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膳房美人》24-30
第24章 万字大肥章
容娇又笑了起来, 甚至将脸凑近了沈陆离:“陆离,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呀?”
那瞧着就柔软动人的唇也越发靠近。
酒香愈浓。
沈陆离喉头一滑,只觉得酒劲上涌, 口干舌燥。
鬼使神差地, 他伸手去拂容娇散落下的鬓发,口中带着打趣的笑意:“那你猜猜看, 我是怎么生这么好看的?”
指尖触碰到嫩滑的颊肉,带着微凉的触感与淡淡的芳香。
纤纤发丝萦绕在沈陆离的指尖,颇有些缠缠绵绵的意味。
这是绕指柔。
沈陆离忽地惊醒, 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站起身弯下腰,离容娇的面极近。
吐息间便有芬芳缠绕。
叫他愈发心酥。
“容娇,你喝醉了。”沈陆离缓缓坐了回去, 额上隐隐有青筋浮现, 似在极力克制:“我送你回去罢。”
“我才不回去呢,我一点儿都没醉——这酒甜甜的, 怎么会喝醉呢?”容娇笑得甜软,语气中有撒娇勾起的尾音:“我猜你生得谪仙一般, 必然是有个仙女一样的母亲。”
沈陆离微微一愣, 回想起母亲钟氏。
温柔娴静, 容貌上佳。
在他心里,的确和仙女一样。
但他母亲却甚少夸他好看。
或许是他的长相偏向先帝的缘故。
除此之外,母亲还嫌弃他的性子, 只说他疏离沉闷。
“你要是活泼些、会讨喜一些,母亲也不会替你这样愁了。”母亲带着惆怅的温柔声音, 仍落在沈陆离的耳畔。
见沈陆离没开口, 容娇抬手轻轻拽了拽沈陆离的袖子。
“陆离陆离陆离——”一连串的娇声呼唤后, 容娇笑眯眯道:“我猜得对不对啊。”
活泼讨喜、明媚娇俏。
沈陆离低低笑了起来:“你猜得很对。我还告诉你,若是我母亲瞧见你,必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何止母亲喜欢,他也喜欢得不行。
“那我也肯定会喜欢你母亲!”容娇歪头娇笑。
谁不喜欢仙女呐。
那你喜欢我么?
沈陆离将这个险险问出口的问题收于口中。
心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太早了。
冯太后仍在,朝堂依旧不稳,天下亦尚未安乐富足。
那些阴谋诡谲,他不想容娇涉足半分。
沈陆离垂下眼睫,盯着容娇娇憨傻笑的面庞。
指尖仍残留着痒酥酥的感觉。
他想给喜欢的人,一个太平盛世。
是永世无忧,是终生安定。
“你怎么不说话呀?”容娇喝醉了酒,竟是越发粘人起来,抓着沈陆离的袖子不肯松手。
她的手很小,细细嫩嫩的,连指甲都透出粉润莹亮的色泽。
因着用了力的缘故,浅粉的指甲泛起白色。
容娇嘟起嘴,嗓音中带着点哭腔:“是不是不想理我呀?”
沈陆离眉峰一软,连忙哄道:“没没,我怎么会舍不得不理你呢?”
“天晚了,我先送你回房歇着好不好?”沈陆离柔声询问道。
容娇眨了眨眼,眼角泛出粉色:“我不要,我就想呆在这儿,你要陪我。”
沈陆离失笑,心中是难得的无措。
若是醉酒的是路蕤,敢说这种话,他一早就将人打晕丢出去了。
可这是容娇。
“好,我在这儿陪你。”沈陆离温声道,起身将椅子挪动到容娇身边。
容娇嘿嘿笑起来:“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的。”
沈陆离也笑:“不反悔。”
听闻沈陆离答应下来,容娇便放心地松了手。
沈陆离见了,觉得有些失落。
但很快,容娇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竟是叫他面皮有些发烫。
幸好容娇很快就举起手,掰着一个个手指头说着事情。
或者是小时候发生的趣事,或是品尝过的美食。
“陆离,你不是可以出宫么?”容娇砸吧着嘴说道:“我可听说过,张家胡同里的千层油饼、状元街的阁老饼,都是京城中有名的美食——你有没有吃过呀?可惜我不能出宫,不然多早晚都要去尝一尝。”
“若有机会,我带你一同去好不好?”沈陆离语气极和悦。
“好,咱们拉钩。”容娇的小漩又悄悄露在嘴角,伸出软白的小指。
沈陆离不觉勾了勾唇,毫不犹豫地和容娇拉了钩:“一言为定。”
容娇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又开始说故事给沈陆离听。
沈陆离以手支颐,眉眼带笑地、极为耐心地听着容娇的故事,不时极为温柔地应两声。
直到容娇开始下巴点桌,眼儿都快睁不开了。
“睡吧。”沈陆离轻笑一声,为容娇哼了一道安眠的小曲。
陆离唱歌也好好听呀。
容娇这样想着,带着笑容入了梦乡。
盛长福站在御膳房的门外,有些两股战战。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便见门从里头打开了。
他抬头,望见皇上笑意温柔地走了出来。
自然,一看到他这张老脸,皇上面上的笑意就收了些许。
“有要紧的折子递上来?”沈陆离知晓盛长福从不是那等阳奉阴违的人,必定是前朝有了事情,才会违抗命令来寻自己。
盛长福赶紧应下,说了详细的情况。
“朕知道了。”沈陆离对盛长福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诉杨嬷嬷,再将双鸢派来一趟。”
又是那位小宫女么?
瞥了一眼被沈陆离挡得严实的门内,盛长福决定灭了这个好奇心,乖乖跑腿去了。
在等双鸢来的时候,沈陆离寻了纸笔,写了一张字条放进容娇的袖中。
“你一个人可否送回去?”沈陆离有些不放心地询问双鸢。
说罢,不等双鸢回答,沈陆离便抱起了容娇:“这儿离她的居所不远,我送她回去罢。”
双鸢搭了把手,跟在沈陆离后头。
有月色浅浅洒下,映出容娇酣睡的面庞,还有几分酒醉的娇艳。
容姑娘这是……醉酒了?
瞧着容娇明媚动人的眉眼,双鸢心中暗暗佩服:皇上不愧是她服侍的主子。
端的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
白术正焦急地等着容娇回来。
她今晚沉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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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想着将手头的菡萏碧波图给绣完,顺便等着容娇回来。
可她绣完一瞧,已经过了点,容娇却还是没有回来。
莫不是又碰上了李公公那样的人?
还是临时有主子要吃宵食了?
白术在屋里急着转圈圈,最终还是决定去隔壁叫上白芷,两人一块儿去瞧瞧容娇。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白术心中一跳,颤声问道:“是谁?”
有极为轻柔的女声响起:“我来送容姑娘回来。”
闻言,白术赶紧过去打开门,便见到睡得香喷喷的容娇。
后头一双女子的手扶着,可以看见穿了宫女服制,却瞧不清楚脸。
正想细看看,却听女子道:“容姑娘醉了酒,劳烦白术姑娘帮忙擦一擦脸什么的——我还有事情,姑娘您且接住了。”
见容娇的身子往前倒,白术赶忙上前抱住。
双鸢将面庞隐藏在黑暗处,如同一尾鱼一样,流畅地转了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术心中暗暗称奇:这宫女怎么这般神秘,连让她瞧见正脸一面都不愿意。
可她怎的直到自己的名字?
但很快,白术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容娇面上。
颊上绯红如云,喝醉了也是一副娇憨模样。
容娇并不重,白术很快就将人放在了床上。
白术一边为容娇擦着脸,一边感到有几分好笑。
从前只晓得吃的小姑娘,如今竟也学会偷偷喝酒了。
“等你姑姑病好了,我就将这件事告诉她,看她怎么教训你!”白术戳了戳容娇富有弹性的面颊,故意吓唬道。
容娇却是在酣梦中笑起来:“白术姐姐快来吃!”
白术不由笑起来,认认真真替容娇擦面。
——————
沈陆离将容娇小心地交给双鸢之后,便退到小院外头等待。
有吱呀吱呀的开门声、极小的交流声和……容娇被挪动时发出的娇哼。
软软甜甜的,像一根轻柔的羽毛,勾起人心底的酥麻痒意。
沈陆离用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扑通、扑通。
是急速而有力的跳动,在提醒着他,他是在为容娇心动。
母亲的笑颜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什么是心悦喜欢?当你的心跳因为另一个人而加速、感到欢欣不已的时候,这便是了。”
那时他问,母亲你有心悦的人么?
母亲面色微顿,轻声答道:“有过,不过可惜没到最后。”
沈陆离抬首,皎皎明月悬挂于天空之中。
母亲,如今他也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他会走到最后。
双鸢回来后,沈陆离便转身疾步向紫宸殿走去。
折子已经放在了御桌上。
沈陆离展开细细翻阅。
冯太后带着承恩公到了碧州,却以路途奔波、身子不适为缘由,暂时歇在了冯家。
也是要顺便处理冯家争权内乱的事情。
然而,承恩公偷偷调了一只军队到了碧州边境。
路蕤结束了巡逻,亦在一旁站着旁听。
“承恩公手上没有虎符,怎么能调遣军队?”路蕤听完后愕然不已:“他、他这是擅养私兵、还偷调出来,简直是图谋不轨!”
“指不定是先帝在时,冯太后为承恩公求过来的特权呢?”沈陆离挑眉嗤笑,吩咐道:“传话给碧州刺史,让他惹了那支军队,再偷偷引到冯家老三与老大的宅邸那儿。”
路蕤略一思量,便兴奋拍手:“这样好,叫他们相互攀咬去!”
冯家皆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心胸狭窄之人。
冯大与冯三知晓承恩公调了私兵,意图以武力夺权,还不知道要如何闹得沸反盈天呢。
闹得众人知晓后,便是百官参奏弹劾了。
和路蕤敲定完了细节,沈陆离便着人上茶,还特意滴了容娇送的花露。
没等路蕤将头给凑上来细看,沈陆离就赶不及地将小瓷瓶收了起来,放到空了的暗格之中。
“是上回那个小美人送的?”路蕤好奇的很,随后就接收到了沈陆离凉飕飕的目光。
路蕤举起双手告饶:“好好好……是不是和你相熟的那个小宫女送的?”
沈陆离这才满意,强调道:“是她特意送给我的。”
闻言,路蕤有几分惊诧:沈陆离身为皇帝,这几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般宝贝,可见是对那小宫女上了心的。
有股松针竹叶的清香忽地扑面而来。
路蕤最爱松毛之香,当下嗅着鼻子搜寻。
不想最后落在了那盏看似普通的茶上。
略略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浸入松香与竹叶香。
叫人浅浅一尝,便宛若置身松林竹海之中。
路蕤忽地开始羡慕起沈陆离。
他什么时候,才会有个肯给他送花露的小娘子呢?
依着他母亲的性子,必然是找一个凶悍的贵族小姐配给他才对。
唉。
谁想他还没有细细品尝完那一盏茶,沈陆离就赶了他出去。
盛长福照旧进来问道:“夜色已晚,皇上可是要传热水沐浴了?”
“传吧。”沈陆离点了头,忽然又道:“你回头给小盛子一个腰牌,叫他给朕出去置办一些东西。”
皇上在宫里头又不缺东西,这要办的东西,必然是十分紧要的。
想到这,盛长福肃然问道:“皇上但请吩咐,奴才必然办得好好的。”
回想着容娇的软语,沈陆离缓缓道:“不必急于这几天,等三日后春风宴,宫门口放松了,再叫小盛子去做吧——去帮朕买状元街的阁老饼和张家胡同的千层油饼,要刚出锅热乎的,顶好问一问是怎样做的。”
饶是盛长福在于前此后,不动如山多年,此刻也是十分惊讶。
直到沈陆离叩了叩御桌,那清脆的响声才叫盛长福回过神来。
皇上这是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要尝一尝这乡野粗味了?
盛长福在心中暗暗猜想。
“要两份。”沈陆离低声补充道。
喔,盛长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恐怕是和那御膳房的小宫女有关。
真是好福气呀。
盛长福搓了搓手,一边感叹着一边应了下来。
沈陆离吩咐完,便去自行沐浴完,在御床上躺了下来。
殿内焚上了清雅的茉莉香气,沈陆离还自己滴上了几滴橘叶花露,更添了几分清爽。
是容娇蒸的花露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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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闻、爽然、又带着点甜丝丝的滋味。
这是头一回,沈陆离神清气爽地入了睡。
没有往日里头疼的政务,也没有从前被人监视的不爽。
在梦里头,沈陆离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梳着两个圆圆的丸子头,头发浓密乌黑,背对着她,正摇头晃脑地吃些什么,很欢乐的样子。
他心下好奇,又觉得这背影有些眼熟,就略略向前踏了一步。
不想那小女孩居然回过头来。
柳眉杏眼,雪肤粉腮。
虽是小小年纪,但已经能预见长大后的明媚美貌。
“容娇?”沈陆离瞧着小小的容娇,惊喜之外,只觉得心都要软化了。
小容娇眨巴着眼睛,手上还啃着一个香喷喷的卤煮骨头。
那骨头散发着卤煮香料的酱香味,上头的肉丝与骨髓都浸满了酱汁,溢着油润的光。
“你是谁呀?”小容娇吃得嘴巴油亮亮,手上宝贝地抓着那卤煮骨头:“你真好看,是宫里头的贵人么?”
沈陆离笑起来:“我若说我是皇帝呢?”
小容娇想了想,摇头道:“怎么可能呢,我虽然刚入宫,却是知晓皇上的年岁——比你可大多了。”
“姑娘小小年纪,却是聪慧。”沈陆离弯眼道:“这卤煮骨头可好吃?”
容娇狠狠点了点头:“好吃,这大膳房的东西都好吃!”
“御膳房的东西更好吃。”沈陆离轻声哄道:“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小容娇圆睁着一双眼儿,连卤煮骨头都忘记啃了:“真、真的么?好看哥哥,你可不许骗我的。”
沈陆离弯下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自然是不会骗你的——但是,你可要怎么谢我呀?”
话一说出口,眼前的场景就忽然变化。
有一道嵌珠雕龙的木门立在前头。
仔细闻一闻,有上好的檀木香气。
这道门,沈陆离熟悉得很,是紫宸殿寝殿的门。
他有些愕然,思虑片刻后还是推开了这扇门。
龙凤红烛高燃,描金喜字挂起。
是大婚时的布置。
有道身着九凤祥云喜服的窈窕身影扑了过来:“陆离!”
沈陆离伸手环住,是极熟悉柔软手感。
柔弱无骨,触似春水。
四角坠了硕大东珠的红盖头被掀起,底下是容娇的如花笑靥。
小容娇变作了大容娇。
额上贴了殷红的花钿,唇上散发着香香的胭脂味道,吐息如兰。
喜烛照映之下,容娇一张娇面说不出的明艳甜俏、动人心扉。
“你带我吃了御膳房,我就以身相许来谢你。”容娇盈盈一笑,几乎要软在沈陆离怀里:“这个谢礼好不好呀?”
沈陆离闻言,觉得心鼓噪得很,几乎要跳脱出他的身子。
分明是欢喜的,他手中却出了汗。
好似他微微一松手,这样娇软、这样可人的容娇就会不见了。
“你愿意么?”沈陆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问道。
即便在梦里,他也得问清容娇的意思。
容娇就歪了头,疑惑道:“你性子又好,长得又好看,还愿意带我去吃御膳房,我为什么不愿意呀?”
“若是旁人也要带你去吃御膳房呢?”沈陆离失笑,温柔问道。
容娇伸出手,细白的手腕攀上了沈陆离的颈脖:“他们又不是你呀,我顶多蒸一些花露送给他们。”
“我还以为那花露是我独有的呢。”沈陆离的声音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味。
“陆离你吃醋啦。”容娇戳了戳沈陆离的面,嘻嘻笑道:“花露不是单给你的,但我是呀。”
沈陆离愣了半刻,竟是手足无措地面红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容娇。
“我也是。”沈陆离垂眸与容娇对视,嗓音低哑。
“我一早就知道啦。”容娇愈发凑近沈陆离:“春宵苦短,咱们进去吧。”
二人的距离,比方才梦外,醉酒时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
容娇一双澄澈的眼儿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陆离。
眼中有期待与邀请。
沈陆离抱着容娇的手轻轻握起,有克制的青筋隐隐露出。
春宵苦短,应惜洞房花烛。
但他在梦外,还未向容娇表露心迹,也从不知容娇对他的心意如何。
母亲说,心悦一个人时,最重要的,便是给予尊重与关心。
纵然、纵然在他的梦里,他也不该随心所欲。
长长吐息一口,沈陆离将一切念望,都收于深深的眼底。
用醉酒时轻哄的语气,他哄了容娇喝下合卺酒。
容娇在外头是一杯倒,在里头也没改变。
不过这回是醉乎乎地软在沈陆离的怀里。
她柔软的额靠着沈陆离的肩膀,
沈陆离缓缓拍打着容娇的薄背,直到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将容娇轻轻地放到床上,沈陆离便坐在床边。
一双含情的凤眼凝在容娇身上。
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容娇的眉眼。
杏眼紧闭,羽睫颤动。
柳眉弯起,嘴角的小漩儿若隐若现。
容娇在他的梦里做了个好梦。
然,注视久了,容娇的面容竟然隐隐模糊起来。
沈陆离知晓自己要醒了。
被欢愉填满的心又怦怦起来。
沈陆离唇边含了一缕温柔的笑意,俯身在容娇光滑的额上落下一吻。
“早安。”沈陆离低低出声,只觉得唇齿间的话语透着无限旖旎:“娇娇。”
——————
“早安,娇娇。”
温沉如古埙的嗓音在容娇耳边响起,叫容娇扇动两下眼睫,悠悠转醒过来。
容娇觉着自己做了一个极舒服的梦,几乎要一梦到江南去了。
睁眼的时候,便瞧见阳光金灿灿地铺在自己的枕边。
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容娇才恍然发觉:现在好像是第二日下午了呀。
方才那是,陆离的声音?
怀疑自己得了幻听,容娇摸了摸自己的耳廓。
却是满手的滚热。
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
容娇惊讶了一下,细细想了一下也不知为何。
便放下了纠结的心思,跳着出去洗漱。
不过,陆离的声音真好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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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每天都幻听才好。
容娇怀了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自己偷偷地笑。
洗漱回来,便要换衣裳。
容娇细细回忆起昨晚的场景。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陆离喝酒的时候。
然后……然后她好像就不记得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她一直在缠着陆离不许走。
最后,好像也是陆离送了她回来?
想到这,容娇便感到面上一阵红热,烫得不行。
揉了揉面颊,容娇赶紧捧着脸搜寻记忆。
她没有和陆离瞎说些什么胡话吧?
陆离会不会因此烦了自己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有张字条落在了床上。
容娇一愣,将它拾起。
上头是劲瘦隽逸的字体。
虽未曾署名,容娇却直觉是沈陆离写的。
容娇一字一字地念过来:
近有要事,事务繁忙,至晚勿等。
昨夜小酌甚好,相谈甚欢。
回见,容娇。
读完,容娇便不由笑弯了眼:瞧见陆离的这几句话,她便放心了。
可见她没有胡言乱语,也没叫陆离生了烦意。
顶多……便是她喝醉后,黏人了一点。
这估计是幼年时,她便喜欢缠着姑姑和采萤姐姐的缘故。
这个习惯可不大好,若是被陌生人看了,可是不好的。
唔,以后一定要改。
面上的温度仍旧没有退却。
在最后朦胧的记忆之中,容娇忆起有个极温暖宽厚的怀抱。
是……陆离的怀抱么?
哎呀,哎呀!
容娇越是细想越是羞怯。
她不但喝一杯便倒了,还仗着酒醉歪缠,最后还是麻烦人家给送回来的!
还要好好谢谢陆离才是。
不论怎样,她下回是再也不喝那羊羔酒了。
容娇嘟着嘴,和自己生着气儿。
她自顾自恼了半晌,便等来白术和白芷进来。
“呦呦,可算是醒了。”白芷率先开口,挤了挤眼睛说道:“今个儿白术和我说的时候,我还吓了一大跳呢,咱们乖乖的容娇居然偷偷喝酒了。”
容娇涨红了脸,分辨道:“我是听说那酒和甜酒酿似的,甜甜的不醉人,才放心喝了两杯呢。”
白术递过来一碗解酒汤,笑道:“我也替你问过姜公公了,那羔羊酒后劲大得很,像你这种从没喝过酒的,自然是一杯倒。”
“我再也不喝了,”容娇满眼都是懊恼,接过解酒汤慢慢地喝着。
白芷一笑:“有什么不能喝的,酒量这东西,慢慢练就练出来了——下回你和我们一起喝就好了,别自个儿一个人喝,不然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的。”
“你还诱着她!”白术一掌拍过去,白芷连连躲闪。
容娇正要摇头拒绝,便听白芷问道:“你先别摇头,我只问你那羊羔酒好不好喝?”
容娇一顿,嘴里就泛起甜甜的酒香滋味来。
“好、好喝的。”容娇嘴巴诚实地承认了。
白芷便笑容更甚:“好喝的话,下回姐姐带你喝,保准你喝不醉。”
容娇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下回,她就喝半杯。
这样便没有事情啦。
“对啦,紫宸殿的盛公公传来了旨意,说是要三日后,在端庆宫举办春风宴,叫咱们仔细准备着。”白术说道:“这春风宴是早早就上菜的,咱们忙完了,也趁着春风,去御花园看看。”
容娇和白芷一起说好,笑着点了点头。
——————
等到了御膳房,正碰到御膳房的诸位御厨在商议春风宴的食单。
摆在桌上的凉菜干果不必多说,只在那么多口味的银棯、蜜饯、凉果和脯蜡里头选用就是,往“春风”三个字上靠着就行。
至于热菜,便选了三脆羹、炸签菜、脆皮乳鸽、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炒虎尾、雪霞羹、间笋蒸鹅和五珍脍等新鲜菜色。
重点在于压轴菜的选用。
张御厨最是守旧,坚持道:“不论请的是多年轻的青年才俊,咱们都不能失了皇家宴席的气势——依我看,照旧做那江珧柱【1】就行。”
容娇闻言,心头就是一跳。
这做江珧柱,属实有些过于奢华了。
首先便是在食材难得上。
是从东海那儿新鲜运过来的贝类,要用日行八百里的速度,才能保证到了京城依旧有生命活力。
随后便要选取能工巧匠,现场仿了贝类的纹理形状,用乌银打造出独一无二的贝壳形状银碟来。
最后再动手将贝肉撬出,用高汤烹煮提鲜,再放进乌银碟子之中,给人一种“原汁原味、新鲜出炉”的新鲜感。
因着贝类的壳无一相同,这乌银碟子俱是一次性用品,实在有些浪费了。
不过冯太后喜欢,就从先帝时期一直延续到现在了。
果不其然,姜公公摇了摇头:“若真是要照旧,我便不用和你们商讨了——皇上和我吩咐了,既然冯太后已经离宫,那便一切膳食就不必过于奢华了。”
杨御厨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总不能做些简单的膳食,叫人觉得咱御膳房的水平有失。”
底下的宫人们也在一齐想着,时不时冒出个菜名来,却被一一否决掉。
容娇在脑海中也翻着食单,见周围人的意见均被否决,就大着胆子试探道:“不若做西施乳吃?如今是三月底了,正好到了吃河豚的最后时候。”
西施乳是由河豚的白肋做成。
春日正是河豚繁殖的时候,口感醇厚肥美、爽滑鲜嫩。
然而河豚生性带毒,烹煮处理的时候需得万分小心。
——不过历代皇帝皆爱吃西施乳,御膳房的人早已将西施乳烹煮的方法烂熟于心了。
容娇话一出口,御膳房众位御厨商量了片刻,就一齐拍了案。
不过随后又为汤水类的犯了愁。
酒宴上的大菜多荤腥,压轴菜又是极鲜的西施乳,需得一些清爽的汤水才行。
然而又是那样的问题,只单纯炖煮个蔬菜汤,属实有些过于简单了。
容娇便又拿了个主意。
“既然皇上是要宴请才俊士林,那这君子之格才是最不能缺少的。”容娇缓缓道:“我曾在隐士编纂的书籍上见过,有君子粥、泉石粥与竹叶粥三道菜肴可以考虑。”
这三道粥羹,是御膳房诸人没有听过的了。
容娇就为他们细细解释:“所谓君子粥,是用杏子熬出来的粥,加些白果之类的进去;泉石粥,便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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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山涧中带了青苔的白色石子,再舀取清澈的溪水一齐熬煮;而竹叶粥则更加简单,取竹叶、砂糖和梗米合在一块儿煮就行。”
姜公公闻言,不由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不错,即切合了赴宴人的身份,也是个新奇的菜肴。”
不过新鲜杏子要到夏日里再进奉,泉石粥有些过于君子无味了。
这般合计下来,还是做竹叶粥收尾最好。
既是容娇的提议,那便交给容娇来做。
容娇欢欢喜喜地应下.
虽只是一味简单解腻的粥羹,她也算是在御宴上做过菜的人啦。
定好了春风宴上的膳食,剩下的时间,就是给御膳房诸人准备食材的了。
距离年宴已经过去两三个月的时间,御厨们自觉手生,就纷纷练了起来。
晚上这不用的居灶上,就摆上了间笋蒸鹅的蒸笼。
文火慢慢地蒸着,有草鹅特有的鹅香气渐渐飘起,浓郁扑鼻。
容娇在一旁看着火,使劲儿嗅着鼻子,对白术道:“我听姑姑说,鹅肉有股草腥气。如今亲自闻了,才知道哪儿有什么腥气呀,全是肉香。”
“江尚宫挑食又嘴刁,不大爱吃鹅肉的——宫里头也有好些人不爱吃呢。”白术对容娇笑道:“哪儿像你呀,什么都爱吃,没有个忌口。”
“看来这鹅肉竟是和羊肉有些相像了。”容娇带着点回忆道:“既然如此,是不是能用做五味杏酪羊的法子来做鹅肉呢?”
五味杏酪羊是她去年过年时吃到的一道菜。
还是姑姑特意留给她的。
按照菜名,便是将杏仁酪浇在刚刚蒸好的嫩羊肉上。
只听做法,容娇便有些疑惑:羊肉有膻味,多是用较重的香料腌制,这倒上味道香甜的杏仁酪,不会味道不搭么?
不过一瞧见那杏酪羊的模样,容娇便舍不得说出拒绝的话来。
因着是摆在小盏里头蒸的,杏酪羊没有过多的摆盘,只在最上头撒了一些杏仁碎。
但那蒸熟后仍旧粉嫩的羊肉,配上滴滴香甜的杏仁酪,竟是给人一种娇嫩欲滴的感觉。
甘甜的杏仁、鲜香的羊肉,两种香气融合在一块儿,叫容娇狠狠咽了口口水。
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入嘴。
最先是舌尖上杏仁酪的香甜,倒是中规中矩。
让容娇惊艳的是里头的羊肉。
蒸得水嫩嫩的,口感柔嫩,半点膻味也没有,隐约能吃到一点咸味,与外头的甜酪并不冲突。
有种咸甜搭配,吃来不累的感觉。
羊肉的嫩滑、咸鲜,杏仁酪的醇厚、润甜,还有杏仁碎的脆香。
难怪要叫五味杏酪羊呢。
惊艳过后,容娇就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究竟是怎样才能作出这样一道口味丰富却又不冲突的菜肴呢。
江尚宫就请了姜公公带她去御膳房。
容娇一进御膳房,就被里头烟火蒸腾、香气缭绕的场景给震惊到了。
右手边是水晶鹌子脍,左手边是白玉萝卜排骨汤。
真是人间仙境呀!
和容娇说话的是脾气极好的马御厨:“这五味杏酪羊重点便是在味道丰富上。羊肉的话,是要选取两三个月大的小羊,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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