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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生气
宋奾听得清晰, 她下意识避开他灼热视线,“周先生学识渊博,我相信他会高中。”
“这样啊。”他语义不明的低语一句。
宋奾转头, 一下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什么都看不见, 她捏着窗角,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卫凌位高权重,改一改春试上榜名单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而周则玺苦读二十年,他说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春试, 她不知卫凌会不会对周则玺有所动作, 但总不能让他因自己而前功尽弃。
宋奾咬唇, 说:“周先生在书院中享有盛名,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可惜他出身寒门, 屡次应试都被盛京高门子弟挤下来,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卫大人,你不要”
宋奾只说了一半,可卫凌知道她要说什么,正是如此他才更加难受。
她为了一个男人,来求自己不要插手。
字句清晰, 随着漫天大雪落下,扎进他心里。
周则玺这人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他看过他历年策论文章, 全是泛泛而谈,也就在书院中广受追捧。
不仅徒有庸才还自视甚高,每一年的文章都没有进步, 这样一个人就算他不掺和也过不了初试。
卫凌大可以答应她,可他不愿。
他凭什么?
当初萧珩壹可得她一句维护?
她当真这样喜欢那人?
卫凌再望过去,神情不属。
宋奾看得一惊,当真有些害怕起来,“他不过是想要个功名,往后在书院教书能更加顺畅,周先生志不在官场,你不用担”
“我知道了。”卫凌冷淡打断她,“绣坊的事我会帮你看着,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
卫凌说完就直接转了轮子往门口去,白泽突然出现在院门,莫名朝她看一眼,随后站在卫凌身后,推着他离开。
宋奾还有些懵,他这是生气了?
她好久没见过他生气了,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是了,是她提和离那晚,他眼红脖子热的像头狮子,气得摔门而去。
后来再也没有,他脸上有难过有内疚有不安,但就是没有过生气。
所以,她说错了什么?
是因为周则玺?还是因为她为周则玺说了两句话?
宋奾看着那道深深的车辙子,不由笑了,一边缓缓将窗户拉下。
而刚出了宋家的卫凌再忍不住,一口心血涌出,洒在新铺的雪上,红白交织,颜色鲜艳夺目。
白泽惊呼:“郎君!”
卫凌抚着心口,看着那鲜血脑海却闪过宋奾影子,她这会儿是在想自己,还是在想那书生?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过了许久,他撑着把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白泽赶忙去扶。
卫凌轻轻推开,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
宋奾乖乖在家待了三日,三日里补品汤药源源不断,她都觉得自己脸圆润了不少。
绣坊事件渐渐平息下去,一切恢复如常,曹娘子与张叔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汇报绣坊进出帐,除此之外宋奾完全没了事做,晚上喝完药能一觉到天亮。
不过倒是有一事比较稀奇,第二日时门外来了个老人乞讨,尤四娘给了几个馒头和十几文钱,那老人说是为报恩,从尤四娘面色点出她这一两年的身体状况,让她多注意,尤四娘一听每一处都对得上,就想着让他给宋奾看看。
宋奾当然不信会有这么玄的事,那老人给她看过,说的都是她这个门外汉能说出来的病症,她就没放心上,开的药方也随手放在一旁。
后来周大夫看过那张药方,大加赞赏,当场给宋奾换了药。
宋奾便想,那老人大概是哪个落魄的老大夫,也算可怜之人。
等尤四娘肯放她出门已是第四日,宋奾直接去了商会,商会老板重新见到她都十分高兴。
她将先前与卫凌的讨论一一道出,在商会里一待就是大半日。
回到绣坊已是午后,经历这事后宋奾谨慎许多,让曹娘子对每个小二小厮的身家都摸了一遍底,避免可能出事的一切隐患。
好在铺子里客人不受影响,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宋奾在柜台后对账,外面客人闲聊声传过来。
“听说这次祭祀大典出事了,天子震怒,处置了好些人呢。”
“出了什么事?”
“说是圣上在祭拜时香炉倒了,火星子溅到龙袍上,烧了好几个大洞,圣上一下惊慌,众目睽睽下脱了衣裳,丢了好大一个脸,能不生气吗?”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
“谁不知道,祭祀一事是太子全程操办,听闻太子在宫里跪了一日一夜圣上才让人进门,好一顿斥责。”
“就只是斥责?”
“不然呢,你还想罢了太子?”
那人连连说不敢,俩人哈哈笑了一阵,又转去说其他话。
临近年关,每年宫里都会办祭祀大典,往年也没听说犯过这种错误,怎么今年太子一接手就出事?
宋奾在后面唏嘘一阵,心想这也不是她能关心的事,她还是好好对她的帐。
等店里客人换过几批,门口一声兴致高昂的“阿奾”让柜台后的人抬头。
这么一会谭锦玉已经跑到跟前,宋奾越过她,看到边摇头边无奈跟进来的徐壬寅。
“阿奾,我来盛京找你了!”
宋奾走出来,脸上也染上笑意,玩笑道:“就只是来找我的?”
谭锦玉不管不顾,给了她一个拥抱,好一会儿才松开,“你走以后我可想你了,想着趁过年来找你,顺道回家。”
“宋姑娘别不信,我们的行李马车就在外面,连安伯侯府都还没去呢。”徐壬寅笑道。
宋奾“呀”一声,“那看来我得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了。”
谭锦玉嘿嘿笑,“可不嘛,你就等着我日日过来寻你。”
“没问题。”宋奾大方应下。
俩人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很快离开去往安伯侯府。
第二日谭锦玉却没有依约去找宋奾,反而是和安伯侯夫人先去了肃清侯府。
谭慧之对于这个外甥女的到来很是意外,连忙把人迎进门。
坐定后,谭慧之感慨:“玉儿这一走就是三年,你娘想你都快想出病来了都。”
她说完好似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黯淡下去。
如今宋瑜两个妾室都生了孩子,就连姜氏也有了身孕,再加上两个未出阁的庶女,肃清侯府也算热闹。
不过谭慧之仍旧常常感觉怅然若失,宋璇始终是她心里一根刺。
谭锦玉看得清楚,道:“姑姑是想表姐了吧?”
安伯侯夫人拉了拉谭锦玉,这孩子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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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不懂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谭锦玉今日本就是有备而来,“姑姑,我记着原先表姐常常是与另一个阿奾表姐一块玩的,后来表姐去后她还替表姐嫁到了将军府,如今她还可在您跟前孝敬?”
关于宋奾经历的一切她后来都知晓了,那时就心疼得不行,她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要受那么多苦?
这次回来她也想为她做些什么,姑姑性子是狭隘了些,但愿自己能劝得动。
谭慧之愣了愣,不明白谭锦玉为何会突然提起宋奾。
“我以前见过阿奾表姐几回,记忆中她与表姐不仅长相相似,性格也都是同样的温婉娴静,要是俩人站在我面前,我怕是都认不出来呢。”
“表姐突然离世,若是她能在您跟前伺候也算安慰。”谭锦玉假装不知,“母亲,这位表姐在将军府过得可好?”
谭慧之脸色阴暗不明,安伯侯夫人低声告诉自己女儿,“你莫不是忘了,你这表姐在你离开时就与卫小郎君和离,那会儿就搬了出去住。”
谭锦玉适时捂住嘴巴,“怎么会这样,那她为何搬出去?”
这话安伯侯夫人自然答不出来,只能用眼神警告她不要问了。
谭锦玉看不见这个眼神,又朝谭慧之道:“姑姑,我记得表姐在世时最是喜欢这个阿奾表姐,她若是知道她与夫家和离居然不能回肃清侯府定然会很难过的,说不定还会怪”
谭慧之猛然抬头,似有顿悟,吓得谭锦玉不敢再说。
她确实常常做梦,梦里宋璇都只是给她留一个背影,任凭她怎么追怎么喊她都不愿意回头看自己一眼。
是这样吗?宋璇在怪自己将宋奾赶走?
谭慧之眼中渐渐湿润,谭锦玉便知她找对方向了。
“姑姑,你们都是表姐最亲的人,她定然是希望你们过得好好的,那阿奾表姐想来也是个心善的,您若是好好待她,她未必不能像表姐一样孝敬您啊。”
安伯侯夫人眼见场面越来越不对劲,连忙道:“玉儿,莫要说了。慧之啊,你别听这小孩胡言乱语,阿璇怎么会怪你呢,你做的都是为她好。”
“娘!”
“好了,你今日成心来气你姑姑的不成!”
谭慧之擦了擦眼角的泪,挤出笑容,“大嫂,别骂玉儿。”
谭锦玉还要说什么,宋瑜徐壬寅正好过来,宋瑜道:“娘,舅母,我们可到前院用饭了。”
一行人随即往前院走去。
谭锦玉心知不能一下逼太紧,直至离开都识相地没有再提起宋奾。
可晚间谭慧之却是叫来了宋瑜。
“母亲,可是有事?”
“两个孩子睡下了?”
“刚哄睡着呢。”
谭慧之点了点头,终是开口,“瑜儿,你年前抽个空去找一下宋奾那孩子,问问她除夕愿不愿意回家来吃饭。”
一旁宋恳与宋瑜都僵在了原地。
过去三年俩人不是没有劝过,可谭慧之怎么的都不肯松口,宋瑜不敢违逆母亲,而宋恳去找过一趟尤四娘,知晓她们过得不错也就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母亲,您说什么?”宋瑜不敢置信。
其实宋瑜听了这话是高兴的。
这三年他们虽然和将军府断了姻亲,可卫将军仍旧一直很照顾自己,几月前他被牵连入狱父亲母亲求遍进城相熟之人都没人敢伸出援手,最后是卫将军挺身而出,亲自在圣上面前保下了自己。
就连安伯侯府都不敢插手的事情,最后却是已与他们没有关系的将军侯府出的面。
若是那时还不能确定,后来顺利出狱宋瑜终于可以确认,这里面前前后后都是卫凌的手笔。
卫凌又是为何?
无非是因为宋奾。
退一万步,就算不是这个缘由,宋奾也是他们宋家的女儿,一直在外头住又算什么。
而那头谭慧之刚说出口就有丝后悔,可她不好再收回,找补道:“人家现在生意做得大,手里银子多,还不一定愿意看得上我们。”
宋恳格外高兴,自动忽略这句话,对宋瑜说:“对对,去问问,问一下阿奾和四娘愿不愿意回来,咱们一家一起吃个饭。”
谭慧之只松口了宋奾,可没提到尤四娘,宋恳自己加了上去,她不由瞪一眼,宋恳缩了缩头,“四娘若是不回来,阿奾怎么可能会回来。”
谭慧之最终没再说什么。
一年前卫凌来找过宋恳,她虽不知俩人说了什么,可那天他是亲自到了那母女俩家去的,而那时候他也硬气了一回,警告自己不要去动俩人,她觉得格外可笑,她哪有那闲心去操心她们。
如今不光是因为宋璇,宋瑜能想到的那些事情她怎么会想不明白,而且为着宋瑜那事,肃清侯府家底都快要被搬空了。
当时宋奾带走的可是他们肃清侯府给出的嫁妆,如今她是用那嫁妆起的家——
第三日,宋瑜与姜氏一齐上门,姜氏大着个肚子,而且之前也来过两三趟,尤四娘没说什么就把人请进了门。
宋奾今日正巧在家,见到宋瑜时是有些惊讶的。
先前宋瑜入狱她还担心了一阵,可后来又莫名听闻没了事,她也就没怎么再管,“大哥大嫂怎么来了?”
宋瑜开口:“二妹妹可好?”
“谢大哥关心,我与娘亲一切都好。”
宋瑜第 一回来宋奾这儿,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小家虽不似侯府那样宽敞豪华,可该有的东西都有,用的东西不名贵却精致。
他一时竟不敢开口了,肃清侯里宋奾母女住的小院与这儿相比实在是差太多。
尤四娘与姜氏有几分熟稔,已经问道:“什么时候生产?日子越近越得小心些,不好在外面乱跑。”
姜氏含笑道:“还有两月呢,不碍事的。”
“嗯,我们家挽翠也快了,说不得能撞一起去。”
俩人就着这话题聊了起来,宋瑜和宋奾插不下话。
宋瑜看了几眼宋奾,小心道:“二妹妹,其实我今日是受了母亲的嘱托过来的。”
宋奾抬了抬眼,表示不解。
“这不是快过年了,咱们一家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便想着趁团圆之夜一起聚聚,栖院也都给你们打扫好了。”
宋瑜说完不敢与宋奾对视,只看向姜氏。
而那头说话的俩人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姜氏跟着劝,“是啊阿奾,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宋奾脸色不豫,沉默片刻后问:“是夫人让大哥你们过来的?”
“是,母亲特地让我们来的。”
“那夫人为何不亲自来?”宋奾反问。
当年她们是怎么离开的宋家?那时宋恳亲自来了她们都没有回去,现在派个宋瑜过来就想粉饰太平,阖家大团圆?
俩人都听出了这话里面的不适与质问,宋瑜一个大男人拉不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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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她,姜氏开口,“阿奾,母亲也是为难,咱们不妨都各退一步。”
宋奾只笑了一下。
宋瑜被这笑声激起了丝怒气,沉声道:“二妹妹,你们母女俩在外面有多不容易你应该深有体会,你那绣坊亦是不断有人来惹事,人家不过看你一个女人好欺负罢了。”
“你要是早日回到肃清侯府,哪还要再吃这些苦?肃清侯府怎么说也是你们的依靠。”
宋奾简直就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她敛了笑,无悲无喜,徐徐道,“我们如今早已不需要什么依靠。”
第82章 送礼
最后宋瑜俩人走时不太愉快, 尤四娘有些担忧,“阿奾,你这, 何必跟他们撕破脸。”
宋奾觉着屋子里冷得厉害,让小月加了些炭。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 “娘,人家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可我们如今不是柿子了,为何还要任由他们挑挑拣拣, 捏圆搓扁。”
尤四娘叹了几声, 不再辩驳。
宋奾在炭炉前坐了会, 想起白日的信,拿给她, “舅舅来信, 说表哥和佳佳表妹年前就会过来, 信送到了, 人应该不日就能抵达盛京。”
尤四娘看完信,眉头越皱越深,“怎么也不过完年再来?而且这个佳佳不过才十三四岁,跟过来做什么?”
换以前宋奾也想不通,不过活了这么多年, 再加上多少与她那舅母打过交道,再看不清她就白活了。
宋奾今日下午的郁结突然就消散,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 她哪有时间浪费心力在那些事上。
她笑着问:“娘你说呢?”
“过来玩?”尤四娘试探一句。
“也许吧。”宋奾指着信上角落一句话,念了出来,“佳佳明年及笄, 嫁人前想要出去外面看看”
尤四娘有些懂了,惊道:“他们这是想让佳佳在盛京找个人家?”
“还不知,且先看看那孩子的想法,若是她真想留下来,那娘亲你又得去拜托赵婶了。”宋奾颔首,藏着笑。
尤四娘听出她话语中的调笑之意,拿信去打她,“你倒是给我上点心,别十四岁的表妹都许了人家,你还悬着。”
宋奾轻巧躲过,哈哈笑,“知道啦!”——
临近年关,宋奾愈加忙碌起来,小吴那事查着查着她与商会一致决定不再查下去,其实很顺利,就像有人拿着线索送上门来,宋奾大概能猜到是卫凌所为,她与他说过这件事。
不过就是因太过顺利而让她不敢再查,那背后的人已不是他们所能撼动,他们只能小心行事,不被别人抓住错处。
尤起跃与尤佳佳是在除夕前一天到的,宋奾抽出空亲自到城门迎接。
尤起跃年纪与宋奾相仿,但一看就涉世未深,尚未娶妻,脸上稚气犹在,此刻却装作大人模样,一只手背在身后,道:“表妹。”
尤佳佳胆怯隐在他身后,偷偷用余光来瞄宋奾。
这么一看,俩人倒是像舅舅多一点。
宋奾恬静一笑,“表哥与佳佳一路辛苦,快随我进城吧,娘亲早等着了。”
扬州虽富庶但到底没有盛京的规模与繁华,尤佳佳趴在车窗上,眼中不断掠过惊艳,她好几次回头想要跟尤起跃说话,但一对上宋奾视线又败下阵,继续默默看着窗外。
宋奾心里不由纳闷,她就这么让人害怕?
直到回了家,尤佳佳亲昵喊着第 一回见的尤四娘小姑,脸上现出几分舅母模样,宋奾终于明白,这个孩子真的是怕她。
用过饭后,宋奾将城南书院的事告诉了尤起跃,“表哥,你若是觉得可以,那我便问问那儿的先生,有位置的话就年后过去。”
尤起跃从小在扬州长大,就算尤家让他在最好的书院上学也比不过盛京,而且那儿现在住的都是天南海北来应试的学子,大家能在一块触碰交流,再者而言,就算最后不能考取功名,也能结识一帮有志之士,对往后总是有用的。
尤起跃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宋奾转向尤佳佳,“那佳佳呢,来之前可有打算?”
尤佳佳原本低着头,骤然听到宋奾问话,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尤起跃,尤起跃便替她答:“娘亲说佳佳平日里太皮,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才特地让她一起过来,想让她跟着表妹好好学学。”
宋奾看向尤四娘,尤四娘则是耸了耸肩,表示让她做决定。
宋奾认真想了想,“那佳佳过完年就跟着我去绣坊吧,等表哥考完试再看看情况,这样可好?”
尤佳佳只点头,没说话。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除夕这日,几家店铺都歇了业,大家伙都好好在家过年。
今年宋家添了两个人,挽翠肚子里还有一个,尤四娘别提多开心了,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起年夜饭,一家人布置的布置,打下手的打下手,唯独宋奾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知在干嘛。
晌午的时候,挽翠过来敲了敲她的门,“二娘,徐夫人来找您了。”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谭锦玉那天说是说了要日日过来找她,可实打实的也就来过一回,小夫妻俩好不容易回一趟盛京,那肯定被缠着出不了门。
不过这一年最后一天过来她倒是没想到。
宋奾刚出门便都明白了,堂屋里满满当当的堆着礼物,谭锦玉见她出来,笑道:“我明后日应是没时间过来,就趁今日来给你送礼。”
“锦玉,你太客气了。”
哪客气,她还觉得对不起她呢,她后来知道姑姑让表哥来找过宋奾,她听见消息时还高兴了一阵,可最后才知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她愧疚得不行。
“哎呀阿奾,夫君可有钱了,这点不算什么。”
没跟过来的徐壬寅脑门一凉……
宋奾不再推拒,“我可没徐公子银子多,那就只能祝徐夫人岁岁平安、阖家幸福,来年生个大胖小子和漂亮姑娘。
谭锦玉高兴得不行,“够了够了,你这祝福我承受不住。
今日除夕,谭锦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人一走,宋奾立马回屋去,挽翠与青姨十分好奇,这一整日的她到底在捣鼓些什么——
整个盛京都笼罩在一片喜乐的节日氛围中,唯独芳华巷一处院子诡异的寂静。
白亦早已让人前前后后都布置了,红灯笼红窗花到处都是,可院子里太安静了,反倒衬得这些吉祥物事有些瘆人。
白亦与白泽两人猜了拳,败方白亦轻轻敲了敲书房门,没人应,但他还是推开了,桌前那人不知在看什么,白亦上前几步,“郎君,郡主那边又来催了。”
卫凌头也没抬,“备马,回将军府。”
白亦长长长长呼了口气,今年终于不用他们三个人孤零零过年了!
他甚至应都没应,直接跑出门去告诉白泽这个好消息。
不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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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端容郡主更是高兴得不行,将军府真真热闹了起来。
用过饭,端容郡主留着人说了好一会话,卫凌没有不耐,认真答话。
端容郡主如今算是彻底摸清了这个儿子的脾性,那些什么娶妻延续香火的话再也不说,只闲聊家常趣事。
末了,端容郡主小心翼翼问:“琉璎轩给你打扫好了,今夜留下来?”
卫凌听见“琉璎轩”三字时眼里明显有了变化,他没有拒绝,接而道:“母亲,我有些事想与父亲商议。”
“哎好,你们谈。”端容郡主哪会不同意,主动离开把屋子留给俩人。
卫海奉与卫凌关系早已没有以往那样僵持,但他嘴上还是没什么好话,“说吧,又有什么事。”
嫌弃对峙了二十多年的状态突然间消失,卫海奉一时还不能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脑子灵光得不似他们卫家的种。
想到这,卫海奉直起腰板,呵,是谁说卫家只能出武将的?这不就出了个首辅?还是他卫海奉的儿子!
“父亲,大哥现在在北境可还好?”
卫海奉脸上那抹骄傲神色瞬间转换为忧愁,“这两日军情来报,胡人骚扰频繁,没有什么大事,但很是耗费精力,常思也烦得很,几次想让我禀明圣上,一举将那胡人办了。”
“信呢?”
卫海奉让人将北边送来的信拿给他,卫凌认真看过一遍,将信捏在手中,“父亲,卫家军如今有多少,分别都在何处?”
卫凌何时关心过这些?卫海奉虽疑惑但还是详细告诉他,“卫家军总共一百三十万,遍布东夏东南西北,不过现今只有北边有骚乱,你大哥之前调了五十万兵力过去,现在其他地方分别有个二三十万,都是咱们的老将领带着。”
“盛京呢?京畿军与禁军有多少?”
“驻扎在城外的京畿军约有十万,城内禁军一万”
卫凌又问:“京畿军何人统领?”
卫海奉跟着严肃起来,“我接手京畿军不过几年,为防着将士们不满,领军之人一直没换,一直是祁将军。”
卫凌听完陷入沉思,卫海奉就在一边默默等着。
好一会儿,他道:“我会让人去查查这个祁将军,父亲,京畿军是盛京城外最重要的防线,您得拿在手中。”
“这”他好不容易卸了甲,就打算在盛京当个闲散将军,正是如此宣帝才放心将京畿军与禁军名义上拨给他,平时哪有什么事,就操练操练巡视巡视,日子潇洒得不行。
他还犹豫着呢,卫凌又道:“父亲,您去信,把东南边的士兵调一半到西南去,让他们警惕起来,随时等候命令。还有,大哥那边让他不要松懈,我等会拟封信,您让人秘密递给他。”
卫凌神态严峻,卫海奉惊了惊,莫不是要出什么事?“为何要做这些?出事了?”
“恐有异动,早些准备。”
他既说了恐有异动,那多半是了,卫海奉不得不正视,“行,那我明日就出城一趟。”
他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也不是白来的!
等卫凌离开,卫海奉饮下一口完全冷掉的茶,渐渐清醒,骂了一句,“啐,又给这个小兔崽子办事,这回主意还打到卫家军头上去了!”
琉璎轩没有什么变化,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卫凌在书房门口待了一会,白亦问他,“郎君,我们要回后院安置吗?”
他却问:“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那边白亦哪知道啊,支支吾吾猜测,“这除夕嘛,大家定是要聚在一块守岁的,昨日二娘家扬州不是来了人,现在应当热闹着呢。”
“去看看。”
卫凌此刻已能离了轮椅车走路,就是走得不太利索。
白亦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啧,去了人还不一定给开门呢——
宋奾一家确实热闹,吃过饭后大家都聚在一起,足足有七八人。
等人都坐定,宋奾从卧房里拿出个盒子,挽翠凑过来,“哇”了几声,那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毛毡小动物,分外精巧。
“我让作坊给大家按照生肖属性做了个小礼物,都有。”
不仅每人都有,就连胖得不行的元宝儿也被戴了个在脖子上。
那小动物用坠绳挂着,有个口子可以从中间打开,里面能放些平安符之类的小东西,而外头不显眼的地方还绣上了各自的名字。
这就是宋奾一整日在屋子里捣鼓的事了,绣名字颇废了些心神。
尤四娘道:“阿奾有心了。”
尤起跃也表达了谢意,“表妹当真是心灵手巧。”
几人都拿着礼物在手里把玩,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龙邦正要起身,被宋奾按下,“我去,我快坐了一天了,正好走动走动。”
今日除夕,想来是哪家邻居过来串门了,宋奾抱着元宝儿出去。
不料门外竟然是卫凌与白亦主仆俩人。
宋奾一时疑惑,这过年过节的他不在将军府过来做什么?不过她更惊奇,第一句话问的是,“你能站起来了?”
卫凌没想到是宋奾亲自出来开的门,见到她那一刻唇边漾出笑意,“嗯。”
白亦:可不嘛,每日天没亮郎君就起来在院子里扶着拐杖走,那天寒地冻的竟一日不落,他一开始跟着起了两日,后来实在受不住了就没再起来过,他不得不佩服郎君的毅力。
不过他这会儿也只是站着看不出什么,实质上那腿还没全好,坚持不了多久去。
卫凌视线移到她怀里的元宝儿脖子上,那个挂着的小玩意异常晃眼。
方才院子里声音不小,他听得清楚,这是她亲手做的,每个人都有。
他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而宋奾见他只盯着元宝儿,双手不由将小猫往里拢了拢,挂件也随之藏了起来。
“卫大人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卫凌站在门口一边,离她有些距离,不过他没上前,而是让白亦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宋奾腾出手来打开,里面是根簪子。
她一下想起,就在隔壁巷子,自己亲手摔碎了他想要送的一根白玉簪。
宋奾低头认真看了几眼,这根不是上次那根了,这次的瞧着大了一些,式样也更复杂。
这人除了送簪子还会送什么?
噢不对,他那时哪是想送簪子,分明是要送猫,如今那只猫正好好的窝在她怀里,宋奾心里咬牙,恨不得将元宝儿扔出去。
“卫大人可知送簪子意味着什么?”宋奾看着他,“我不能收。”
卫凌早知道她会拒绝,“这不是簪子,你按一下簪头那朵桃花。”
宋奾思考两瞬,依言照做,桃花藏在中间,轻易不会触碰到,她按了下去,簪尾倏然滑落,露出似针又似匕首一样锋利的一头。
“这?”宋奾一下惊了,外面看完完全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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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别致的簪子,没想到里头居然还设计了这么精妙的机关。
他解释道:“就是一个防身的东西,趁手又不易被发现,紧急情况下能用得上。”
宋奾盖上了盖子,没有再拒,她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小武器。
她想了想,将盒子放到地上,然后去摘元宝儿脖子上挂着的小动物,递给他,“这个就当作回礼。”
卫凌笑了。
白亦傻了,待从宋奾手中接过,看清那是什么动物,白亦更傻了。
第83章 这是她亲手绣的,她送给……
小动物做工很精美, 精美到分不清它是青蛙还是蟾蜍,亦或是蛤蟆。白亦心情复杂地将它拿给卫凌。
卫凌只看一眼,喜悦之意毫不掩饰, “谢谢阿奾。”
宋奾眼神闪避了一下,“卫大人若是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今日过来不止是为了送簪子, 可站了许久右腿已经有些撑不住。
“我有事与你说,你哪日得空可派人到芳华巷寻我。”卫凌伸手扶了扶墙壁,同时看了几眼白亦。
白亦心里也正着急呢,不断往后看。
宋奾没察觉两人的异常, 道:“卫大人不妨现在说。”
话说到一半, 两人头顶陡然升起了绚烂夺目的烟花, 璀璨了整个星空。
伴随着一声一声脆响,各家院子纷纷热闹起来, 大概都被这烟花给引了出来, 小孩欢呼声、跳跃声不停。
卫凌回头, 眼前人微微抬着头, 也被这烟花吸引了,烟花照亮了她白皙脸庞,卫凌从她眼里看见了不断绽放的光彩。
一瞬间里,分不清是烟花灿烂还是她更耀眼。
流星般的烟火从半空中坠落,还未来得及感叹, 又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爆开,重新吸引人们的视线。
宋奾脸上现出惊叹,目不转睛, 却还不忘去安抚吓得惊慌失措的元宝儿。
她在认真看烟花,他在认真看她。
半刻钟后,夜空归于沉寂, 宋奾有些遗憾,放开了捂着元宝儿耳朵的手,对它说:“好了,没了。”
宋奾朝卫凌看去,他慌张移开了眼。
她接着之前的话,“若是不方便那就改日吧。”
宋奾说完转身,突然听得背后来了一句,“阿奾,新禧吉意。”
她顿了顿,没应,抬步进门。
余光里瞥见一道小身影匆匆跑开,估计是尤佳佳,宋奾回首看一眼合上的大门,也不知她看没看见卫凌。
而外头门一关上,卫凌就站不住了,白亦连忙冲过去扶着,打手势让人推来轮椅车。
靠得近了白亦才发现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唇色一下苍白,右腿仿佛还在不断的颤抖。
白亦心里叹了声,这又是何必呢。
回将军府路上,卫凌手里拿着那只小青蛙,唇角一直没弯下来过。
白亦分不清宋奾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他知道,自家郎君肯定是高兴的,就如此刻,他推着他在身后接连叫了两声他都没听见。
他不得不大了点声音,“郎君!”
卫凌即刻收起笑容,将那小青蛙握在手心,手掌贴近胸口的位置,“何事。”
刚刚赶过来的白泽禀告:“郎君对不住,那烟花不好买,我们跑了几家才买了这么些。”
“无妨。”够了,能换她开心那么半刻钟,足够了。
不过,卫凌补充,“明日开始,直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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