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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数双目光看向姜觅, 姜觅面色不变。
德章公主心想着这才是真正的姜大姑娘,比之?旁人更心思慎密,也更意志坚决, 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以前蠢坏不过是骗人的假象,如同守宫一样。
而她?们,正是一样的人。
她?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极好?,仿佛荆棘丛生的路上多了一个伙伴。她?们知道彼此的难处与不易,最是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你鬼叫什么?”她?又是一脚过去, 孟姨娘被她?踢得歪在?另一边。“她?不是姜觅,难道她?是鬼吗?你自己做了谋害主子的罪事?,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
孟姨娘再次惊醒。
这个人不是大姑娘,还能是谁呢?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死后的体面, 以及一双儿女的前程。至于其它的,她?已无暇顾及。
她?伏在?地上磕头不止, “侯爷, 妾有罪,妾有罪…求侯爷念在?妾这么多年服侍你的份上,给妾一个体面…”
姜惟厌恶地别过脸, 无比愧疚地看着姜觅。
愧疚?
是不是太迟了!
姜觅睨着孟姨娘,一字一字堪比凌迟的刀。
“既然你这么喜欢乱认爹, 想来心里最是想和?自己的生父见面,我索性就成全你们父女, 让你日?后能好?好?地在?你生父跟前尽孝!”
孟姨娘大骇。
好?歹毒的心思啊。
她?不要去服苦役, 更不要和?那?个所谓的生父相认。
她?拼命摇头, 泣不成声。
“觅儿!”刘氏软了语气?,“得饶人处且饶人, 到底是一桩丑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没有这件事?,她?的名声就好?了吗?
姜觅自嘲一笑,看了德章公主一眼。
德章公主福至心灵,当下蛮横出声。
“姜觅还要什么名声,阖京上下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今日?这事?被本宫碰上了,那?本宫就不能坐视不理。私藏禁物已是大罪,谋害主子更是罪上加罪。来人哪,把这个孟氏给本宫送去宗天?府!”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和?姜觅置气?,谁也没注意到她?和?姜觅的眉眼往来。
“公主殿下!”刘氏急得站起来,挡在?孟姨娘身前。“我武昌侯府世代忠心耿耿,上对得起历代君王,下对得起天?地良心。此事?是我侯府家事?,还请公主殿下给我姜家一个体面。”
无论如何,此事?只能烂在?侯府!
孟姨娘又是一脸的泪,乞求的目光看着姜惟。
姜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在?为难。
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女人,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明明他?心里只有娇娘,明明他?不应该对害死娇娘的凶手心慈手软,但不知为何他?竟然在?犹豫。他?拼命告诉自己,他?之?所以犹豫并非是因为孟氏,而是此事?关乎着侯府的脸面。他?的娇娘最是善良之?人,若是还在?的话一定会体谅他?的苦衷。
“青竹年年留碧影,桂花岁岁落花英,明月枝头照旧情,唯愿君心似我心。”
这是姜惟当年写?给徐氏的定情诗。
诗句从姜觅的口中?出来,再也不见过去的浓情蜜意,只余世事?的苍凉变化,以及旁观者的唏嘘叹息。
姜惟胸口一窒。
当年的海誓山盟言犹在?耳,发妻的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他?的娇娘善良不假,却最为痛恨背叛。
他?再不看刘氏和?孟姨娘,沉痛道:“送官吧。”
“侯爷!”
刘氏惊叫。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孟氏向来拿得住,怎么会被人激得失了理智胡言乱语?侯爷更是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娶余氏过门。
都怪这个孽障!
克兄克母的灾星,现在?还想克他?们整个侯府。
他?们武昌侯府几代的荣光,万万不能在?她?手上被抹了黑,更不能成为郦京城的笑话。事?到如今该断则断,否则必会受乱。
她?再次隐晦地看了孟姨娘一眼,眼神更加凌厉。
孟姨娘身体软下去,整个人像离水的鱼一样透着死气?。
为什么?
她?经营了近十几年,苦苦谋划着一切,为何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她?痴望着姜惟,一双眼晴恨不得要长在?姜惟身上。这么多年了,难道侯爷对她?就没有一丝情分吗?
“侯爷,妾不能再陪你了。”
说完她?以必死的决心撞向柱子,这一次有刘氏挡着,没有人来得及拉住她?,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抽搐几下咽了气?。
地上躺了两?个死人,一场大戏终于落幕。
余氏以帕子掩面看着孟姨娘的尸体,满眼都是痛快与鄙夷。这些年来她?们一妻一妾看似相安无事?,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的女儿不得婆母喜欢,在?婆母面前处处不如姜婉。她?的儿子不得侯爷看重,在?侯爷眼里事?事?比不上姜洵。
一个奴才也配得到侯爷的宠爱,不就是仗着是自己的主子徐令娇。如今被揭穿是谋害徐令娇的凶手,侯爷怎么可能还会有怜悯之?心。有一个这样的生母,无论是姜婉还是姜洵,日?后都无法和?她?的儿女相提并论。
至于梦落一事?,她?一点也不担心,毕竟谁也不敢真的查到宫里,更不敢查到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头上。
很快有下人进来,把孟姨娘和?月容的尸体抬下去。
“既然人都死了,本宫也不是那?等人近人情之?人。”德章公主施恩般地道:“不过本宫回宫之?后会向皇祖母和?父亲禀明此事?,望老夫人和?侯爷见谅。”
这样刘氏是不怕的。
事?关宫中?禁物,她?相信太后娘娘和?陛下比自己更不愿意把此事?传出去。到时候德章公主被封口,这事?也就只能烂在?侯府。
德章公主起身,她?准备亲自相送。
临走之?时她?看了姜觅一眼,那?眼神极其的不爽,甚至还有几分怨恨。姜觅对她?的不满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
姜惟紧着离开,随后是余氏娘仨。
姜洵受了极大的刺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跟着慌慌张张地跑去追姜惟,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姜婉一眼。
空荡荡的屋子里已没有其他?人,姜婉还坐在?地上,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上去所受打击不小,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现在?洵儿的嫡子身份没了,姨娘也死了,那?梦里的一切还会实现吗?她?的嫡女名分,她?被皇后娘娘相中?一事?,还能有吗?
她?眼神没有焦距,反复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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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有什么不应该的?
姜觅听着她?的自言自语,若有所思。
屋子突然暗了下来,外面的光影斑驳了空间,割裂出一桢桢诡异的画面,叫人一时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姜婉不停告诉自己,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明明上天?有预示,早早预知了她?未来的荣华富贵。姨娘会成为良妾,她?也会成为嫡女。有了嫡女的身份,她?就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突然有人捏住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头的瞬间,入目所及的人有着讥诮的表情,冰冷的眉眼,明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小时候她?就知道嫡长姐是个好?糊弄的,哪怕比她?年长三岁,且处处都不如她?。无论聪明才智,无论礼数教养,没有一样能与她?相提并论。她?最是知道该如何哄对方,也最是知道如何捏住对方的脉门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事?情似乎被颠倒过来,他?们一步步落入了某个陷阱,而算计之?人就是这个嫡长姐。
她?突然想起刚才姨娘的那?句话,“你…你不是…”
“我是。”姜觅的声音透着寒凉。“上一次你们想谋害我性命,我因此睡了两?天?两?夜,你可知我去了哪里?”
“……”
“我去了阴曹地府,走了一圈我又回来了。阴曹地府什么魑魅魍魉没有,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看清你和?孟海棠是什么货色。”
姜婉惊骇不已,几乎在?瞬间就信了姜觅的话。怪不得姨娘和?她?都觉得不对,一个蠢货怎么就长了心眼,原来竟是这样!
空旷的屋子忽然压抑起来,无形之?中?的恐怖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想尖叫也想大喊着叫人,却因身体抖得太过厉害而发不出声。
这一瞬间,她?清晰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你…你是人还是鬼,你到底对我姨娘做了什么?我姨娘为什么会像疯了一样?”
姜觅笑了。
她?是人还是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至于她?对孟姨娘做的,不过是上辈子因为好?奇学来的一点催眠术。
“我呀,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又重新?做了人。你们想踩着我的尸体上位,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你…”姜婉忽地爬起来,大喊。“来人哪,来人哪…有鬼,有鬼!”
姜觅又笑了。
“你刚才说不应该,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早死,而我所有的东西都会落到你手里,包括我的嫡女身份和?我娘留给我的钱财。”
姜婉神色越发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这是又猜对了。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这些人的算计已经得手。
“这样的美事?你们也敢想,简直是白日?做梦!”
做梦两?个字惊得姜婉瞳孔急剧收缩,最大的秘密被人揭穿,她?仿佛真的看见了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原来是这样。
姜觅心下冷笑,出了屋子。
天?色已经不早,灰暗的暮色幽幽然地笼罩着世间万物,将整个侯府纳入一片苍凉之?中?,再是昌盛的景致都显得衰败了几分。
一路行去,桂花的香气?淡了许多。
桂花的花期不长,如今大多数的花树已经凋零,一眼望去是散落了一地的金银落英,仅有几许残香。残香苟延着不愿离去,仿佛还在?留恋过去美好?的时光,却不知寒冬将至,所有的温暖真情终会消失。
桂花林中?,儒雅清俊的男人背手而立。他?凝望着其中?一株桂花,背影萧瑟冷清,似是在?怀念着什么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心有所感,慢慢回头。一时间他?仿佛看不清来人的眉眼,依稀有几分熟悉,又透着说不出来的陌生。
这个孩子……越来越像娇娘了。
娇娘!
会怨他?吗?
“觅儿…”他?艰难开口。“这些年是为父失察。”
姜觅闻言,眼皮微垂。
人都死了,再多的愧疚后悔又有何用。
姜惟见她?不语,眼底的愧疚又深了一些。
如果自己一早识破孟氏的真面目,如果自己以前对这个孩子更关注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他?们父女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生疏冷淡?
“你怨父亲吗?”
“父亲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姜惟的声音越发艰涩,“当然是真话。”
既然想听真话,就别怪话难听。
姜觅抬眸,看着他?。他?一贯冷漠的眼晴里有着明显的愧意与自责,这愧意自责此时最是需要被人安抚与慰藉。
徐氏死了,原主也死了,这个男人做出深情受伤的样子给谁看!
“小时候我不懂,听到有人骂我克兄克母我便躲在?被子里哭。府里的人都说父亲不喜欢我,冷着我不管我都是因为我命中?带克。父亲可还记得有一年除夕,你挨个给我们发压岁钱。你对姜洵说的是让他?好?好?读书,对姜沅说的是让他?修身养性,对姜晴雪说的是岁岁平安,对姜婉说的是年年安规。
那?时我盼着等着,我以为父亲也会对我有所叮咛,然而并没有。父亲直接越过我,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委屈便赌气?不吃团圆饭。祖母训斥我不懂事?,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无理取闹,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发脾气?,也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那?时候的我确实有怨,我怨父亲无视我,我怨父亲对我不公。”
“觅儿。”姜惟心痛如刀割。“为父不知道…为父以为你吃穿用度样样不差,府里谁也越不过你,你什么也不缺,你应该比谁都过得好?。”
物质上原主是不缺,但原主缺爱啊。父母之?爱是世上无论哪一种东西和?感情都无法取代的,这个道理姜惟难道不明白吗?
姜惟眼里的愧疚更甚,看着姜觅的目光仿佛在?说:“为父已经知道错了,你能原谅为父吗?”
姜觅重又垂眸,道:“父亲现在?问我怨不怨,我的答案是不怨。”
姜惟闻言心中?一喜,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到姜觅又道:“岁月最是能冲淡一切,无论是爱还是怨。我失望了太多年,我不会再对父亲有所期望,我不会再渴盼父亲的关爱。如今的我什么都不需要,心中?也就没了怨。”
人都死了,迟来的忏悔有什么用。
“觅儿。”姜惟越发痛心,语气?都带着几分沉重。“有些事?你不明白,为父以为对你不闻不问才是对你好?。现在?为父想通了,以后定会好?好?待你。”
不闻不问才是对她?好??
难道是忌讳余氏?
这个理由?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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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很合理,又很可笑。
徐氏之?死,牵扯极深,真正的真相清晰可见,却无法触及。幕后之?人或是余家或是在?宫里,孟姨娘不过是行凶的刀。
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只能到此为止。
她?猜当年姜惟娶余氏,肯定是迫于某种压力,甚至有可能受到某种威胁。但那?又如何呢?这些都不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不闻不问的理由?。
明的不行,暗的也不可以吗?
侯府姓姜,姜惟身为一府之?主完全可以明面上对原主冷淡,暗地底多关心一二,而不是明里暗里的彻底不管不顾。
“父亲是不是以为世间之?事?大抵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补救及时便可弥补一切的遗憾吗?”
“为父是想补偿你。”
姜觅突然好?想笑。
“父亲可知,我已不是原来的我。亡羊补牢救的是活下来的羊,那?些死去的羊永远也不可能活过来,正如曾经的我。”
亡羊补牢为时太晚,死去的已经死去,活下来的不会是死去之?人。姜惟该补偿的是徐氏和?原主,可惜徐氏和?原主皆已亡故。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迟来的忏悔更是不值一提。
何况这个男人真的是想补偿她?吗?
不。
愧者自愧,姜惟真正想补偿的是自己被批判谴责的内心,不过是想通过补偿别人而产生的自我感动?,来填满自己心底的失落与遗憾。
所以她?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
长夜漫漫,烛短影长。
夜色中?的海棠居不时有哭声传来,还夹杂着咒骂声。而另一边的满庭芳,则是压抑不住的欢天?喜地。
内宅之?争从来都是你哭我笑,几家欢喜几家愁。
与此同时,采薇轩却太过平静。
妆台的镜子中?,照映着冰肌玉骨的美人。那?墨云般的散落如瀑,冰肌有着暖玉一样的莹润,玉骨却透着沁寒之?气?。
美人慢慢抬起柔荑,用纤细的玉指描绘着自己的五官。顺着额头往下,到了眉眼处多停留了一会,再是鼻子和?樱唇。突然美人璨然一笑,镜内镜外如同齐开了两?朵花,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瑰姿艳逸。
这是原主。
也是她?。
姜觅拿起半截梦落,然后点燃。
甜香散开,宁神安心之?效立显。所以再好?的东西落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也会变成害人的毒物,如同这梦落香一样。
寂静中?有细微的动?静传来,诡异中?又有几分熟悉。
“母亲死后,我大病一场,沉睡时长清醒时短,迷迷糊糊中?总能闻到一股香味,甜腻浓重让人晕晕沉沉。”
这声音没有起伏,空洞中?却是森森的寒意。
姜觅没有回头,垂眸道:“是梦落。”
所以是因为梦落香,他?才会识破了今上的为人,病好?之?后开始装痴卖呆。这该是何等的聪慧与心机,才会让一个五岁的孩童经历生死而不动?声色地选择了隐忍与蛰伏。
萧隽走近,修长的大掌从她?发间掠过去将香熄灭。
她?下意识躲闪,心间又泛起一丝古怪。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萧隽已经将手收回,轻轻握成了拳,仿佛是想掬住那?一缕幽香。
“当年元祖皇帝早就料到此物若流传开来,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在?陈皇后去世之?后下旨将方子销毁,并将此物定为禁物。”
只是物好?禁,人心难禁。
如此杀人于无形的好?物,岂能不被人惦记。恐怕早已泄露在?外,暗中?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姜觅转身,看着眼前面白如鬼却又艳丽无比的男子。
蚍蜉撼树,无异于痴人说梦。仅凭她?一人之?力,哪怕她?再会闹,哪怕她?钱再多,也无法与当权者抗衡,更不可能将害死徐氏的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所以她?要借力,借这个男人的力。
她?看萧隽的同时,萧隽也在?看她?。一个是空洞似渊,一个是清澈如水。不知是水流进了深渊,还是深渊被水浸满。水与渊彻底融合在?一起,无形之?中?再也不分彼此。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娇美的少女仰白璧着小脸,艳丽的男子俯着颀长的身体,一仰一俯宛如花与树的缠绵。
突然两?人之?间多了一个深蓝锦缎的包袱,萧隽示意姜觅打开。
姜觅不明所以,却也不扭捏。包袱轻软,显然里面装的应该是衣物之?类的东西。打开一看果然如此,只不过并非寻常的衣物,而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
这是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衣服,然后就看到萧隽点了点头。
所以这衣服是给她?准备的。
她?想了想,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衣服的大小很合适,胸腰处的尺寸不松也不紧,仿佛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
“这衣服是谁的?”她?出来后,问:“我穿着刚好?。”
“我让人依你的身量做的。”
她?有些意外,还想着最多是外面买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专门量身做的。
等等。
这人什么时候给她?量过身?
“王爷不会是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我的尺寸吧?”
“嗯。”
姜觅“哦”了一下,不由?得低头打量,但见自己胸腰处寸寸服贴,暗道这男人的眼光居然比尺还精准。
她?光顾着打量自己,没有看到萧隽漆黑眼眸中?的那?一抹幽沉。
打更的梆子敲了四下,已经四更天?了。
黑夜处处都像是隐藏着无数的怪物,凌驾于高处之?下,所有的屋檐房顶宛如匍匐在?脚下的巨兽。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时,姜觅被萧隽裹挟而行,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对方的怀中?,满腔的呼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清冽,又好?闻。
萧隽施展轻功带她?,她?一时感觉自己上了天?,一时又感觉自己下了地,一颗心也跟着忽高忽低的失重。
她?惊叹于萧隽的功夫,感受着前所未有的体验,直到他?们落在?地上站稳。入目所及皆是影影绰绰,看地形和?夜色中?的建筑,此地像是某个府邸的后院。
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她?明显察觉到这个府邸应是有些荒废,哪怕是一应建筑规模透着显赫,却能感知到多年没有人气?的萧条。
这是什么地方?
她?刚想问出声,忽然不远处似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一道道的像是人的身形。那?些人的速度极快,若不注意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那?些又是什么人?
正在?这个时候,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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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捂住了她?的嘴。
这是什么情况!
第32章
四?周一片静谧, 所有的感官似乎变得更为敏锐。远处细微的“嘎吱”声传来,仿佛是门?被风吹开,忽地又自己合上。
姜觅满腹的疑惑, 眼神中全是疑问。
萧隽的一只手?捂着她的嘴, 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箍着怀中。他们保持着静默的姿态,像两尊粘合在一起的雕像动也不动。
一刻钟过后,萧隽还没放开她。
她用嘴去拱萧隽的掌心,示意?对方可?以放开自己。温热的气息和濡湿从掌心传来,萧隽身体僵了一下。
“别动。”
姜觅只能?转动眼珠子传达自己的不解, 那些人都走远了,为什么还不能?动?
“他们还会回来。”
许是怕隔墙有耳,萧隽说话?时几乎贴着她的脸。那独有的阴沉气息将?她包围,莫名有几分暧、昧。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死人脸, 以及那幽深如黑洞的眼睛,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他们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她想着萧隽肯定是怕她会惊吓到忍不住叫出来, 所以才会一直捂住自己的嘴。
既然如此,便由着去吧。
夜风一起,秋意?微凉。
忽然她感觉自己被人箍着的力道又紧了一些, 身体也更靠近萧隽,俨然已经被对方完全掌控一般。
如果?不曾靠近, 她会以为萧隽没什么体温,像个没有温度的活死人。只有真正离得?近了, 才能?感觉到对方活死人的外表之下, 竟是如此强劲霸道的灼热。一如被冰雪覆盖的火山, 表面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内里却是熔岩烈烈热情奔放。
约摸半个时辰后, 那几道黑影再次如鬼魅般闪现而去。等到一切再次归于空寂之时,萧隽带着她继续往前。
他们在这座府邸中穿行,萧隽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没过多久,他们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子前停下。
推开厚重?的门?,灰尘扑面而来。
萧隽点亮了一盏油灯,油灯的光不太亮,甚至是有些微弱。借着这微弱的光,她看?清了屋内的布置。
四?壁为木,其中梁柱四?根。桌柜凳椅样样不缺,其中不乏雕花精细之处,然而木料极为寻常,应是府中地位较高的下人居所。
朱漆的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五官清俊面瘦且白,一看?就是常年不见天日之人,正是在法清寺时同萧隽一起的那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也认出了她,惊疑地看?着萧隽。
萧隽对中年男子轻轻颔首,道:“这位姜大姑娘是安国公的外孙女,她会替你解开脚上的锁链。”
听到他这话?,中年男子瘦到脱形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开始认真地打量着姜觅,眼神也渐渐起了变化。
“原来徐公的外孙女。这么一看?,还真是有几像当年的徐大小姐。”
姜觅听他的语气,应是对徐家并不陌生?。
萧隽又替姜觅解惑,道:“这位是纪连先生?,是我父亲的幕僚。”
这个人姜觅听说过,是先太子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当年曾随先太子一起出京巡视灾情。先太子病故之后不知所踪,世?人都传是他和顾霖联手?害死了先太子。
所以萧隽不顾危险白天劫狱,劫出来的竟然是害死自己父亲的疑凶之一?
纪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痛恨无比。
“牢中数年如一日,我以为再也没有出世?的一天。苍天有眼,还能?让我再见到小主子,哪怕是粉身碎骨流尽最后一滴血,我也要让世?人知道萧昶的狼子野心!”
萧昶是当今圣上的名讳。
敢直乎今上的名讳,可?见对其有多痛恨。
从他的叙述中,姜觅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那一年他陪同先太子萧旭出京,同行的还有侍书?郎柳文杰以及南平王世?子顾霖。柳文杰是随行文官,负责记要沿途发生?诸事?。顾霖是武将?,职责是保护萧旭的安全。
当时京外灾情严重?,遍及多个州郡,其中以云州受灾最为厉害。萧旭一面施恩百姓,一面修补灾后惨状。所到之处严查严办,决不姑息不作为的官员,同时开仓赈灾惠及民生?,备爱百姓们的爱戴。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次是先帝对先太子的历练,为其将?来继位竖立起威望与拉拢民心。只是随着他们步步深入灾情之地,先太子却日渐眉头紧锁。
原因有二,一是灾情实在是惨重?,堪称百年难得?一遇。二是朝中国库空虚捉襟见肘,已拨不出任何赈灾款。先太子清晰认知百姓的疾苦和朝廷的无能?为力,也知道父亲的无奈,为此常常夜不能?寐。
正当先太子一筹莫展之时,收到了南平王送来的密信。自那以后先太子一改之前萎靡的精神,振奋地同他们商议着接下来的救灾事?宜,还说京中的赈灾银两很快就会送达。
当时他也很高兴,只当是南平王想到了好法子。谁知没过几天先太子就病了,紧接着顾世?子也跟着病倒,就在那个时候京中送来了八百里加急,说是南平王意?图谋反,至使先帝怒火攻心之后回天无力。
先太子归京心切,不顾病重?的身体执意?启程,他们才出云州没多久就出事?了。那天晚上的事?他记得?很清楚,先是柳文杰找他商议,让他再去劝一劝先太子。他不疑有他,推开了先太子栈房的门?,谁知一眼就看?到已经断气的先太子。然后柳文杰带着人冲进来,说他谋害先太子,不由分说将?他捆绑起来。再后来他一直被关押着,直至被不久前被萧隽救下。
“这些年我日夜在想那场变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先帝膝下唯二子,一个是殿下,一个是二皇子。殿下如果?出事?,最为得?利的就是萧昶。亏得?殿下生?前对萧昶那么好,多少次为了他和先帝争执不下。哪成想养虎为患,最后竟被反咬一口!
小主子说如今柳相在朝中地位卓然,柳文杰更是一路官运亨通坐上了明书?阁三大学士之一的位置,可?见当年柳家早已暗中投靠萧昶。他们说王爷谋逆,我不信!他们说世?子畏罪潜逃,我更不信!我清楚记得?世?子又拉又吐,人已虚脱至下不了地。我都能?被冤枉,何况是他!他和殿下是表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天下所有人都可?能?害殿下,唯独他绝无可?能?!”
姜觅也不信。
当年是柳文杰护送先太子的遗骨归京,所有的真相也都是出自他一人之口。如果?纪连真是谋害先太子的人,为何朝中的通报是和顾霖一起畏罪潜逃,而不是明明已将?他关押却不公之于众。
这么多年来顾霖真的一直潜逃在外吗?前些日子不是说顾霖在云州城被抓,他会不会有可?能?和纪连一样被关押了十几年?当所有的事?都有违常理,处处透露着古怪违和之处时,所谓的真相便不是真相,至少不会是完全的真相。
纪连脚上的锁链不是普通的牢狱之物,这是一种大锁套小锁的锁中锁,它?有一个很绝望的名字叫不见天日,指的是大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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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锁自锁上之后永不会再见天日。被这种锁链锁上的犯人,无一不是犯下滔天大罪无赦之人,一经戴上此锁后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
“有劳了。”纪连伸出自己的双腿,然后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锁开了。
纪连这才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脚,然后试探着慢慢站起来。他瘦到不成人形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表情,似兴奋又似悲戚。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
他戴着这锁,暗无天日地活了十八年!
他“扑通”一声跪在萧隽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头。
“小主子,殿下的仇我们一定要报,顾世?子我们也一定要救,我们要让世?人知道萧昶才是真正的逆贼!”
萧隽将?他扶起,再扶他坐到床上。
他悲切过后,感慨道:“十八年了,小主子也已长?大成人,殿下泉下有知必定无比欣慰。”
他欣慰的目光朝姜觅看?过来,又道:“当年王爷和徐公交好,曾戏言在小辈之中选一对好儿女结为姻亲。若是他们还活着,看?到小主子和姑娘这一对璧人,不知该有多高兴。”
姜觅:“……”
不会吧。
她和萧隽还疑似有婚约?
这是哪跟哪。
不过这位纪先生?也说是南平王和安国公的戏言,如今那二位已不在人世?,当年的戏言想来也不会有人当真。
她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萧隽,见对方还是面无波澜的死人脸,立马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暗道这位慎王殿下一门?心思搞事?业,肯定不会把?心思浪费在儿女情长?上面。
五更天的梆子一响,她正好被萧隽送回采薇轩。
熄了灯躺在锦被中,她一点睡意?也没有。这日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让她无法入眠。
徐氏的死,安国公府的衰败……
等等。
她忽地坐起来,眼晴清亮。
那府邸的规制不小,断然不可?能?是小门?小户,显然曾是荣耀之家。郦京城中寸土寸金,又有哪处显赫之地会荒废。
答案有两个:安国公府或是南平王府。
从方位看?不像是南平王府,所以萧隽带她去的地方就是安国公府!
……
世?事?无常难料,侯府所有的一切都跟着物是人非。原本就不算热闹的后宅,像是被秋风扫地的落叶一般也跟着冷清了起来。
昨夜月容和孟姨娘的尸身已被草席裹着送出了府,在刘氏强硬的命令之下,府中上下无人敢议论她们的死。
一大清早的子规便去了厨房,比平日里多要了好几道菜。所有人都知道姜觅在庆祝什么,有人更是将?她恨得?咬牙切齿。
一连几天,姜觅都是如此。哪怕是吃个下午茶,她也是一点不低调,点心果?子的铺满了桌。甚至她还从外面请了唱曲的伶人进府,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小曲。
阖府上下都在背后指指点点,有说她太过分的,有说她太张扬的,反倒是曾经的对头余氏主动示好,还派人送了几样点心过来。
送点心过来的人是李妈妈,李妈妈一改从前不对付的嘴脸,老远就腆着笑,一副讨好巴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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