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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刹车盘片出现破损的严重性,又问:“那怎么办?我们运输车都开走了,没配件给他换。”

    确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是强如路城山,也不可能凭空变一套新的刹车盘出来给这大哥换上。大哥也蹲着,愁眉苦脸,从兜里掏出烟盒,磕了根出来递给路城山:“哥们儿,谢了啊,抽根烟。”

    路城山摆了下手,说:“不用了,谢谢。”

    裴淞在旁边:“肯定不用啊,你剩的黑兰州还在车里呢。”

    路城山“啧”了声:“我就只抽了那一口。”

    裴淞幽幽看过来:“我就只鲨了那一个人。”

    大概就是,抽一口也是抽,没得辩。

    “……”大哥的烟还举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这二位在唱什么戏,进退两难之下,他把这根烟递向了裴淞。

    因为这番对话听上去,裴淞俨然是那个地位比较高的人。

    裴淞一楞,男大学生头一回被递烟,这感觉很陌生。然后他接了过来,这根烟就这么当着路城山的面,完成了交接。

    裴淞捏着烟,问路城山:“那现在怎么办?不能堵这儿呀。”

    当务之急是把车挪走,路城山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省道两边都是急下坡的土路,像是山脊路。路城山想了下,看着他:“雪泥地坡道会开吗?”

    裴淞当即懂了:“那当然,包在小裴身上。”

    路城山的意思是用他们的越野车,从土路下去,绕到故障车前面,然后用车里的救援绳,把故障车拖行到前方的岔路口。

    车主千恩万谢,说堵在这个地方实在太让人焦虑,任谁都不想挡着其他人的路,尤其这样的恶劣天气。

    裴淞回去他们的SUV驾驶座,先搓了搓手,然后调整了座椅和后视镜的位置,再拉下安全带,挂挡转弯。

    后面的车对他这种行为都有些怜悯,这种天气,主动从马路开去土路,还是急下坡的土路,是有多想不开。

    结果是,没有人知道车里是个赛车手。

    这辆SUV虽然是他们在赛会租的,但对赛车手而言,天下所有车都是信手拈来。裴淞打灯往下开,省道旁边的坡很陡,陡到车头往下溜的时候,裴淞在车里猴儿似的“噢噢”了两声,因为这SUV的轮胎抓地力一般,几乎是滑下去,他赶紧半起着手刹辅助制动。

    那大哥给的烟,裴淞用车里的点烟器点上了,他不会抽,只会吸一口,然后呛地淌眼泪。

    淌着眼泪也能把车在斜坡上拉正,裴淞精准的一把方向,让SUV在斜坡上,用持续且稳定的油门来维持住左边前后轮的驱动力平衡,稳稳托住车身。然后向右快速猛打方向,再蓄上一脚油门,开上了省道,绕过了故障车。

    就在后面排队的车以为这小子可能绕过之后就扬长而去时,SUV停下了,路城山打开后备箱,拿出救援绳,两边扣好,在折回主驾驶门边,敲了敲。

    裴淞降下车窗,嘴里叼着根烟……

    “……”路城山像那个高中班主任,点点头,“真行啊。”

    裴淞赔了个笑:“好奇嘛。”

    “拿来。”路城山边说边把他嘴里的烟捏过来,捏过来自己叼上,车门一拉,“下车。”

    裴淞悻悻绕去副驾驶,路城山重新上车,把故障车拖行到前方岔路口。

    大哥相当感激,拿出了三百块现金要强塞给他们。一腔热情没拗过路城山的手劲儿,这个岔路中间是一个交警岗亭,大哥在这儿叫了道路救援,路城山也在这边的垃圾桶灭了烟。

    继续出发的时候路城山把车窗降下来散了散烟味,裴淞在旁边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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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克力牛奶。天还是没有放晴的意思。

    到这里,距离改则县还剩下100多公里,时间是下午三点过半,车厢里的歌放到朴树的《No Fear In My Heart》,歌词唱到“能不能彻底地放开你的手,敢不敢这么义无反顾坠落”。

    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路城山换给了裴淞继续开。他们在加油站买了些泡面、饼干和矿泉水。路上闲聊,两个人一直有话聊,从比赛聊到过去,又从过去聊到未来。

    “其实电动赛车的话……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裴淞说,“毕竟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总不能不干了带着赛照沿街乞讨吧。”

    路城山轻笑了笑,所以裴淞真的没有一点儿富二代的自觉。他手指在安全带上磨了两下:“我是因为一些没有必要的固执,不想改变,不想离开舒适圈。”

    闻言,裴淞稍微怔愣了下。

    不想改变,不想离开舒适圈。那不就是……前不久,宝盟说的自己吗。不想毕业,不想离开学校,不想失去“学生”这个身份,不想睁开眼宿舍里空无一人。

    他忽然发现其实路城山和自己是很相像的人,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扶着方向盘倏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让路城山有点虚,他以为裴淞在笑话自己,三十的人了,还矫情。

    裴淞说:“我也是。”

    路城山:“什么?”

    裴淞:“不想改变现状,总想着如果能一辈子呆在学校就好了,起床的时候室友们都在,然后开车去车队上班,出去跑比赛,回来和室友们聚餐,放假了在学校里打球,或者去车队找你玩儿。”

    裴淞叹了口气,继续说:“我早说了,路工,大家都是被推着长大的。”

    的确,路城山“嗯”了声。

    “我想喝水。”裴淞说。

    路城山从后排拿过来刚刚在加油站买的水,拧开递给他。裴淞又说:“那我们以后要继续开电动赛车吗?”

    “你想呢?”路城山问。

    外面风雪更盛,下得更大,宛如热恋期的情侣,掏心掏肺掏空钱包,挥洒出一片炙热真诚的大雪,来昭示着自己超爱。

    裴淞想了想:“真走到那一天,我应该会接受吧。”

    “你说得挺悲壮。”路城山弯着唇。

    导航提醒前方200米右转,裴淞就看向路城山那边的后视镜,打灯向右并道。裴淞看过来的眼神无比认真,青年的3/4侧脸,从路城山的角度看过去,有着流畅好看的下颌线条,在一道玻璃隔绝的风雪之内,如一块暖玉。

    路城山看得有些走神,心跳紊乱。

    裴淞问:“你呢,一起吗?”

    “什么?”路城山回过神来。

    裴淞知道他走神了,温温地笑道:“以后的电动赛车,也一起开吗?在控制台继续指挥我,给我修车,给我换胎。”

    路城山:“这是什么,来自大学生的offer吗?”

    裴淞:“算是吧,秋天了嘛,秋招你。”

    路城山:“好啊,你给我什么待遇?”

    裴淞:“你先说说你的需求?”

    路城山偏头看过来:“你忘记右转了,赛车手。”

    “我草。”裴淞一楞,“错过了。”

    路城山笑说:“我劝你认真开车,先别想那些情情爱爱。”

    于是错过了右转路口的裴淞,狼狈地在下一个路口掉头、再掉头,驶入改则县。

    所以说男大学生就不要强行装作四平八稳的成年人,脑袋里稍微掺进去一些杂质,立刻就运转阻涩,原本想帅气开车的同时撩拨隔壁副驾驶,结果却是在导航的一声声“立即右转”中保持直行。

    路城山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裴淞面如死灰单手扶方向盘:“路城山你肩膀再颤动一下我就开进那边那个悬崖跟你同归于尽。”

    第45章

    路城山。时隔数月, 又一次叫了总工程师的全名。

    后来便一路无话,是裴淞单方面的一路无话,路城山有尝试交流, 比如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全部被裴淞用点头摇头的方式化解。

    到达改则县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一刻, 政府单位已经下班了, 只能先去旅店过夜, 第二天再去办理穿过羌塘无人区的手续。

    虽说国道216是目前唯一一条合法自主穿过无人区的公路, 但依然需要先在政府办理穿行手续。

    他们在政府大厅附近找了个旅店住下, 裴淞还在羞愤中,怒拍身份证开了两间房。

    比起在酒店前台亲密搂抱,这种怒火中烧开两间房的……更真了。后面排队办入住的两个姑娘骤然瞳仁一缩,随后对视, 交换了一些隐晦的电波, 化作缄默的狂欢——

    尤其另一个男人眼底满是宠溺,无奈顺服,随你折腾的样子。

    是有点好嗑的。

    旅店的电梯有点儿发涩,电梯上行的时候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路城山看了看他, 脸色极差, 满目疮痍。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比如, 刚刚在车里,自己确实被他撩到了, 但当时那个情况自己也不得不告诉他错过路口了, 否则那顺着开下去, 下一个天明就真的不知道人在哪里了。

    但他一偏头,看裴淞, 裴淞就非常明显的,额角青筋一跳,路城山便把话咽回去。

    主要是太糗了,和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太不一样了。叮,电梯门打开,路城山跟在他后面走出电梯,裴淞住在306,路城山是307。

    刷房卡的时候,路城山说:“好好休息。”

    裴淞闷闷地“嗯”了声。

    路城山叹气,松开行李箱拉杆,迈步走到裴淞旁边。裴淞刚刚拧开门把手,还没来得及问路城山怎么了,一个不由分说的拥抱就环绕过来,像被裹上一条暖烘烘的毛毯。

    旅店走廊的顶灯年久失修,墙壁的漆面也斑驳脱落,但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陈旧整洁的环境给人以安宁的感觉,裴淞垂着眼,问:“干嘛。”

    路城山没有抱得很紧,他嗓音有些疲倦,说:“车上的时候我不是在笑话你,是你太可爱了。”

    裴淞抿着嘴:“你太肉麻了。”

    “是有点儿。”路城山松开他,退后一步,“但我也不能总用开会的方式跟你交流。”

    裴淞耸肩:“我以为工程师永远能调校出最平衡的状态。”

    “我尝试一下吧。”路城山眼神柔和,又说了一遍,“好好休息。”

    裴淞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全忘了。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睁开眼醒在不同的地方,昨天醒来是帐篷,今天醒来是陌生的旅店房间。

    房间的窗帘不太遮光,外面应该是个大晴天,折着不远处的积雪,裴淞拉开窗帘的瞬间被刺到眼睛,缓了一下才慢慢睁开。

    “真漂亮啊……”裴淞嘀咕着。

    他房间窗户向外,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尽管这里只是三楼的高度,也能看见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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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白的草原,延伸去远方接应那座遗世独立的雪山。

    他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他记得老师放的那部电影《冈仁波齐》里说过,下雪是好事,这样来年青稞会长得很好。

    裴淞用手机往窗外拍了一张照,发朋友圈:下次来跑对面的雪山。

    很快,路城山回复了:明年可以跟汽联申请一下。

    裴淞刷地从手机屏幕扭过脑袋,嘴角却在暗笑。看似正经又官方的回复,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字都在暧昧。

    两人的房间不过一墙之隔,早上洗漱完之后出来退房,找了个早餐店随便吃了一口,接着去政府大厅里办理国道216的手续,还要办理加油站加散油的许可。

    加油站的油只能往车里加,必须有政府许可,才能往自己带的箱子里灌油,那个就叫散油。

    他们拿到的加油许可,只能带60升散油,加上SUV油缸里的一缸满油,足够800多公里的穿行。一切妥当之后,就上车,北上,穿过国道216就是新疆了。

    SUV碾着雪开往国道,今天只晴了早上那么一会儿,10点不到又开始下雪。

    列车和飞机都被迫延误,孤独的SUV驶入羌塘高原青灰色的公路,在荒芜的土地开向天际。漫天雪落下的时候,国道两旁的野生动物返回巢穴,雪落进草原、湖面,SUV是整个俯瞰画面里唯一的工业造物。

    “后面有氧气瓶。”路城山提醒他。

    裴淞在开车,“嗯”了声。他尚没有高原反应,只是视野实在不好,鹅毛大雪兜头兜脸地袭过来,这空无一人的公路上,他的车速只有30多。

    这种视野受阻的路况裴淞很不喜欢,天地茫茫,明明踩着油门,但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前进还是后退,甚至连参照物都没有。

    “需要换我的时候叫我。”路城山说。

    “需要了。”裴淞慢慢减速,停车,打开双闪,坐在驾驶座缓了口气,“看不清路,我不喜欢。”

    路城山解开安全带:“场地赛车手是这样的,更喜欢一览无遗的赛道,要看得清前路,你别下车了,直接从中控爬过来吧外面风太大了。”

    裴淞先侧头看一眼中控,再抬眼看路城山:“我是小孩儿吗,连风都吹不得?”

    “……”路城山当即哑然。

    银灰色的SUV在羌塘高原国道216上安静地停着,狂风卷着大雪,乌云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高原上玩枕头大战似的,羽毛洒满天地。

    路城山的沉默便是在承认,其实他没什么不愿承认的。

    他咽了一下,裴淞随口说的一句话让他恍然大悟。比起什么担心他的性取向,路城山归根结底的问题是,把他当做小孩子。

    他潜意识里觉得裴淞没有判断力,需要保护,他不能去引导裴淞,他一直在拿裴淞当小孩子看待,所以不暧昧,不告白,不作为。

    路城山一时说不出话,他躲开裴淞的视线,手已经扶在车把手,又放下来。

    那边裴淞真的就只是随口一说,然后轻笑了笑,按了车门解锁键后直接推门下车。车门开关的间隙,冷风钻进来扑了他一脸。

    就这么一道羌塘高原的寒风,把路城山扑清醒了。他迅速开门下车,和裴淞在车头面对面,车灯打在二人身侧。裴淞不解,问:“杵在这儿干嘛?”

    “裴淞。”路城山舔了下嘴唇,雪在两人之间翻腾,“裴淞,我喜欢你。”

    虽然他能感觉到,一直都能感觉到,路城山对自己是偏爱的。如果说起初单纯因为自己是实习大学生而多了些关照,那后来的那些,就没法用关照新人来解释了。

    他把自己两千多万的超跑改成赛车让他开,他在迪士尼订的蛋糕,特意为他定制的小熊头盔,那些赛道失利时耐心的宽慰,还有那破戒抽烟后差点落下来的吻。

    裴淞都能依稀感觉到,但真的听到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依然会猛地心颤。

    喉咙滞涩,视野变小,所有五感都聚焦在路城山这里。风雪被屏蔽了,没感觉冷,旁边车子空转的发动机也听不见。

    他只能听见路城山说:“我承认我把你当做一个小孩,我不知道你的性取向,也怕把你……带偏。”

    “路城山,我是大学生我不是傻子。”

    又叫了一次全名。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怪异的癖好,听见裴淞吐字清晰地说出“路城山”三个字的时候,自己微妙的、稍微有点……

    兴奋。

    浑身的气血滚烫,在零下二十度的大风里,丝毫不觉得冷,两个人都是。

    “嗯。”路城山点头,“你不是傻子,所以那天晚上,我确实,想亲你。”

    说完,路城山上前一步,以侵略的姿态伸手,捧在他脸侧。裴淞毫不躲闪,只动了下喉结:“我知道,再说一遍,我是大学生我不是傻子。”

    路城山咫尺的脸笑了下,点头,温声道:“想亲你。”

    裴淞迎着他的视线,眼睫沾雪,勾起唇:“来。”

    两对嘴唇贴上的瞬间,呼啸着一阵昂扬的风,两个人顺从本能地抱住对方。胡乱飞舞的发梢和完全不御寒的毛衣,风雪天听不见野生动物的嗥叫,只有呜呜的风。

    紧密贴合的两个胸膛里,心脏跳动在同一频率。接吻的过程每一次碾动,都有雪花钻进唇缝,然后融化。

    这里是羌塘高原无人区,大雪季节没有人开这条路。空旷的大自然。

    除开彼此,没有同类。

    裴淞吞咽了几下,手不自觉地攥紧路城山后背的衣服。他被路城山抱得很紧,几近窒息,这位工程师接吻的状态有点疯,他不让人有呼吸间隙。

    或许是……不熟练的缘故。

    路城山一吻进来,就癫狂到失去理智,好像有今天没明天一样,好像要裴淞在这个吻里窒息而亡,今天两个人一起死在这5000米海拔高原的大雪之中,被雪掩埋,冻结在一起,沉入大地,永远存在对方的怀抱里。

    裴淞好不容易别开一些脑袋,路城山的嘴唇滑到他脸颊。

    “路城山。”

    第四次叫他的全名。

    裴淞眯眼:“你in了,路城山。”

    第五次。

    第46章

    下车前是同事, 上车后是情侣。

    路城山对于自己的生理反应没有什么羞耻感,他十分泰然,甚至他认为和喜欢的人接吻而硬, 是一种优秀的品格。

    路城山缓了一下,赶路要紧, 调节了一下自己, 片刻后, 踩下离合挂档。

    然而手刚刚将换挡杆拉下来, 一只微凉的手压在他手背, 和他一起握住了换挡杆。路城山侧头看他:“怎么了?”

    裴淞:“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路城山挂回P挡,想了想,直接熄火了。

    车厢里骤然静了下, 路城山有点慌, 他很少出现慌乱无措的状况,通常他是解决这些状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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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路城山说,“如果你觉得太奇怪了,我们完全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

    “再亲一下。”裴淞完全没在听他说话并且打断他, 从副驾驶撑着中控杯架挡板, 跨过一条腿来主驾驶。一条腿跪在副驾驶座椅, 另一条腿插在路城山腿间, 蛮横的一个姿势探过来,压着亲上路城山的嘴唇。

    原来那些纠结着不知道如何说的话, 是不知道该怎么索吻。

    路城山扶住他腰回应他, 工程师宽大的手掌盖在他后腰。这次裴淞吻得很激进, 或许是赛车手对控制和驾驭方面有些天生的执念,也或许是萌动情愫之后的无师自通。

    他甚至吮了一下路城山的舌尖。

    以至于路城山狠心地两只手托着, 将他脸推开一截,认真地说:“我们真的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从民丰到帕米尔高原的赛道还有一千多公里。”

    裴淞唇上满是水光,亲得呼吸紊乱:“喔。”

    然后又贴了一下,坐回去:“走吧。”

    “安全带。”路城山说。

    “喔。”裴淞习惯性伸左手向左上方勾,勾空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这里是副驾驶,安全带在右边。

    他有点喘,导致路城山点火挂挡准备起步的时候有些犹豫,问:“要吸氧吗?”

    “不。”裴淞摇头,“不是高反。”

    路城山点头,懂了,起步出发。

    不是高反,是一些其他方面的不适。路城山开车很稳,不是慢,而是平稳。恶劣天气下维持着匀速前进,这个季节没有人自驾穿越羌塘高原。

    同时路城山非常冷静,裴淞这边心思已经扭成了中国结,一会儿回忆他们过去的相处,一会儿回味刚才那个亲亲,一会儿又开始纠结接下来和路城山的相处。

    这里是迄今为止,全世界海拔最高的一条公路,裴淞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哪里开始一段恋爱,他从车窗看向外面。59万平方公里的羌塘高原,纵使晴朗无风时,也无人敢靠近,此时此刻,冰天雪地,风雪交加,唇上却像发着高烧一样灼烫。

    他扭头看看路城山,对方没有波澜,大雪里车前的那个拥吻好像只是他出了Bug,短暂的疯狂,他又恢复成八风不动的工程师。

    于是裴淞莫名地说:“刚刚不是我的幻觉吧?”

    “什么?”路城山问。

    裴淞:“你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路城山无奈苦笑了下:“客观环境限制了,我们在雪天赶路,后面你要跑盘龙古道,我们又一次没有备用车,能得到你的正面反馈我已经满足了。”

    裴淞打量他的侧脸:“你像在给我会议后总结。”

    路城山下意识说:“不好意思。”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确实今天并不是进入恋爱状态的好时机。行程开到这里,已经是真正的无人之境。没有加油站,没有人烟,没有信号。

    现代人类过于依靠网络,在这样苍莽天地之间,开着一辆租来的越野车,800公里,很容易产生恐惧情绪。好在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穿过黑石地貌后,视野里可以看见远方的昆仑山脉。

    到这里,雪渐渐小了。他们已经穿过了暴雪区域。

    昆仑山脉的那边就是新疆。

    继续行进大约3小时后,时间是下午两点整,他们在车里简单吃了点面包和饼干。路城山买的那包黑兰州在裴淞手里玩。他磕出来一根烟,咬着,问:“你几岁学抽烟的?”

    路城山如实相告:“19岁,那会儿跑完比赛有个大哥给所有人发烟,发到我,我就接了,后来修车才抽的多。”

    “修车为什么抽烟抽的多?”

    “愁啊。”

    “噗。”裴淞笑了。

    听他笑,路城山轻松了不少。坦白讲这样的转变对于两个同时讨厌事物变迁的人而言,都不太容易,他们都喜欢呆在自己习惯的、舒适的环境里。

    以赛车手和工程师的身份相处的时候,两个人都很自在,可接吻之后,就要向对方再迈一步……属实都有些不安。

    裴淞没谈过恋爱,路城山也是。

    其实两个人都有点紧张,总感觉,这一途开到终点,就进入了另一种形态的人生。

    下车加油。

    到这里,准备翻越喀喇昆仑山,接近新疆,这里是大好晴天。

    裴淞站在风里拧着眉毛,路城山拎着油桶正在给车加油。

    从这里,方圆两千公里,杳无人烟。

    只有头顶灰雁,远方不认识的野生动物,更远的狼群嗥叫。

    在没有人的地方,总是会更自由一点。

    路城山单手拎着60升的油桶,安静地站在SUV加油口旁边,手臂肌肉发力绷起,藏在毛衣袖子里面。风很大,吹得他毛衣贴着皮肤,裴淞靠在车身,垂眸观察着他。

    他感觉到目光,偏头看过去:“不冷吗?去车里等吧。”

    裴淞:“冷,这风吹在脸上,像在被昆仑山扇嘴巴子。”

    路城山“噗”地笑了下:“文学生。”

    “你要玩我‘文学生’的烂梗到什么时候。”裴淞抬脚迈步走过来,不过从主驾驶车门走到车尾,两步而已。

    路城山已经没在看他,看着油桶的嘴,别漏油出来。

    结果裴淞走近,伸手捏住他下颌,掰向自己,贴着唇吻过来。

    裴淞要稍矮他4、5公分,需要抬头。

    四下恍若安静了,两个人的毛衣都恨不得绞在一起,嘴唇碾磨的每一下都像是产生了静电,这静电在大脑里噼里啪啦。

    路城山的右手拎油桶没有动,左手环抱住他。他原以为裴淞会是个脸皮薄的大学生,没成想人家一点儿不扭捏,甚至亲完了,四目相对,裴淞说:“好怪,跟你亲嘴好舒服,怎么会这样。”

    “……”路城山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说,“我也是。”

    说完居然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躲开目光偏开脑袋,轻咳了一下,继续灌油。

    裴淞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眯了眯眼,问:“路工,你该不会,在害羞吧?”

    他真不愧是阳光开朗大学生,说实话路城山这会儿挺佩服他的,他对事情的自适应能力和转变能力实在是强大又丝滑,像极了他的弯道表现。转而路城山又生出一个念头:自己好像被弯道超车了。

    加完油,油桶拎下来,路城山拧上盖儿丢去后备箱,从车尾绕去副驾驶。裴淞刚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被路城山一手拦住,车门被推上,后者揽住他腰吻下来。

    两个人在无人区肆无忌惮地亲来亲去,压在车身上亲,又纯情地只贴着唇瓣亲。

    有人会认为,接吻和做-爱一样,都是入侵对方的身体,抽出对方的灵魂。诚然,裴淞没有想那么多,他只觉得和路城山呆在一起很舒服,和路城山接吻,也很舒服。

    甚至有点上瘾。

    这样的状态一直到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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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喇昆仑山,道路两旁从戈壁草场,变成了大漠。

    进入柴达木盆地后,路边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裴淞降下了车窗,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他向外面拍了张照。

    裴淞吹着沙漠袭来的风,忽然说:“被柯宝盟一语成谶了。”

    “嗯?”路城山问,“什么事?”

    裴淞:“他说以我的择偶要求和我行业内的男女比例,我临到最后只能走向同性交友。”

    路城山笑了好一阵儿,紧接着抓到了这句话里的重点:“你的择偶要求?说来听听。”

    “别听了。”裴淞叹气,“基本就是你本人。”

    路城山有点不信:“哄我呢?”

    “我哄你什么,我们大学生很真诚的,宝盟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说要聊得来,要能跟我跑三公里……哎。”裴淞说着说着叹气。

    “怎么了?”

    裴淞把车窗升上来,车厢里安静了很多:“我已经能想象宝盟会怎么说我了……”

    “没关系,你觉得苦恼的话,可以不告诉任何人。”路城山说。

    他不在乎名份或者头衔之类的东西,路城山是个比较能沉淀自己的人,尤其在感情上,他希望裴淞在自己身边是舒适的,不被任何东西束缚,包括他自己。

    然而裴淞“嗯?”了一声,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刚刚路城山说了什么惊天荒谬的话。

    “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跟纳斯卡冠军谈恋爱?”

    ……变成了男大学生从裤兜里掏出奥特曼变身器一样四处炫耀的东西。

    莫名的居然还有点爽到。

    路城山清了清嗓子:“前面换你开,可以吗?”

    “可以啊。”裴淞点着头,给柯宝盟发微信。

    这里信号微弱,消息转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去。裴淞问:“你开累了吗?”

    其实快到了,往前不到100公里就是民丰县。路城山说:“还好,我是想给我妈发个微信,告诉她我谈恋爱了。”

    “我靠。”裴淞警觉,“阿姨对这方面怎么看?”

    路城山答道:“她催得挺紧的,说不论男女赶紧找一个,我一直单身,导致她很苦恼我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暗示过我,不能讳疾忌医。”

    裴淞眼睛在他身上扫视一番:“你有吗?”

    “没有。”路城山即答。

    第47章

    从民丰县到喀什还有近一千公里, 总之到了新疆就没那么急了,在开往喀什方向的路上找了个干净的旅店歇脚。

    都说往天山的路上能吃到全中国最好吃的羊肉,旅店外面沿街搭着的大烤炉上, 牧民正用毛刷给肉上油。油和羊肉本身的脂肪被明火高温烤制时,发出令人心醉的声音。

    新疆晚上8点, 天还是亮的。路边的烤炉没有抽油烟机, 一团团喷香的烟雾直接被蛮横的风吹散。

    烤炉后面的矮桌矮凳上, 裴淞看得两眼发直。

    俩人刚在旅店里洗完澡, 出来看见路边有牧民在烤羊, 买了半只。羊不大,俩人吃应该刚好,牧民的另一个桶里还有现成的米饭,以及一些蔬菜。

    旅店在公路旁边, 五千多平方公里的大草场上溜达着牛羊, 牧民的三只藏獒和一只边牧拴在拖拉机上。这会儿四只狗看着炉上烤羊的眼神,和裴淞的一模一样。

    整个场景让路城山没法不笑,他找了个能把裴淞和拖拉机上四条狗一起拍进来角度,拍了张照。

    裴淞偏头看过来:“偷拍我。”

    路城山把手机给他, 裴淞看了眼照片, 又看向牧民的拖拉机。拖拉机停在烤炉旁边, 这风就不停地把羊肉味儿吹向拖拉机, 狗根本忍不了,两眼发直。

    裴淞看看狗, 再看看烤炉上的羊, 犹豫着问路城山:“藏獒保护羊群, 边牧牧羊,从严格意义上来讲, 羊应该是它们的同事吧。”

    “馋同事了。”路城山说。

    说完,二人缄默。

    反思了一下自己。

    “要辣椒吗?”烤羊的牧民回头问他们俩,“先尝尝原味的吧!我们的羊,只撒盐就很好吃了!”

    裴淞点头:“好的!”

    他们买了半只,牧民烤的是一整只。撒盐之前,牧民割下来几条瘦肉,搭在小板凳上凉着。

    牧民应该是经常这么做,肉割下来之后,拖拉机上四条狗同步开始舔嘴,蠢蠢欲动,拴着它们那几条手腕粗的铁链子铛啷啷地响。

    牧民笑着说:“馋死了,凉了才能吃,等着!”

    狗狗特别听话,一个个坐得笔挺。牧民削着他们那半只羊的肉,削下来的肉,装了大半个铁盆。米饭要自己去盛,木质的饭桶被裹着厚厚的棉被来保温。

    路城山都不用问,给裴淞盛了满满一大碗。两个成年人吃光了半只羊,牧民很喜欢游客把东西吃光,让人很有满足感。拖拉机上的四只狗也狼吞虎咽地吃着另外半只羊上割下的肉,它们吃完后乖乖地趴着,牧民挨个揉脑袋。

    “天要黑了。”牧民说,“你们是往塔城去吗?”

    路城山说:“不是,我们往喀什。”

    牧民“哦”了一声:“往喀什……朝西边去,喀什也好,现在还没有那么冷。”

    到8点20分左右,天暗了下来。天色暗下之后,二人帮着牧民一起,把烤炉和折叠桌椅放上他的拖拉机,四只狗狗围着还有余温的烤炉坐在拖拉机后面,炉子上的黑灰把边牧蹭得脏兮兮的。

    在这里,边牧不是宠物犬,是工作犬,不需要保持干净亮丽的毛发。尤其藏獒,三只藏獒甚至可以吓退狼群。

    这家旅店的老板是个山东姑娘,女生本来就显高,老板个头有175左右,183的裴淞站在她面前都有点发虚。

    老板正站在柜台后面,笑吟吟地递了一袋小饼干给他们:“真不好意思啊,这饼干是我们自己做的,你们明天带着路上吃”

    二人没做推脱,裴淞接过来:“谢了老板。”

    “不客气”老板目送他俩走向楼梯方向之后,按住旁边妹子的手,“鉴定完毕,是Gay。”

    旁边妹子翻了个白眼:“帅哥都跟帅哥谈了是吧!”

    原因是他们来办入住的时候,决定还是秉承着恋爱初期的进度,开了两间房。紧接着又有一对情侣过来,不巧他俩订走了最后两间,在老板的协调下他们让了一间出来,所以老板才送他们小饼干。

    而柜台后面坐着的另一个姑娘,是老板的小妹,这会儿托着腮无奈,问:“我什么时候能找着对象啊。”

    老板掐掐她脸,笑说:“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南疆这样辽阔的地界,地广人稀,一到夜里,路边的独栋小旅店就像是黑暗森林里女巫的饼干屋,十几公里内只有这一户亮着灯。

    之前有睡在一起过,但那时候还没真的在一起,原以为多少会有点无所适从。结果却是合上窗帘的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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