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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130(第2页/共2页)

bsp;  元衍抓住那作乱的小手,神色变也未变,只是用?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道:“鹓雏不要闹。”活像个濒死的人。

    鲤儿走过去,挨着元凌坐了,很是关切地问:“姑父这是怎么了?”

    湛君也等?着他?答,他?却忽然转过头,皱着眉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很有些指责的意味。

    湛君想?了想?,道:“我怕我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再气到你……”语气颇为诚恳。

    “好?狠心的人。”元衍这般道,哼一声,头转回去,眼睛仍旧看头顶的梁,不过人却动了起来。革带上解下绣囊,手指别开口子,而后整只手伸进去,一把一把地掏里头的东西?,咣咣当当全洒在榻上。

    是各色绚丽的宝石,颗颗打磨的光滑圆润,日光底下璀璨夺目,晃花人的眼。

    元凌挑自己喜欢的抓在手里,两只手握不住,问元衍:“拿这些是做什么?”

    元衍仍是有气无力:“给你母亲做首饰。”

    元凌听了,一把把捧到湛君手边,“母亲看!”

    琳琅满目,可惜湛君出身?贫苦,一个也不认识。

    元凌拿着一颗红玛瑙在湛君耳上摆弄,湛君抓住他?的手,笑着道:“阿凌先跟着表兄出去,我有话同你父亲讲。”

    鲤儿本?也在挑石头看,闻言立时站了起来,牵起元凌的手,道:“弟弟我们出去玩。”

    元凌问:“母亲要同父亲讲什么?我不能听么?”

    湛君给他?理了理衣裳,笑道:“当然可以听,怎么不能听?只是还是不听的好?,去外面玩,好?不好??”

    元凌虽有些不情愿,但湛君既已那样?说?了,他?不好?不听,于是点了点头,由?鲤儿牵着到院子里去了。

    湛君目送他?两个离去,不多时,院中便响起小孩子的笑闹声。

    元衍这时候长叹一声,仍是先前那半死不活的强调:“你想?说?些什么?”

    湛君将他?整个人仔细看了,略皱了眉,道:“好?了,莫要再扮可怜,我是真的有话要对你讲。”

    元衍一掌拍在几案上,梗了脖子高声道:“我扮可怜?我五六日不曾好?好?歇息,若是真有几分可怜样?子,也必然是真非假,你却讲这样?的话!想?来我在你眼里属实是算不得?个人了!”

    湛君就道:“天底下多的是清闲的人,你脚下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并没有什么人逼你,你怎好?对旁人有怨?”

    元衍理直气壮道:“可是你说?我扮可怜!我并没有!你冤枉我!”

    湛君听了,默了会,问:“真的累?”

    元衍露出近乎委屈的表情,探手去够她的衣裳,抓住了,轻轻摇两下,“真的累……”

    他?的确是累,不过也确实是在扮可怜,要的就是她的怜悯,知道她心软。

    他?摇她袖子,她不动,他?难免要生出得?寸进尺之心,遂转了身?子,趁她还没反应,脸搁到她腿上,微仰着,凝眉痴望,道:“叫我躺一会……就一会儿,好?不好??求你了……”说?着又去拉她的手,竟然真给他?握到了手里。

    湛君一动不动,只是平静地瞧着他?。

    这倒是出人意料,他?心里正诧异,正寻不到因由?,忽地听她讲:“是了,你如今也算有了年岁,自是比不得?当年……”

    元衍猛地坐起来,不住地冷笑,一双眼睛斜乜着。

    就知道她讲不出什么好?的来。

    元衍咬牙切齿的同时,湛君离了凭几,坐直了身?子,道:“我有话问你,你要据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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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衍不作声,但湛君还是问了。

    “我阿兄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干系?”

    又来了。

    元衍虽有抱怨,却不敢不耐烦,于是也坐直了身?子,语气郑重?:

    “云澈,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同你说?假话,我可以起誓,我所言句句属实。”

    “我生在西?原长在西?原,父亲是西?原的天,而我在天之上。八岁的时候,阿兄成亲,我第一次走出西?原……离开都城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要做真正的天,掌自己的命,掌他?人的命,我要把一切都握在手里,所以我开始苦读,读完了书我去游历,我要知晓万事万物运行的道……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哪怕穷极一生,九死不悔……”

    “你看到了,我才是天命。”

    “你父亲是英主,杨圻是雄才,可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老了……哪怕他?们没有老朽,也挡不了我……大魏国祚两百年,早已经烂透了,天下需要新的主人……”

    “杨圻节制天下兵马,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做皇帝,可惜他?重?情,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从一个边军小卒成为了大权在握的太尉,他?站的太高,所以他?之后不能再有一个太尉,要么反,要么死,杨氏根本?没有退路……天下有几个人能拒绝那个位置的诱惑呢?何况只有一步之遥。非但杨氏,太子亦如是。只要扫平了眼前的障碍,万物皆可入怀。”

    “只是太子的障碍不仅是杨氏,还有河阳王,陛下盛宠的七子,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做名正言顺的皇帝,太子在他?父亲眼里算得?了什么?”

    “这一切我全都清楚,由?他?们厮杀吧,我才是执棋人。”

    “我做到了!”

    “杨氏弑主,天下共讨!孟氏没有了,杨氏也没有了……现在就只有我,再没有旁人……”

    “在我眼里,你阿兄只是棋盘上不重?要的一颗子,他?死不死对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要紧,无官无职的一个闲散皇子……对杨氏来说?也是如此,只有太子。”

    “他?只是太子的障碍罢了。”

    “我不知道他?是你的阿兄,我只当他?同我一样?……而你丢下我跑去找他?……”

    “谁能想?到呢?你不是也不知道?我又从何得?知呢?”

    “你阿兄的死与我确有干系,但不是我的错,他?不是死于我手,我只是没能救下他?,你不应该恨我,你情愿信那女?人无根由?的揣测也不肯信我,同我那样?闹……”

    “我今日再一次同你讲清楚,不是我!你也不要再作什么我早知道的假设,毫无意义,就算我告诉你我会救他?又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回不到过去,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不需要依靠这个无意义的假设来证明。”

    “别再同我闹了,求你了……”

    他?又去握湛君的手,湛君没有避开。

    湛君不出声,他?也就不再说?话,只静静等?着。

    两个人沉默许久,湛君才终于又开了口。

    “那我再问你,鲤儿怎么办?”

    元衍反问,“鲤儿怎么了?”

    “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元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他?什么身?份?他?不过是你的侄儿罢了,你不是公主,他?又哪里是皇孙?丧家之犬的胡言乱语,也是可以信的么?哪里是需要担心的事?”

    湛君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元衍的心里却雀跃得?很,他?自然懂她什么意思。

    果然,湛君长呼了一口气,抬起了眼,定定地望着他?。

    “你能改么?”

    元衍有些疑惑,“改什么?”

    湛君拧起眉头,气道:“你竟不知道自己错么?”

    元衍真的愣了,“我哪里错?”

    这还有什么好?讲!

    湛君猛地推了他?一把,恨道:“你真没救了!你难道忘了自己做下的事了么?”

    虽然不知道哪里错了,可再说?错话就真是傻的了。

    “我错了!”元衍赶忙握住湛君的手,“我自此改了,再不会了……”

    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湛君只是冷笑,知道他?不过是哄人,于是道:“好?啊,你倒说?一说?,你哪里错?要如何改?”

    这……

    既不哪里知错,自然也不知该如何改。

    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湛君怒气冲冲地甩他?的手。

    元衍自然是攥紧了,他?低着头,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我哪里又惹了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只管告诉我,我肯定改就是了。”

    这样?湛君倒不好?再生气,于是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生死都一起历过了,我当然是真的爱你……只一件,你往后再不要逼迫我了,好?歹把我当个人看,而不是什么珍奇的物件,我真的憎恶你逼我时的模样?,只任你高兴,全然无视我的痛苦……”

    第125章

    方艾近来颇有些郁气。

    她二儿的独子, 她最疼爱的孙辈,真正怀里抱大的,养大他很?是耗费了些?心力, 便是他父亲幼时也不能比。这么个?漂亮伶俐的小孩子,她血脉的延续, 她是真心的爱,只是多情的人向来更易受伤害。她最得意的两个?孩子, 对他们她倾注了无数的感情,结果呢?大的伤透她的心,小的也不拣好的学,父子两个?, 为着同一个?女人, 不管不顾地戳她的心!

    大的小时还好,所有人里同她这个母亲最亲近, 谁也比不得, 直到大了, 遇见了外头的坏女人, 给妖术惑了心智, 这才违逆起来, 不把她放心里首要的位子上,那小的却是个?天生养不熟的!那么多个?日夜, 事?事?亲力亲为, 这般的辛苦, 在他心里竟然比不过他那一年从头到尾不挨家的父亲,怎能不叫人伤心!不过他父亲是她儿子, 比不得也便罢了,她倒不至于同自己儿子争这个?, 他们父子亲密和乐,她应当?高兴,可是那女人凭什么?她凭什么!妖妇!勾得父子两个?全失了魂由她摆布。平素一个赛一个的似霸王,到了她跟前?,倒个?个?都好性,是真遭了邪祟吧!大的是长成了个?男人,有了妇人便忘了母亲,古来如此,倒没什么好分辨,那小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单是母子天性便能解释的?她自己就是有儿子的人,难道没感受?倘若真是,那也只好感慨天命不公,是她没好福分,自己的儿子比不得旁人的,想起来就要伤心。若单只是伤心也就罢了,真是个?有气性的,撂开手也就是了,偏不能够,怎么能不恼?

    小的不爱读书?,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是能行的?逼的他父亲没法,惹得她两下里心疼,这边哄那边劝,什么手?段都使了,也没甚成效,怎么在那女人面前那么乖顺?天不亮就起来,也不各处疯玩了,整日只捧着书看。

    他这般的上进,方艾见了,心内实在可算的上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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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意上进是好事?,她作为长辈应该高兴才是,可想起他上进的原由,难免要?生怨,也劝过?自己咽下这口气,可越劝便越气,实在是过?不去,她哪里能受这等委屈?正这般想着,又见着孩子辛苦,那么些?天下来,竟然没一刻松懈,原本多灵巧的一个?孩子,懵得厉害了,笔往嘴里送,吃了一嘴的墨,趴在案上呕,当?即什么怨也再不顾不得,满心里尽是心疼,天大的委屈也吃得下了。

    一张冷脸,不是商量是告知,要?带着孩子出去礼佛,末了还要?刺一句,说孩子最喜欢那家寺院里的豆糕,常要?寺院做了送家里来,当?然,失责的母亲能知道什么?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

    失责的母亲自然惭愧万分,她本就没异议,这下更要?亲跟过?去好好尽一番责任。

    当?下回了住处,告知了两个?孩子,说起豆糕来,点?醒了人,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便抓住另一个?的手?,仔细说起那豆糕的好来,眉飞色舞喜气洋洋。至此,那含愧的母亲才略微好受了些?。

    当?夜整装,第二日便出发,可惜天不作美,昏沉得很?。

    可方艾既打?定了主意,又岂会因天气更改?一行上百人,浩浩荡荡往城外去。

    湛君坐在车上,怀里抱着两个?孩子,不着痕迹地呼出了一口气。

    其实出门不单是为了孩子,也是为着她自己,简直是救她于水火。

    自从那日她同元衍说开了话,他就像犬脱了牵绳人的手?,尽情撒起欢来了。

    不过?他到底是聪明人,知道湛君的脾性,放肆也捏着度量,唯恐惹了湛君的厌。

    湛君说了那些?话,他高兴得很?,太高兴了,以至于瞧着没什么表现?,只是噙着笑,端正坐着,眼睛长久地看着另一双眼睛,久到眼神化掉,像融了的糖,浓稠地饧着。

    湛君给他看得心头微恼,但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她不好朝他发怒,便皱眉起身要?走。他这才有了动作,伸了手?,紧紧抓住了,不叫人走,仍是不说话。

    湛君由着他抓着。

    这样?的静谧使她觉到美好,她喜欢他这样?,她觉得她做了件正确的事?,她放过?了她自己,也放过?了旁人。

    一直到晚间,他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用罢了饭,不等湛君赶,自己便主动回了先前?的卧处,着实叫湛君松了一口气。

    可是等到了第二天,整个?都变了。

    他来的很?早,还领来了生人,好在湛君是跟着孩子们一并早起,俱收拾了妥当?,这才没在人前?丢脸。

    来的生人据说是先生,他亢奋得很?,讲湛君便是读懂了书?也做不成孩子们的老?师,说完便要?人收拾东西,扯着两个?孩子一阵旋风似的走了。两个?孩子恍恍惚惚,湛君也一样?的懵,待反应过?来要?去追,哪里还能见着人影?好在不多时他又回来,但是还不及湛君问话,又扭身快步走了,倒真像是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一般。

    湛君疑惑地看他这么来回进出,日中?时候,他终于安顿下来,在湛君面前?摆了一条案,铺了张图,自己也挨着湛君箕踞在案后,湛君终于有机会问他,正要?开口,被?他整个?搬起来抱到两腿间。湛君被?他整个?抱着,肩上搁着他的脸,腰上束着他的一只胳膊。他另一只胳膊则伸向几案,在图上指点?。

    湛君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想要?挣脱,忽地被?他说出来的话引去了心神。

    絮絮叨叨从什么明堂辟雍台榭池苑说到这里栽什么树那里种什么花,又说什么这里要?用哪家的人,那里又要?换谁等等。

    他讲的多,湛君却没心思仔细听。

    图上密密麻麻大片的东西,既说到明堂,那必然是宫阙,想来是他元氏要?称帝,如今选了址要?建皇城。

    可是同她讲什么呢?他乐意讲,她却未必愿意听,心下微有些?不痛快。回身推了他一下,道:“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

    他一点?也不恼,又挨近了,笑着说:“我这是在教你,你可得认真学。”

    教什么?

    “教你怎么用人,姜先生不是后悔没教你些?权术,叫你做了个?糊里糊涂的蠢人,不要?紧,我一样?可以教,先前?不是说了,我什么东西都可以同你分享,只要?你想,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也可以给你,不过?你得懂得怎么用才行,所以我教你,你要?好好学。”

    一番话讲的湛君意动。

    他说倒很?对,她应当?学,不是为着什么权力,而是为了能做一个?聪明有手?段的人,已经做下的事?虽无从更改,往后却万不能再给人骗。也是好的。于是便当?真用心学起来。

    只是才学了几天,湛君便觉着有些?难以忍受。

    他倒没哄骗人,是真的用了心教,湛君应了后他就撤了图,换了他往来的书?信,写信的人是谁,任什么职,家中?有什么亲戚,又同什么人结过?怨,分别做着什么事?,然后又说回信,信上明里讲什么,暗里又讲了什么,事?无大小,一一说了分明。

    这样?一来,信上每个?字的含义都清晰明了,其中?所透露出的人心之?繁杂实叫湛君有些?结舌,叫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疲累感。她当?真算不得个?蠢人,但凡什么事?,只要?她愿意,没有学不成的。只要?她愿意。

    湛君虽心里觉得厌烦,但仍硬着头皮坚持在学,想着也许过?几天,她说不定能适应下来。这样?想着,更觉得累了。

    她身后的那个?人却不一样?,姿态闲适,万事?游刃有余的模样?。有时说得渴了,要?湛君给他倒水,湛君也不推辞,毕竟他也是为着她才耗费这许多口水,她一向最知感恩。有时候他不想自己读信,就要?湛君念给他听,湛君也就听他的慢慢读给他听,读完了,他把该讲的讲完,又要?湛君执笔替他回信,并不费什么事?,湛君也就答应,他说一句,湛君在纸上写一句,大多时候两人都极有默契,湛君一句话写完,他讲下一句,不过?湛君有时候也要?等,等很?久,偏过?头去看,就见他侧垂着脸,一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失了神。顺着他眼神看过?去,瞧见的大抵是她垂首写字时的侧颜。

    湛君因此很?觉得不自在,同时还有些?微微的恼,拧着眉,默默咬起了下唇。他一双眼睛明明怔着,却伸过?了手?,拨开她两唇,指尖在她下唇上轻轻揉搓,很?怜惜那可怜地方似的。这样?湛君又要?生他的气,抓住他的手?往一边丢,他也就不再亵弄她的唇,转去捏她的耳垂,过?摸她的脸,或轻搔她两下下巴。

    湛君心烦意乱得厉害。他要?是真放开了手?胡来,她倒有底气从道义上指责他,偏偏他只是这样?略动几下手?脚,若为此同他吵,又不值当?,显得她那日是说假话,并没有与他修好的心。实在磨人。

    如此四五日,湛君给磨折得不行。她读的书?太多,心和脑都给读死了,绝不肯先失了仁义,因此扯不下脸面,只好忍气吞声。可她到底受了委屈。她另一个?坏习性是睡前?爱想事?情,榻上躺着,白日的事?一件件记起来,那指头似乎又回到自己身上似的,轻的重的,急的缓的,惹得人更加烦躁不堪,心里骂他手?段高明。

    是以方艾不是解救了元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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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救了苦郁的湛君。

    第126章

    宝殿庄严, 十数躯等身金像下,方艾俯身叩拜。

    虽说她?今日来此的目的不算单纯,可她?礼佛的心却是十足虔诚的。

    对于?佛祖, 方艾早先是很?不?屑一顾的,哪怕她?曾有个抛却尘俗只一心念经书的妹子, 她?心中也未对佛祖生出敬意?来,不?过后来她有了两个在外征战的儿子, 为此她?一定得做些什么,否则不?能心安。

    拜佛还是有用,不?但两个儿子安然无恙,连她?那向来执拗的妹子都前所未有地回了头, 如今也将要做母亲了, 怎么能不算是一件喜事!只要想到不?久后的姊妹团聚,她?心里便觉得说不?出来的畅快愉悦。

    从圆座上起身, 又笑着同这?积善寺里德高望重?的老禅师讲了两句话, 方艾脚步轻快地走出佛殿。

    平地起了风, 天似乎更?阴了些。

    方艾偏首问使女, “鹓雏哪里去了?”

    使女答:“小?郎君想吃豆糕, 下了车便拉着少夫人往庖厨去了。”

    方艾听罢便笑, 嗔道:“这?样的馋!我难道还委屈了他?”笑完了又吩咐:“待会儿你也过去一趟,问他们那豆糕的方子, 录下来, 带回去给家里那些人, 叫她?们也学着做。”

    积善寺豆糕确非凡品,绵密松软, 入口即化,且隐隐有清凉意?, 只是过于?甜了些。

    湛君一向不?怎么爱太甜的东西,可是元凌把糕举到她?嘴边,她?哪里忍心说出实情?,只能假装着欢喜勉强吃了干净。

    鲤儿只吃了一口就知道姑姑一定不?喜欢,可是弟弟看起来那么高兴,他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面?色渐渐愁苦起来。

    眼见着元凌又要去拿另一块,湛君的眉头狠跳了下,忙伸出手,抢在元凌之前将那块豆糕捏在了手里,拿起来递到元凌嘴边,笑得几近讨好:“阿凌你吃,不?是很?爱吃这?个?”

    元凌当然爱吃,而且母亲喂给的还要更?香甜一些,就着母亲的手,他微仰着脸,眼睛都眯起来,很?快就吃完了四块。

    还想吃第五块,湛君却伸手将碟子盖住,摇头道:“不?能再吃了,要积食的。”又转过头,“鲤儿也不?许多吃!”

    鲤儿只好默默收回了正伸向碟子的手。

    小?孩子本就闲不?住,何况又是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鲤儿倒是个安静性子,不?过他更?愿意?迁就弟弟。

    山寺本就清静,因着小?孩子的笑闹声,愈发显得清幽了。

    元凌跑出去后湛君就开始捧着杯子灌水,一连灌下三杯,口中那股子甜腻才稍稍淡了,搁了杯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忽地发现外头已经没了那欢快的笑声,心下当即一紧。

    虽然明知一定有人跟着,不?大可能会出事,但湛君有的终究是一颗母亲的心,孩子不?在眼前,那颗心便高高悬起,只有见他平安无事才能安稳落下。

    积善寺是一座百年古寺,草木皆生的高大,绿得有一种?墨意?,相互掩映着,给人一种?隐秘之感,使之不?敢久置其中。

    湛君到处听不?见小?孩子的声音,四周又是成片的古柏,小?径蜿蜒绵亘,不?时隐灭在茂密的高草间。

    于?是湛君觉到了恐慌,迫切地想要逃离。

    抬头看见飞檐的一角,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就是好去处,湛君提起裙摆,慌急飞奔而去。

    草叶不?时勾过鞋上的纹绣,湛君憋着一口气不?敢咽下,直到远远瞧见了那一堵挂着藤蔓生着青苔的石墙才慢慢停下了脚,细细喘起来。

    肃穆的屋宇就在视线的尽头,湛君心里的恐慌一下子散掉,她?低头理了理衣摆,又抬手去摸鬓发,确认不?曾散乱后缓步往那道弧门?走去。

    身未及至,两耳已闻人声。

    “可焚完了么?”

    “这?便好了。”声音稍显稚嫩,听着像个小?孩子。

    前一个要年长许多,此时又道:“快一些,要放饭了,我饿着呢。”

    略安静了会儿,那小?孩子回道:“不?然你自己先去吧,我还得等?,要焚干净。”

    另一个好似不?大高兴,大声道:“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尽心!”

    那小?孩子说:“在我眼里,孙伯同我父亲并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他,我早饿死了……阿树哥两年前就病死了,要是我也不?尽心……”

    世界忽地安静下来,一时间连鸟鸣声也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孩子的声音才又再响起:“我好了,咱们走吧。”

    另一个虽没说话,但湛君猜测他们是结伴走了,她?从墙后徐徐转了出来。

    眼前瞧着也是个宝殿,只是旧,门?户上的朱漆都有些剥落,许是少有人来,草生的比别处要更?高些,也更?杂乱,因此显得这?地方荒芜,庭中落着一方大鼎,也是锈迹斑斑,鼎下有一蓬蓬的一团纸灰。

    鸟复鸣叫起来,婉转流滑,叫了一阵儿,又停下,倒是远处树里还有依稀有那么疏落的两声。

    在几乎有些可怕的寂静里,湛君走上石阶,迈进了大殿里。

    果然是破旧了,柱上有蛛网,破絮一样,鼻尖有尘土气,想来负责打理此地的人不?怎么用心。壁上也蒙了尘,颜色也斑驳得很?,只能依稀辨出来画的是飞云和仙灵。大殿正中供奉的是一尊丈八塑像,佛祖敛目低眉嘴角含笑,正是一副慈悲相。

    湛君在圆团上跪下。

    那小?沙门?的话蓦然兜上心头。

    “孙伯同我的父亲并没有什么两样……”

    湛君想起姜掩,她?的先生,一个在她?心里同父亲没什么两样的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先生死了,是已定的事实,无从更?改。

    然而她?刻意?地要将这?事实遗忘。

    只要不?去想,先生就只是远游,不?久后就会回来。

    有时候她?真?的会忘掉,但有时候也会突然想起,先是感到惊吓,缓过来后,心里面?是硕大的空,听得见心跳的回响,泪水不?自觉盈满眼眶。

    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

    眼泪是冰凉的。

    伏首在地,先感念佛祖的慈悲,而后对着寂静处,黯然开口: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知道远去的人会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安慰。

    眼泪落在石砖上,湛君站了起来,轻轻擦掉泪痕,并没有什么留恋地转身离去。

    才出了大殿,倏然起了风,不?知哪里飘来一片杨叶,正落在脚下,满面?的缃黄色。

    夏天过去了,秋天已然到了。

    湛君正看着那黄叶愣怔,忽地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抬起眼,便见不?远处有个穿青衣的女孩子,满脸的急色。

    湛君觉得她?眼熟,正待回想,那女孩子已两步跳到了眼前,匆匆行过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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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道:“少夫人!小?郎君爬到树上不?肯下来,您快去劝劝吧!”

    欲雨的天,湿漉漉,拖泥带水,热得人喘不?过气。

    方艾不?耐烦地挥退了打扇的使女,朝身后问:“鹓雏如今在哪里?”

    被问的那人答不?上来。

    方艾更?显焦躁,斥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话音才落,有使女来报,道左将军夫人请见。

    以方艾如今的身份地位,她?出现的地方,旁人自当退避三舍,佛家清静之地也不?在例外。

    积善寺今日一早便闭了山门?,僧人立在山门?前,劝返要上山进香的信众。

    寻常百姓自是不?必多言解释,可遇见其他有权势的人家,自然要告知内情?,免得开罪。

    果然,这?位段夫人听得郡公夫人的名号,怒容当即改作笑颜,并且很?是亲和地请法师代为通传。

    方艾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人多聒噪不?说,且常会冒出几个蠢人来扫兴,是以等?闲时候,郡公夫人极少开门?待客,冷落了大片想要结交亲近的真?心人。

    这?位段夫人是近些年才随着夫君来到咸安的,她?的夫君深受元氏的看重?,她?立志要成为夫君的得力臂膀,只是她?本人虽十分的有手段,奈何面?见郡公夫人的难度有如登天,实在叫人有心无力,好在她?有一颗坚韧的心,绝不?轻易放手,此天赐良机,怎可错失?纵然只有万一的可能,也得要尽力一试。

    方艾听了使女的禀报,倒是细细想了一通这?左将军夫人是何人,却什么也没忆起来,既如此,应当不?是什么讨厌的人,她?正觉无趣,找个人来说话解闷倒也是个消遣的法子。

    于?是段夫人慌忙上山来拜见。

    才说了几句话,那先前离去的使女匆忙跑了回来,急声讲所见讲了,方艾立即变了脸色,旁的再不?管不?上,立即叫那使女领她?过去。

    段夫人自是紧紧跟过去。

    积善寺内古树林立,松柏尤多,其中有一棵最为奇特。就在这?棵树种?下的第六十个年头,夏天的时候刮狂风,积善寺里树木多受了摧折,不?过大多是断了枝桠,只这?棵是整株歪斜,露出了一部?分的树根来,那时这?树已生的极粗壮,扶它起来绝非人力可为,只好任其歪斜着生长,几十年来竟也枝繁叶茂,远望绿云一般。

    元凌如今就是在这?棵树上,不?仅他,还有鲤儿。

    渔歌喊不?下来人,在树下急得几欲发疯,又不?敢叫人强把他们带下来,万一受了惊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

    方艾远远瞧见那树冠里出没的一张小?脸,吓到心都不?跳了,正要出声喊,就见一道白色身影急奔到树下,仰起了头。

    “快下来!”湛君朝树上大喊,“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些!”

    鲤儿正笑得开心,突然听见姑姑的呼喝,霎时变了脸色。

    湛君看的清清楚楚。

    一直以来,鲤儿都懂事得叫她?愧疚,她?小?时候顽劣到英娘满山抓她?,是怎么养出鲤儿这?种?孩子的呢?

    “我不?要!”元凌笑着大喊。

    鲤儿却已经要抱着树干下来了。

    “那就再玩一会儿……”湛君这?样说着,转过头去看鲤儿:“鲤儿别下来了,和弟弟一起好好玩,不?过要小?心些……”

    “真?的可以吗?”鲤儿睁圆了眼,一瞬也不?眨。

    忍下心头的酸涩,湛君笑着说:“怎么不?可以?”

    鲤儿这?才终于?又有了笑模样,反身又爬回先前站的那节树枝。

    元凌已经踩着另一节树枝大力地踩了起来,晃得枝桠咻咻作响。

    “啊呀!小?心一些呀!”

    方艾离的不?远,湛君的话她?全听了去,气急了道:“这?是干什么!哪里有半分做母亲的样子!这?么任由着小?孩子胡来!”只是她?虽然这?样说着,可看到元凌那么高兴,到底也没上前。

    略后一些的段夫人把方艾的话仔细嚼了,心跳缓了一瞬,抬起头盯着那树下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笑着问身前人:“难道树下的那位就是小?郎君的生母?”

    第127章

    马车缓缓停下。

    使女先?下了车, 一番忙碌后,车帘掀起,方艾朝外递出了手, 帘外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伸出去的那只手下面,托住了她。

    “母亲一路辛苦, 山中景致如何?”

    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蓦地?响起,方艾猛地?抬头, 果然瞧见了她那最叫她得意的二?儿子的脸,笑意待要绽放,那声音又道:“想来是很好的,否则何以此时才归?叫儿子好等。”

    方艾有片刻的沉寂, 而后淡淡一笑:\"那真是我的不是了, 毕竟二?郎你这?样有孝心,是先?前从没有过的, 只是……你等的是我??"

    “这?岂能有假?”有孝心的二?郎皱着眉, 微微张了嘴, 瞧着很是讶异。

    “怎么不能假?”方艾冷笑一声, 斜着眼把人上下扫视了一通, 而后又是一声冷笑, 抬起手来,一根指头狠点,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我?命里竟有这?一劫, 你这?样丢我?的脸!”咬牙切齿好一阵儿, 怒道:“到想去的地?方站着去吧!随你到哪里去,只别碍我?的眼!”说罢, 也?不要人扶,自提了裙摆踏步而去, 后头缀着一群人,个个躬身低首屏声静气步履匆匆。

    元衍脸上带笑,目送了方艾离去后,转过身,几步行到另一辆马车前,站住了,稍折了身,手臂撑在车门上,隔帘笑问:“怎么,还不下来么?”

    帘内一片寂静。

    元衍等了一会儿,等得不耐烦,抬手欲掀帘,才挨着,忽然“咕咚”一声响,低头一看,元凌手脚并用?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微微昂着头,神情懵懂,父子两人用?极相?似的眼睛对望。片刻后,元凌眨了眨眼,笑着朝父亲举起了他滚圆的两只胳膊。

    湛君早就要下车,车一停她便起了身,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方艾和元衍的那一番谈话?。

    怎么好下去?

    好讨厌的人,自己爱现世便罢了,扯上旁人做什么?

    他竟然还敢过来!

    不由得想起先?前,他一贯是爱亲自把她从车上抱下去的。

    才不要同他一起丢脸!

    于是去求了元凌。

    只要牵住了他,她便能自己下了这?车,那今天就还能保住脸面。

    哪知?道元凌踩到了衣摆,也?不知?摔的疼不疼……

    “疼么?”

    “不疼!父亲抱我?下去!”

    元衍向来疼他,但凡有要的,没有不许的,于是伸了手到他肋下,一把将他拔起来,凌空高高地?举着,引得他格格地?大笑。

    落了地?,元凌意犹未尽,又朝父亲伸出了胳膊,大喊:“要骑马!父亲给我?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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