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隐隐不安,“你要做什么?”
“再这么打下去不仅难分胜负,且太过消耗我们的灵力,我如今所剩灵力不多,不能浪费在这里。”沈溪山沉着眉眼道:“我将这妖兽引去其他地方甩开,你则前往我所说的地方,在那里等我。”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宋小河慌张起来。
沈溪山看着她蹙起的眉头,神色显得彷徨无助,心中一阵阵发软。
但他并未因此改变主意,而是伸手抚她的侧脸,轻声道:“你能做到。”
他当然想一直跟在宋小河身边保护她,不让她涉险。
但这条路是宋小河自己选的,她既选择了亲手送师父师伯转世,就当然明白自己要面对危险,且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有人在她的身边,反而限制她使用业火红莲的神力,成为她的阻碍。
沈溪山将话说完,便把符箓往宋小河的肩头一拍。
下一刻,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这是一张瞬息千里符,宋小河都还来不及反对,身子猛然一晃,眼前就完全黑了。
共感咒被意外切断,周围一片死寂,宋小河不知道自己正处于什么位置。
她尝试唤了两声沈溪山,却没有得到回应。
黑暗和寂静同时降临在她身边,宋小河心中的不安膨胀至姐姐,她不断地深呼吸,告诉自己此刻应当保持冷静。
越是害怕的时候,就越要镇定,保持头脑清晰。
自乱阵脚反而不利。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用这种方法慢慢平复情绪,将不安压在心底。
冷静下来后,她尝试去翻储物玉镯。
玉镯是灵器,与她的神识共同,所以她即便是眼睛出了问题,却还是能看见玉镯里的储物。
神识探进去的瞬间,她忽而发现里面堆放了不少杂物的地方中,有一抹显眼的光亮。
宋小河讶然,马上将那东西给摸了出来,意外地发现,她可以看见光亮的这个东西,正是先前十八岁生辰之时,苏暮临赠给她的礼物。
是他白狼魔族的至宝,狼神之眼。
“眼睛……”宋小河捏着它,沉思了片刻,随后尝试用灵力驱动它。
红色的光芒源源不断地涌入狼神之眼,继而那眼睛化作几缕光,涌入了宋小河的右眼中。
她起初觉得不适,闭上眼睛揉了揉,很快异物感就消失了,待她睁开时,视线猛然清晰了。
雾气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飘浮在空中,即便没有光的照明,她也能看得极远,所有景色变得相当清晰,就像方才通过沈溪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宋小河只有右眼能够看清楚,左眼依旧是黑暗的。
但这已经足够,她拿出地图,看着周围还未完全毁坏建筑,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森森白骨,一边走一边在地图上寻找路线。
这座城几乎被完全毁坏了,不是岁月所为,而是人为。
是攻破了这座城的人,不仅屠尽城中人,还将城中洗劫一空,房屋全部砸毁,能够存留下来的建筑十分地少。
宋小河沿街寻找,只要找到一块还算完整的牌匾,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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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就能在地图上找到相对应的地点。
她独自行走在这座废墟之城中,心头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尽管当年的屠城已经过去很多年,血迹都完全干涸融进了大地之中,但这满地的白骨和断壁残垣,足以彰显当年那场战争的惨状。
约莫走了一刻钟,宋小河正专心寻找的时候,突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一件很诡异的事发生了。
她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她自己的。
周围寂静得连风都没有声音,而宋小河的耳力本身就很好,她就在某个瞬间忽然察觉到,有一重脚步声在近处响起。
那声音几乎与她的步伐重叠在一起,但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若不是她耳朵好使,恐怕还真的发现不出来。
宋小河有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猜测。
有什么东西在学着她的脚步走路,故意与她步伐保持一致。
而且那东西距离她非常的近,近到宋小河听到的脚步声几乎就在她的身后。
她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暗恼自己的大意,竟然现在才察觉,也不知道那东西跟了她多久。
宋小河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前进的步伐,手却悄悄地握紧木剑,耳朵牢牢地抓着那脚步声,确认那东西就在自己身后跟着,便一咬牙,奋力往后挥了一剑。
赤色的剑气荡出去,带起一阵风,掀飞了地上的白骨。
宋小河陡然愣住,因为身后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她方才再三确认那脚步声就在身后,不会出错。
她是突然发起攻击的,这么近的距离,按理说身后的东西应该躲不开才是。
怎么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呢?
宋小河冷汗直流,握着木柄的手都有些打滑。
本来这一击她就用了相当大的勇气,却没想到打了个空,她狠狠咽了口唾液,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身边有什么异常,便转身打算继续往前。
却不想这么一扭身,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她身后不知道何时竟有个半大的孩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那孩子面目狰狞,皮肤呈青紫色,双眼爆凸,细细的脖子处满是血红糜烂的抓痕。
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整体是个笑脸,却阴森而扭曲。
正仰头看着宋小河。
宋小河当场就惊叫一声,往后退的同时前刺一剑,那半大的孩子竟化作青烟消散了。
就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宋小河的心脏就疯狂地跳动着,汗溢满脊背,风一吹就冷到骨子里去。
“阿竹发现我了。”
“那不是阿竹。”
旁边传来对话的声音,听声音是两个稚嫩的小孩。
“她就是,我记得她。”
“不是,你认错了。”另一个小孩说:“阿竹不会再回来了。”
宋小河喝道:“出来,别躲着!”
随后就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因着是小孩的声音,竟有着一种刺耳的尖锐。
“阿竹。”
方才被她一剑刺散的小孩再次出现,用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对宋小河笑。
他说:“来陪我们玩呀,你不是最会找我们的吗?”
另一个小孩也跟着现身,与头一个年龄相仿,是个女孩。
“都说了,她不是阿竹,不可能找得到我们。”
宋小河被这两个小孩的模样吓得头皮发麻,凶道:“再跟我嘻嘻哈哈,我宰了你们!”
那两个小孩儿明显不怕,身影晃来晃去,像是随时飘散的烟。
其中一个不停地唤她“阿竹”。
宋小河观察两个小孩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差别,都是脸皮青紫,双眼凸出,脖子处有血红的抓痕蔓延到衣襟里,胸膛上应当也有不少。
像是窒息而亡。
她挽着袖子跟两个小孩商量说:“我找到你们,你们就给我带路,如何?”
“好呀好呀。”男孩转头对女孩说,“阿竹每次都能找到我们的。”
女孩仍旧坚持,“她一定找不到。”
宋小河心道,我虽然不是阿竹,但我还真就一定要找到。
她朝周围观察了一下,见这附近似乎都是住宅,于是随便进了一家门院,开始寻找。
那两个小孩若是在这里徘徊,说明他们的尸身就在方圆不远处,这样找虽然费了些时间,但好在两个小孩话很多,也能给宋小河一些指引。
“她进错房了呢。”
“我都说了她不是阿竹,连我们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或许是离开太久了,所以忘记了。”
“这个也不是,她去王伯伯家里找什么?”
“哎呀,又去了李姐姐家。”
宋小河默不作声,将他们的话收进耳中,一家一家地试探着。
最后终于,她听见那男孩说,“呀,终于到我们家了。”
宋小河进了院子,发现这都是普通宅院,并不大,由一个小院,卧房和膳房,以及储放煤炭之类的杂物房,如厕都要跑去外面。
这样小的范围,加上男孩不断地说话提醒,宋小河最终站在了一个大缸前。
这大缸约莫是储水的,盖得严严实实,上面还压了两块大石板。
两个小孩在这时候不说话了,周围又安静下来。
宋小河心中沉闷,动用灵力覆在手上,将两块无比沉重的石板给搬开扔在地上,大缸的盖子揭开之后,就看见里面蜷缩着两具白骨。
相互依偎在一起,又呈现出窒息前的挣扎之态。
宋小河默默移开眼睛,转头轻声道:“我找到了。”
“找到了!”男孩高兴地叫起来,“看吧,我就说她是阿竹!阿竹回来了!”
女孩也笑了:“没想到那么多年,阿竹真的会回来。”
宋小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么作为约定,你们是不是该给我带路了呢?”
“当然啦。”
男孩应道:“你要去哪里?”
宋小河说:“我要去城墙的尽头处。”
两个孩子欣然应允,当真给她带起路来,在前面走着。
他们的话很多,走一路说一路。
除却两人互相聊天之外,还问宋小河这么多年去了哪里,是不是途中将他们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有一只眼睛不是黑色。
宋小河心中正急着,找这俩孩子的尸骨耽搁了不少时间,期间她多次念共感咒都未得到回应,也不知道沈溪山那边的情况如何。
对于俩孩子的问题,她不知怎么回答,干脆一直沉默,不过两个小孩也并不在意,只自顾自地说着。
走了约有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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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宋小河往前一瞧,托这颗狼神之眼的威力,她一下就看见了路的尽头出现了城门柱。
那是进城入口的两根大柱子。
“这不是城门吗?”宋小河停下脚步,道:“我说要去城尾。”
那男孩就笑嘻嘻道:“阿竹还是那么好骗,哈哈。”
宋小河立即明白他们是故意这样带路,顿时大怒,险些被气死,挥剑对着两个小孩的魂魄一顿砍。
魂魄消散之后又重聚,他们嘲笑宋小河,而后像捣蛋的小鬼一样,携手跑走了。
宋小河破口大骂,心说最好别让我再遇到你们两个兔崽子。
她气了好一会儿,不过想到以城门为起始,东南西北的方向也就明确了,地图便可以派上用场。
虽然被小孩耍了,但好赖也算是有些收获。
正当她拿着地图准备转身走时,一阵轻微的响动再次传到她的耳朵里。
这次隔得远,似乎在城门外面。
宋小河又认真听了听,确认那声音确实存在,是很沉闷的“笃笃”声,还伴随着其他轻微杂音。
她犹疑了一下,但没有花太久时间,就握着剑朝城门而去。
靠近城门的时候,她的视力清晰,马上就看见原本在城门口的那口棺材,上头的锁链竟然解开了,掉落在地上,且棺材上那密密麻麻的钉子,竟然也全部脱落,地上甩得到处都是。
那奇怪的声音,就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宋小河几乎是立即打了个冷战。
有人解开了棺材的锁链,拔了封棺的钉子!
宋小河并不知道棺材里封的是什么,以至于不仅用了那么多钉子,还用了厚重的锁链,以及许多符箓,虽然符箓后来被撕掉了。
进城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就解开了,看那棺材盖似乎还错位了些许。
或许棺材里封的是极其凶煞的邪物,但宋小河遇到了此状,便没有转身逃跑的道理。
其他人都在城中,若是现在遇上了就跑,这棺材里的东西出来了,迟早也会找上他们。
宋小河至少有一只眼睛视物无比清晰,四下又无人,若是那邪祟真的要出棺,她就在这里,当场宰了它。
打定主意,宋小河放轻脚步,慢慢朝棺材靠过去。
越是走近,那古怪的动静就越明显,笃笃声和窸窣的声响时重时轻,像是谁在里面敲挠棺材一样。
她来到了棺材边,微微矮身,发现棺材盖的确移位了,其中一头开了一角,不过缝隙并不大。
宋小河凑过去,正要细细查看,倏尔便看见棺材里面露出一只眼睛。
她吓得一蹦三尺高,随后就见一只灰色的毛茸茸小爪子从里面伸了出来,像是奋力向她扒拉。
而后小爪子缩回去,那眼睛又抵上了缝隙。
是澄澈的蓝色。
宋小河心念一动,唤道:“濯雪?”
小爪子又伸出来,着急地扒拉着。
宋小河这才确认,里面正是濯雪。
“别怕,我救你出来。”她高举手中的剑,凝结了赤色光芒,蓄力之后照着棺材盖猛地一看,整个棺材盖就被掀飞,碎成几块摔在地上。
她收剑的同时凑过去看,就见那棺材里面,竟躺着紧闭双眼的苏暮临。
第123章 不辞春(五)
宋小河怎么也想不到, 在这棺材里躺着的,会是苏暮临。
他的唇上有血,衬得皮肤极其的白, 长发俱是纯粹的银色, 一双雪白的毛茸耳朵藏在发中。
除此之外, 他身上还有许多细密的伤痕, 衣袍各处都有割开的痕迹, 带了血色, 但并不多, 表明伤口不深,只是混合着泥土就看起来脏兮兮的。
苏暮临带走了其他人,若是连唯一能看见的他都被人伤了之后放入棺中, 那么其他人会是什么样的遭遇, 宋小河不敢想。
她手指用力收紧,捏着棺材边, 正要想办法将他唤醒时,却忽而听见身后有响动。
宋小河本身就在高度警觉的状态, 听到声音的瞬间就转过身, 将剑横在面前。
不承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 却是云馥。
她看起来十分狼狈,衣衫也脏了, 袖口有明显的血迹, 双眸无神, 面色满是慌张,“是谁?”
宋小河忙道:“舒窈, 是我。”
“小河?”她拔高声音,尖声道:“小河!别靠近那口棺材!快离开!”
宋小河心头猛然一跳, “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云馥浑身颤抖,惊恐染了眉眼,像是回忆起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先前遇到妖兽时,苏公子带着我们从另一条路离开,一开始还无事发生,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苏公子却说我们迷失在了城门处,不论何时都绕不出这片地方。诡异的事便是自这时候开始的。”
“是有敌袭吗?”宋小河追问。
云馥摇头,说道:“我们同时看见了城门口摆放的棺材。”
“你们回复了视力?”宋小河观察着她的眼睛,就见云馥的瞳孔涣散无光,显然是看不见的状态。
“没有,这正是奇怪之处,我们分明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却独独能看见那口棺材,步天师便说解开我们迷失在此地的关键就在棺材里,为此我们朝那棺材靠近。”云馥像是极力掩着害怕的情绪,缓声道:“那棺材的锁链断裂,钉子尽数掉落,棺材盖掀开一角,里面躺着的人……”
宋小河看着她,完全是被带动了情绪,也跟着紧张,“是谁?”
“是你。”云馥颤声说:“苏公子大叫着要救你,结果手刚探进棺材,躺在里面的你突地睁开眼睛,伸出了几只漆黑的怪爪,将他们全都拉进了棺材中,我因为站在最后从而躲过一劫,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拖进去后棺材又盖上,我不敢再靠近,却又因为看不见无法寻路,只能一直守在这附近,方才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才敢出来。”
她寻着宋小河发出声音的方向伸出了手,急声道:“你们千万别被棺材里的景象骗了,快牵着我的手,离开那里!”
“你们?”宋小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忽而道:“这里只有我?”
云馥一愣,语气一转,陡然变得有些古怪,“你没跟沈公子在一起?”
宋小河没回答,反而盯着她手上一个血红的痕迹道:“舒窈,你的手上怎么会有一个牙印呢?”
云馥先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手,企图隐藏,随后脸色剧变,反应过来,“你能看见?”
“那你呢?”她看着云馥,情绪出奇地平静,“你又何必装瞎骗我?”
云馥听闻后沉默了半晌,随后指尖捻起一道光,在眼睛上晃了一下,她的双眼便恢复了清明,聚焦于宋小河的脸。
宋小河的左眼如散开的浓墨一般,涣散无光,出奇地黑,右眼却是琥珀色的,映了她手里提灯的光,如夜中的皎月。
一黑一黄的双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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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气,异常的漂亮。
“不是骗你。”云馥敛去了所有神色,浑身上下的气场猛然一变,风轻云淡道:“是骗沈溪山,他的眼睛一开始便没出问题,我若装瞎他定一眼识破,只能真瞎,才可瞒天过海。”
显然她没料的两件事,让她的谎言不攻自破,其一是沈溪山与她分散,其二便是宋小河有一只眼睛能够视物。
宋小河的面容从表面上看去还尚为稳重,似乎情绪平静,可呼吸却在须臾之间加重,显然云馥的欺骗让她大动肝火。
“为什么啊?”宋小河难以理解地看着她,昔日相遇相处的画面迅速在脑中翻过,她声音里带着轻颤,质问:“云舒窈,难道从我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场欺骗吗?”
云馥冷漠地看着她,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在灵船上的初见,云馥拿了一盒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她。
从那之后,宋小河在这世上就多了个朋友。
云馥的手很巧,她不仅会做各种各样的吃食,还会给宋小河绾发,簪花,甚至绣了香囊给她,与她分享首饰和时兴的衣裙。
这些姑娘之间的情谊,是独一无二的,宋小河以前从未体会过。
几次分别,几次相遇,云馥都站在人群中,笑眯眯地唤她小河,不论她发生什么事,在外界的舆论如何,她们之间的交情都一如既往。
却没想到这些她所珍视的情谊,不过是一场骗局。
宋小河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却也深知现在该追究的不是云馥为何要欺骗,又与这凶城有何关联,目的是什么,而是苏暮临所带走的其他人的安危,她冷声问道:“那么苏暮临在棺材里是你所为?其他人呢?他们在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没得到她的回答,她的身形开始化作轻烟飘散,漠声道:“宋小河,你会明白的。”
宋小河见她想走,紧忙催动灵力上前想要将她留下,然而手往前一抓,却直接将云馥的身影挥散了。
她没留住人,咬着牙暗骂了一句,早知云馥要直接逃跑,她就应该先将人抓住再质问的。
宋小河有些委屈地揉了揉红眼眶,片刻后,她恼怒道:“好,都骗我,都骗我,无所谓,我宋小河才不在乎!不就是被骗,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
她负气转身,去了棺材边。
苏暮临还静静地躺着,宋小河猜测他嘴边的血应当就是咬云馥的那一口染上的,她手上的牙印与寻常凡人的牙痕不同,有两颗牙刺得很深,不用说,必定是苏暮临的狼牙。
宋小河先是伸手晃了晃苏暮临,喊了几声,却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又用灵力探进去,仍旧无法将其唤醒。
这时候濯雪跳到了棺材边上,额头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红色的花纹,正泛着微芒。
他用那双蓝眼睛盯着宋小河,似乎想传递什么讯息。
宋小河想了想,而后抬起手,用食指点上他头上的红色花纹。
旋即黑色的雾气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缠,化作几道光芒攀上了她的肩头,朝她面门扑去。
宋小河下意识闭眼,继而场景在她眼前猛然展开。
她先前召出了濯雪,让他跟随着苏暮临带走的那些人,就是想着到时候好有个寻找的法子与他们汇合。
濯雪明白她的意图,便跟在苏暮临等人的后面。
起先他给每个人发了绳子,牵在手中带他们前往另一条路。
但孟观行实在是闹得厉害,与庄江一唱一和,要回去帮宋小河和沈溪山对付那妖兽。
最后杨姝被吵得烦了,在孟观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迅猛地出了一手刀,准确落在孟观行的后颈处,直接打晕了他,再让随行的另一个猎师背着他走。
孟观行闭嘴之后,庄江也跟着安静了。
苏暮临对逃跑很有研究,在极短的时间内计划好了路线,带着他们拐了几个弯,就远离了妖兽和无头尸所在的位置。
前面跟云馥所描述的相同,走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事发生,甚至孟观行还醒了过来,虽没有再闹,但对杨姝打晕他一事有些生气,争执了两句。
其后队伍中便是长久的寂静。
接下来,苏暮临发现了不对劲,他停住脚步发出了疑问的声音,说:“这地方,我们好像来过啊?”
孟观行赶忙道:“是不是浓雾遮了路,导致你没看清楚,所以才迷路了?”
苏暮临摇头,随后反应过来其他人看不见,又道:“不会,我沿着一条路往前,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庄江就道:“反正此处暂无异动,不如我们先在此休息,尝试治疗眼睛?”
杨姝附和:“同意,若眼睛一直看不见,便是任人宰割。”
几人一商议,只道眼下暂无他法,便摸索着坐下来,尝试运用灵力来恢复眼睛。
苏暮临闲着无事,站在一旁四处张望着,许是觉得这地方就是眼熟,便与其他人说了一声,去周围瞧瞧。
濯雪在这时有一会儿的犹豫,它看了看苏暮临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一起催动灵气的众人,最后还是选择跟上了离去的苏暮临。
不过他也并未走远,沿着街边向前,越走越觉得眼熟,直到他看见了前方的城门,和那一口摆放在正中央的大棺材,他才知道他们竟走回了城门处。
若是一直往前,自没有走到城门的道理,苏暮临立即明白情况生变,赶忙吓得转身,想跑回去跟大家说,却不想还没跑几步,他猛地停了下来。
苏暮临在奔跑的途中急刹,鞋底往地上滑了一段,整个人往后一跌,摔在地上。
他面露惊恐,眼睛瞪得极大,脸色惨白。
仔细一瞧,他身前近在咫尺之处,竟凭空出现了一张网,由密密麻麻的细线组成,浅淡的银色完美地隐藏在夜色中,若不是苏暮临的眼睛好使,这会儿都一头撞上去了。
他颤抖着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碎木,往前一探,那碎木便被切割得整整齐齐,变作无数细小的木块掉在地上。
从他走到这里再转头回去,也不过就两句话的时间,这样一张锋利无比的网就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编织。
他彻底慌了神,爬起来就回头跑,却在这时候,那口巨大的棺材骤然颤动起来,同时伴着一阵嗡嗡的声响,带动着上头的铁链发出接连不断的脆鸣,打破了周围的死寂。
苏暮临在这一瞬,几乎吓得晕过去,浑身剧烈地抖起来,死死地盯着棺材不敢再往前一步。
随后一声震耳的声响从棺材的内部传来,像是里面的东西在用力撞棺材板一样。
这声响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铁链要命地震动着,刺耳的声音充斥着双耳,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苏暮临无法后退,那一张锋利无比的网就在身后,而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的棺材就在面前,他被夹在其中,进退两难,吓得全身僵硬,无论如何也挪不动脚步了。
随着一声爆炸似的声响,那腕子粗的铁链猛然断裂,棺材盖瞬间掀翻,足有百斤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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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木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十数根银丝如利箭般从四面八方直直地朝苏暮临刺去。
他虽害怕到了极点,但躲闪的速度却快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地步,在空中几个侧翻旋身,落地时,他的半兽形态完全显现出来。
银发黄眸应当是他本来的模样,两颗尖利的狼牙泛着寒光,较之平日里唯唯诺诺的他,这样的苏暮临有着天生的兽族野性,充满锋利的气息。
他的指尖也变得白而尖利,在银线再一次刺来时,他一边闪躲一边用爪子抵御。
那银线的杀伤力不小,即便是坚硬的石路也能轻易刺穿,留下碎裂的痕迹,苏暮临在其中跳跃闪躲,抓断了一批又一批的银线,仍旧无法脱身。
正当他寻找逃生之路时,云馥突地从天而降,手持一杆长枪,朝他发起进攻。
他见来人是云馥,登时大惊失色,往后闪了两下,与她交起手来。
云馥的招式凌厉而凶猛,没有多余的花招,每一都是奔着致命之处而去,且身法娴熟,出手迅疾,招数如疾风骤雨,快成一道道残影,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就将苏暮临逼得连连后退,应接不暇。
苏暮临显然不擅长战斗,他以往遇到任何危险,都是以逃跑为先,若不是在船上被杨姝压着练了一段时日,他恐怕很难在云馥的枪下过十招。
他手忙脚乱招架了十数招,往后翻了两下拉开两人的距离,大声质问:“昨夜在庙里死的那个,也是你所为?!枉小河大人这样信任你,却没想到你心怀不轨,恶意欺瞒,若是让大人知道,定不会轻饶你!”
云馥冷哼一声,并不与他废话,身形一动,持着枪上前,即刻展开第二轮攻击。
苏暮临应对得吃力,躲闪的动作也慢下来,木枪上所附着的灵力,让云馥的攻击越来越难以招架。苏暮临咬牙,硬生生将下劈的枪接在手中,用力一拽。
他本想夺枪,却不想云馥将武器抓得紧,这么一拽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苏暮临夺枪不成,就张开一口利齿,狠狠咬在云馥的手上。
血液瞬间溢出,剧烈的痛楚让云馥面容扭曲一瞬,饶是如此,她仍没有丢下手中的长枪,另一只手往上一拉,指尖便拉出百来根银丝。
云馥将手用力一甩,银丝便自两边刺出去,途中数量急剧增多,千丝万缕地将苏暮临周身环绕。
还没等他抽身闪避,数百银丝就迅速自他身体各处穿过,在顷刻间形成了一个无比严密的牢笼。银丝割破了苏暮临的衣裳,留下细细密密的痕迹,伤口不深,但流出的血很快染红了衣袍,银丝紧紧贴着他周身,苏暮临感觉到了全身上下密集的疼痛,知道此时他只要动一下,这些锋利的东西就能在一瞬间将他分尸。
苏暮临喘着气,僵住不动了。
云馥也顾不得查看手上的伤口,从怀中摸出一个枣子大小的黑色珠子,念动法诀,光芒便自她的指尖溢出,缓缓裹在苏暮临身上。
“你干什么?你要是杀我,小河大人定然会为我报仇的!”苏暮临大声尖叫起来,企图求救:“小河大人,救命啊——!”
不过也没喊几声,他便闭上了嘴。
就见那光芒不知从苏暮临的身上带出了一抹灰蒙蒙的雾体,卷入了珠子之中,他就收了声,面上的表情也完全消失,变成呆滞的模样。
云馥收起珠子,绕到苏暮临身后,在他背上贴了张符。
苏暮临就闭上了双眼,像是昏睡过去。
接着,云馥就将手腕一翻,银丝软了下来,缠在苏暮临的身上,将他运去了棺材里。
在她催动银丝搬运地上的棺材盖时,濯雪就趁机跳进棺材里,钻进他的衣袖中躲起来。云馥未能发现,将棺材盖上,留了其中一角,约莫是用于呼吸所用。
至此,展现在宋小河眼前的画面消失,她睁开眼睛,一时有些站不稳,用手扶了下棺材。
云馥从苏暮临身上取走的东西宋小河认得,是魂魄。
她没时间细究云馥究竟要做什么,必须尽快与沈溪山汇合。
云馥布下骗局,定然有备而来,若是她再对沈溪山出手,宋小河就真的乱了心神,无法再保持冷静了。
她将棺材里的苏暮临拉起来,撕下他背后的符箓。
苏暮临果然醒了过来,只不过他张着嘴,双眼乱看,看起来像个傻子。
“你,”宋小河顿了顿,“苏暮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扭过头,看了宋小河一眼,随后手脚并用地从棺材里爬出,竟像一只四脚兽一般在地上爬行,绕着宋小河转了几圈,而后耸着鼻子在她的腿边闻来闻去。
宋小河见状,便确认了方才的猜测。
缺失了魂魄虽不致死,但也与痴儿无异,苏暮临的状况更为糟糕,他变成了一只毫无灵识的狼,却又维持着人形。
眼下她要去找沈溪山,带着这样的苏暮临,只怕遇到危险时也难以顾全他,可若是将他留在这里,这棺材里的东西不知去了何处,会不会回来,还未可知。
宋小河思许久,还是打算暂时将苏暮临带在身边,虽然麻烦不小,但真有危险她还能照看一二,好过让他留在这里,若遇到什么妖邪,怕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她打定主意,转头正要唤他,却见他蹲坐在地上,用尖利的爪子抠了许多泥巴,将整张脸抹得到处都是,手上还搓着泥丸。
虽然傻了,但还会用双手。
宋小河喊了他几声,他不应,便走过去拽他的后衣领。
苏暮临也半点不挣扎,被她拖着走时,将满手的泥巴往宋小河的腿上抹,两三下就将她雪白的衣裙糊得不能看。
宋小河:“……”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了把苏暮临一脚踹飞的念头,抓着痴呆一般的人往城中走。
好在苏暮临傻归傻,拖着他走了一段之后,他就自己爬起来,虽然姿势滑稽而丑陋,但速度比宋小河要快,撅着屁股走到了前头去。
宋小河小跑着追赶,不断尝试念共感咒,只期盼能有一次连通沈溪山。
她心中极度不安,所有变故堆叠在一起,让她脑袋相当混乱。
但抽丝剥茧,慢慢理着一团乱麻的思绪,她也能从中找出一二蹊跷之处。
云馥大概是不想让她发现苏暮临魂魄被抽取一事,所以才匆匆现身,想骗她远离棺材。
可她知道宋小河来到了城门处,却并不知宋小河是自己来的。
她翻来覆去地想着,只有一个可能解释得通。
那就是她来到城门的消息,是另一人告知云馥,而云馥并不知晓真正情况,所以就认为沈溪山与她一起,在匆匆忙忙赶来的时候遮了双眼,这才导致事情的败露。
云馥并非一人策划了这场局,她还有同伙。
漆黑的天幕之下万籁俱寂,连风都隐没了声息,天地之间黯淡无光。
一人提着灯站在荒山之中,光芒映衬了她形销骨立的模样,风将她宽大的道袍吹鼓起来,骨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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