿到了餐厅,鹿嘉渺穿着双大自己脚几号的拖鞋吧嗒吧嗒赶到,就见藏矜白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搭着外套,正在单手系着袖扣,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鹿嘉渺定在原处揪着衣摆呆呆站着。
藏矜白听到脚步声停止后侧过头,就见小朋友蹙着眉头,又像在思量什么。
他垂下手走到鹿嘉渺面前,微微俯身,像一个即将出门叮嘱孩子的家长,“会在你的小蛋糕吃完之前回来,可以吗?”
鹿嘉渺眉头凝重,半晌才试探性开口,“你想去很久吗?”
虽然鹿嘉渺的问句界定词有点奇怪,但藏矜白将这理解为书上说的黏人,通常发生在亲密关系建立的初期。
“不久。”藏矜白安抚道。
没想到鹿嘉渺眉头一下皱得更紧了,他终于憋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可以去两个小蛋糕的时间啊,我不会想你的。”
那款蛋糕鹿嘉渺很少能吃到,好像是藏家家厨做的,反正只有从藏矜白手里能订到。
今天这种大好的机会,他不能不利用起来。
只是,脑袋里的想法不小心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终于察觉到了空旷餐厅里诡异的安静。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鹿嘉渺抠着衣摆开始辩解,“我只是有一点饿了。”
鹿嘉渺理亏又心虚,眼神飘忽地厉害。
正准备痛心说一个就一个吧,待会儿得罪了先生,半个都要被没收。
藏矜白还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抬手轻轻揉了揉鹿嘉渺乱蓬蓬的脑袋,在他懵懵抬起头时说,“可我会想你。”
渺渺
“!”
在藏矜白把小叉子递到鹿嘉渺手上,将他牵到已经打开放好的小蛋糕面前,又叮嘱了两句什么,鹿嘉渺一个字没听到。
只维持着耳尖发红,目光呆呆的状态。
像被定格在了藏矜白刚才那句话,和说那句话时的眼神里。
这是……情话吧?
先生……说的??
鹿嘉渺后知后觉地震惊于先生竟然会说情话,心脏也才后知后觉地在短暂停顿后不受控的跳动起来……像是被什么轻轻撞击了一下。
反正鹿嘉渺就是呆住了好几秒。
自己说喜欢的时候张口就来,男朋友一句“想你”就让他害羞半天。
鹿嘉渺开开心心舀了一大块蛋糕放进嘴里,顿觉甜蜜蜜的。
他想,这或许就是谈恋爱吧。
从墓园接到人后,江律彦将车停到藏家私人医院4号楼前。
这块地方向来人少,此刻就算是大正午都泛着莫名寒意。
他从后视镜朝后座看了看,见老板仍垂目看着电脑,仿佛是什么极为重要的文件。
江律彦再三回忆,确定最近自己没上报什么急需在车上解决的文件,但凭着专业的素养和敏锐的判断力,稍加犹豫后还是决定等待。
片刻后,一直盯着后视镜的他差点瞳孔地震——
藏矜白竟支起手,懒散撑在下颌,似是看着电脑上的东西在思考什么。
这对寻常人来说或许没什么,但他活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在老板身上看到这么……有人味儿的动作。
江律彦还没从“老板突然像人了”的震惊中脱离出来,目光就落到了解开随意叠在手臂处的衣袖上……
再到……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露出的,像小孩子串的手串上。
“……!”如果不是在车里,江律彦是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去用冷水冲把脸,确认一下这不是幻觉。
似乎是江律彦震惊地太明显,后视镜里的人有所察觉,藏矜白掀起眼帘,与江律彦对视上那瞬间,惊得他差点一脚油门踩下去。
江律彦瞳孔皱缩,但面色如常,握紧方向盘强装镇定道,“老板,陆慎说他们已经到了,您现在进去吗?”
藏矜白垂下手看了眼时间,对江律彦道,“可以去帮我买本书吗?”
“?”江律彦也不知老板是真需要这本书,还是为了支开他。
毕竟这几天,老板像难得亲手在处理一些事情。
但等他秉着职业精神来到书店,拿出老板郑重写在便签上的书名时,他和店员在那瞬间都沉默了。
“……”他很懂店员小姑娘看着他一副衣冠楚楚精英样却来买《恋爱十八式》的震撼和不解。
毕竟……他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忽然要买这种东西啊!
车内,藏矜白难得不守时,仍看着电脑屏幕似在判断什么。
只见屏幕上电子版的《恋爱十八式》第三章内容里赫然写着——
[年龄差过大的恋爱关系中,通常会存在生理和心理代沟]
[代沟产生矛盾,矛盾恶化关系……]
[建议多了解沟通,接纳对方喜好,以达到身体和精神上的共鸣……]
[特别注意:年长一方一定注意保养(毕竟没人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
……
若是放在原来,这种言辞随意,内容空泛的东西绝不会递到藏矜白手上。
但他前几天无意在床边捡到了这本书,随意翻开了个扉页,一眼便知是鹿嘉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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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个字就犯困弄掉的。
因为这某种程度上预示着小朋友想将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所以他当时妥善放好了,并偶尔认真观阅。
毕竟书上说一段健康的关系,需要及时了解对方的所思所想。
虽然明知这些内容是无稽之谈,但理智不作数,还是会害怕万一。
只是……藏矜白还是看着末尾那个拿着大喇叭喊注意事项的卡通人思索……十岁。
本该在回顾完相关的生理学知识后判断年龄差是否过大,但行动却先一步做出决定。
最近的体检报告显示他身体状况依旧良好,也在循序尝试接受鹿嘉渺适量的零食和小蛋糕。
若非要挑出一些不足,随着年岁渐长,他的确应该更加注重修养。
比如……
江律彦怎么也想不到,他顶着震惊他全家去买回来的书,只是因为老板觉得电子版伤眼。
医院的4号楼是殡仪区,因为本就是藏家私有,所以鲜有人来。
走廊灯光明亮,却莫名空旷,显得不远处的哀嚎声刺耳又明显。
藏矜白走到停尸房门口,看着玻璃窗内假意哭泣着的两人,以及透明冰柜里或许早已无法辨别面目的尸体。
在海里漂泊了数月都无人挂念,现在对着残骸倒如此痛彻心扉。
找到陆嘉渺尸体的事藏矜白没告诉小朋友,他多思多虑,知道了难免挂心。
他让人选了块上好的地,将仅存的尸体火化后葬了。
方才代鹿嘉渺送去一束菊花。
藏矜白从来不信因果鬼神,但小渺借过一段他的名,也算是偿还给他。
许是空旷空间里的脚步声太过明显,陆家父子假意哀嚎几秒钟后,立马颤颤巍巍走到了门口。
江秘书只说让他带着陆祈安来这里,要不他也不会斥巨资把这正在立案调查的孽障保释出来。
他们陆家父子有一点挺像——六亲不认,自私自利。
藏家叫人来,他不敢不来是其一,多个人来顶事背锅是其二。
哪想到来了就看到一副棺材,若不是门口写了名字,他连尸骨都认不出是谁的!
陆慎是真被吓懵了,陆嘉渺和藏先生的关系,不止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更是他亲眼所见……
要是连这个唯一和藏家有点牵连的私生子都没了,那他们肯定必死无疑!
虽然之前听霍媛敏暗示过,这陆嘉渺身上或许有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他也不会让陆祈安把那段游轮上欺辱人的视频录像交给她。
可现在……人没了。
他只隐约知道霍家这次是彻底倒台了,霍媛敏绑架不成自引爆炸,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不知死活……不会是她把陆嘉渺撕票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慎就吓得半死,当场给了陆祈安一耳光,怒斥道,“谁叫你把录像给出去的?!现在人死了,藏先生要是查出来,你和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祈安被一巴掌扇得发懵,这段时间他本就在看守所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现在张合着被打到开裂的嘴角辩解道,“霍媛敏……是霍媛敏!她说是和你一起计划——”
又是一耳光把陆祈安扇得倒在一旁的玻璃棺上,又因为害怕白布下盖着的尸体,一边尖叫着一边疯了似地匍匐到角落蜷缩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藏矜白来得恰是时候,在他们闹剧结束,终于冷静下来商量好对策——
他们都是亲眼看到过藏先生对那个私生子怎么样的,现在已经到了悬崖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祈祷着能靠那点稀薄的血缘,让藏矜白看在逝者已逝的份上手下留情。
两人像恶心的小丑一样,指望着一具生前就没正眼看过的尸体傍身保命。
“藏先生!”陆祈安从刚才看到这具尸体开始,就像被什么重击了脑袋,整个人已经半疯不癫了,他跌了两跤才爬到藏矜白面前,刚想抬手抓住藏矜白的裤脚,手指就被踩住了。
唯一的生机像被骤起的痛感踩灭了。
藏矜白踩着他的手,屈膝半蹲下后,语调寻常地问道,“道过歉了?”
陆祈安感觉自己的手骨都快断了,还是一旁的陆慎,立马跟着扑通跪下,连忙道,“道过了道过了!我们也不知道小袅——小渺怎么会突然失足落进海里……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怕藏矜白不信,陆慎还连忙补充道,“从上次那件事以后,我终于明白了什么都比不上血缘关系亲近,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心以后一定对小渺好!加倍补偿我年轻时犯过的错……可惜……小渺再也不给爸爸机会了……”
“是吗?”藏矜白侧目看着他,或许是灯光太亮,目光显得很沉,让陆慎只对视一眼就莫名发怵。
但好在藏先生并未说什么,只是仿佛话家常一般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他和以前不一样的?”
——若不是手骨断裂不停哀嚎挣扎的陆祈安破坏场景的话。
不知为何,分明是寻常语气,也没有严刑逼供,但……配上陆祈安的惨叫,陆慎莫名觉得多了几分寒意。
而且他被那么一点,才惊于藏先生怎么知道那个私生子性情大变过?!
……
陆慎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见藏矜白始终语调如常,不恼不怒,连陆祈安都悬着一口气把自己觉得异常的蛛丝马迹都说了。
这些异常原来不觉得,毕竟谁都不在意这个私生子到底怎么样,但如今细细摊开,他们才惊觉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期之内变化那么大!
两人联系起之前霍媛敏说过的话,已经她说那些话的来源——陆嘉渺那个在精神病院整天哭哭笑笑着说她儿子已经死了的疯妈……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在陆慎脑海里萌生了——如果……如果这个陆嘉渺并不是藏先生身边那个……那么这个秘密岂不是可以成为他的保命符!
依照藏矜白对那个人的重视程度,尤其那人又是公众人物,决计容不得出现异议……陆慎的眼神开始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
“你也觉得是那样对不对?”藏矜白徐徐起身,将鞋底在昏死的陆祈安手背上蹭干净,才居高临下垂目看着正准备起身跟他进行谈判的陆慎。
“……”陆慎没想到藏矜白能那么快就猜到他心中所想,但把柄在手还是多了几分底气,“藏先生,我——”
“你还有很多机会,”藏矜白屈尊俯身,目光落在陆慎身后的棺上,慢条斯理道,“陆先生,我想接下来你会有足够的时间这里弥补他。”
——几声惨叫和嘶吼后,他们被永远关在了这间放置着罪恶的太平间。
逝者或已安息,但就算守着个虚假的空壳,他们也该在没日没夜的惊恐中赎罪。
藏矜白回到家中时天色尚明,但客厅里却没人影。
平时听到开门声就会哒哒哒跑过来的小朋友,现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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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躲在卧室干什么。
藏矜白看过客厅监控,知道鹿嘉渺没有出门,蛋糕吃到一半就跑进房间再没出来。
他手里拿着给他新买的礼物,听说是现在小孩儿都喜欢的限量款乐高,因为亲自排队才姗姗来迟。
卧室的门半开着,像是进去的人匆匆忙忙。
今天天气好,本该洒满阳光的房间,从门缝里看去却漆黑一片。
藏矜白猜测他可能在睡觉,脚步和动作都放轻了些。
只是才推开门,就看见立于落地窗前半裸着背正在拉扯身上穿着的长裙的鹿嘉渺。
地上堆叠散乱着各种衣裙,鹿嘉渺很白,白到在这方光亮昏暗的空间里,像一副中世纪的油画,静谧又亮眼。
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式长裙,像鱼尾闪着细碎的光亮,拖延到地上。
欲坠不坠的上裙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像明与暗的交界线。
像诱人捕捉的精灵。
鹿嘉渺不知在弄胸口的什么,但明显耐心告罄,不太专心,听到一点点声响就转过头来,细细的肩带垂到手肘。
窗帘没拉好,从缝隙间透进一抹光,洒在鹿嘉渺侧脸上,明媚非常。
他先是呆了呆,然后莞尔笑了起来,“先生!你回来啦!”
这刻分明在寻常不过,但那瞬间,心脏像是被卷进了温热的旋涡,让他想抓住精灵。
“嗯。”藏矜白将手中乐高放到一旁。
鹿嘉渺本想跑过来,但裙子太长绊住了他,只能等藏矜白走过去。
藏矜白也走进了那抹光亮里,见小朋友仰起头来看着他,眼睛弯弯地笑,“你帮我穿裙子好不好?”
鹿嘉渺拉过他的手,贴上自己裸露的后背,掌心下是滑腻温软的皮肤,鹿嘉渺全然不觉有什么,自顾着转过身去,“拉链好像坏了,我怎么也拉不上。先生帮帮我”
藏矜白的目光顺着薄瘦后背的骨节一寸一寸往上,拉起的拉链一点一点盖上春光,终于,手指停在了蝴蝶骨处。
鹿嘉渺用指尖勾起肩带,深色的细带搭上肩头,勒住锁骨旁薄薄的皮肉,凹下去一个浅浅的弧度。
许久没剪的发尾微长,盖住一半细瘦的后颈,与绸质低背间的雪白皮肤衬得更惹眼非常。
“这里。”鹿嘉渺正准备侧头,忽然感觉身后蝴蝶骨的尾端被指腹轻轻抚了抚。
藏矜白像是在点评某样珠宝,语调寻常,“有一颗痣。”
像是有酥麻的电流顺着那颗小痣卷席了全身,瞬间勾起了燎人的暧昧。
藏矜白的目光从那颗小痣再往上,落在他微微低头时后背微微凸起的骨节上。
骨节之上是鲜活的皮肉。
藏矜白从前从未觉得过俗世扰人,但白日见过亡人,刚才看到光影里鲜活的鹿嘉渺时,仿佛真的有种虚幻感。
鹿嘉渺被勾得不敢动,像是能察觉到身后的灼灼目光,脑袋也越垂越低,直到身后拥来一个还带着窗外寒意的怀抱。
藏矜白难得懒散,就从身后拥住鹿嘉渺枕在他肩头,呼吸平缓地仿佛睡着了。
“渺渺,”就这么抱了好一会儿,鹿嘉渺才听耳侧传来声音,“你真的是海底来的小美人鱼吗?”
铃铛
藏矜白从前那些仿佛标尺定制的情绪,像是终于愿意打开阀门,透露出来。
他的欲望、散漫,恶劣、黑暗,都因为一个人鲜活起来。
衬衫纽扣带着的寒意咯在后背,和这个拥抱一样突然。
——“你真的是海底来的小美人鱼吗?”
鹿嘉渺方才还娇羞扭捏的眼神骤然定格在地上一方虚虚的光影之上。
他忽然觉得这一圈圈光晕有点儿像美人鱼吐出的泡泡——而他,来自海的另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平时呆呆的,但这句夹杂在怀抱里的问句,他莫名听懂了。
他好像觉得……先生真的知道了。
那些惶惶不安像是在这一刻被落到了实处,心脏骤然一瞬不可控制般的下坠感把鹿嘉渺都吓了一跳,但……好在有人抱住了他。
周围是环绕的独属于某个人的味道,带着微冷的秋末寒风,还有他一路走来的仆仆风尘。
你看,他知道了。
但他还是愿意带着礼物回家……然后抱住他。
曾经需要用很多很多言辞解释的问题,像在这么一个无声的午后忽然变得不再是问题。
风吹动了一下窗帘,光影晃了晃。
鹿嘉渺忽然轻轻抬手,然后用指尖点了点环在腰间的手背,上面他送的珠串异常显眼。
鹿嘉渺把手指当做小脚,就在藏矜白手背上走,一步一步,走到他的小石头旁边,然后轻轻抚了抚。
他像是思考似的偏了偏脑袋,然后仰靠在藏矜白肩头,就这么看着他,虽然角度奇奇怪怪,但他笑眼盈盈的,“我是呀!”
那抹光刚好擦过他脸侧,眼尾那颗小痣明显又鲜活。
“我和女巫换了尾巴,”鹿嘉渺说,“亲爱的王子殿下,我可以和你一起幸福生活在这个国度吗?”
藏矜白垂着眼,看着他微微怔了怔,而后舒眉笑道,“我的荣幸。”
但生活毕竟不是童话书,用一句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能结尾。
生活嘛,谁不是打工人呢?
幸福生活的第三天,鹿同学就被迫在早晨五点坐在了化妆间,上次试的那几条吊带裙因为家属原因被私自收购。
听季琦说他迫于某些压力,正式选择的服装来自保守年代,保证不露肩不露背。
鹿嘉渺自觉倒是无所谓,他最近在被迫补身体,说不定过段时间他都能秀腹肌了……
等他有了腹肌,某人就再也不能咬他肚皮了……
而且他才十八岁,说不定再窜窜个儿,窜个二十厘米,比先生还高……
“小鹿,鹿老师,”正撑着脑袋打着瞌睡地鹿嘉渺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野兽晃了晃,晃得脑仁儿都快出来了,睁眼就看到一张笑脸盈盈的精致面孔,“醒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时候想鲨人就是一瞬间。
鹿嘉渺进了拍摄间,藏矜白驱车回到疗养院。
霍媛敏成了植物人,昨晚看护打电话来说老太太状况好像也不太好。
过了玄关,就来到荷花池,快入冬了,花花草草落得差不多,莫名多了几分萧条。
“你来啦。”老太太遣走了看护,独自坐在荷花池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未转头,只是专心喂着鱼,语调惋惜道,“今年冬天怎么冷得那么早?也不知道这些鱼挨得挨不过去。”
藏矜白顺手拿了条绒毯,给老太太披上,“湖底总有能活下去的温度。”
“要是她就是被冻在这里了呢?”老太太收回手,围在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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