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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熙熙攘攘见明月》90-97

    第91章 想拒绝的 ◇

    ◎可他承诺过妻子◎

    “林大夫, 我无甚毛病吧?”

    褚昉辞别圣上后,直接找来林大夫处,要他诊下脉, 怕自己果真有隐疾而不自知。

    陆鸢身子已完全调养好, 他们这阵子夫妻和睦,也没再用什么手段避子,但这么久了还是没动静,今日圣上问起他的年纪,他真怕一语成谶, 问题果真出在了自己身上。

    林大夫号过脉, 笑道:“安国公身体康健,实在多虑了。”

    褚昉松口气,仍是疑惑地看着林大夫,那怎么迟迟没有喜讯呢?

    林大夫知他疑虑何事,解释:“这种事急不得, 安国公和夫人放平心态, 顺其自然,不要绷得太紧。”

    离了林大夫处,褚昉又约了贺震出来。

    “你之前打算要孩子的时候,阿鹭让你饮食注意,你可还记得方子?”

    褚昉不看贺震脸上似笑非笑的试探神色, 故作不甚在意地说:“你长姐让我问的。”

    贺震哈哈笑道:“没甚方子,就是别喝酒,多补养。”

    他压低声音, 补充:“还有, 不能太频繁, 得克制。”

    褚昉面色微微有些奇怪, 推开凑近的贺震,不耐烦道:“就问你一个方子,啰嗦一堆。”

    贺震立即委屈道:“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随即嬉皮笑脸地说:“将军,我不想做龙武军左骁卫了,老是得值夜,阿鹭说她晚上难受,想让我陪着,我想调出皇城,你能不能帮我指个路子,怎么跟圣上说?”

    贺震以前在褚昉麾下,尤是佩服他洞悉朝事的能耐,虽在宫里当差这么久,遇到事情还是喜欢与他商量。

    褚昉愣了下,龙武军左骁卫可是天子倚重的近臣,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位子,贺震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了?

    “想好了?”

    贺震肯定地点头,“想好了。”

    “阿鹭很严重?”褚昉不好多问细节,但见贺震放弃高官厚禄也要陪着妻子,想来怀孕是件痛苦的事,忍不住多问了句。

    贺震想了想,“反正阿鹭说不舒服,想让我陪着,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陆鹭只说过一次让他陪着的话,贺震遂放在了心上,一直在考量怎么跟圣上开口。

    褚昉没再多问,叫他跟圣上直说就好,圣上是个有人情味儿的人,当初提拨贺震也是看上他直爽忠厚的性格,应会体谅他。

    “你只管说自己的难处,圣上若问你想调去何处,你别多说,凭圣上做主就罢。”褚昉还是交待了句。

    贺震应下,言还要去给阿鹭买果子吃,便要作辞,褚昉却道:“一起,我正好也要买东西。”

    “你买什么?”贺震没有多想,直接问。

    褚昉却没回答。

    街市上人来人往,小摊小贩沿街叫卖,编的卖词朗朗上口,抑扬顿挫,此起彼伏。

    贺震在第一个买果子的地方要了一个三层的盒子,最底下一层分格装着陆鹭喜欢吃的几样果子。

    褚昉指着最高的一个多层盒,“我要这个。”

    那漆木盒子方方正正,六层,放在地上,高度足足超过他膝盖。

    “将军,你买的了这么多么?”这漆木多层盒只能装果子,平常人一般只用两层的就足够了,他挑三层的还是因为阿鹭好吃零嘴儿,没想到褚昉挑一个六层的,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买的了。”褚昉照着贺震挑好的果子品类装了几样。

    褚昉印象里,少见陆鸢特别喜欢某种果子,她好像什么都不挑,但兴致也都一般般。贺震买的肯定是阿鹭喜欢吃的,阿鹭喜欢的,应该也适合陆鸢的口味。

    到卖黎檬果的地方,贺震要了十个,正好铺了一层。黎檬果乃舶来品,价格高昂,论个卖,十个果子便超过了底下两层果子的价格。

    “将军,这黎檬果你别要了吧,酸的很,长姐不一定喜欢,但阿鹭特别喜欢,都能生吃呢。”

    褚昉平常没有关注过这些琐事,对吃食更没有研究,不知道这黎檬果到底是何味道,但听说陆鹭特别喜欢,说不定也是陆鸢喜欢之物,遂没听贺震劝,要了二十个。

    贺震奇怪:“将军,你是在跟我较劲儿吗,买什么东西都要比我多一点才行?”

    “我家中人多。”

    褚昉虽这样解释,贺震仍是疑惑,褚家一百多口,真要分,这六层果子也不够分呐,再说,果真是给家人分的东西,哪里用得着他这个主君亲自置买?

    他就是在较劲儿。

    将军的好胜心真是无所不在啊。贺震感叹,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眼睛一亮,叫停那小贩,要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就那样兴高采烈举在手中,乐呵的像个孩子。

    “阿鹭喜欢吃这个?”褚昉问,抬手去摘。

    “不是,我喜欢吃,阿鹭陪我吃,她说两个人一起吃才香。”

    褚昉收回手,瞥了贺震一眼,万万想不到他一个八尺大汉,竟喜欢吃这甜腻腻的东西。

    贺震买完糖葫芦就走了,左手拎着盒子,右手举着两串糖葫芦,红红火火,像花儿一样。

    褚昉一个人在街市转,看见卖板栗的小贩就停下来,尝一颗,不合胃口,接着尝下一家。

    天色昏昏时,他才提着盒子回了家。

    家奴迎过来接他手中的盒子,他没丢手,叫人拿个火盆来,跨了过去,回到兰颐院又换身新衣,叫人拿着旧袍子扔掉。

    陆鸢起初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想到他那样讲究衣装的人,这些日子进宫竟一直穿着同一件单袍,原来是为了扔掉吗?

    之前听他提过,常去狱中和周玘议事,出狱之人是要跨火盆、烧旧衣去霉运的,而且有人忌讳正月里去那些不好的地方,比如牢狱。

    原来褚昉也有这个忌讳。

    牢狱毕竟不是什么好地儿,且上元节未过,还在新年之中,他忌讳也无可厚非。

    早知如此,陆鸢会让他上元节后再办这事。

    但他既扔了袍子,是不是说明不必再去狱中,周玘被放回去了?

    陆鸢猜到了,却没有开口询问,不想他辛苦这些日子,一回来,从妻子口中听到的竟是对别的男人的关心。

    “盒子里装的什么?”

    从他进门,那六层高的盒子很难让人忽视,陆鸢方才给他找衣裳,没来得及问。

    褚昉好似就等她这句话,言偶然碰见了贺震,陪他一起逛了逛。

    “顺便买了些东西?”

    陆鸢笑说着,打开盒子,最上两层都是板栗,她拿出一个要剥,褚昉夺了去,单手一捏,三两下就剥了干净,递回她手心。

    “不是顺便买的。”

    褚昉边剥着栗子,边纠正陆鸢的话。

    他垂着眼,好像专注于剥开手中的栗子,神色认真,语气也很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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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剥的很快,一个个金灿灿的栗仁源源不断递进陆鸢手心,陆鸢甚至吃不及,目光灿灿望着他。

    他这次竟然想告诉她,他不是顺便买的这些东西,是特意买的。

    陆鸢唇角微微翘了下。

    “味道熟悉么?”褚昉忽然问。

    陆鸢怔住,是问她栗仁的味道熟悉吗?

    栗仁不都是这个味道吗?除非特别难吃的,不然陆鸢很少能分辨出来。

    看她神色,褚昉便知她没有尝出来,心想莫非这栗仁凉了些就变了味道,恰巧见她右手捏着一个栗仁,尚未填进口中,拨过她的手喂进了自己口中。

    陆鸢的手有点凉,他的唇有点热。

    褚昉的心思全在栗仁上,细品了会儿,看回陆鸢,“真不觉得熟悉么?”

    他尝遍整条街的板栗,才挑中的这家,有些小贩不给尝,非要他买了再尝,他只好买一些,尝一颗味道不对,送给眼馋的稚子,接着尝下一家。

    “和疏勒你爱吃的那家,有点像,没觉得?”

    褚昉有些挫败地想,自己的味觉约是不太灵敏,挑来挑去,还是没挑中妻子喜欢的口味。

    “疏勒?”陆鸢怔住。

    她以前在疏勒停驻时,确实会买一些栗仁吃,常去的那家小贩腿有残疾,家中还有老小要养活,她每次都会多买些。

    并不是因为那家栗子多特别、多合她口味。

    但褚昉竟以为她喜欢那种口味?

    如此抽象的味觉,他是怎样辨别出来的?

    陆鸢又捏一颗栗仁填进口中,这次细嚼慢咽,想要学着分辨出味道。

    可除了栗子味儿,她仍是尝不出特别。

    疏勒栗仁的味道,她早不记得了,印象里就是普普通通的栗仁啊。

    不过,她点了点头,看上去像尝到了久别重逢的味道,笑弯的眼睛泛着柔光,说:“确实很像。”

    褚昉盯着她突如其来、顿悟一般的笑容,知她做戏,眉梢一挑,“你细说说,哪里像?”

    陆鸢笑容一滞,旋即恢复如常,又吃了颗栗仁,气定神闲地说:“不可言传,但,一见如故。”

    难为她肯如此配合,褚昉不再追问,继续剥栗子,剥好的栗仁放去她掌心,却拿另一颗栗仁来吃。

    放一颗,吃一颗。

    褚昉瞥见妻子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想,果然是要两个人一起吃才更香。

    两人都不说话,房内只能听见栗子壳被捏碎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听来很是雀跃。

    “周元诺出狱了。”褚昉忽然说。

    他知道妻子关心这件事,却没有主动问,但他想给她个交待。

    他答应她的事,办到了。

    “嗯。”陆鸢声音更柔软了些,“辛苦你了。”

    褚昉得了夸奖,唇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又提醒她:“后日我生辰。”

    他能有个礼物吧?

    陆鸢抿抿唇,目中映着灯烛的亮光,柔和且温暖,却只是“嗯”了声。

    她已经备好礼物了。

    “明日上元节,你可有安排,我无事,可陪你。”褚昉说道。

    上元节自是要去看花灯的,还有各种游戏,图的就是一个热闹,但不知褚昉会不会觉得无聊。

    陆鸢正要开口,听褚昉先说了话:“听说城南的奶奶庙很热闹……”

    他说话少见地底气不足。

    城南奶奶庙是送子奶奶庙,确实很热闹。

    陆鸢明白褚昉只说了半截的话,善解人意地说:“也好,我们去拜拜吧。”

    忽想到什么,一时为难起来,几次动了动嘴唇,又觉得难以启齿。

    褚昉察觉她神色,本来等着她主动说,左等右等见妻子仍是犹犹豫豫不肯开口,只好主动问:“有事跟我说?”

    陆鸢这才点头,“等你生辰过了,我想和表哥们去一趟西域,近来百姓仇胡心重,长安的铺子不赚钱,我们想跑一趟远路,可能要半年时间……”

    她知道他着急要孩子,却也知道一旦有了孩子,她短期之内不能再跑很远的商路,这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褚昉没有很快答复,坐在桌案旁,烛火映照着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只能看见唇线抿得很直。

    陆鸢知道他不情愿,他在忍耐,他很想拒绝。

    他们是夫妻,两个人的事本就该有商有量,他是有权拒绝的。

    陆鸢忖度着该怎样说服他,想了一堆的理由,她是商队少主,这些事该她操劳,之前表哥们已经替她分担太多,她总要担起应担的责任……

    “离开的具体日子,定下了么?”沉静之后,褚昉只是这样问了句。

    他想拒绝的,可他承诺过妻子,不会再拘束她的生意。

    第92章 他的礼物 ◇

    ◎烟火年年,来日方长◎

    褚昉甚至没有像以前多问一句“交给别人不行么”, 也没有要陆鸢再费口舌说服他同意。

    她是生意人,这样的事,不会只有这一次。

    他总要习惯才好。

    “让长锐带上一队家兵随你去。”他只有这一个要求。

    “商队有护卫……”陆鸢想拒绝。

    “我知道, 让长锐护送, 要么就别去。”褚昉语气重了些,“或者我随你去,也行。”

    他目光定定的,显然不是玩笑话。

    陆鸢只好答应了,可她心里过意不去。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远门了。”陆鸢忽然抬起头, 目光灼灼看着褚昉, 认真地像在对他承诺。

    褚昉一愣。

    烛火轻轻摇曳了几下。

    他以为这只是个开端,以后会更频繁,可她却说,这是最后一次。

    “当真?”褚昉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句,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骗怕了, 他心中是欢喜的,但隐约有些惴惴不安。

    陆鸢点头,总不能叫他一味纵容自己,她也该顾虑他的意愿。

    出行的事说定,褚昉问了西行的具体路线, 怕万一出了差错,他方便追踪,后又跟长锐亲自交待了一番护送事宜。

    忙罢诸事, 夜色已深, 褚昉躺在帐中久久未眠, 他们夫妻不是没有分离过, 但以前都是他奔波,那些不可预知的危险是他来面对,这次却要陆鸢独自去承担。

    他拥着妻子,却没有什么动作,脑子里全是陆鸢西行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想自己方才与长锐交待时可有漏掉什么。

    忽觉腰腹上有只小手在上下移动,时而捏捏,时而按按。

    陆鸢喜欢他腹部紧实有致的线条,这他是知道的。她虽没有说过,但每次但凡有机会,她都会盯着看,怕被他发现,还总是遮遮掩掩。

    她的手像带着火苗,很快将他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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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鸢猝不及防被压住了,有什么东西抵过来。

    他驾轻就熟,很快将她带进了温热的潮水中,他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弄潮儿,操控着或大或小的风浪,看着在风浪中不能自控的轻舟,飘飘摇摇。

    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打来,陆鸢已浸在潮水中,眼前都似生了一层水雾,看什么都模模糊糊、摇摇晃晃的。

    风浪歇时,陆鸢听耳畔落下一句:“阿鸢,平安回来。”

    像一条线,牵着她心动了动。

    他用锦被裹着她,叫人换了褥子。

    陆鸢心里酸酸的,又觉好笑。褚昉不情愿让她远行,想方设法帮她安排,想要替她规避尽可能的危险,唯独没有想办法留住她。

    其实留下她是很难的事么?今晚不换褥子就好了呀。

    他可以说,万一这次怀上了怎么办?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他真心诚意给她这份自由,并尽力为这份自由保驾护航。

    “说定了,这是最后一次。”

    陆鸢额上落下一片温润的热意,又听褚昉道:“以后大周境内,随你奔走,但西域之西,非我所能顾及,我不想你去冒这份险。”

    原来他耿耿于怀的不只是两人要分离半年时间,也不是因为子嗣一事需再延后,而是她行的路太远,他鞭长莫及。

    “好。”陆鸢柔声答应。

    上元节,褚昉陪了她一整日,游戏花灯,节上的热闹一分一毫都没有错过,两人好似都忘了临别在即。

    第二日,褚昉一醒来就见枕旁放着一个福囊,福囊下是一个小纸条。

    陆鸢还未醒,也不知她何时将这东西放在他枕边的,约是想他一醒来就能看到。

    褚昉起身,拿着东西出了帐子。

    纸条上是生辰贺词:一岁一礼,且喜且乐。

    福囊以蓝色缎面做底,纹绣很简单,就是几个字,封口和封底绣了一周连珠纹,粗粗一看尚好,但若细看,针脚有大有小、有密有疏,实有些稚拙。

    是陆鸢亲手所绣无疑,她很聪明,特意避开了繁琐复杂的图案,不致弄巧成拙。

    缎面之上金线绣着八个小字,应是陆鸢亲手书写:烟火年年,来日方长。

    两行字都是竖排,其中“来日”和“方长”分行错列,“日”与“方”比肩,便是他的名字了。

    褚昉没料到她竟想出这份巧思。

    这福囊是给他的啊,他的生辰礼物。

    褚昉解下腰间配着的旧福囊,将里头的东西悉数倒出来,装进新福囊,想了想,提笔写下几个字,一并装了进去。

    那是他的生辰愿文。

    褚昉生辰过后便开朝了,集相权的改革也如火如荼进行着,政事堂被取消,褚昉被任命为紫薇令,成为唯一大权在握的真正宰相,之前被搁置的很多政令也逐渐有序地投入实施。

    褚昉做紫薇令没几日,陆鸢西行的日子也定下了,褚昉特意跟圣上告假,言要去送妻子远行。

    圣上不太乐意,而今诸般事务齐聚紫薇省,紫薇郎一职他给周玘留着,打算等和离事淡下去了,再将他提上来,现下只有褚昉一个可用之人,他竟还为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请假?

    “褚卿,顾家是好事儿,但不可溺于一妇人。”

    经此次筹谋改革,君臣之间亲密了许多,圣上说话遂直接了点。

    褚昉称是,却又说:“臣之前远行,或征伐或办差,臣的妻子总会替臣收拾行装,送臣出门,这次她有事远行,臣要当差,未能替她筹谋操劳,只是送一程,略尽为人夫君的责任,还请陛下恩准。”

    圣上面色不快,陆氏做那些不是天经地义吗,为丈夫收拾行装,替丈夫守好家宅,这不是妻子的本分吗?何足挂齿?竟也值得褚昉愧疚无以为报?

    “无可救药!”圣上重重摔了手中的奏折,厉色说道:“褚照卿,朕希望你明白,曾经张必的话虽不中听,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你是大周的宰相,总揽国计民生,你夫人行商本该避嫌,你不愿约束她就算了,但若有一日,叫朕知道你无视律法纵容她,朕绝不姑息!”

    褚昉神色淡然,“陛下放心,臣果真做下这事,甘愿受罚。”

    圣上沉着脸准了褚昉的假。

    ···

    灞桥堤岸上,光秃秃的柳枝在风中摇摆,似与离开长安的人挥手作别。

    陆鸢一身绿袍,头戴一顶卷沿浑脱帽,沉静之中透出几分俏皮,她对褚昉微微一揖,“有劳褚相相送,请回吧。”

    当着商队诸位表哥和一众护卫家兵的面,陆鸢借着自己这身儿郎装扮,与褚昉行的是儿郎之间的平礼,而非夫妻礼。

    褚昉半垂着眼,不说话,他本来还想与她单独说几句,她竟这样就想打发了他?

    他望望堤岸,看回陆鸢,“过来,有几句话交待你。”

    陆鸢没动,他要交待的话早说尽了,她来来回回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贴近褚昉,用仅止于二人之间的声音说:“夫君,你的话我记下了,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大家都等着我,怎好因我一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褚昉不甘心,盯着她不回应,好像一定要跟她单独说几句才行。

    陆鸢贴他更近了些,两人衣袍相接,借着这份掩护,陆鸢食指轻轻点着他腰带,用更轻的声音说:“夫君,别闹了嘛,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可行?”

    像是撒娇,又像是诱哄,落在褚昉心尖上,撩起一片难耐的痒。

    “一言为定。”他微微低头,话音落在陆鸢脑顶,很轻也很沉,好似提醒她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等着她的好东西。

    陆鸢嗯了声,才要走,听人唤了声“周少尹”。

    周玘和离毕竟伤了天家面子,被圣上贬为京兆府少尹,陆鸢听到这称呼,不由循声望去。

    周玘仍穿着一身素色的袍子,与同他打招呼的人见过礼,朝陆鸢这边走来。

    陆鸢看着他走近,确定眼前这个枯瘦如柴的郎君就是她曾经熟悉的故人时,默默咬紧了牙。

    她只听说他在狱中受辱,没想到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从听见“周少尹”三字,褚昉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关注着妻子,见她毫不犹豫地朝周玘看了去,看见他形貌时甚至生出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在替周玘不平,替周玘恨。

    恨那些人将周玘折磨至此。

    褚昉眉目生了冷意,一步跨出去,挡在妻子身前,挺阔的身形完全将她笼罩,看着走近的周玘,“周少尹所为何来?”

    周玘如何知道陆鸢离京的日子,还特意赶来相送?

    “褚相。”周玘对他行礼,不紧不慢地解释:“听昭文说,褚夫人今日远行,作为故友,特来相送。”

    褚昉目色更沉,今日幸好他跟圣上告假来送陆鸢,他若是不来,岂不是叫周玘钻了空子来卖乖?

    “周少尹有心。”褚昉并没移开身子,也不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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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陆鸢和周玘说话的机会,转身对陆鸢说:“不是还赶时间么,早些去吧。”

    陆鸢也知自己再多停留下去只会让气氛更微妙尴尬,点头答应下,对周玘拱手道句谢,跃上马正要走,又听身后一阵朗笑。

    “哎呦,真热闹啊,褚相这是送夫人出门呢?这么大架势,前呼后拥的,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灞桥外素来是送别之地,也有许多官员在此送旧友赴任,张必也在其中,且已关注陆鸢一行很久。

    张必本就对褚昉有意见,一直想将他排挤在政事堂之外,此次改革丢了实实在在的相权,更对褚昉恨之入骨,背后说起褚昉总骂他“国·贼”,这次碰见陆鸢出行,自是要奚落一番。

    他的话太难听,陆鸢不由看向他颦了眉,商队几位康姓表哥也面带不快,看向张必。

    什么叫鸡犬升天?谁是鸡犬?

    褚昉本就为周玘的到来有些不悦,偏张必在这时候跑来文绉绉地骂他妻子。

    他信步朝张必走过去,面色虽冷,却没别的情绪。张必毕竟为官多年,又曾是天子近臣,并不惧怕褚昉,料想他顶多就是与自己争辩几句,无甚作为,难道他堂堂紫薇令,新官上任,还能以上欺下,打他一顿不成?

    “鸡犬升天,你这是在骂我夫人?”褚昉看着他,严肃地说。

    张必忙摆手狡辩:“哎呦,褚相多虑了,不过一句闲话罢了,哪里就是骂了,褚相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别心虚往自己夫人身上揽骂名啊。”

    褚昉笑了下,“可我就是觉得你骂了,怎么办?”

    “褚相这般胡搅蛮缠,我也没办法。”

    张必状似无奈地摊摊手,忽然腿弯被人踢了一下,一个踉跄跪在了人前,想站起来,但那一脚很重,他一时竟疼地站不起来。

    “褚昉,你别欺人太甚!”

    张必恼羞成怒,站不起来又嫌跪着丢脸,索性翻个身坐在地上,指着褚昉破口大骂。

    “你骂我,我踢你,如何欺你?”褚昉不与他玩文字游戏,直接一脚下去叫他丢了人,“张必,你我朝堂恩怨,总拿我夫人出气,这就是你的能耐?”

    “再有下次,就不是踢你这么简单了。”褚昉肃色看着他说。

    “你以上欺下,我要向圣上弹劾你!”张必恼红了脸。

    “你去。”褚昉对他说,“看我踢你,是不是犯了律法。”

    张必环视四周,许多官员都在看他,连周玘也在其中,他果真向圣上告状哭诉,说褚昉无缘无故踢他一脚,说轻了不足以让圣上惩戒褚昉,说重了,有这么多人看着,倒显得他故意讹诈诬陷。

    褚昉没再理他,回头见妻子还未走,朝她迎过去。

    “你在朝中一切小心。”褚昉走近了,陆鸢却是对他这样嘱咐了句。

    褚昉心头一触,嗯了声,再要交待她万事别逞强,有难处就递信与他,却见她对着周玘遥遥拱手抱拳。

    像是作辞,又像是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是除夕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兔年大吉大利!

    第93章 打破习惯 ◇

    ◎褚昉正不动声色打破她的习惯◎

    陆鸢离开几日后, 褚昉收到了信,不是陆鸢递来的,是长锐, 他之前交待途中若有变故, 无论大小,定要写信告知他。

    长锐信中并无他事,只说了陆鸢一行临时更改路线,前往并州晋阳接应其他商胡,大概会停留几日。

    并州乃龙兴之地, □□起事根基所在, 素有北都之称,繁华不输长安,故而也聚集了不少商胡。之前幽并两州杂胡叛乱,虽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当地官府对居留的杂胡加强了控制, 百姓仇胡之心大约不输长安, 那里的商胡必然生存艰难,陆鸢去接应本无不妥,但她商队中颇多胡貌者,成群结队入晋阳,定会引起当地官府和百姓警戒, 万一被不问青红皂白的误伤……

    想到这里,褚昉立即给在晋阳府当差的旧部去了封信,挂了加急。

    长安至晋阳, 八百里加急信两日可达, 陆鸢一行无事最好, 若有事, 他的信应该来得及解她一时之困。

    陆鸢也虑想到带领数百人前往晋阳的后果,为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决定轻装简行。

    她与诸位表哥商量过,决定商队大部原地驻留等待,她只带几个没有胡貌特征的护卫和褚家家兵前往晋阳。

    陆鸢想让长锐留下照应商队大部,她本身胡貌并不显著,只还略有些痕迹,带的人也都是中原人,去晋阳并无甚危险,相反留下的人更需要庇护。

    “不行!”长锐严正拒绝了她的提议,“主君交待过,不论何种情况,小人不可离夫人左右。”

    “小人可留下几人照应诸位康公子,但小人必须跟随夫人。”

    陆鸢想他受褚昉嘱托,说不定还立了军令状,没再为难他,只说:“你跟我去也行,但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请夫人训示。”长锐道。

    “我此去晋阳,是以康氏商队少主的身份,不是安国公夫人的身份,要做的事,也与安国公无关,故而,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们自己解决,不要搬出安国公的名号,你可明白?”

    长锐愣了愣,“可是主君交待,倘若遇到危险,必要时可报上他的名号。”

    陆鸢就知道他会这样辩驳,说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你只管听我的,你主君那里有我交待。”

    褚昉才升任紫薇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中正遭人眼红,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盯着他这位四处奔走的夫人,陆鸢不想因为自己让褚昉授人以柄。

    长锐并不管陆鸢如何思量,他只记得主君的话,不惜一切手段护夫人周全,虽然应声好,心里还是坚定地记着主君吩咐。

    一路平顺到了晋阳府,与求助的商胡碰过头,陆鸢才觉察事情实在棘手。

    并州商胡处境十分艰难,自上次杂胡之乱后,他们的铺子先是被抢掠,后又被官府查封,好不容易恢复经营,没想到不仅无人问津,还三天两头有人来捣乱,商胡不得已只好关了铺子。

    他们在这里没有田产基业,以做生意维生,铺子一关连养家糊口都难,遂都想西行贸易,但官府对他们的行踪控制极其严格,不准他们擅出晋阳府,否则一律按乱贼处置。

    “我们也明白官府的难处,想到那场祸乱至今还心有余悸,可是我们也要活啊。”

    行德坊乃是晋阳居留九姓商胡的聚居地,推举了一位石姓萨保唤做石诃耽的,负责一应交涉事宜。

    “小凌子,我们在想,你可否以康氏商队的名义,去跟府尹大人申请,带我们出去晋阳,不管是西行还是往南边走,总比困在这里好。”石诃耽恳切地说。

    这里的九姓商胡和陆鸢外祖早年一起来到大周经商,这些年一直有联系,常常相伴西行,虽不属于康氏商队,但情分不减,陆鸢定然是要帮的。

    “石伯父,咱坊里住的人您都清楚么,可都清白?”

    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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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府尹之所以下达那样的政令,大约怕仍有参与□□的漏网之鱼隐匿在坊中,陆鸢要带他们出去,必须先保证没有贼人投机取巧。

    藏匿贼人的罪名不小,她需慎之又慎,对商队负责。

    石诃耽再三保证坊中胡人都是本分商贾,甚至提出要陆鸢亲自点看,陆鸢忙道不必。

    她对坊中人员不熟悉,点看了也看不出什么,多此一举。

    “石伯父,不是我不信您,只是现在情势紧,康氏商队境遇只比你们稍好些罢了,我可以去向府尹大人陈情,还请你们配合一切审查。”

    这是愿意替他们作保了,石诃耽满口答应。

    陆鸢以商队少主的身份向晋阳府尹递了拜帖。

    在晋阳府停留三日,递了三次拜帖,陆鸢都没收到回应。

    第四次,商队的小厮再要去递帖,被长锐截下:“我去吧。”

    小厮大喜,给他帖子的同时又塞给他一两碎银,“那小吏难缠的很,拜托你了。”

    说罢,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溜烟儿跑走了。

    长锐心想不过递个帖子,哪里用这么重的酬劳,却还是将银子揣进兜里,主君说过,给他的赏赐便是他应得的,无须推辞。

    到了晋阳府,长锐不卑不亢对那接帖子的小吏说道:“我家夫人有事拜见府尹大人,还请通禀。”

    小吏一看拜帖名字和前几次一样,接了去,却没立即走,定定看着长锐,似在等待什么。

    之前来送拜帖的是商队里的人,不消吩咐便备了薄礼打发这些小鬼儿。送了三次拜帖,次次不落见面礼,小吏等的就是这个。

    长锐也看着小吏,等他开口询问自家夫人的身份。

    他以前办事,但凡说自家主君如何如何,那人必会问一句“您家主君如何称呼”,这小吏看着精明,应该常做迎来送往的事,当明白规矩,怎么干看着他不说话?

    小吏恼了,这次来送帖子的人怎么不懂规矩?

    他把帖子塞还给长锐,不耐烦地对他摆手:“送了几次了,大人不见,这都不懂吗,走走走!”

    “你尚未递帖子,如何知道大人不见?你只管递帖子,就说安国公夫人求见。”

    长锐以前替褚昉跑腿,接触的虽也是下面的人,但彼此都是斯抬斯敬,客客气气,头回见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

    小吏蛮横惯了,又在气头上,加之陆鸢三拜未能得府尹大人约见,他下意识觉得陆鸢定是个不入流的无名之辈,也没细听长锐自报家门,只觉得他态度恶劣,吼道:“你嚷嚷什么,不识相的二愣子,大人要想见,用得着你递三次帖子?我告诉你,趁着大人没烦你,赶紧滚!”

    长锐并没嚷嚷,只是没有卑躬屈膝而已,见这小吏恼,虽不悦,仍是心平气和说道:“咱们都是给人跑腿传话的,如何能做上面的主,还是递上帖子,规规矩矩传话吧。”

    “你算个老几,也有资格教训我!”小吏声音抬高了。

    这般动静虽没引来晋阳府尹,却将一位长史引了过来,那长史便是褚昉旧部,认得长锐,听他说罢来由,亲自帮他递帖,很快帮陆鸢安排了会面。

    “褚夫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晋阳府尹四旬左右,身量微胖,小鼻子小眼规规矩矩凑在一张圆脸上,笑起来分外平易近人,全然不像三次忽视陆鸢不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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