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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林秀秀也被桑瑶这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问得一脸懵,但她还是很快回神答道:“有的,他有一个儿子。”

    桑瑶点头,又写了句:【跟我说说他儿子的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林秀秀很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魏公子是魏狗官唯一的儿子,我没见过他,只是听阿姐说过,他和魏狗官不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桑瑶惊讶地瞥了魏无咎一眼。

    魏无咎却没有看她,而是眉毛一挑看着林秀秀,像是没想到她会认识自己。

    林秀秀这时也注意到他醒了,但因为忙着说话,就没顾得上多问。她一边回想一边跟桑瑶说道:“阿姐说她在那狗官府里被人欺负的时候,魏公子帮过她。她还看见过魏公子因为偷偷放走魏狗官让人抓回来的姑娘,被魏狗官打得浑身是血……虽然他是那个坏蛋狗官的儿子,但阿姐说他和魏家那些人不一样,从没干过丧良心的坏事。可能就因为这样,魏狗官很不喜欢魏公子,总是对他非打即骂的。阿姐说他也是个可怜人,若不是魏狗官干的坏事太多,遭了报应,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魏公子怕是早就被他打死了……”

    桑瑶听到这,心里已经有数了。她等林秀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后,指着魏无咎把他的身份告诉了她。

    林秀秀惊讶极了,回神后连忙向魏无咎道谢,谢他曾在自家阿姐身陷困境时出手帮过她。

    魏无咎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再笑,许久才开口问:“你阿姐是林兰兰?”

    林秀秀神色一黯,点点头。

    魏无咎离开魏府前听了说林兰兰的下场,他沉默半晌,轻声说了句:“对不住。”

    林秀秀红着眼睛摇摇头:“阿姐是魏狗官害死的,跟公子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他身上流着那人肮脏的血,这就是原罪。

    魏无咎眼中闪过厌恶,嘴上却没多说,只神色恹恹地看向桑瑶:“多谢姑娘出手救我,只是我已伤重难治,就不劳姑娘再为我费心了,还请你随便找个地方,将我放下吧。”

    “这怎么行!”林秀秀惊呼一声,急忙看向桑瑶,“小姐,魏公子帮过我阿姐,他对我阿姐有恩……”

    桑瑶这才回神写了句:【我可没说要把他扔下,是他自己不想活了,一直让我把他放下。】

    好像是这样。林秀秀愣了愣,不解地看向魏无咎:“魏公子,你为什么……”

    魏无咎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发烧,透出了一种不正常的红,他语气轻和,眼神却很淡漠地说:“我没有不想活,只是生死有命,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想活的人才不会试都不试就选择原地等死。】话还没说完,就见桑瑶写了这么句话。

    魏无咎:“……”

    【你该不会是觉得你爹作孽太多,想以死替他赎罪,或者,觉得自己身上流着他的血,脏的很,所以不想要这命了吧?】

    见魏无咎看了自己这话后整个人怔了一下,桑瑶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魏无咎被看得噎了一下:“……不是,我只是觉得生活无聊,想看看死后的世界会不会有趣一些。”

    他这话说的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林秀秀听得不知该怎么回应,桑瑶也懒得深思,只低头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这人不做亏本买卖。我们既救了你,自会救到底,你若真想死,也得先把我们这恩报了再去死。】

    没有他想象中的软言相劝,只有不容拒绝的霸道要求。魏无咎讶异片刻,觉得这姑娘挺有趣的:“不知姑娘想让在下如何报恩?”

    【当然是给我和我朋友做牛做马,我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

    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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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咎:“……”

    魏无咎看着眼前这下巴微扬,一脸理直气壮的姑娘,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想笑:“这样啊……”

    他想了好一会儿,终是点了头,“那好吧。”

    既然老天爷非要他活,那他就再活一阵,看看能不能把剩下那些他暂时动不了,也还没来得及动的渣滓也送进地狱吧。

    确定他是真的有了求生的意志,桑瑶挑挑柳眉,没再故意用救命之恩绑架他。

    正好这时陆湛打探完消息也吃完饭回来了,桑瑶示意林秀秀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说,之后才冲他眨眨眼睛,悄悄写了句【这人看着脑瓜不太好的样子,咱们赶紧送他去看大夫,看完让他走吧】递给他。

    被她偷偷摸摸的样子看得忍不住想笑的陆湛:……嗯。

    他冲她点完头,之后才朝魏无咎看去:“在下陆湛,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魏无咎。”

    “魏公子。”陆湛冲他点了下头,“酒馆老板说前方十多里有个红平镇,镇上有能治伤的大夫,你再坚持一下。”

    “有劳陆兄。”魏无咎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轻咳两声,喘了口气,冲陆湛断断续续地笑道,“不必去红平镇,往西去……去冀州城外的千林谷吧,我识得一位医术极好的大夫,她就住……住在那里。”

    这话让陆湛和桑瑶齐齐怔了下。但桑瑶早已对自己的嗓子不抱希望,所以很快就压下瞬间失控的心跳,抿紧了嘴唇没有多问。

    倒是陆湛很快开口:“不知那位大夫,可愿替外人诊治?”

    魏无咎一顿,了然的目光看向桑瑶:“医者父母心,想来不会不愿。”

    陆湛眉眼一松,看向桑瑶:“那就走吧。”

    桑瑶不想再经历失望,努力忍住了不去多想,只胡乱点了一下头,表示随便。

    如此,一行人便改了道往西南方向而去。

    千林谷位于幽州城西南方向,紧靠与幽州接壤的冀州。

    陆湛按照魏无咎的指示,驾着马车往西南方向疾驰了约莫三个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隐藏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山谷。山谷里有个天然的温泉湖,湖面烟雾缭绕,水波粼粼,湖边草木葱茏,野花摇曳,处处都是勃勃生机,跟山谷外的冰天雪地仿佛是两个世界。

    距离温泉湖不远的草地上立着几间竹屋,竹屋旁有几块人为开垦出来的地,种着瓜果蔬菜和许多不知名的植物。

    此时,一个长长的黑发随意用布条绑在脑后,身上只穿了件灰白色粗布麻裙的年轻女子正拿着把锄头在地里除草。

    听见身后马车的动静,她转头看了过来,桑瑶从马车里望去,对上了一张清冷出尘如空谷幽兰,美得叫人忍不住心生仰望的脸。

    “你们找谁?”脸的主人自然就是那年轻女子。她的声音也冷冷清清似同山间清泉,说不出的好听。

    “请问姑娘,这里可是凌霜凌大夫的家?”说话的是外头赶车的陆湛。

    “我就是凌霜,你是谁,找我什么事?”这女子竟然就是魏无咎口中那位医术极好的大夫。

    桑瑶惊讶,陆湛也有点意外,但很快他就道:“在下陆湛,受魏无咎魏公子所托,送他来找凌大夫求医。”

    “魏无咎?”凌霜闻言,扔下手里的锄头走过来,往马车里头看了一眼,“怎么伤成这样,先抬进去吧。”

    魏无咎的情况已不容耽搁,陆湛点头,上马车将半路就昏迷过去了的魏无咎抱下马车,往竹屋走去。

    他个高腿长,身姿矫健,抱着魏无咎这么个身量颇高的大男人也并不显费劲。

    凌霜看得眼睛一亮,原本冷淡疏离的目光紧紧盯住了他的后背。

    正要跟着下马车,结果就看见了这一幕的桑瑶:……???她看什么呢?

    “小姐,小姐?”见她弯着腰堵在车厢门口半天没动,林秀秀不解地叫了她两声。

    桑瑶回神,见凌霜一双清墨似的眼睛仍直勾勾盯着陆湛的背影,像是对他十分感兴趣,原本还不错的心情莫名变得不快。

    她提着裙子下了马车,不经意似的挡住了凌霜的视线。

    “凌大夫你好,我们也是魏公子的朋友。”林秀秀想着自家小姐不能说话,就帮着打了个招呼。

    凌霜这才神色恢复清冷地冲桑瑶和林秀秀点了一下头:“进来吧。”

    第25章 受委屈了

    凌霜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把魏无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期间桑瑶和林秀秀一直在堂屋等着,陆湛则出去喂了一会儿马。

    半个时辰后,凌霜擦着手从堂屋旁边的小侧屋里走了出来。

    “命保住了, 不过胸前的刀伤比较严重,得好好养上一阵子。”她显然是把桑瑶几人当成魏无咎的朋友了,说完侧身示意了一下,“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陆湛没解释, 点头说了句“多谢”。不过说完后,他没有马上进去看魏无咎, 而是紧接着指了下桑瑶道:“不知可否再劳烦凌大夫给我这位朋友看个诊?她之前遭人坑害, 伤了嗓子,至今说不了话。”

    “她吗?”凌霜看向他身边的桑瑶,语气冷淡但态度随和,“可以啊。来,张嘴我看看。”

    桑瑶没想到陆湛会突然开口提起这事,也没想到凌霜会说干就干地撸起袖子朝她走来, 一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想说不用麻烦了, 他们都说我这嗓子治不好,可心里到底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丝希望。

    万一呢?

    万一老天爷没狠心到底呢?

    想到这,桑瑶忍不住捏紧双拳, 片刻终是眼睛一闭,张开了嘴巴。

    “放轻松, 头抬起来点。”凌霜捏住桑瑶的下颌, 仔细检查起她的情况。

    桑瑶四肢僵硬地照做,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怎么还没好?她看出什么来了吗?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应该是和之前那些大夫一样,什么都没看出来吧……算了,还是别抱希望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凌霜终于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她这嗓子是被毒哑的,这毒很烈,不过她中毒时间还不是很长,应该能治。”

    桑瑶猛然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一旁的林秀秀高兴地说了句“太好了小姐,大夫说你的嗓子能治好”,她才愣愣地回过神。

    她说能治……

    陆湛!她说我的嗓子能治!

    看着这杏眸骤然瞪大,迸出炯炯亮光,随即就喜不自禁地朝他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袖子的姑娘,陆湛眉眼一缓,轻声道:“恭喜。”

    桑瑶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眼前一片晕眩。

    就在这时,一旁的凌霜又道:“诊金一百两,另外,我还有个条件。”

    只要能治好她的嗓子,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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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瑶忍着激动用力点头,同时摸出纸笔就要表态,可凌霜的目光却转而落在了陆湛身上:“你的身体得给我用几日。”

    桑瑶愕然愣住,这是什么诡异的要求?

    再一看凌霜看向陆湛时,眼中露出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欣赏痴迷之色,她顿时心头一跳。

    这姑娘该不会是看上陆湛了,想让他出卖色相吧?!

    这个猜想让桑瑶脸色一变,想也不想就写了句:【不行!】

    陆湛也是怔了一下:“不知凌大夫要在下的身体做什么?”

    “练针。”凌霜清冷的视线一回到陆湛身上,就又充满了热情与欣赏,“你这具身体长得很漂亮,骨肉均匀,肌理分明,骨相尤其称得上完美,用来练针再合适不过了。”

    练、练针?

    正莫名愤怒的桑瑶一呆,尴尬随着热意在脸上漫开。

    好在没人知道她想什么,桑瑶强作无事地低下头,忍着心虚给自己找补道:【那个,我的意思是,求医的是我,不好麻烦其他人……不过这个练针,具体是要做些什么呢?】

    “不用做什么,就躺在那让我扎针就行。”凌霜指指东侧窗边小榻上躺着的,一个浑身上下扎满银针的小木人解释道,“我近日新学了一种古针灸法,此前一直在这木人身上练习,但木人只能让我熟练针法,却不能给我活人会有的反应,所以我需要一个活人练针,好进一步掌握这针法。”

    看着那浑身扎满银针,身上画着筋脉图还标着各种穴位名称的小木人,桑瑶明白了。她迟疑了一下,写道:【那这个,会疼吗?】

    凌霜如实道:“会有点疼,我尽量轻点。”

    桑瑶想了想,又问:【对身体有伤害吗?】

    凌霜摇头:“这个不会,你们放心。”

    桑瑶还想再问什么,陆湛已经开口:“好,我答应。”

    桑瑶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凌霜已经眼睛一亮,语气高兴道:“行,那我们明天开始!现在你们先住下吧,我去收拾一下客房。然后明天早上你到西边那间屋子找我,那里比较暖和,不会冻到。”

    【等等,为什么会冻到?】桑瑶觉得不对劲,连忙写道。

    凌霜理所当然地看了她一眼:“因为练针的时候不能穿衣裳啊。”

    桑瑶:【……】

    桑瑶:【!不穿衣裳怎么能行!】

    “穿着衣裳不方便施针。”医者父母心,凌霜见过的男体女体多了去了,早就以习为常。

    然而桑瑶接受不了,她脸色变了变,灵机一动写道:【可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对凌大夫你的名声不好,要不你还是在我身上练吧!】

    “啊?”凌霜一愣,若有所悟,“你要实在介意的话,也行。”

    她、她不是介意!是这本来就是她的事,跟陆湛没关系!

    桑瑶脸蛋莫名一热,下意识就想解释,但还来得及动笔,陆湛已经摇头:“会疼的话,还是我来吧。”

    【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桑瑶非常抗拒他这话。她把这种心情归结为不想欠他人情,于是杏眸一瞪,飞快地写道,【是我想求医又不是你,哪有让你替我出力的道理。何况还得脱衣裳,你不觉得别扭吗?】

    别扭自然是有的,但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被这点事吓到。

    然而桑瑶根本不给陆湛再次开口的机会,她扭过头拉过凌霜就写道:【凌大夫你快看看我的身体怎么样,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符合,你的身体条件也很不错,不过你确定吗?会疼的。”凌霜找的练针者通常都是男人,因为姑娘家都比较怕疼。

    可桑瑶生怕她再打陆湛的主意,立马就保证自己能行,凌霜见此只好答应先试试。

    桑瑶这才心下一松。

    陆湛见此也没再坚持,只沉默片刻,对桑瑶道:“若中途觉得不适,就跟我说。”

    跟你说干什么?换你去吗?

    桑瑶一听这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用,我自己能行。】

    她莫名不高兴地写完这话,也没看陆湛是什么表情就带着林秀秀进里屋去看魏无咎了。

    陆湛:……他说错话了?

    魏无咎伤的重,桑瑶进去的时候他还在昏迷,桑瑶跟他不熟,见此在床边站了站就要离开,却不想刚转身走出两步,魏无咎就咳嗽着醒来了。

    这下她不好就这么离开了。桑瑶转身,顺手从旁边的案桌上倒了碗温水,走回到床边。

    魏无咎刚醒来,身体十分虚弱,加上咳嗽时牵扯到了伤口,这会儿面色发白,冷汗都冒出来了。桑瑶示意身后的林秀秀扶他稍稍坐起,把手里的茶碗递了过去。

    “多……多谢。”魏无咎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接过茶碗,抿了一口水润喉。

    【感觉怎么样?】桑瑶拿出纸笔写道。

    “还好……”魏无咎放下茶碗,在林秀秀的帮助下重新躺好,之后才微微一笑说,“你们应该见过凌姑娘了吧?她医术很好,有她在,我便是想死也死不了的。”

    桑瑶点头,把凌霜答应为她治嗓子的事写给他看,末了补充道:【要不是你我也遇不上她,这事我得跟你说声谢谢。】

    魏无咎笑了下:“跟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相比,这不算什么。”

    见他脸色虽然苍白,但眉眼间不再有死意,桑瑶也没再故意说什么要他做牛做马报答自己的话,只有些好奇地写道:【你知道凌大夫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一个人隐居在这里吗?】

    “凌姑娘的祖父曾是前朝御医,因厌倦宫廷纷争,辞官来了这里,潜心研究医术。凌姑娘自幼随祖父定居在此,老爷子仙逝后,她就一个人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医术这么好。

    桑瑶点点头,没再多问,只写了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你了。】

    见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他弑父灭亲的行为对他表露出异样的神态,仿佛根本没听说过这事儿似的,魏无咎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姑娘不觉得我残忍可怕么?”

    桑瑶一开始没明白他说的什么,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写道:【还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一开始当然有被他吓到,也想过要不要把他扔下,任他自生自灭。但听了林秀秀那番话后,桑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也不是被他害死的魏家人,没资格对他的行为做出评判。当然,她也没兴趣多问,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

    魏无咎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扬起眉毛看着她,露出一个与之前不太一样的笑:“这天下如姑娘这般通透明睿的人,实在不多。”

    桑瑶被他夸得莫名,但还是写了句:【多谢,我也觉得我挺棒的。】

    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魏无咎一怔,真切地笑了出来。

    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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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山谷里条件有限,桑瑶分到的客房也比较简陋,但她有了上次住客栈的经验后,就在马车上备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一番布置下来,倒也还算满意。

    与此同时,京城,广安伯府,青竹轩。

    一身月白色锦袍,面如冠玉,风姿翩然的贺兰玦撩起正房门帘,抬步迈了进去。

    守门的丫鬟见向来温雅和善的他眉头紧皱,似有不快,不由愣了一下:“姑爷回来了,奴婢见过……”

    “你家姑娘呢?”见外间没人,贺兰玦转身打断了丫鬟的请安。

    “姑娘在里屋休息……”

    丫鬟话音未落,贺兰玦已经朝里屋走去。

    广安伯府嫡出三公子所住的院子,环境清幽,宽敞雅致,便是睡觉用的里屋,也布置得处处清贵,半点不见俗气。

    此时,里屋那张临窗而放,只简单雕了青竹与梅花图案的黄花梨木美人榻上,一个穿着水青色烟笼梅花留仙裙,头上簪着根素雅却不失高洁的白玉兰花簪,面容白皙秀美的年轻女子正半靠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贺兰玦进屋看见她,步子一下放慢了,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

    “怎么开着窗?天这么冷,仔细别冻着了。”

    “夫君?”女子听见他的声音,惊喜地转过头坐了起来,“你不是参加诗会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临时想起点事便早些回来了。”贺兰玦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挨着她坐下,语气怜惜带着歉意,“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知道你又受委屈了。”

    第26章 恩爱有加

    这女子自然就是顶着桑瑶的名字, 成功嫁给了贺兰玦的桑玉妍。

    她是个与柳氏如出一辙的温婉型美人,五官称不上极美,但细眉弯弯, 眼眸含羞,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十分秀气娇柔。

    这会儿听了贺兰玦的话,她先是笑容一凝, 而后便掩饰似的别开头强笑道:“又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跟夫君乱嚼舌根了?什么欺负,没有的事。不过是去给母亲请安时路遇七妹妹, 听她说了几句玩笑话罢了, 哪里值得夫君这样上心……”

    “什么玩笑话能听得你眼睛都红了?”伸手抬起桑玉妍的下巴,看着她隐隐发红的眼圈,贺兰玦叹了口气,声音怜惜道,“瑶儿,成亲那日我便说过了, 你千里迢迢嫁我为妻, 我定会爱你护你,不管你遇到什么委屈,受到什么欺负, 都可以尽与我说的。”

    面如冠玉,清俊出尘的贵公子温柔有耐心地与她说着动听的情话, 这场景实在是太过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叫的是“瑶儿”而不是“玉妍”。

    不过瑶儿就瑶儿吧, 只要能得到他的喜欢,能在这广安伯府扎下根,就算一辈子都没法做回桑玉妍又怎么样呢?她本也不喜欢属于“桑玉妍”的人生。

    这么想着, 桑玉妍就双目含泪,神色感动地扑进了贺兰玦的怀里:“夫君,你怎么这么好呀!”

    这样的她与贺兰玦印象中的桑瑶不太一样。

    他印象中的桑瑶,是个性格骄傲直率,被人惹恼后会叉腰与人吵架,不愿忍气吞声,脾气有些小张扬的姑娘——记得小时候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不小心弄脏了她最喜欢的裙子,又拉不下脸道歉,气呼呼的她脾气上来,对着他的脚就是用力一踩,疼得当时还是也个孩童的他险些哭出来。

    后来两人定下亲事开始通信,信里的她也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遇到高兴的事会跟他分享,受了委屈也会与他抱怨,喜怒哀乐十分鲜明。

    贺兰玦曾一度因此担心,她这样率直的性子能不能适应伯府礼数繁杂的生活。却不想一年多前,她的来信突然转变了风格,还与他探讨起了她以前没什么兴趣的诗词歌赋。

    贺兰玦那时挺意外的,还特地回信问过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回信说没有,只解释自己已是个大姑娘,又即将嫁给他为妻,不好再像以前一样毛躁。且日后两人成了夫妻,总得有些相同的兴趣爱好才能更好地相处,所以才开始对诗词歌赋感兴趣。

    贺兰玦虽有些意外,但也没再多想。

    女大十八变,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小时候调皮任性,长大成了温婉淑女的例子。再说人都会长大,她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为此努力收敛性情,迎合他的爱好,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因有这样的想法在先,成婚后面对桑玉妍,贺兰玦没怎么多想就接受了她与印象中的桑瑶不一样的地方。

    却不知这正是桑玉妍费尽心思收买信使,拦截他和桑瑶的书信,又时不时以桑瑶的名义给他写信的原因。

    另外为了换嫁计划顺利进行,也为了更好地取代桑瑶,桑玉妍很久之前就开始模仿桑瑶的笔迹、说话方式及品味喜好等容易露馅的东西了。广安伯府这边负责在过年过节时送东西给桑瑶,还奉陆氏之命前去淮扬教导过桑瑶礼仪规矩的徐嬷嬷,也被她重金收买了。

    当然,光做这些还不够,几个月前,她又在母亲柳氏的帮助下,成功把桑瑶的贴身丫鬟金兰,还有她院里的管事婆子刘嬷嬷收为了己用——出嫁那日,就是她们合力迷晕了桑瑶,又糊弄住桑瑶院里其他人,让她成功与桑瑶换了嫁。

    这两人都在桑瑶身边待了十几年,桑瑶的事她们基本都清楚。有她们在她身边帮忙掩护,桑玉妍才不至于在人前——尤其是陆氏和贺兰玦面前露馅。

    但就算有她们在,桑玉妍也不敢大意,毕竟桑瑶和贺兰玦母子虽没怎么见过面,可到底认识了十多年,期间还一直保持通信。

    因此嫁来伯府的这一路上,桑玉妍一直小心谨慎地盖着红盖头,没在人前露过脸。一直到顺利到达广安伯府,正式与贺兰玦成了亲入了洞房,又在第二日认亲时成功过了陆氏那关,她高悬了一路的心才放下一半。

    ——之所以是放下一半,是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桑玉妍很清楚换嫁之事看似巧妙,其实漏洞不少,后续风险也不小。

    比如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广安伯府里不出去见人,而京城离淮扬虽远,却也不一定就完全没人认识桑瑶,更别说桑瑶还有心腹在京城帮她打理嫁妆中的田产铺子之类的产业。

    再比如两家既然结了亲,往后必然会有亲戚间的走动往来,到时免不得会碰见认识她和桑瑶的人。另外随她陪嫁来京城的人里除了金兰和刘嬷嬷,还有好几人是桑瑶院里的,虽然他们暂时被她用手段控制住了,可总归是不安定因素,需要不着痕迹地一个个打发掉……

    如此种种,都是她需要担心的事。

    不过这世上的机遇向来都伴随着风险,桑玉妍担心归担心,却从没想过要退缩——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冒点险又如何?她相信自己能应付。就像换嫁这事,看似不可能,不也还是成功了吗?

    另外这些风险也未必一定会出现,就目前看来,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中,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可以在这些风险出现之前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如今她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让贺兰玦在最短的时间内爱上她。

    因为她已经嫁给贺兰玦,贺兰玦作为她的丈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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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力决定她往后的一切。只要能让贺兰玦对她情根深种,就算日后换嫁之事真的不慎败露,贺兰玦也会护着她。而只要贺兰玦愿意护着她,以他在府中的受宠程度,就没能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至于其他人,比如贺兰玦的母亲陆氏得知真相后,会不会震怒,会不会问罪桑府,桑玉妍说实话并不太在意——桑家对她来说只是个跳板罢了,谁会关心一个跳板的死活呢?再说只要贺兰玦愿意护着她,陆氏再气也不可能真的一点活路都不给桑家,除非她想母子离心。

    还有贺兰玦的父亲广安伯贺兰泰,她早就已经打探清楚,他当年会答应跟桑家一介商户结亲,纯粹是为了桑家的财力。她桑玉妍名义上也是桑家的女儿,只要钱财方面不出问题,她相信贺兰泰得知真相后就算会生气,这气也不会太大。

    所以,贺兰玦才是她能不能在广安伯府站稳脚跟的关键。也是因此,嫁进伯府后,桑玉妍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跟贺兰玦培养感情一事上。

    嫁进伯府之前,她就已经通过各种手段将他的性格查摸清楚,并刻意将自己塑造成了他会喜欢的样子。而她的努力也没有白费,这一个月多以来,贺兰玦对她的感情日渐变深,两人相处时也越发如胶似漆,甜蜜恩爱了。

    当然,贺兰玦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这会儿他拥着撒起娇来情态动人又不失可爱,简直是处处符合他心意的新婚妻子,眼中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蓉儿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自幼偏宠,这才养成了一副娇蛮任性的性子。她当众打骂你身边丫鬟,对你出口不逊之事,我都听人说了,你千万不要把她那些胡话放在心上。出身商户又如何?我娘子有才有貌,端庄贤淑,哪里比不上旁人?我方才已经狠狠训斥过她,母亲也生气罚了她禁闭,想来日后,她不会也不敢再对你不敬了。”

    贺兰玦口中的蓉儿,指的是广安伯府七姑娘贺兰蓉。这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四岁,可性子刁蛮娇纵,是个极为难搞的人。

    她嫌弃桑玉妍这位新进门的三嫂出身商户,觉得她“矫揉造作假的要死”,打从心底里认为她配不上自家神仙般的三哥,因此处处刁难挑刺,桑玉妍嫁进伯府后,没少受她的气。

    今天早上桑玉妍去给广安伯夫人陆氏请安时,半道上遇见贺兰蓉和府里其他几位姑娘,结果这讨厌的小丫头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上来就挑起了她的刺。

    桑玉妍不愿跟她起正面冲突,就示意身边跟着的金兰出言辩解了一句。谁知贺兰蓉竟直接以“以下犯上”为由,让人按住金兰就是重重两巴掌,还当众嘲讽她果然满身铜臭,没有见识,教出来的丫鬟一点规矩也不懂。

    桑玉妍一想到那小丫头高傲地仰着下巴,看向她的眼神轻蔑又鄙夷的样子就气得心口疼。但贺兰蓉的存在倒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若没有她这个不讲理的小姑子时时为难,贺兰玦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怜惜心疼她呢?

    所以桑玉妍气过之后也只能暂时忍下。

    当然她面上是不可能表现出对贺兰蓉的不喜的,这会儿便只依偎在贺兰玦怀里叹道:“我知道七妹瞧不上我,是因为心疼你这个三哥,她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娶一个出身尊贵的名门闺秀。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若非我娘当年因着与母亲的闺中交情,硬是求着母亲定下了我们之间的亲事,你这样的出身品貌,便是尚公主都使得的……终究是我捡了大便宜,也怨不得她替你委屈。”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样充满仰望与爱意的奉承,也没有男人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真的恼了自己疼爱有加的亲妹妹。贺兰玦闻言眉眼一舒,心中的温柔与怜惜尽数化作了爱意:“那丫头这么欺负你你还替她说话,你这性子也太好了些。”

    桑瑶打小就不是面团性子,桑玉妍闻言也没敢表现得太过软绵,就紧跟着嗔了他一眼:“我不是性子好,我是看在夫君的面子上。那毕竟是你的妹妹,又还是个小姑娘,纵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这做嫂子的也不能真的与她掐起来呀,那不是叫你为难么。”

    贺兰玦可不知道自己会提前回来,会得知妹妹又欺负妻子的事,都源于怀里女子的精心设计,他被桑玉妍这话听得再也忍不住心中一动,低头吻了过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食髓知味的时候,这亲着亲着,眼看就要擦枪走火。

    但眼下还是白天,贺兰玦受传统礼教教养长大,性子端方自律,做不出白日宣.淫这样放浪的事,便还是在一番亲热后,努力克制住自己,推开了桑玉妍。

    桑玉妍心下很是失望。她可不在意白天不白天,她只想赶紧怀上孩子,进一步加强与他的联系,增加自己手里的筹码。但她也不敢强勾着贺兰玦,免得引起他反感,便只能面露羞涩地示意他晚上再来。

    屋里气氛燥热,不适合再待下去,贺兰玦轻咳一声点点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以“那我先去看会儿书”为由出去了。

    桑玉妍看着他挺拔俊秀的背影,心中很是满意。

    桑瑶那个不过是命好会投胎,实际上处处不如她的蠢货,根本配不上贺兰玦这样优秀的男子。

    他跟她桑玉妍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也相信,他们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幸福。

    贺兰玦可不知道桑玉妍在想什么,他离开正房后打算去书房看会儿书,谁知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妻子的贴身丫鬟金兰肿着脸从不远处的抄手走廊里走来。

    贺兰玦步子一顿,眉头微微拧起。他只知自家七妹任性掌掴了妻子身边的丫鬟,却不知她下手这么重。

    “见过姑爷,姑爷您回来了?”思索间,金兰已经眼睛一亮,神色惊喜地小跑至他面前行礼。

    第27章 背叛原因

    金兰今年十七岁, 容貌生得很不错,一身雪白的皮肤尤其惹眼。也是因此,近看之下她脸上的巴掌印就越发清晰了。

    贺兰玦知道她是无辜被迁怒, 又因为爱屋及乌,便从怀里拿出一罐药膏递给她,温声说道:“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你受委屈了, 这药拿去抹吧,能消肿止痛。”

    这药膏原是给他那调皮爱闹, 日前刚从树上摔下, 脑袋磕了个大包的堂弟准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遇到了金兰,贺兰玦就顺手先给出去了。

    金兰没想到他竟会主动关心自己,还给自己送药,顿时受宠若惊地红了脸:“多谢姑爷!奴、奴婢这伤不要紧的,没必要用这样的好东西……”

    “拿着吧。”动了情却强忍着未曾发泄的青年, 声音不复平日清润, 带着一点叫人心颤的沙哑,眼角眉梢也带着还没散尽的欲.色。

    这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吸引人了。金兰愣了愣,心跳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眼中也无法自控地染上了痴恋之色。

    她指尖微颤,含羞带怯地接过贺兰玦递来的药膏, 用力握在了手心里:“多谢姑爷, 奴婢一定会好好擦药的!”

    “嗯, 去吧。”贺兰玦没注意到金兰的异样——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没在意。因为府里府外恋慕他的女子实在太多,他对类似的眼神早就疲劳了。闻言他只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金兰痴痴地望着他修长挺拔, 风姿出众的背影,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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