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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窗外雨点渐大, 被秋风吹动,斜斜打在窗上,耳边除了呼吸声, 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响。
楚颐的手指冰凉, 苍白虚弱地轻搭在脸侧,干裂的唇轻轻碰到顾期年,却只是片刻时间,就被他抓住手, 慢慢推开了。
“世子。”顾期年垂眸站起身, 缓缓道, “司琴所处的地方我已经写给了你,陆文渊你也已经找到, 就不能……放过我吗?”
屋内光线明亮,虚虚打在他的身上,周身冷意便像是难以收拢的薄雾,让他整个人变得不真实起来。
“你让我放过你?”楚颐目光冰冷, 声音也沉了下来。
顾期年沉默看着他,没有应声。
仿佛是三年前, 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顾期年一心想要离开, 争执、请求、甚至不惜联合别人设计他。
现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他怎么还可以说出这种话。
而且,明明最初是顾期年非要缠着他。
许久后,楚颐冷笑一声道:“你跟那个赵思文一起时那么开心, 竟敢拿这种态度对我?”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是谁救的?”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顾期年, 胸膛微微起伏着, 见他始终沉默, 抑制不住心头火气,随手抓起床上的玉如意就狠狠砸了过去。
坚硬的玉石砸在身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顾期年不躲不避,任由它重重砸上心口,又滚落在地,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
“我跟思文一起你不舒服了?”
顾期年笑得嘲弄,随意理了理凌乱的领口,缓步上前两步,轻轻自那化为齑粉的暖玉上踩过:“那我告诉你,在抚州之前的每一日,你都是让我这么不舒服的,可你有在意过吗?”
他在楚颐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冷了下来:“凭什么你可以有陆文渊和司琴,可以喜欢唐知衡,我就不可以喜欢别人,你和唐知衡是自幼的情谊,难道我和思文就不是?我就是要跟他每日在一起,就算将来回京,我也要带上他。”
“至于欠你一命,有何大不了的,你要的话,还你就是。”
楚颐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到,一时呼吸不稳,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
幼时他两次救了顾期年,四年前将顾期年绑回府,可顾家人也刺杀他并抓走了陆文渊。
楚颐给顾期年下蛊毒,顾期年就联合别人设计害他……若说扯平,三年前就已扯平,回京后是顾期年不放过他,是他不依不饶非要贴上来,是他送走了司琴,现在他凭什么说放手。
“你说你喜欢赵思文?”
楚颐的声音干哑,苍白的脸色近乎和身上单薄的寝衣融为一色,目光冰冷地望过去,似笑非笑道:“你信不信,我让你明日就再见不到他。”
赵总督虽是顾氏的人,可若解决他儿子却也并非什么难事,楚颐从前虽处理过许多胆敢惹怒他的人,却也不会真的滥杀无辜,不过是气气顾期年罢了。
可顾期年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静静看了他片刻,低声道:“我自然信,你不是一向如此吗?
“你向来如此任性,”他冷冷道,“若你还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任你打任你骂就好,何必连累旁人。”
楚颐脸色微微变了。
顾期年漠然看着他,目光从屋内扫过,见墙上挂着一个装饰用的短剑,干脆大步上前将它取下,随手丢在了他的面前。
“别把气撒在思文身上,我与你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窗外雨声越来越密,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楚颐沉默看了眼地上的短剑,银白的剑刃滑出剑鞘半寸,几乎晃花他的眼睛。
他心里觉得好笑,这还是在安州那个抱着自己舍不得放手的顾期年吗?
心里莫名酸涩,楚颐缓缓道:“那好,既说还我,那我不要你的命。”
“我就要你抱我亲我。”
他抬眸看过去,轻轻问:“在安州时是你说了我想做什么都陪我,是不是不敢?”
顾期年嘴唇紧紧抿起,皱眉看着他,好半晌才冷笑道:“都到了这地步,我都放手了,你觉得这样还有意义吗?”
“不需要意义,”楚颐淡淡道,“只要我喜欢就好。”
他走回床边坐了下去,懒懒看着顾期年道:“我就是喜欢你抱我亲我,我就是想你,凭什么你说放手就放手。”
楚颐静静道:“不过来吗?”
屋内安静下来,狂风骤雨在窗外拼命吹动着枝叶,原本明亮的天色也渐渐暗淡,沉闷的感觉自外蔓延到房间。
顾期年沉默站着,浑身是掩饰不住的戾气,好半天后,嘲弄一般轻笑道:“是啊,只要你喜欢,你何曾在意过旁人心里的感受。”
他恨恨看着楚颐,缓步走到床前,不等反应,已揽住他的腰往床上一推,俯身狠狠吻住了他。
空气冰冷潮湿,温热的身体几乎无法驱散寒气,楚颐抱着他的脖子,干裂的唇火辣辣的疼。
顾期年哪里是亲人,恨不得像是要吃了他,唇舌肆意掠夺纠缠着,不轻不重噬咬着他的皮肉,浑身神经都被他折磨得紧绷起来。
楚颐心脏剧烈跳着,几乎背过气,被他死死压着,几乎融入血肉。
顾期年最终还是听他的话,还是不得不委曲求全。
只要他喜欢,他就一定要得到,也一定有办法能胁迫顾期年去做,可是此时被他抱在怀里,却全然没有目的达到的欣喜,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抽痛。
赵思文,白衣,弓箭,自幼的情谊。
明明在安州时,顾期年都还很喜欢他的。
两人纠缠辗转,几乎沉溺在这来之不易的温情里,仿若最亲密的恋人一般难舍难分,直到屋内光线又暗了几分,两人气喘吁吁,顾期年才放开他。
他呼吸凌乱地喷在耳侧,静静道:“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以后不要纠缠,不要怨恨,也不要迁怒别人,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当一个认识过的人,好不好?”
“不好。”
楚颐抱紧他的脖子,在他耳侧呢喃道:“但是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你为什么说放手就要放手,若是在抚州时陆文渊没有出现……”
他咽了咽口水,胸腔闷堵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低声道:“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最初将陆文渊送到抚州时,我的确想过离京后哪日将他重新接回身边,后来有了司琴……就搁置了,我当初的确很喜欢他们,可是我现在只喜欢你,比阿曦阿昱还要喜欢,那晚我真的没有去见他,是你自己不信的,你这么对我,我怎么能放过你呢……”
“我喜欢的只能是我的,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不能再喜欢别人。”
他伸手勾上顾期年的腰带,手指只是轻轻一挑就将它解开了。
顾期年呼吸微乱,伸手将他的手的手抓住,轻声问:“那我想让你只有我一个,让你从我和唐知衡中间二选一,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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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颐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道:“阿衡六岁就和我还有二叔在一起,如今二叔不在了,他只有我了,若我再抛下他,他该怎么办?”
“而且我也舍不下他……但是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会对你好,再不会找其他人,你别再闹了好不好?”
楚颐抬头吻住他,重新将他抱紧。
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恍然回到二皇子生辰那日的隐园客房中,顾期年骤然出现,低声诉说着自己的“得不到”。
可他如今明明已经得到,为何却说不要就不要了。
楚颐的手乱摸乱碰着,探入衣襟轻贴着温热的皮肤,才觉得怀里依旧是那个让他生气,不知所措,又喜欢到放不开手的人。
顾期年再次将他的手捉住,揽住他的那条胳膊也放开,轻喘着俯身看他,好半天才道:“方才我说的话答应我,不纠缠,不怨恨,不迁怒他人。”
“你和唐知衡好好的,我也不会再闹你,不会惹你生气,你听话好不好?”
可他这句所谓的“和唐知衡好好的”,难道就不是在惹他生气吗?
怀里骤然一凉,顾期年坐起身,他自顾自整理着衣衫,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他,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我们两清了。”
……
楚颐坐在床上,身上冷得像冰一样,目光落在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上,心底也是一片冰寒。
屋内安静下来,秋风在窗外肆虐,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是场黄粱美梦,所有温情和厚意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他的脸色阴沉,微微动了动指尖,却觉得浑身力气仿若被抽去一般,扬声对外唤:“江恕。”
门外安静了一小会儿后,江恕立刻进了屋内,小心咽了咽口水道:“主人,你们怎么了,是不是顾小少主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说话向来如此,楚颐也见怪不怪了,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去将赵思文带来见我。”
“是。”
江恕应了一声,匆匆出了门。
楚颐垂头轻咳着,表情平静无波,却控制不住心脏的抽痛,胸腔一闷,一口鲜血猝然吐了出来。
白衣上斑斑点点,他随手用衣袖去擦,苍白的脸上却也沾上,反复擦拭却越擦越多,最后干脆随意披了件衣衫下了床。
不多时,赵思文被江恕引进了屋内。
楚颐坐在桌前倒了杯茶,闲闲抬眸看他,见他一脸局促满是不安的样子,淡淡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赵思文愣了愣,低声道:“紧张。”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片刻,轻轻抿了口茶水,懒懒靠在椅背上问:“知道我叫你来所为何事吗?”
“思文不知。”
“我孤身来到衡州,身边无人作伴,”楚颐轻描淡写道,“以后跟着我如何?”
赵思文骤然一慌,跪倒在地道:“世子,思文已有心上人,不配伺候世子,请世子另选他人吧……”
“心上人?”楚颐嗤笑一身,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我就是看上你心里另有他人!”
“你既然听过我的事,自然知道我的喜好,”他淡淡道,“越是难得到我越是一定要得到,想让我没兴趣,倒不如听话一些。”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说完这句话,楚颐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将茶杯续满,执起茶盏慢慢喝了起来。
屋内空气沉闷,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楚颐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赵思文的脸上,想到顾期年和他在一起的样子,心里的怒意就难以控制。
不纠缠,不怨恨,不迁怒其他人。
他偏偏就要迁怒,偏偏就要顾期年生气难受,若是赵思文答应还好,若不答应,楚颐就将他送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让顾期年心里永远横着一根刺。
谁让顾期年说什么两清的话,谁让他走得毫不犹豫,谁让他害自己那么……
一盏茶饮尽,楚颐紧紧捏着茶杯,关节都泛起了白,他将茶杯放回桌上,不再看赵思文一眼,径直朝床前走去。
“世子。”赵思文在身后叫住他,脸色发白,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思文多谢世子厚爱,以后一定好好服侍世子。”
楚颐脚步顿住,冷冷回过头。
他静静站着,一身玄衣几乎融入傍晚的余晖中,表情都变得晦暗不明:“跟了我,以后不准再接近任何人。”
“你那么聪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赵思文目光微敛,低声道:“思文明白。”
到了傍晚,唐知衡和二皇子一同回了总督府。
绫罗煎了药过来,轻声道:“主人都吃了几副药下去了,脸色还是那么差,可要奴婢安排张神医再为主人诊一次脉?”
楚颐接过药碗正欲喝,唐知衡在一旁按住了他的手。
“这药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他皱眉道,“整日喝下去就没见你身体好过,你不是说之前的药一直都是沈无絮开的方子吗?”
“沈无絮的方子不照样有人认为有问题?”
楚颐轻轻笑了笑,挣开他的手,自顾自将药喝了下去。
“今日查的如何?”楚颐问。
唐知衡皱眉道:“已有一些线索,阿宴的意思是此事不宜轻举妄动,免得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别的事来,只是……”
他犹豫道:“已确认与楚家顾家都有关系。”
楚氏顾氏一向敌对,却因利益能互相勾结,倒是让人惊讶。
楚颐皱眉道:“等过两日,我与你们一起去审。”
唐知衡点了点头,直到绫罗收了药碗出门,才轻声问:“阿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日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楚颐愣了愣,没想到掩饰了许久,最终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轻声道:“没事,一时忍不住发了点火而已。”
唐知衡静静看着他,倾身将楚颐抱住,轻声道:“你不用瞒我,我听阿宴大概说了一些,你和顾期年路上就不对付,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
“跟他没关系。”楚颐道。
“就知道是他!”唐知衡向来了解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道:“顾期年怎么回事,他不是很喜欢你吗?一会儿要跟我抢一会儿又这样对你,顾家人都是这副嘴脸吗?”
“真是比小时候差远了。”
说完他放开了楚颐,却依旧有些抑制不住火气,干脆站起身道:“算了,阿颐你先休息,顾期年交给我,我去替你出气,今日一定带他过来给你赔罪。”
不等楚颐阻拦,他大步出了门。
屋外大雨如瓢泼一般,夹杂着风声呼啸而过,连廊下都被水飞溅的雨水冲刷出积水。
楚颐静静坐着,心里莫名不安,总觉得阿衡此次过去,定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顾身体正病着,随意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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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件外氅,随后出了门。
顾期年的客房在相连长廊的北侧尽头,一路自廊下走过,衣衫袖摆依旧被雨水打湿,唐知衡脚步匆忙,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楚颐紧追慢赶,却难敌身体虚弱,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冷风中止不住咳个不停。
最后到了顾期年门前时,屋里已传来了争执声。
“你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反正今日你若不给阿颐道歉,我绝不会放过你,他对你那么好,小时候救你两次,如今也依旧喜欢你,你倒好,动不动惹他生气。”
安静片刻后,顾期年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若知道我和楚颐做了什么,还能为他出头吗。”
“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跟他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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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楚颐身体轻飘飘的, 无力地扶住门旁的廊柱,宽大外氅几乎完全被雨水打湿,狼狈地在风中飞舞不停。
屋内的声音轻缓冷淡, 却一字一句重重敲在心尖上。
“你们发生过什么?”唐知衡迟疑问。
顾期年却不说话了。
楚颐静静盯着门上中央的福瑞雕花, 忍不住冷笑,伸手推开房门。
屋内炭火旺盛,连外间都暖意融融,唐知衡和顾期年站在桌前, 犹如对峙一般, 听闻动静, 皆朝门口看来。
“阿颐你怎么来了,”唐知衡脸色微变, 快步迎上来道,“你还病着,怎么不在屋内好好休息,浑身都湿透了。”
楚颐没有回话, 看向顾期年道:“刚才的话怎么不继续说完?顾家人一向自诩文人,连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吗?”
顾期年冷冷抬眸看他, 苍白的脸上表情疏离,一言不发地拿起桌上一盏烛台, 转身就欲去内室。
“站住!”
楚颐缓步走上前, 冷笑问,“我来了就要走,你怕什么?”
他知道顾期年不会说, 世家公子出身, 平时又极爱面子, 怎会拿出这种私事炫耀, 他只是生气顾期年那毫不在意的语气,就仿佛,嘲笑他不值得一般。
楚颐轻轻缓着气,忍不住又低咳起来。
顾期年脸色阴沉,许久才轻笑出声:“所以,你们是来声讨我的?”
“二位还真是有闲情逸致,”顾期年漠然道,“可是我没时间听你们在这里废话,若是说完,就请回吧。”
听他话语决绝,唐知衡眉头皱起,忍不住道:“你怎么说话呢?之前围猎回京时,在马车上不是你先缠着阿颐吗?你整日这么闹别扭,惹阿颐生气,就不能听话点,像小时候那样乖一点。”
他话音顿了顿,叹气道:“我知道顾家向来与楚家不和,可若你不再闹,我和阿颐以后都会好好对你……”
“你跟他好好对我?”
顾期年冷冷打断,目光森寒几乎霜冻一般,整个人都笼上了戾气,“既然你认为是你跟他的事,他生气凭什么让我去哄?”
“你害他生气不该道歉吗?你以前那么喜欢他……”
“以前是以前!”
楚颐心口骤然一堵,静静看向他。
顾期年话音漠然,继续不屑嘲讽道:“别以为你以前救过我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今日是楚颐留下的我,即便要道歉也是他跟我道歉。”
他的目光落在楚颐身上,淡淡道:“你若真闲着没事,就好好去找个大夫将病治好,离思文远点,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有什么资格参与我的事。”
屋外雨声越来越大,楚颐进来时,房门未关紧,潮湿的风自门缝灌入,顾期年手中烛火不停晃动,表情明灭不定。
楚颐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大半,只是站着都带了分寒气,苍白的脸上沾上雨水,将一缕乌黑的发丝贴在脸侧脖颈,整个人像是要支离破碎一般。
“要我跟你道歉……”他目光冰冷,几乎被顾期年气笑了,“你是怪我今日留下你?”
顾期年没有说话,干脆将烛台放回桌上,自顾自坐下倒了杯热茶喝了起来。
楚颐冷冷看着他,才不信顾期年真因今日的事怪他,若真的不愿意,在他提出要求时完全可以敷衍了事,而不是非要把他压在床上一副吃了他的模样。
明明他也很喜欢,明明就是乐在其中,还真是爱装。
倒是那句让他离赵思文远点,像是真情实感的心里话了。
楚颐心里莫名泛起酸意,忍不住就腾升出火气,缓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顾期年没有应声。
许久后,他抬眸看向楚颐,静静道:“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你自己一直不明白。”
窗外天色晦暗,雨声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半空中有白光闪过,伴着沉闷的雷声,一下下都像是打在了心头上。
楚颐胸膛起伏,心底那股若有似无的不服和酸涩不停翻涌而上,折磨着他不能平静。
他的确是不明白,不明白顾期年为何就这么头也不回,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明明他平日别扭又爱争宠。
似是报复一般,楚颐大步走到唐知衡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阿衡,我困了,”楚颐故意声音轻柔道,“回去陪我睡吧。”
顾期年紧紧捏着杯子,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楚颐不再理他,拉着唐知衡就朝门口走去,房门打开后,狂风暴雨立刻吹进廊下,兜头扑来。
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被屋内炭火热气烘烤,却丝毫没有热意,此时冷风瞬间灌入,激起一阵冰寒,楚颐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
不远处有身影出现在雨幕中,仇云穿着蓑衣,手里拿着油纸伞,带着一个人匆匆而来。
迎面对上楚颐,他脸色骤变,看了眼房内,低声道:“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颐皱了皱眉,朝他身后看去,才发现他身后跟着的竟是赵思文。
难怪着急赶他走,原来是早有约了。
楚颐脚步定在原地,目光森寒地看着他。
赵思文一身白衣微微打湿,乌发半垂在肩侧慵懒随意,看到楚颐,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躬身行礼道:“世子。”
“我对你说的话是不是忘了?”楚颐脸色阴沉,原本报复的兴味彻底消失,冷笑问,“你来找他?”
赵思文忙道:“世子别误会,我和阿年……”
不等他解释完,顾期年打断道:“思文和我还有事要做,莫非世子真要将思文当做你的玩物任你差遣?即便是他自己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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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道:“世子和唐小将军就若没旁的事,先失陪了。”
顾期年将茶杯随手往桌上一放,起身上前与楚颐擦身而过,接过仇云手中的油纸伞就要出门。
楚颐心中满是火气,忍不住道:“有事要做,天色都快黑了,就你们二人,能有什么事做?”
“很好奇吗?”顾期年笑道,“你和唐知衡能做什么我们就能做什么。”
说完撑上伞,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
看着二人并肩离开,楚颐忍不住扶着半开的门咳了起来,他知道顾期年是故意气他,却依旧如他愿动了气。
顾期年口口声声说和赵思文的关系与他和阿衡一样,可他爱的白衣弓箭又如何解释?
明明完全就不一样,明明顾期年就是心里有鬼,明明是他喜新厌旧不肯回头,却将原因全都推在了别人身上。
他和阿衡……何时这样过了。
楚颐伸手拭去唇角的血痕,轻声道:“我与他真是犯冲,阿衡我们走吧。”
唐知衡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阿颐,他毕竟是顾家人,赵思文又是倚仗顾家……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想办法……”
楚颐沉默片刻,出了房门。
仇云站在门前,蓑衣上依旧不停滴着水,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沉默片刻后,他犹豫道:“世子,此时雨急,湖水上涨,连廊上已全是积水,尤其往南处几乎无法通行,不如等雨小了再回去?”
楚颐皱眉看向他。
总督府的客房临湖而建,只以湖面上架起的长廊相连,是唯一通往客房的路,若是湖水上涨,的确无法再通行。
唐知衡看了眼外面越来越大的雨,也忍不住道:“阿颐你病情未愈,不能再淋雨,不如先等等,待雨小了再走不迟。”
他想了想,又道:“二皇子约我晚膳后书房查阅资料,不如我现在就过去,待晚些回来再和你一起回去。”
此次来衡州,楚颐生病本就耽误了不少行程,只好点头:“好。”
唐知衡离开后,楚颐重又回了房内。
他身上的衣服尽数湿透,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干脆将衣袍脱掉,只剩下寝衣,随意披了条毯子靠在软塌上。
火盆烧的旺旺的,正放在脚下,楚颐身体本就未好,加上骤冷骤热又淋了雨,止不住咳个不停,不知不觉,躺在榻上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黑尽。
窗外雨声依旧密集,屋内烛火全熄了,入眼周围皆是浓郁的黑。
楚颐闭了闭眼,再次睁开,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桌旁一道身影静静坐着,目光似乎是在透过黑暗注视着他。
他静静看了片刻,虚弱开口:“你跟赵思文出去,是不是故意气我?”
“怎么没和唐知衡一起走?”顾期年问。
楚颐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嗓子又干又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就知道顾期年心里不舒服,装得倒是像,还敢拿赵思文气他。
楚颐撑坐起身,嗓子干哑道:“帮我先倒杯茶吧,我好冷。”
顾期年静静坐着没有动,片刻后听楚颐咳完又打起了喷嚏,起身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的指尖微凉,不过轻触一下就收了回去。
顾期年走到桌旁点燃烛火,对外唤:“仇云。”
一道身影很快闪进门内,道:“少主。”
“去请大夫。”
仇云看了楚颐一眼,应了一声,顾不得穿蓑衣,随意拿了把伞就冲进了雨中。
烛火亮起后,楚颐才看清顾期年的脸,此时的他面容依旧清冷,头发微微带着潮气,身上虽依旧是一身黑,却不再是原先的那件,应该是回来后更衣过。
顾期年将火折子放下,自顾自倒了杯茶递给了他。
换做以往,顾期年早就温柔上前喂他了,此时却冷冰冰的,一副不愿与他接触的样子。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去接,微微倾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他忍不住又低低咳了起来,好半天后,才轻声道:“你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顾期年冷笑一声,将茶杯放回桌上,淡淡道:“方才我和思文出去时,得知你看上了他……原来不是我多想,世子的手段倒是一如当初。”
“只是思文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别把那套用在他身上。”
“不是那种人还不是答应了我,”楚颐无力地靠在软塌上道,“身为顾氏的人,他也没多坚定,不过两句便转身投敌,指不定哪日就被人收买成了叛徒,害了你都不知道。”
“若是阿衡就绝不会,你尽早看清他不好吗?”
顾期年冷笑道:“唐知衡对你一往情深,别人自然比不过。”
楚颐抬眸看向他,知道他又生气了,忍不住轻声道:“阿衡也很喜欢你,你就不能跟他和平相处吗?今日他的话你也听到了,若是你不再闹,他和我都会对你好……”
“你们怎么对我好?”顾期年冷冷道。
他静静看着楚颐,嘲讽般笑了笑:“上半夜他跟我,下半夜你跟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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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顾期年向来正经, 平日里总是一副端庄优雅的正人君子模样,楚颐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心里不舒服,几乎话音落下的同时, 随手捞起榻上的软枕就砸了过去。
“你胡说什么!”楚颐脸色阴沉道, “你对阿衡也敢起心思?”
软枕在顾期年身前轻飘飘落地,连片衣摆都未曾碰到他,反而他自己,动怒之下又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
顾期年懒懒靠在桌旁看着他, 轻声嗤笑道:“你不是说他喜欢我吗?对他起心思又如何, 我也喜欢他不行吗?”
“不行!”楚颐冷冷道。
他越来越觉得顾期年已经知道该如何气他、拿捏他。
原本一个赵思文出现在顾期年身边, 就已经够刺眼,好在楚颐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不过小虾小蟹而已,若真触犯底线,真到不可收拾的那步,动动手指就能解决掉。
可阿衡却不一样。
阿衡六岁起就和楚颐在一起, 他骑射好、文采佳,性情相貌更是拔尖, 十三岁时就进入军营历练,后来又接手二叔的长林军镇守西北多年, 是人人称赞的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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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顾期年虽然平日并无交集, 可同为将军,又都是相貌品性俱佳,放在一起看, 还是很登对的。
若他们真有了什么……以楚颐和阿衡的感情, 都不知该去怪谁, 又该去解决谁。
顾期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偏偏没有收口的意思,反而冷笑出声:“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他?”
他声音低缓道:“唐知衡可以喜欢我,我却不能喜欢他,你偏偏对我如此苛刻,不觉得不公平吗?”
楚颐浑身冷得厉害,头也昏昏沉沉的,皱眉道:“反正就是不行……其他人我懒得去管,但是若你敢看谁,我就杀了他。”
说完抬眸看向他,忍不住又补充:“总之你眼里只能有我,你心里也只能有我,只能喜欢我一个。”
“阿衡……反正你别把心思动在他身上,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屋外电闪雷鸣,天空忽明忽暗的。
顾期年眸光微晃,手指在桌上的茶杯上轻轻勾划着,下意识拿起,轻轻抿了口茶。
他清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半天后,将茶杯放回桌上,缓步走上前,直到榻前站定。
“原来世子害怕这个啊。”
顾期年居高临下看着楚颐,慢慢俯下身,将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几乎禁锢一般,轻笑道:“怕我喜欢唐知衡?”
楚颐心底骤然一沉,蓦地想起围猎时树林里那晚。
那晚顾期年也是这样,不依不饶缠着他,得知他怕被咬,毫不犹豫就将他脖子咬得血肉模糊。
中间还特意补充一句。
“怕什么来什么,”顾期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低声道,“若我真的喜欢上唐知衡,你也会杀了他吗?”
楚颐呼吸不稳,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此时他身体虚弱,却非要哪里痛将刀往哪里扎,非要像往常那般逼迫他,闹别扭。
“你不准。”楚颐脸色沉了下来。
不等再开口,房门被人自外推开,仇云快步将一个身披蓑衣的身影让了进来,焦急道:“少主,大夫请来了。”
顾期年放开楚颐,站直了身体。
“他烧得很厉害,劳烦快些帮他看看。”顾期年漠然道。
楚颐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脸上,明明心里就很关心他,也不知怎么装出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的。
大夫应了一声,将蓑衣脱下放在门口,身上衣服依旧湿了大半,背起药箱快速走到了软塌前。
楚颐身体发烫,却冷得浑身发抖,那是自心底透出的寒意,加上原本的旧疾,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他将手递了过去,大夫拿帕子将手上的雨水擦干,才扣上他的手腕。
“这……”
不过片刻后,大夫脸色已变得发白,皱眉认真把了好一会儿脉象后,又换了另一只手。
“很严重吗?”顾期年问。
大夫咽了咽口水,片刻后将手指收了回去。
他目光小心地看了楚颐一眼,低声道:“这位公子患有旧疾,此次又受了风寒,身体亏空得厉害,只怕并非一日两日能养回来了。”
顾期年沉默片刻,淡淡道:“一两日养不回来那就养久点,他身体一向如此,你尽管用药就是了。”
大夫欲言又止,最终应了一声道:“是,那老夫尽力一试。”
他取出纸笔写好药方,交给了一旁的仇云,又低低交代了几句后,才又出了门。
顾期年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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