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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这么想!”祁韵气道,“乔松年,我没有追究你骗我,你反而怪起我来了?!”
“那为什么对我不像以前那样了?!”乔松年逼近他, “你失忆的时候,把我当成丈夫的时候,不是这样待我的!”
祁韵哑口无言。
乔松年直勾勾盯着他,胸膛起伏:“以前你跟我说过,说你好中意我,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以前你叫我的名字时, 那样欢喜温柔, 现在怎么不那样叫了?”
“就因为你记起了乔鹤年,你记起了你真正中意的那个人。就算他辜负你千万次,你心里还是最在乎他、最爱他!”
他的话总是那样一针见血, 祁韵在他面前好像无论怎么遮掩都遮不住赤条条的内心。他难堪羞恼,争着说:“我没有!我要是还中意他, 我为什么同他和离?!”
“你是和他过不下去了,可是你心里还是中意他。”乔松年的眼睛像直直地看透了他的心,“你就是爱他那副波澜不惊、万事不在乎的模样,爱他高高在上、玩弄心计的冷淡,现在他来讨好你,你心里反而觉得不该这样,是不是?”
“就连你现在恨他,也是因为无法放下他。你记他记得太深刻了,一旦关于他的记忆恢复,你眼里根本看不见别人。”乔松年的语气阴冷冷的,“你记恨我骗了你,但又庆幸和我有过这么一段,好叫你现在名正言顺地从我身上看他的影子!”
“够了!”祁韵的眼睛红了,“乔松年,我就不该对你心软,我就该把你赶出去!”
乔松年依旧咄咄逼人:“全都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心里还想着他,还忘不了他!”
祁韵终于被他逼问得崩溃了,猛地把他推开:“那你要我怎么办?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标记了我!”
“你要我像失忆时那样待你,那时我以为我是十六岁、没嫁过人,可我现在不是啊!”祁韵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也希望能回到十六岁,我也希望我没有嫁给过他,可是时间哪能倒流呢?”
“我经历了这么一次失败的婚姻,受过了这么多委屈磨难,你还指望我像十六岁那样天真烂漫吗?!”
他双目通红:“乔松年,你要看清楚,你面前这个,是嫁过一次人的郎君,不是待字闺中的公子。”
“我的心里、身体上,都有过第一个男人留下的痕迹了,我哪能那么轻易就抹去这些痕迹呢?我哪还能像对待第一个男人那样对待你呢?”
“你要是想要一个天真烂漫、心无旁骛的人,你就不该来找我。”祁韵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个十六岁的祁韵,你已经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
乔松年怔怔望着他。
祁韵看着这张无比熟悉,又爱又恨道脸,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
他勉强忍住,下了床,走到妆台边,拉开了妆奁的最底下一层。
里头静静躺着乔松年送给他的那几样首饰 玉兔抱月簪、松枝白玉簪,还有一条乔松年亲手串的珍珠手钏。
祁韵把它们拿出来,递给了乔松年:“这是你送给我的几样东西,原本我只是收起来不戴了,今天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把它们还给你。”
他红着眼,哽咽道:“祝你再找到另一个十六岁的祁韵。”
乔松年一下子慌了,连忙走过来:“韵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嫌弃你嫁过人。”
祁韵不再听他说,只吸了吸鼻子,轻轻把这几样东西搁在了妆台上。
他看着它们的眼神带着不舍和难过,像在看那段快乐无忧、却再也回不去的日子,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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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他还是把它们全部放下了。
轻轻的,哒的一声,这些首饰落在了桌上。
乔松年怔怔道:“韵儿……”
祁韵红着眼,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你走罢。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艰涩而哽咽,这句话一说完,眼泪就再次掉了下来。
乔松年连忙走近,来拉他的手。
祁韵却猛地甩开他,一把将桌上的簪子手钏全部扫了下来。
“走!”
乔松年眼睁睁看着两支白玉簪被他扫落在地,叮铃几声脆响,玉碎,四散滚落。
他想去拉祁韵的手,就这样怔怔停在了半空。
许久许久,他终于一点点收回了手。
祁韵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过,一回头,乔松年已不在屋里了。
这一次把他赶走,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祁韵的眼眶又红了。
他吸吸鼻子,连忙扶着肚子,弯腰去捡那些四散的碎玉,一截一截地捡起,坐在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重新拼在一块儿,找出胶来粘好。
可是,玉碎了就是碎了,哪怕他拼得再好,也不是从前那样完整光滑的一支玉簪了。
祁韵红着眼看着这拼凑起来重新粘好的玉簪,轻轻摸了摸簪头上的月亮。
玉簪上的小兔子依然倚着月亮熟睡,可是他的月亮却不会回来了。
祁韵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把眼睛抹了又抹,喃喃道:“没事的,现在分开反而好,总比以后他后悔了,再来嫌弃你要好……”
窗外,一轮半圆月挂在深蓝的夜空,一点一点西沉下去。
一夜很快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祁韵推开了屋门。
他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把屋外的周婆婆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您昨晚哭了?”她连忙问。
祁韵没有回答,只说:“伺候梳洗,去地窖里拿点冰块来给我敷一敷。”
周婆婆连忙应下,伺候他梳洗完,然后给他挽发髻。
“主子,今早那个乔少东家又来了,在厨房给您做早饭呢。”她说。
祁韵没有作声。
周婆婆:“他这么大个老板,肯来为您做饭,也是一片真心。”
祁韵:“你也为他讲话?”
周婆婆连忙闭嘴不敢作声了。
她给他梳好发髻,簪上银簪,连忙下去拿冰块去了。
祁韵在妆台前坐着,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夜没睡,脸色憔悴得不像样,眼睛还肿得像核桃,滑稽极了。
这副模样,要是乔鹤年看见,只怕明天就不会来了。
祁韵轻轻嗤笑一声。
他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厨房的门开着,在门口就能看见里头忙碌的身影。
乔鹤年正端着碗,仔仔细细把碗里泡发的燕窝中的细小毛发一点一点挑干净。
祁韵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乔鹤年认真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也正因如此,他才总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祁韵心里想起了昨夜松年的话。
“你就是爱他那副波澜不惊、万事不在乎的模样,爱他高高在上、玩弄心计的冷淡。”
“现在他来讨好你,你心里反而觉得不该这样,是不是?”
是。
他觉得乔鹤年不该在这处小小厨房里洗手作羹汤,他的手应该去搅弄风云、运筹帷幄,那才是乔鹤年。
他恨乔鹤年那样辜负自己、恨他一次次在自己和生意中选择生意。
但他也无法看着乔鹤年颓废、堕落、改变。
他就是这样傻,宁愿自己受再多苦、再多罪,也不愿意曾经爱过的、现在与他无关的一件惊世佳作,被染上污垢。
他无法承受那种毁灭别人的罪恶感。
祁韵红肿的眼睛又有了些湿意。
这个世道啊,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善良、心软,就只能一直受欺负、受委屈。
谁叫他天生就是这样呢?
祁韵闭了闭眼睛。
这时,厨房里的乔鹤年总算发现了他,连忙走出来,道:“阿韵,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我刚刚把燕窝炖上。”
随即,他看见了祁韵红肿的双眼。
“……怎么了?”他走近一步,想伸手来碰。
祁韵想起自己滑稽的模样,连忙偏过了脸。
乔鹤年低声问:“你昨晚上哭了?是因为……是因为我又做错了什么事么?”
祁韵袖中的手握紧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乔鹤年,你以后别再来了。”
乔鹤年蹙起眉头。
祁韵:“你是不是买下了背后那座民居,住在那里?你堂堂乔家的话事人,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乔鹤年忙道:“阿韵,我……”
祁韵却像听不见:“你的仇家很多,你要养的人也很多,你的命太金贵了,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乔鹤年蹙眉望着他:“阿韵,这怎么是浪费呢?我身上是有很多责任,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想要妻子、孩子,想要幸福美满的家。”
“原先的我,确实太不顾家了,没有经营好我们的家,是我的错。我会改的。”
祁韵摇了摇头:“乔鹤年,也许我话说的难听。但是你这样的人,就只适合独身一人。”
乔鹤年愣住了。
“你年纪轻轻就卓有成就,养着几万张嘴。人的眼界高了,胸怀广阔了,哪还愿意拘于一个小家呢?”祁韵望着他,“有家,就有责任,这责任比起你的事业来说,似乎太小,但这对我和孩子来说,却是全部。”
第155章 纠葛3
乔鹤年连忙说:“阿韵, 我会承担这个责任的,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祁韵摇摇头:“乔鹤年,我是说, 我们并不合适。你是个不需要家庭的人,而我把家庭看得太重。”
“不,我需要的, 我只是……我只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能松懈、不能贪图享乐, 我也是个普通人,我怎么会不想休息、不想玩乐呢?”乔鹤年道, “阿韵,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很开心么?我们不是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波折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祁韵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仍然摇摇头:“我不想再试了。我凭什么一定要陪着你呢?”
“乔鹤年,在你身上跌的这一次跟头, 我摔得太惨了,如果再有一次,我……”祁韵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不会再有了。”
乔鹤年想去拉他的手,却听祁韵说:“想想一年前, 我还满心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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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 以为自己要嫁给心上人了,以为我们会一起组成一个幸福的小家。哪知道短短一年,我的人生就变成了这样。”
乔鹤年的手顿在半空。
祁韵望着面前虚无的空气:“云县是个很闭塞、很落后的小县城, 我的前十几年,都在为嫁人这一件事做准备。所以, 我不顾父母的阻拦选择与你履行婚约的时候,是把后半辈子的宝都押在你身上了。”
他道:“我们那里不像宜州,在云县,坤君一辈子就只嫁一次人的。”
而他就这样把这辈子的唯一一次机会用掉了。
乔鹤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
好半天,祁韵才再次开口:“我押错了宝,乔鹤年,我自己也没想到。”
这轻轻的一句话,像重重的一锤,砸在乔鹤年心头。
“我现在没脸回去了。”祁韵继续说,“即便爹爹和娘不在乎这些,可别人会指指点点,甚至我的两个哥哥的婚事都会受影响。”
“我只好待在宜州,好在这里大家各有各的活法,我这样的并不算稀奇。”他淡淡地说,“星儿说,宜州的不少郎君日子过得很不错,甚至还再找了情夫。”
乔鹤年听到“情夫”两个字,额头青筋一跳。
“我是没法活得那么潇洒了,我以后大概看见男人都怕了。”祁韵转过头来,看着乔鹤年,“看看,你都把我变成什么样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乔鹤年:“……”
他抬眼望着祁韵。
祁韵的脸色很憔悴,两只眼睛也肿着,可怀孕后肤色变得更加白皙细腻,配着一头乌发和憔悴的神情,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他不是明艳动人的长相,现在天天穿着的朴素衣裳,反而是最适合他的,即便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一出门还是有不少人看他。
可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有多么惹人怜爱,乔鹤年从没夸过他漂亮,刚成婚时还拿宜州城里的美人们贬低他、说穷酸,他把这些话一直记到现在,只觉得自己是乡里来的土气村夫。
而现在他还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他更加觉得自己没有人要了,可乔鹤年心里清楚绝不是这样!
他敢肯定,等祁韵在铺子里待久一些,再把孩子生下来,立马就会吸引大把的狂蜂浪蝶。
祁韵在小县城长大,迂腐守旧,单纯善良,宜州这些见惯了各色美人的男人们就是喜欢这一款,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不行。
他捡到的宝贝,决不能让别人看见,更不能让别人抢走。
什么情夫,阿韵就算找情夫,也只能找他。
乔鹤年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半晌,才说:“阿韵,我很抱歉。”
但我不会放弃的。
我乔鹤年,就是这样一个贪得无厌的男人。
祁韵:“你走罢。你有你该过的生活,不要再来找我了。”
乔鹤年顿了顿,道:“没有什么该不该过。我想过怎样的生活,就可以过怎样的生活。”
他盯着祁韵:“我奋斗了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活得恣意么?”
祁韵:“……”
“不过,阿韵,我会听你的话。”乔鹤年走近一步,语气温柔,但又无端地令人胆寒,“你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我就只把食材送过来。我会做些我擅长的事。”
祁韵:“……你什么意思?我是说,叫你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我现在只想过平平淡淡的普通日子。”
乔鹤年微微弯腰,盯着他,甚至微
微笑起来:“你想过什么日子都可以,但是日子里没有我,不行。”
祁韵一愣,怒道:“乔鹤年!”
乔鹤年坦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抛弃我,找别的男人,你做梦都不要想。”
祁韵:“我没说我要找别的男人,我叫你……!”
他话音未落,乔鹤年一把将他拉进厨房,甩上屋门,就把他按在了门上,堵住他的嘴唇。
双唇相触的时候,他甚至发出了一声久旱逢甘霖的喟叹。
“阿韵,我真是想你想得要疯了……”他牢牢钳制着祁韵的手臂,疯了一样地顶进他的嘴唇,缠住他的舌头,舔舐他敏感的上颚,像恨不得把祁韵吃进肚子里。
“嘶 ”
舌头上尖锐一痛,乔鹤年不得不松开祁韵,刚刚退后,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
啪
伴随着祁韵的一声怒吼:“乔鹤年,你要不要脸啊!”
乔鹤年的脸被扇得重重偏了过去,可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转回来。
“我不要脸,我要你回到我身边。”乔鹤年坦然而平静。
“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当耳旁风?!”祁韵崩溃地大喊,“我叫你走,叫你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乔鹤年:“阿韵,以后我会听你的话,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只除了叫我走。”
祁韵被他气得胸膛急促,颤颤巍巍指着他:“你、你怎么有脸,还跟我说这种话?你把我害成什么样子了?!你想要我的命吗?!”
乔鹤年迎着他的指尖:“阿韵,我很抱歉。可是我向你道歉,你不接受,我补偿你,你也不接受。你只要我离开你,可是我不能接受。”
他十分坦然:“阿韵,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很自私,只会勉强别人,不会勉强自己,除了你,大概也没有人会这么爱我了,所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罢?”
祁韵这辈子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可这些对乔鹤年都没用。
对啊,乔鹤年不是乔松年,他心机深沉又能屈能伸,碰上自己想做成的事,可谓百折不挠,怎么可能随便一骂就被骂跑呢?
祁韵指着乔鹤年,指尖被气得一直颤抖,心里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最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乔鹤年立刻上前一步,接住了晕过去的祁韵,拉开门,将祁韵打横抱起走出去。
“叫大夫!”他朗声吩咐。
赵婆婆神色复杂,打发小豆子出去请乔氏医馆的大夫。
乔鹤年抱着祁韵进了主屋,走进内间,把他放在床上躺好。
周婆婆跟在背后,想帮忙伺候,却发现帮不上忙 乔鹤年很小心地托着祁韵的脑袋,让他枕在软枕上,而后亲自给他脱了鞋,抱着他的腿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而后,他就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看着祁韵。
周婆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进来。
“昨天晚上,夫人碰上什么事了?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乔鹤年忽而开口。
周婆婆:“……老奴也不知道。这附近都是酒楼饭馆,一到晚上就特别吵,老奴在屋里,就听不见主子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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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动静。”
乔鹤年:“你们不守夜?”
周婆婆:“主子不让。说我们年纪大了,熬不住。”
乔鹤年微微蹙眉。
他摆摆手让周婆婆下去,等大夫来给祁韵诊脉了,他就走到外间,把阿影叫了过来。
“昨晚你们在这儿守着,有没有听见少夫人在屋里哭什么?”
阿影:“……”
他看着乔鹤年,表情十分复杂。
昨晚他确实看见了,看见大少爷 不,应该是二少爷,进了少夫人的屋子。
可是这话他能说吗?
就不论能不能说的问题,他也没傻到说出来惹大少爷发脾气,给自己找罪受啊!
可是,先前因为瞒过一次二少爷的事,大少爷差点直接把他撤职了。
阿影万分纠结,半天都没说出来话。
乔鹤年皱起眉:“你听见动静了是不是?听见什么就说什么。”
阿影权衡了好一会儿,说:“大少爷,这事依属下看来,是件好事,您可一定要耐着性子听完。”
乔鹤年:“我什么时候耐不住性子了?”
“……”阿影便直接开口,“昨天晚上,二少爷翻窗进了少夫人屋里。”
乔鹤年:“!”
看他神色大变,阿影不敢拖沓,立刻把最后的结果提前告诉他:“最后被少夫人赶走了。”
乔鹤年:“……”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而后压低声音问:“他没对少夫人做什么吧?”
阿影如实说:“两个人在屋里,属下看不见。不过二少爷待的时间不长,没进屋一会儿就和少夫人吵起来了。”
乔鹤年哼了一声:“毛头小子。”
阿影:“……”
孪生兄弟,谁敢说谁是毛头小子?
也只有乔鹤年敢了。
乔鹤年又问:“他们为了什么吵起来?”
阿影:“……这属下真的不知道,属下也不敢听二少爷和少夫人的墙脚啊!”
第156章 放过
乔鹤年又哼了一声, 背着手继续踱步,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在想该如何对付自己的孪生弟弟乔松年。
不多时, 大夫出来了,脸色并不太好。
“少东家,少夫人的情况不好。”他说。
乔鹤年的脸色登时一变:“他怎么了?哪里不好?”
大夫说:“脉象虚浮, 心慌气短、忧虑多思的症状。孕夫最忌想得多、歇不好。”
乔鹤年皱着眉。
祁韵近来连遭波折,先是落水失忆,而后被小叔子骗得怀孕, 再恢复记忆和自己闹了和离,现在搬到这个又小又吵闹的铺子后院来住, 可谓大起大落,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祁韵又不像他,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被熬出了万事波澜不惊的老成心态, 祁韵是个被父母娇宠的小儿子,虽然家里穷,吃的用的不好,但有父母的庇护,他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风波。
只有这样的人,才养得出一颗单纯善良的心。但是这样的人, 却又像琉璃一样容易破碎, 因为善良的人有好心肠、有底线,就总是容易让自己辛苦劳累、受委屈。
所以老话说,好人不长命, 祸害遗千年,讲的就是好人把罪留给自己受, 坏人则让别人受罪这个道理。
而乔鹤年,正是折磨着祁韵的那个恶人。
他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大夫则接着说:“怀双胎本就不易,孕夫要是心浮气躁、情绪不宁,吃不好睡不着,不利胎儿发育,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恐怕会有先天不足呀,这可是耽误孩子的一辈子!”
乔鹤年冷肃着脸:“那怎么办?”
大夫:“疏肝解郁的药得吃一吃,但最紧要的,还是要自己放宽心,开心一些,多吃些东西。”
乔鹤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祁韵开心一点,那自己岂不是应该消失在他眼前?
他转头盯着大夫:“他现在看到我就发脾气,今天还气晕过去了,难道他怀孕期间,我就一直不能来了?”
大夫可不像阿影,他知道怀孕期间养好身子至关重要,口气一点都不松:“既然这样,您就不该来。不仅是怀孕期间,等孩子生完了坐月子的时候,您也不要来。”
乔鹤年脸色十分难看,盯着他的目光像要杀人:“……为什么?”
大夫:“前几年我接过一个孕夫,怀孕的时候没养好,孩子先天不足不说,还难产,生了三天三夜呀,孕夫的命都去了半条。坐月子的时候孩子哭闹、丈夫发脾气,把他身子气得更坏了,生完孩子第二年就死了,没过几年,那孩子也夭折了。”
“少东家,难道您希望少夫人也早早死了,孩子也夭折吗?”
乔鹤年脑中嗡的一响。
祁韵落水后他没日没夜地在运河边寻找,一次又一次落空,那种疯狂、恐惧、无助、无可奈何的心情,再次席卷了他。
这种害怕到极致、恐惧到癫狂的感觉,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体会过。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但这恐惧和癫狂在他脑海里不知名的地方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每次触发,都有种惊心动魄的余悸。
他不能再失去祁韵了,他不敢再失去祁韵了。
他隐隐地感知到,这是自己手里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祁韵死了、孩子死了……他受不了的,他真的会疯的。
脑子里那种突突的剧痛又涌了上来。
乔鹤年捂住了额头,身子趔趄了一下。
阿影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大少爷!快、快坐下歇一歇。”
乔鹤年被他扶着坐到桌边,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往外倒。
可倒了好半天,药丸都没倒出来,阿影连忙接过白瓷瓶帮他倒,这才发现瓶子里的药丸已经吃空了。
“大少爷,这、属下前不久才帮您配的一整瓶,您不能把这药当饭吃啊!”阿影皱着眉头。
乔鹤年揉了揉眉心。这次的头痛好像与先前不一样,不是一阵又一阵接连着袭来,只是突然一刺,而后就消散了。
他缓过来,道:“我没事。药吃完了?再去配一瓶。”
阿影:“大少爷,您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唉……既然大夫都这样说,您就让少夫人单独歇一阵子,您也歇一歇。”
大夫附和道:“影侍卫说的对。您何必和少夫人互相折磨呢?两个人各退一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对彼此都好。”
乔鹤年不作声。
他退后了,别的男人凑上去怎么办?
离祁韵生产还有半年,保不齐就有野男人往上凑。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他没法时刻盯着祁韵、拘着祁韵,那个林星儿还一直在祁韵跟前宣扬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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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糟的观念。祁韵年纪小,半年时间,够林星儿把他潜移默化变成一个根本不需要婚姻的寡情郎君了。
阿影见他不讲话,想了想,又道:“现在属下天天守着少夫人呢,不会有事的。您不是也把旁边酒楼的雅间包下来了么?想看少夫人,还是能看到。”
乔鹤年:“……”
他一想到那个“夫人第二年死了,孩子没多久也夭折了”,心口就像被刺一扎,深深地酸疼。
他不要祁韵死。
哪怕祁韵讨厌他,他也想缠着祁韵,吵吵闹闹,活到七老八十。
他本以为自己看不上祁韵、以为祁韵在自己心里无足轻重的。
可实际上,有这样一个温暖的人安安静静陪在身旁,失落伤心时有他轻言细语的安慰,波澜起伏时有他共进共退,噩梦惊醒时有他躺在身边平稳的呼吸,永远不用担心他算计、伤害自己,这样的日子是多么可贵。
活得聪明、活得算计,是很累的,能碰上这样一个能让多疑的他全然信任、全然放松的人,十分不易。
他不由自主地亲近这份放松,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样的日子。
他很想回到几个月前,回到这些风波没有发生的时候。
他不会再说祁韵穷酸土气了,他要像伺候眼珠子一样伺候他的宝贝。
可时光哪能倒流?
许多人都幻想回到过去、幻想人生重新来过,把犯过的错一一弥补。可实际上,每个人都只能在不停的懊悔中继续走下去。
永远回不到过去了,他能做的,只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少犯错误。
乔鹤年极不情愿,却又万般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祁韵和他和离了,他们永远无法回到婚后的甜蜜时光了。
他后悔、难过、恐慌,无所不用其极,想把祁韵追回来,可只是越做错得越多。
他不能再犯错了,他怕自己承担不住那个后果。
乔鹤年在桌边坐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了。”
大夫这才放心,把调理的药方开好,又叮嘱了注意事项,才离开。
乔鹤年把赵婆婆叫来,叮嘱了她好半天,最后将阿影等侍卫留下,独自走了出去。
祁韵悠悠转醒时,屋里只剩了周婆婆在伺候。
他的胸口还有些发闷,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周婆婆把他扶起来,说:“主子,你终于醒了,早饭还没吃呢,要不要吃点东西?大夫过来看了,开了药,但是吃完饭才能吃。”
祁韵抚着胸口,低声问:“乔鹤年呢?”
周婆婆:“乔少东家已经走了,说以后不会再来烦您了。”
祁韵一愣。
乔鹤年怎么忽然愿意放过他了?早上他说那些气人话的时候,还那么理直气壮、一脸不悔改的样子。
周婆婆在旁接着说:“这回您晕过去,大夫说您身子情况不好,得放宽心、少生气、多休息、多吃东西,不然孩子可能先天不足。”
祁韵心中咯噔一声:“孩子情况不好?会有什么毛病吗?”
周婆婆:“大夫说,前几年他就接了一个孕夫,怀孕的时候没养好,生产的时候难产了三天三夜呀,人都去了半条命,娃娃生下来还体弱多病。”
“这娃娃身体不好,肯定就要哭闹,因为他难受嘛,又说不出来,只会哭。这孕夫坐月子的时候呢,娃娃就一直哭,他丈夫也不体谅,孕夫身体急转直下,第二年就去世了,娃娃没多久也夭折了。”
周婆婆还把自己的见闻说出来:“主子,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呢,老奴原先在小县城做事,孕期养得不好的,以后可麻烦了,不是娃娃出事,就是大人出事,您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祁韵也被吓到了,慌忙问:“那、那怎么办呢?”
他现在身子一天比一天大,对生产的恐慌也就越来越严重,一听要生三天三夜,脸都白了。
那么大的孩子从下面生出来,还卡三天三夜,他得被活活痛死!
周婆婆:“大夫给您开了些疏肝解郁的药,让您吃着,每天要多走动,照着他给的饮食单子去吃去喝,好好休息,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开心。”
“这人一旦不开心了,各种各样的毛病就来了,所以大夫都说,心病最难治。您看那些长寿的老头老太太,不论贫富,都是些看得开、活得高兴的人,不是吗?”
“无论您先前过得如何不顺,现在也都过去了,终归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祁韵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孕肚,轻声道:“你说的有道理。”
想必乔鹤年也被大夫的话吓住了,这才不敢再来惹他生气了。
这样也好,好歹他还在乎这肚子里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总算愿意退让,不再咄咄逼人,自己也算能享受几个月的安宁了。
他松了一口气,扶着肚子站起身:“上饭菜罢。待会儿吃了饭,我就喝药。”
第157章 生意
简单吃了些东西, 祁韵就扶着肚子在院里兜圈,生怕不好好活动,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不一会儿, 熬好的汤药就送了上来。
祁韵闻到那苦涩腥臭的药味,登时皱眉。
他从小就不爱喝药,即便现在长大了, 闻到药味还是本能地抗拒。
可是现在不行了,为了孩子,为了他自己, 他就是灌也得把药灌下去,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重病缠身, 早早死了。
祁韵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把药灌了进去,而后赶紧叫周婆婆端来凉开水漱口。
“这药真是太难吃了,大夫有没有说要吃多久?”他问。
周婆婆:“大夫说, 先吃半个月。”
祁韵:“……”
这药到底是疏肝解郁的,还是来给他添堵的呀!
正在心里默默这么想,阿影跨进了院里,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递到了祁韵跟前的石桌上:“少夫人,蜜饯。”
祁韵:“……”
他狐疑地看了阿影一眼:“你买的?”
阿影摇摇头, 而后迅速退了出去, 不给他再次发问的机会。
祁韵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蜜饯是谁买的了。
他心情有点儿复杂,拆开了油纸包, 拈起一片蜜饯咬了一口。
熟悉的甜味,一下子压住了口中苦涩的药味。
好像就是以前松年给他买过的那家铺子的蜜饯。
他们兄弟两个, 连买东西的品味都是一样的。
祁韵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和他们兄弟俩的纠葛,专心吃蜜饯。
反正他现在怀着他们的孩子,他们对他的好
,他就当做理所应当。他要对自己好一点,再也不心疼这些狗男人了。
祁韵吃了小半包蜜饯,觉得腻了,便把油纸包一搁:“不吃了。周婆婆,剩下的你拿去给小豆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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