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30340;身体他自己很清楚。这次他应该真&30340;扛不住了。
但他还是谢恩道：“是，皇上。”
隆禧只说了几句话便没了力气。
御医和西洋名医用不同&30340;语言，和各自&30340;同伴低声商议。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都在轻轻摇头。
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康熙坐在隆禧床头，没有询问御医，只是静静地看着形容枯槁&30340;隆禧。
人病了之后，大多会变得非常难看。
隆禧缠绵病榻，模样更是难看至极。
蜡黄深陷&30340;脸，高高耸起&30340;颧骨，苍白干裂&30340;嘴唇，枯黄杂乱&30340;头发，还有时刻散发出&30340;腐朽死亡&30340;味道，这些让活着&30340;健康&30340;人看着都会心生恐惧。
康熙此刻想到&30340;却不是自己，而是胤礽。
一个稚嫩脆弱&30340;孩童承担那庞大&30340;诅咒，现在无事，将来也会无事吗？
胤礽被自己养得白白胖胖活泼可爱，即使病着&30340;时候也是可爱&30340;软绵绵&30340;一团，会笑着说自己无事，会在自己膝上滚来滚去，半点看不出病痛对他有什么折磨。
看不出折磨，就真&30340;没有折磨了吗？
他从小捧在手心&30340;孩子，怎么能从小就经受这么多苦难。
如果有一天，胤礽承受不住诅咒&30340;折磨，就像是面前&30340;隆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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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胤礽雪白中透着粉红&30340;小脸变成了蜡黄中透着青黑，圆滚滚软绵绵&30340;脸变得粗糙塌陷，经常叭叭叭说个不停&30340;红润嘴唇变得干裂苍白……
康熙将拳头又攥紧了一些，心中仿佛生出了魔。
为什么是我&30340;孩子。
为什么是保成。
就算必须得牺牲一个孩子，那些低等嫔妃&30340;孩子不可以牺牲吗？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养&30340;孩子？
康熙恍惚间想起了那个让他深深嫉妒&30340;弟弟。
那位刚出生数月便夭折&30340;荣亲王。
他曾黑暗地想，汗阿玛说四弟是第一个孩子，四弟却承受不住这样&30340;福分。
现在康熙突然对顺治感同身受了。
人皆有偏爱，手心手背都是肉，人也都先护着手心。
为什么老天爷要那么残忍，非得收走我最爱&30340;孩子？
其他孩子死了，康熙或许会流一滴眼泪，或许连泪都不会流，仅仅叹一句“知道了”。
可若保成有事，那就是挖康熙心上&30340;肉，痛得康熙几欲吐血。
康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听御医&30340;诊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见&30340;那些蜂拥而至&30340;、平时从未来过纯亲王府&30340;宗亲们，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30340;乾清宫。
“皇上……”一直守到康熙回宫&30340;太皇太后担忧道，“你先休息吧。你若累到了，保成醒来，定会自责难过。”
康熙回过神，道：“是。皇玛嬷也回去休息吧。”
太皇太后问道：“隆禧他……”
康熙摇头：“就在这几日了。”
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30340;手踉跄了一下，痛苦地呜咽了一声。
康熙目送太皇太后离去，然后去看儿子。
床上小被子鼓鼓，还一耸一耸。
心情很不好&30340;康熙：“……”
他轻手轻脚走到被子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在缩进被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30340;胤礽。
康熙双手拎住被子两角，提起一抖。
胤礽咕噜咕噜从被子里滚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肉干。
康熙：“？？？”
胤礽像仓鼠一样，咔呲咔呲把肉干塞进了腮帮子里，扬起腮帮子鼓鼓&30340;小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康熙。
康熙扶着额头坐到床边：“你干什么？”
胤礽：“唔啊哦……”
康熙道：“吃完再说。”
胤礽赶紧咀嚼咀嚼，把肉干吞了下去。
胤礽伸手，摊开：“阿玛，水！噎着了！”
康熙挥舞着他&30340;大巴掌，“啪”地一声打胤礽手心。
胤礽“哎呦”一声收回手，怒视突然打他手心&30340;康熙。
康熙从赵昌手中接过温水：“喝。”
胤礽爬到康熙怀里，仰着头咕噜咕噜。
康熙叹气：“怎么躲在被子里吃肉干？肉干哪来&30340;？”
胤礽傻笑不说话。
康熙按住胤礽，在胤礽&30340;衣服里摸了许久，又摸出几块用手绢和油纸包好&30340;肉干、奶酪干，还有一块沙琪玛。
康熙震惊无比。
他儿子是怎么在衣服里藏这么多吃&30340;？
我是亏待了他吗？他居然还在衣服里藏吃&30340;！
“我正在长身体！饿！”被搜出食物&30340;胤礽叉腰挺肚肚，理直气壮。
康熙戳了戳胤礽肉乎乎&30340;小肚肚：“饿就找御膳房，你在衣服里藏什么零食？”
胤礽被康熙戳了肚肚之后，摸了摸自己&30340;小肚肚，继续叉腰挺：“找御膳房麻烦，不如吃肉干垫肚肚。”
康熙见胤礽这理直气壮到嚣张&30340;表情，又气又好笑：“那你也不该躲在被子里吃。”
胤礽往康熙怀里一倒，左翻右翻，就像是一只要把自己煎成两面黄&30340;咸鱼。
“乌库妈妈烦。”胤礽十分不孝顺地道，“她说我病了，就只给我喝汤喝粥。”
胤礽举起双臂，振臂不满道：“病人就该多吃肉！多喝奶！多吃蛋！肉蛋奶才有营养！粥没有，汤没有！”
“是是是，肉蛋奶，别忘了搭配蔬菜。”康熙和胤礽进行了十分现代化&30340;对话，“你和太皇太后好好说说，只要你吃得下，她肯定会让吃。”
胤礽道：“好懒哦。有说&30340;功夫，我已经吃掉两块肉干了。”
康熙捏住胤礽&30340;脸往外扯：“不困了？”
胤礽啪嗒啪嗒打康熙扯住他脸&30340;手：“放、放开。困，吃饱了就睡。”
“小猪崽。”康熙松开手，“吃饱了睡，睡饱了再吃，你不是小猪崽是什么？”
胤礽打着哈欠道：“对对对，是是是，我是阿玛养&30340;小猪崽。阿玛是世界上最厉害&30340;养猪人……哎哟。”
康熙拍了一巴掌胤礽&30340;小屁股，拎着儿子去洗漱。
吃了东西就得漱口，否则换牙之后也是一口烂牙。
“对了阿玛，地龙翻身……”
“你安心养身体，阿玛知道怎么做。”
“叔叔他……”
“有御医看着，你只管你自己。”
“想和大哥玩！”
“好……”
“还有三弟四弟！”
“三阿哥可以，四阿哥太小。”
“小才好玩。”
康熙沉思了一会儿，同意了。
于是第二日，康熙继续出宫视疾，大阿哥开开心心&30340;停课，带着两弟弟去找胤礽玩。
胤礽还有些困。
他抱着胤禛靠在软榻上一边教胤禛说话，一边看大阿哥和三阿哥拿着小木剑嗷嗷呀呀对砍。
胤礽：“三弟真厉害。”
胤禛：“啊啊啊。”
胤礽：“大哥真&3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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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让着三弟吗？”
胤禛：“啊啊。”
胤礽：“大哥不会真&30340;打不过三弟吧？”
胤禛挥舞着手中&30340;狗狗玩偶：“啊！”
胤禔把小木剑一丢，把胤祉抱起来往咯吱窝一夹。
胤祉使劲挣扎。
胤禔挑眉：“二弟，你说谁打不过谁？”
胤礽一只手捂住自己&30340;嘴，一只手捂住胤禛还在“啊啊啊”&30340;嘴。
胤禛眨了眨眼睛，乖乖安静下来。
“你怎么又病了？”胤禔把胤祉放下来，走到榻边坐下，“我前脚刚逃跑，你后脚就病了，吓得我还以为汗阿玛把你揍伤了。我想来看你，被额娘锁在门里不准出来。”
胤禔气极了。
他试图从窗户翻出来，惠嫔居然在每个窗户都安排了太监宫女守着！
“没事，就是中暑了。”胤礽道。
胤禔摸了摸胤礽&30340;额头：“现在还好吗？”
他生病&30340;时候，御医和奶娘都老是摸他额头。胤禔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依葫芦画瓢。
胤礽道：“好了，就是有点提不起劲，不能下地和大哥、三弟一起玩。”
“那就不下地玩。”胤禔道，“有什么好玩&30340;吗？那个扑克牌？”
胤礽因为无聊，做了许多小玩具。反正都能推到顺治身上。
扑克牌其他花色都和现代扑克牌一样，jqk三个花色被康熙变成了圆滚滚小太子、雍容华贵仁孝皇后和英明圣武康熙帝，两张鬼牌变成了龙牌。
这几个花色还是康熙亲自画&30340;。
实话说，康熙帝和仁孝皇后都画得不错，唯独胤礽圆圆滚滚，和普通年画娃娃没区别，让胤礽分外不满意。
可惜康熙爷独断专行，驳回了胤礽&30340;不满意。
“今天不玩扑克。等三弟再长大一点才好玩。现在咱们只能玩抽龙牌，无聊。”胤礽让梁九功端来一匣子绘图卡片。
这些卡片都是胤礽让宫廷画师画&30340;故事卡片，和连环画差不多。
“大哥，我俩给三弟和四弟讲故事，顺便教他们识字。”胤礽道，“大哥已经知道了许多典故。我讲故事，大哥补充。”
胤禔一听胤礽要讲故事，立刻来了精神：“好好好，赶紧&30340;！”
胤礽肚子里&30340;故事太多，他一辈子都听不腻！
宫中孩子们在嬉笑玩耍&30340;时候，宫外&30340;隆禧终于挨不住病痛，永远&30340;合上了双眼。
康熙背着手仰头看着天空。
龙脉诅咒马上要彻底爆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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