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刷一起放进了漱口杯里。
她不觉得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
房间里的空调还开着, 暖风上上下下地吹, 很暖和。
云畔在空调出风口的正下方看到了一副简易的折叠晾衣杆, 上面整齐叠放着她昨晚随手丢在浴室里的衣物。
白毛衣、牛仔裤、以及羊羔毛外套。
她走近,伸手摸了摸,果然发现已经完全烘干了。
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云畔看着手里那件被自己穿了一夜的灰色T恤,感到些许棘手。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把穿过的T恤洗干净挂起来,显得比较细心,可是她从没洗过衣服,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犹豫了半天,最后她干脆把T恤叠好,偷偷装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路过客厅的时候,云畔在桌上发现了一杯水和退烧药。
药片没有拆开,桌上也没有任何类似纸条的东西,但是她却意识到,这是周唯璨特意放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看到,然后主动吃药。
丝毫不觉得是自己多想,她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坐在桌前乖乖把药吃了。
云畔在路口拦了辆车,紧赶慢赶回到学校的时候,第一节 课才刚刚开始。
走进教室的时候,教授还没来,而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后排的方妙瑜,以及旁边的空座,于是快步走过去坐下。
方妙瑜打量着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昨晚去哪了?不打声招呼就夜不归宿,差点把我吓死。”
云畔用之前想好的借口糊弄道:“临时有事回家了一趟,正好外面在下雨,就直接在家里住了。”
方妙瑜不疑有他,很快就把话题扯开,开始聊色彩构成那门课的report,没多久,面容严肃的女教授就抱着教案走进来。
下周就要期末考,教室里简直是座无虚席,一个旷课的都没有。
教授打开投影仪,开始快速过考点,是很重要的内容,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听才行。周围的人全部都在奋笔疾书,一时间只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只有云畔在走神。
雨早就停了,她却仍然被困在昨晚的雨夜里。
犹豫好半天,最后她还是拿出手机,抵在桌洞下方,偷偷给周唯璨发消息——
「那件T恤我带走了。」
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回复,于是又说:「回去洗好了再还给你。」
刚巧教授讲完PPT,走下了讲台,云畔赶紧把手机放进桌洞里,装模作样地低头看笔记。
几分钟后,教授回到黑板前草书,她不抱希望地把手机拿出来瞥了一眼,却发现周唯璨回消息了。实在有点难得。
「唯一:不用。」
「唯一:送你了。」
心跳霎时急促起来,云畔有点得寸进尺地问:「为什么?」
周唯璨没有再回复。
上完两节课,中午她们照旧去三食堂吃饭,一进门就看到已经提前占好座的谢川。
这次的位置很好,他的脸色却很难看,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气压低到有人想去找他搭话都不敢。
方妙瑜小声跟她咬耳朵:“等会儿你记得哄哄谢川啊,昨晚把他急坏了,找了你大半夜不说,还偷偷翻窗户跑到女生宿舍楼里,差点没把学校掀了。”
打好饭,她们端着餐盘走过去,云畔在谢川对面坐下,果然看到他还是摆着那副臭脸,理都不肯理她,于是主动开口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谢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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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冷哼道:“你没错,你哪有错啊,不就是夜不归宿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吗,算什么错。”
旁边的方妙瑜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她只好又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谢川只顾低头玩手机,不搭腔,明显是还没消气。
云畔也没再哄他,
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聊天的时候,方妙瑜特意问她,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如实回答,有点发烧。
谢川忍不住皱起眉头,看着她,冷嘲热讽道:“出去一趟就把自己搞发烧了,本事还挺大。”顿了顿,又说,“下午请个假,带你去医院挂水。”
方妙瑜找准时机,插了个八卦进来,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谢川也就顺理成章地下了台阶,不再生气了。
/
一周过后,宜安所有科目的考试都结束,寒假回家之前,谢川喊她们出去庆祝。
操场上乌泱泱地全是人,正围成一圈在搞什么露天音乐会,不过唱得都很难听。云畔忽然想到钱嘉乐。
如果他能来校园演出的话,应该会吸引不少粉丝。他唱歌确实好听,而且很有自己的味道。
学校门口,谢川的车就停在临时停车位上。一辆橙红色的迈凯伦P1,很好认。
云畔本来想跟方妙瑜一起坐后座,谢川却不许,说自己不是司机,硬是把她拽回副驾。
自从上次一起去“幻昼”玩过之后,谢川有个好兄弟就对方妙瑜一见钟情,最近追得风生水起,又是送花又是送夜宵的。不过方妙瑜明显对他毫无兴趣,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一路上谢川都在拐弯抹角地替自己兄弟说好话,方妙瑜原本还跟着回应几句,后来被他唠叨烦了,翻了个白眼问:“怎么给畔畔介绍对象的时候你就没那么积极啊?我看喜欢她的人也不少。”
谢川单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了正玩手机的云畔一眼:“她又没你聪明,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我得好好帮她把关。不着急。”
方妙瑜又怼,“就是单纯把关啊?没有任何私心吗?”
谢川摸了摸耳朵,随口糊弄,“我能有什么私心啊,懒得跟你说。”
他们挑的地方是江城一家生意火爆的老字号大排档,环境好味道好,平时凌晨两三点也要排队。
绕了好几圈才在附近找到停车位,谢川停好车,带着她们径自上楼,去了二楼提前订好的包厢。
里面已经坐满了,基本都是学校里各个系的风云人物,看起来今晚应该是谢川攒的局。
包厢里的烤盘是自动翻面的,不用亲自动手,所以大家都在闲聊。
只有云畔在一心一意地吃。
她平时没什么机会吃这些,不知不觉手边的铁签就堆得跟小山似的了。
谢川正跟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用iPad看游戏比赛,跟神经病似的大喊大叫,而她身边的方妙瑜今晚却出乎意料地安静。
放在往常,在这种聚会里,她一定是最出风头的那一个。
云畔扫了一眼,余光瞥见她正在跟谁聊微信,心里莫名警铃大作,于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在跟谁聊天啊?”
对方懒懒道,“傅时煦。”
她闻言,稍微放下心来,又听到方妙瑜说,“不过你可别误会啊,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没有半点暧昧的那种。”
云畔随口问,“你不是说他人很好么?”
“是很好,不过时机不对。”
方妙瑜叹了口气,似乎自己也很苦恼,“我现在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人,也考虑不了其他人。”
云畔微怔,“你的意思是,你心里还想着——”
“对,还想着和周唯璨复合。”
或许是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方妙瑜大大方方地把心思剖白,“我听傅时煦说,最近追他的那些女生他全都拒绝了,一点情面都不留的那种,清心寡欲得很。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有一点放不下。”
会是这样吗?
怪不得无论她怎么做,周唯璨都是那副若即若离的冷淡做派。
原来是想复合吗?
想到这里,云畔大脑空白,一时间连方妙瑜又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手里的烧烤忽然不好吃了,耳边原本热闹的说笑声也变成了扰人的噪音,她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这个包厢仿佛一个巨大的密封袋,正在逐寸向外挤压她所剩无几的氧气。
终于受不了,云畔借口说去洗手间,拿着手机落荒而逃。
关上包厢门,她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情绪。
走廊里背光,又阴又冷,她不想回去,于是拢了拢外套,慢吞吞地下楼。
原本只是想出去透透气的,可是当云畔真的走到一楼,推开大门的时候,脚步却又倏地缩了回来。
隔着几盆蔫巴巴的墨兰,几张高矮不一的方桌,和烧烤炉里呛人的白烟——
她看到了坐在人群里的周唯璨。
穿着前几天借给她取暖的那件黑色大衣,单手撑着下巴,正带着点笑听谁说话,脚边歪歪扭扭地堆着一排空酒瓶。
音响里正在播放一首老歌,《执迷不悔》,他懒散地坐在沸腾人群里,指间夹着一支烟。
青灰色的烟雾一路往上飘,遮住他黑沉沉的眉眼。
周唯璨怎么会在这里?
是单纯来吃烧烤的吗?
还是……想见方妙瑜?
许许多多的疑问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云畔定睛看了几眼,才发现他旁边坐着的那些人里,有陈屹和宋晗。
那就是跟同学一起出来吃饭了?像他们一样,只是为了庆祝期末考结束出来聚餐而已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
冷风呼啸而过,烧烤炉上方的白色浓烟轻而易举地改变方向,迎面朝她吹来。云畔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角也跟着泛红。
周遭环境嘈杂喧哗,她发出的动静也不大,原本不应该被注意到的。
可是周唯璨偏偏回过了头,缭绕烟雾里,浮光掠影般看向她。
那双眼睛里究竟装着谁呢。
她看不懂。
第24章 人如何长久
四目相交的瞬间, 谁都没有开口。
周唯璨的眼神仍然是平静的,仿佛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隔着一道门, 云畔终于受不了, 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
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甚至她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吊着她, 也从来都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清白得可恨。
正站在原地发呆,身边忽然有人拽她手臂。
云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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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头,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偏黄的皮肤, 邋遢的胡茬, 和耳垂上乱七八糟的一排耳钉。
混混, 流氓。她在心里下了定义,同时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人却大剌剌地道:“美女, 我看你刚刚偷看我半天了,要不要一起坐坐, 喝一杯啊?”
云畔皱了皱眉:“我没看你。”
那人被驳了面子, 却以为她是害羞,神情暧昧地说:“看就看了, 怎么还不敢承认啊?”
说着就要伸手来搂她的肩膀,不过被云畔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装什么清高啊?碰都不给碰?”
……
他们争执得不算激烈, 烧烤摊又很热闹, 各桌光是喝酒吹牛的声音都能将他们的声音彻底盖过去, 偶尔有人注意到了, 也只以为是闹矛盾的情侣, 没人上前帮忙。
云畔为数不多的耐心很快告罄, 扭头便往回走,那人却也紧跟过来,一副非要纠缠到底的模样。
她只好停下脚步:“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那人却“嘁”了一声:“报呗,附近的派出所我比你熟。”
不再跟他废话,云畔直接拿出手机,打算拨谢川的手机号码。
然而,就在即将摁下绿色键的那一秒——她却犹豫了。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装模作样的人抓住机会,猛地抬手,将她的手机打翻在地。
一看就知道,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而已。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随便找了张没人的空桌用力把她拽过去,摁到椅子上:“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听话跟我回去喝一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要是不愿意的话,今晚咱俩没完。”
云畔盯着自己被丢到地上的手机看了几眼,又移开目光,投向周唯璨坐着的那张桌面。
可是他却消失了。不在那里了。
是已经走了吗?什么时候?她怎么没注意到?
大概是她走神走得太明显,那人彻底恼了:“我他妈跟你说话呢,聋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云畔没有听清楚,反正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脏话,她的视线重新被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占据。
几步之遥的地方,周唯璨双手插兜,正从她身边,视而不见地、若无其事地走过。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正勾肩搭背地跟他说着什么,而他也很明显在听,像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走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看不见她。
就在云畔晃神的当口,混混已经恼羞成怒地俯下身来,手掌即将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
桌子陡然被人踹翻。
猝不及防地听见哗啦啦一阵响,空桌上摆着的几套餐具全都跟着摔在地上,转瞬便四分五裂。
来不及抬起头,她被周唯璨拽起来,随手推到一边,然后自己又回去,揪着那个人的领子与他缠斗在一起。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这次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刚刚跟周唯璨勾肩搭背的那个男生,他看起来震惊又迷茫,完全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试图拉了几下,不过没拉开。
身后呼啦啦涌过来一群人,一些是那个混混的朋友,另外一些是周唯璨的朋友,于是单挑很快变成了群架,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周唯璨被围在人堆里面,手里没有任何酒瓶之类的工具,像是跟那人杠上了,旁边好几个人都在拉他,却都拉不动。他半跪在地上,膝盖用力压着那人的小腹,每一拳都不偏不倚地落在对方脸上。下手没留半分余地。
他看起来很游刃有余,似乎很清楚打架的时候应该避开哪里,应该找准哪里。
即便如此,脸上的神情仍旧是冷静的,使这一幕像极了不真实的黑白默片。
云畔隔着人群看他,很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犹豫。
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对她不管不顾。
现在有了答案,她却又开始后悔。
周唯璨会受伤吗?会流血吗?会疼吗?
这些念头盘亘在脑海里久久不散,她越发担心,虽然知道自己掺和进去了也只会给他添麻烦,云畔还是忍不住穿过层层围堵的人群,努力向前挤。
刚挤进去没几步,手腕就被谁拉住。
她回头,看到谢川焦急万分的脸:“姑奶奶,就一会儿不看着你,怎么跑这来了?”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谢川才缓了神色,把她拉到混乱的现场之外,“别人打架就离远点,你多大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不是别人,”她说,“是周唯璨。”
显然是没听清楚,谢川皱着眉头问:“谁?”
很快,在烧烤店老板和几个服务生半商量半强迫的拉架之下,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终于结束。
周唯璨也松开了那人的衣领,将他一把丢到地上,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落灰的大衣下摆。
谢川看清楚了人群里的脸,惊讶道,“怎么还有周唯璨啊,年级第一也喜欢打群架吗?”
没有心思跟他多说,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周唯璨所在的方向,云畔刚走近几步,就听到他正在轻描淡写地跟老板解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把我朋友揍成这样,你他妈跟我说认错人了,把我们当傻子耍呢?”
“你朋友是泥捏的?揍几下怎么了?这不是还好好喘着气吗?”是陈屹嗤笑的声音。
……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为什么不说是为了帮她呢?这个理由听起来不是更加正当吗?
云畔透过人群望向他,顿觉犹豫。她是不是不该现在过去。他是不是真的很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
不过那个骚扰她的人显然有些心虚,不想把事情闹大,老板也跟着顺水推舟地又劝了几句,众人态度终于缓和下来,三三两两地散开。
周唯璨也跟着陈屹和宋晗他们往旁边走,站在大排档招牌背面的阴影处聊天。
云畔忍不住走过去。
离得近了,总算看清楚,他身上没有挂彩。
谢川没有多想,也跟过来,绕过她,很自来熟地拍了拍他肩膀:“身手可以啊,兄弟。”
陈屹就笑:“岂止,这位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经常带着一身伤半夜回宿舍,那血流的,别提有多吓人,也不去医院,问他就说是皮外伤,不碍事。我刚跟他当室友的那阵子天天担心他哪天突然死在外面。”
说完,又忍不住问,“对了,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啊?让你去拿个饮料,怎么就跟人打起来了。”
周唯璨后背靠墙,站得很直,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没怎么,认错人了。”
陈屹无语,显然是不信,但是也知道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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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好转移了话题。
他们聊得很随意,也很放松,谢川从裤兜里摸出半包黄鹤楼,给他们递烟。
只有周唯璨没接。
一群男生在这吞云吐雾,空气里飘满辛辣的烟味,呛得要命,云畔往旁边站了站,面对着周唯璨,好半天才轻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身边实在站着太多人,多说什么都不合适,云畔只得沉默。
不远处,大排档老板正在指挥着那几个服务生打扫现场,除了摔碎几套餐具,也没造成什么损失。
云畔听见老板念叨着这笔费用从他们那两桌的账单里扣,正想走过去帮忙付清,肩膀就被人搂住了。
她不经意地回头,却看到了神色匆匆的方妙瑜。
“原来你们在这啊,听说刚刚有人打架,你没事吧?”
方妙瑜为什么会过来?
她看到周唯璨了吗?周唯璨看到她了吗?
云畔的神情有些僵硬,好半天才说:“没事。”
“那就好。”方妙瑜虽然在跟她说话,语气却心不在焉,余光也频频往她身后的方向瞥。
毫无疑问,她已经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
果然,聊了没几句,方妙瑜就走到周唯璨面前,强作镇定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对方回望向她:“好久不见。”
旁边的几个男生都不说话了,谢川和陈屹对视一眼,很有眼色地说了句“走,咱们出去买包烟”,随即就成群结队地走远了。
原本热闹的角落霎时安静下来。
只有云畔还不识趣地杵在原地。
空气里还残留着烟味,方妙瑜又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是吗?”她顿了顿,语气低落下来,“有多好?”
周唯璨沉默。
“我听傅时煦说,你最近都是独来独往的,没跟任何女生接触。”
没有再绕弯子,方妙瑜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两个,还有可能吗?”
明明是她在问,但是云畔觉得自己甚至比她更加紧张,手心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甲也陷进皮肉里。
周唯璨的视线明明望着方妙瑜,余光却似乎分出了一秒给她。
没有她想象中的挣扎、迟疑、旧情难忘,他简短地给出回答:“我们不合适。”
这一刻云畔有种被当庭无罪释放的感觉。
方妙瑜的眼圈立时红了,却没有允许自己哭出来,仍旧维持着体面和高傲:“那什么样的女生跟你才合适?”
迟迟等不来回答,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咄咄逼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招招手就过来,烦了就推开,不能给你的生活带来任何麻烦,还要死心塌地的爱你,恨不得为了你去死,是吗?”
周唯璨闻言,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道:“我没这么想过。”
方妙瑜有些自嘲地笑起来:“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心思真的太难捉摸了,我猜不出来。我认输。”
晦暗不明的角落里,周唯璨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也像单纯地在放空,良久才说:“对不起。”
和分手那天一样,他把道歉说得很诚恳,“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知道我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人,我们也不应该开始。分手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越诚恳,就让人越难堪。
几米开外的地方,谢川陈屹他们买完烟,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应该是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方妙瑜匆匆拉过她的手,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逼回去,最终嗓音沙哑地为这场谈话下了定论:“……今天场合不对,我也不想多说,但是,周唯璨,你记住了,你的对不起,我不接受。”
说完,就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畔心想,如果这次不把话说清楚,以后也还是会再找机会说的吧?那还不如直接一次性说完,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稍微落后半步跟在方妙瑜后面,她正想偷偷回头看一眼,无意中碰到了谁的肩膀。
空气中带起一阵潮湿的风,混合着极淡的烟味,音响里的歌混着杂音,还在唱:人如何长久,却了解不够,纵独自飞走,完全不想悔疚。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察觉到,周唯璨伸出手,动作很轻地往自己外套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沉甸甸的,触感坚硬,冰凉。
直到那个背影变得遥远而模糊,云畔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是她刚刚被打落在地的手机。
第25章 不会再重来
一月下旬, 寒假正式开始。
云畔的十八岁生日就在二月初,因为是成人礼,所以无论是云怀忠、谢川、甚至还有方妙瑜, 都对此表示出了高度的重视, 只有她本人兴致不高。
放假之后,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缓慢, 云畔恨不得撕着日历一天天数日子过。
不过一年四季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冬天。
最好是下着大雪的冬日午后, 到处都白茫茫雾蒙蒙,走在路上谁也看不清谁,谁也不用在乎谁,世界像极了一滴眼泪、或一块玻璃的缩影。
收到阮希消息的时候, 云畔正站在结满雾气的落地窗前发呆。
她发来的是一段钱嘉乐彩排现场的录屏。
手机屏幕里,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色卷毛, 抱着话筒坐在舞台阶梯上,在唱一首粤语歌。
“再走近, 是我完全难自禁,就算知道实在太愚笨。”
“余震是靠在你掌心, 永远被困。”
云畔打字:「很好听。」
很快就收到阮希的回复:「对吧!我也觉得!唱粤语歌的时候, 这男的好像格外有魅力。」
两人聊了几句,阮希问她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晚饭,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阮希没说周唯璨会不会一起去,但她还是很谨慎地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换了套灰绿色的菱格针织裙, 搭配白色过膝靴, 外面裹了件白色羊绒外套, 这才出门。
云畔在手机软件上打了辆车, 没有叫陈叔送她, 因为知道对方一定会把这件事汇报给云怀忠,到时候免不了又要挨骂。
走进约好的那家港式茶餐厅,阮希正低着头津津有味地刷视频,指甲染成了五彩斑斓的彩虹色,十分引人注目。
云畔快步走过去,裹着一身寒气,坐在她对面。
听到脚步声,阮希立刻抬头,把手边的菜单推过来,笑着说:“来啦!外面冷不冷呀?快看看想吃点什么。”
云畔不饿,也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份单人套餐。
没看到周唯璨,她心里的确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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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希了然,咬着柠檬茶的吸管偷笑:“在想璨哥啊。”
云畔没有否认:“自从放了寒假,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当然,发微信、打语音,这些狂轰滥炸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如果不是因为发出去的那些消息没有被拒收,她都要怀疑周唯璨把她拉黑了。
——明明上次在大排档,他还替自己解围,甚至跟别人打了一架。
“璨哥平时真的挺忙的,”阮希安慰她道,“钱嘉乐跟他那么熟,喊他也经常喊不出来。”
“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听钱嘉乐讲,他们之前住在一条街上,算是半个邻居吧,那时候他老是被一群不良少年欺负,璨哥帮他打了几次架,俩人就熟起来了。”
阮希想了想,又补充,“虽然璨哥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很不近人情,但我有时候觉得,其实他是一个心很软的人。就拿这事儿来说,他俩非亲非故的,按理说钱嘉乐被欺负关他什么事,犯不着得罪那么多人吧,但他就是站出来了。”
云畔听得出神:“他总是跟人打架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
阮希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他好像欠别人很多钱,时不时会有讨债的人来堵他。”
“欠多少?”
“不知道,我劝你也别问,他不可能找身边人借钱的,要不估计早还上了,他从来都不缺朋友。”
云畔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的愚蠢行为,想起那张没有送出去的银行卡,想起周唯璨冷淡又不耐烦的神情,想起那句“我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
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她感到苦恼,“我觉得周唯璨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在乎任何人,在他面前所有心思都像自作多情。”
阮希斟酌着说,“关于感情的事,我知道的就更少了,璨哥平时不喜欢跟我们聊这些,我只知道他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每个都谈不久。虽然他没提过原因,但是能猜到,肯定是他平时太忙了,没空陪人家。女孩子嘛,时间久了肯定受不了,钱嘉乐平时哪怕一个小时没回我消息我都会想他是不是又在勾搭别的小姑娘,毕竟驻唱圈子里美女一抓一大把。”
说到这里,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所以畔畔,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的话,最好还是先考虑清楚,能不能接受。”
不就是给他空间,别太粘人吗?
那个时候的云畔以为,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
吃完饭之后,她们漫无目的地轧马路。
天已经黑透了,云层被深色浓雾遮住,高悬于城市上空。
阮希站在红绿灯的路口,被冻得跺了跺脚:“我也是江城人,不过读大学之后,不是住宿舍就是住钱嘉乐那,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
她手里抱着热奶茶,带着一顶黑色针织帽,露出几缕粉紫色的挑染长发,衬得皮肤很白,用很平常的语调说,“当时我考上颂南的时候,我爸妈原本是不打算供我的,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正好我弟弟当时又在学校里受了处分,得花钱托人找关系。我也没璨哥那么厉害,能拿全奖。”
“后来呢?”
“后来我跟家里大吵了一架,哭着跑出去了,实在没地方去,只好又跑到那个小酒吧听钱嘉乐唱歌。可能是我看上去很可怜,他唱完歌之后,朝我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心里憋了一大堆话没人说,那个晚上全都告诉他了。”
阮希说到这里,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情,“其实当时我也就是去听他唱过几次歌而已,我俩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没过几天,他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说自己有钱,可以供我读大学。”
听到这里,再联想到钱嘉乐平时那副嘻嘻哈哈不着调的样子,云畔的确有点惊讶。
阮希把剩下的奶茶几口喝光,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我问他为什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跟我说反正他也没上过大学,就当是帮自己达成心愿了。当时我也挺傻的,因为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又不敢白收,怕自己还不上,所以我就问他,要不要跟我去开房。”
云畔一怔,“那他怎么说?”
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阮希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道,“什么都没说,怂得要命,直接把我电话挂了。”
她笑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忍住,“到了晚上莫名其妙给我发了一堆新闻,什么失足少女的痛和泪啊、女大学生借裸贷的下场啊,五花八门的,简直蠢死了。”
不知不觉间,她们走到了绿廊巷附近。
绿廊巷算是附近一带的贫民区,一直都被政府划在拆迁计划书里面,然而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土生土长的老人,宁愿死在这里都不肯搬走,上面也没辙,只能一直搁置着。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周唯璨住的地方。
是她上次借宿过一晚的地方。她记得很清楚。
云畔停下脚步,忍不住问:“周唯璨现在在吗?”
“我也不知道,进去看看呗。”阮希一把拉着她往里走,“不过这种地方你应该没来过吧,环境和治安都挺差的。”
仍然是上次那条又窄又长,弯弯绕绕的巷弄,两侧高矮不一的住宅楼紧紧挨着,晾衣绳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和皱巴巴的床单,家家户户之间半分空隙都没有。
阮希带着她熟门熟路地往里钻,偶尔看到几个坐在门口打牌的大妈大爷,便笑眯眯地打个招呼。
路过中间一户的时候,阮希给她指了指:“钱嘉乐就住这,再往前一家,就是——”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畔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在相邻的一个敞着门的院落里,看到了周唯璨。
深冬的月亮清清冷冷,像倒悬于夜空中的薄冰,缓慢地向下消融,沉入地面。
静悄悄的院子里,周唯璨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卫衣,衬得人更清瘦,坐在石凳前,松松挽着袖口,露出嶙峋的腕骨,手里握着两片折叠好的青绿色粽叶,正在熟练地往里面填糯米。
视线稍微移开几寸,云畔在他对面看到一个满头银丝、面容沧桑、穿着廉价棉衣的妇人。看得出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不过精神很好。
阮希小声跟她说:“这是吴婆婆,身世很可怜的,据说年轻的时候从外省嫁过来,但是婚后不久丈夫就得肺癌死了,她一个人带小孩,好不容易儿子考上大学,准备扬眉吐气了,结果去学校报道的路上碰上一起交通事故,大巴坠桥,人也没了。”
云畔是一个缺乏同理心的人,并不关心别人的悲惨过往,听她说完才问:“那周唯璨跟她——”
“吴婆婆好像曾经对他有恩,所以璨哥很照顾她,婆婆生病的时候,他自己都没钱吃饭了,也会带她去医院看病,掏钱眼都不眨的。”
云畔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那晚在医院门口发生的事情,想起他递过去的那沓钱,想起男人对他的恶毒咒骂,也想起毫不留情的那一巴掌。
她想说周唯璨过得真的太累了,为什么要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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