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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一道闪电撕破静谧的夜, 映照的?王皇后脸色极白,光承帝看着?面前状若疯妇的?女人,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他稳住心神, 端起帝王的气势道:“一码归一码, 阿琅他是太子是储君,他的?弟弟们尽早定下亲事为皇室开枝散叶, 他应该感到高兴。”
王皇后嗤笑?了几声, “陛下这会儿又知道阿琅是储君了?敢问这么多年,在陛下心里何曾将他当做过储君?”
王皇后望着?他, 积攒在心里多年的苦水终于在这一刻毫无顾忌地流淌出来?。
她望着?光承帝,那个曾同她结发为夫妻,对着?天地宗祠许下过誓言的?夫君, 眼里满是失望。
她是他的?结发妻子, 但她却不是萧鉴晟心中?最中?意的?人。
他爱慕靖安侯府的?许昱晴, 年少时?曾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爱意。
许昱晴一早就有婚约在身,那人是全京城最耀眼的?少年郎,国公府的?世子沈屹。
沈屹仪表不凡,生得玉树临风, 面若冠玉。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 可谓少年英才。
年少时?带兵返京途经东街, 手执银枪自?白马上一跃而起, 救坠楼小儿于闹市, 成为一段被传扬许久的?佳话,更是无数少女的?春归梦里人。
这样惊艳的?少年, 偏偏深情又专一, 满心满眼都在许昱晴身上,二人郎才女貌, 实为登对。
她同萧鉴晟的?婚事?是在许昱晴大婚之后定下的?,新婚夜头顶的?盖头被挑起,王皇后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人,见他神色漠然脸上眼里无悲无喜。
那时?她安慰自?己,人生哪里有太过圆满的?事?,他没有娶到他想娶的?人,她也没能如愿摆脱家世束缚,掌握自?己的?人生。
所幸他们夫妻成亲多年相?敬如宾,也算是件好事?。
长子萧琅出生以后,王皇后十分开?心,望着?襁褓里的?婴儿,她觉得自?己对未来?似乎有了期许。
她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平安顺遂长大成人,想看着?他娶妻生子,子孙满堂。
萧琅自?幼体弱多病,光承帝忙于国事?鲜少来?看顾他。
王皇后夜里不敢睡的?太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醒来?看一看儿子是否安好。
后来?宫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多了起来?,三皇子小小年纪便熟读四?书?五经,四?皇子萧瑜伶俐会说?漂亮话讨皇帝喜欢,还有她的?小儿子萧玠讲话软糯知道心疼人。
王皇后发现?,光承帝似乎对每一个孩子都有栽培的?心思,除了萧琅。
她提起这件事?时?身边的?女官宽慰她道:“娘娘,或许陛下是体谅太子殿下身体不好,不便劳累。”
王皇后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因?为她发现?,光承帝对萧琅的?疏离,似乎是从萧琅被册立为储君开?始。
萧琅是皇长子,为人勤勉,又是诸多皇子中?的?榜样。
宗法、礼教、舆情全都站在他的?这一边,因?此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东宫太子。
这是萧鉴晟在做皇子时?,从未有过的?待遇。
他少时?是诸多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个,先帝和结发妻子伉俪情深,太子又是最得先帝意的?孩子,若非机缘巧合,萧鉴晟根本继承不了皇位。
许是自?己前半生受尽人情冷暖,颠沛流离,对于一切过于顺利的?事?都心怀芥蒂,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妒忌。
每每萧琅出现?在光承帝面前,他微微蹙起的?眉叫王皇后越发心寒。
可萧琅生性善良,对身边人怀着?仁慈之心。
在他看来?,父亲的?冷漠是对他这个储君给予更多的?厚望,因?此待他也更为严苛。
王皇后默默地看着?,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善意的?谎言。
现?如今,她的?儿子没有了,萧鉴晟似乎没有半点伤心。
甚至急着?开?始为其他几个皇子谋划婚事?,从中?挑选更合适的?人继位储君。
那她的?阿琅算什么?
是弟弟们触碰九重宫阙前的?一块垫脚石吗?
光承帝语气一滞,歉然道:“朕当时?是气昏头了,朕为此也感到十分懊悔,太医院的?人一直说?太子这几年身体有所好转没成想就是跪了一会儿”
“陛下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王皇后苦笑?道:“没的?是臣妾的?孩子,于陛下而言,反倒是件好事?。储君之位空了出来?,陛下大可让自?己满意的?皇子来?继位。”
真是好笑?。
都说?天家无情,时?至今日她算真正见识到了。
光承帝震惊地看着?她,“皇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子也是朕的?儿子,他不在了朕怎会如此想?”
王皇后的?眼神无比坚定,并不将皇帝的?解释听进去。
“陛下有意于哪个皇子?让臣妾猜猜,是萧瑜”她上前几步,轻声道,“还是萧珩?”
她看着?光承帝手足无措的?脸,突然又笑?了起来?,直到笑?得自?己提不起力气,方才捂着?腹部停顿下来?。
“臣妾出身于琅琊王氏,自?幼看尽了家族内宅争斗,臣妾觉得无聊至极。所以臣妾当年嫁给陛下时?,就不曾奢求能在陛下心里占据分毫之地。臣妾知道您自?幼过得孤苦,受尽人情冷暖,因?此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子,哪怕是对枕边人对自?己的?儿子都心怀猜忌。”
她抬起头,锐利地目光死死盯着?光承帝,“可虎毒尚不食子,陛下千不该万不该迁怒于臣妾的?孩子!”
“朕狠毒?”光承帝冷冷看着?她,“你们琅琊王氏当年为了争权,为了让你的?儿子入主?东宫,各种威逼利诱手段层出不穷。皇后,你现?在将自?己说?得如此淡薄无欲无求,简直是虚伪至极。”
犀利地言语从他口中?说?出来?,饶是王皇后早就心如死灰,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阵地抽疼。
“陛下说?得对,就像陛下对待宸贵妃一样的?,都是虚伪至极。您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来?,实则处处对宸贵妃心怀芥蒂,一边忌惮靖安侯府的?势力,一边对她嫁过人之事?耿耿于怀。您对宸贵妃的?宠爱,不过是来?彰显自?己的?深情,从始至终你心里想着?的?,只有你自?己!”
光承帝盯着?她,一字一句道:“皇后,你是疯了吗?”
王皇后轻轻一笑?,俯身道:“陛下敢让宸贵妃知道她不能有孕的?真相?是什么吗?”
“陛下当初企图让七皇子认宸贵妃为母,真的?是可怜七皇子年少丧母吗?”
“还有,当年沈国公世子沈屹”
光承帝怒不可遏,“住嘴!来?人啊,来?人啊快将这个疯妇拖出去,快将她拖出去!”
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锦衣卫随之鱼贯而入,将坤宁宫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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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团围住。
几名锦衣卫上前将王皇后团团围住,夺了她手中?的?剑刃,碍于她的?身份迟迟不敢有动作。
“陛下以为,你的?这些秘密就能安然无恙地被捂住一辈子吗?”
王皇后将头顶地凤冠摘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
“臣妾当年与陛下结发为夫妻,是陛下亲手将凤冠戴在臣妾头上,如今回想起来?,臣妾只觉得十分恶心。”
她侧首看向光承帝目光决绝,“沈国公世子沈屹,少年英才一身荣光,生得光彩死得壮烈。而你生性多疑自?私虚伪,只配妻离子散,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相?待,因?为你也从未真心待过任何人。”
“承认吧,萧鉴晟,你这样的?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和沈屹相?提并论。”
光承帝怒火中?烧,他暴喝了一声道:“传朕旨意,皇后王氏突发疯疾,即刻禁足坤宁宫静养,无旨不得出宫门半步,任何人不得打搅!”
闻言,坤宁宫的?宫人面带惊恐,稀稀落落地跪了一地开?始为皇后求情。
光承帝目光下移,看着?模样狼狈的?皇后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皇后淡然一笑?,俯身道:“臣妾谢过陛下成全,臣妾累了,还请陛下早些移步,免得扰了臣妾门前清静。”
闻言,光承帝额角的?青筋抽动了几下。
随即甩过衣袖,大步朝殿外走去。
坤宁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关死,连同着?一众宫人都被禁足在内不得出入。
高公公在外等?候已久,虽是已经听了个一清二楚,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光承帝按住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只觉得全身的?不适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
他皱着?眉嘱咐道:“今日之事?,不许叫任何人知晓,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高公公哪敢多言,躬身连忙颤抖着?点头。
“陛下,咱们现?在是要回寝殿吗?”
光承帝立在原地半晌不语,良久后道:“回吧。”
高公公伸手刚要去扶光承帝,却见他迈上前半步后浑身僵硬,笔直地朝地上倒了过去。
周围一阵惊呼声,高公公率先回神忙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将陛下扶起来?,叫太医院的?人来?!”
周围内侍侍卫纷纷围上来?,将光承帝抬至辇车上,快速朝寝殿奔去。
辇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中?,高公公站在原地缓缓抬起头,望向漆黑的?苍穹。
他知道,今夜发生的?所有事?都会被埋藏在这座深宫的?巢穴里。
就像当初死了的?程贵人一样,变得悄无声息。
王皇后倒了,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只剩宸贵妃和刘贵妃。
如今他手里握着?这样大的?把柄,只要他稍稍倾向咸福宫,四?皇子的?储君之位便成定局。
届时?,他还是内廷的?一把手,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第82章
天亮之后, 皇后被禁足于坤宁宫的事便传遍了六宫。
宸贵妃辰时在养心殿外求见,等了半晌都未能如愿见到皇帝,内侍前来回禀她, 皇帝昨夜吹了冷风, 身体不适,现下正在休息。
事发突然, 不过一夜之间?, 饶是宫里打杂的下人也能嗅到些不寻常的气息。
消息传到靖安侯府时,许明舒正坐在窗前绣荷包。
相比宸贵妃的惶恐不安, 她显得?十?分平静。
前世,王皇后同光承帝决裂也是在太子?萧琅薨逝后不久,依稀记得?是因?为立储一事引起的争执。
他们夫妻本就积怨已久, 貌合神离僵持了这?么?多年本就不易。
如今储君人选尚不明朗, 这?一世萧珩孤身一人无权无势, 难与四?皇子?萧瑜一争高下。
可无论是七皇子?萧珩还是四?皇子?萧瑜成为皇位继承人,于她而言,都没有什么?有益之处。
这?些年,咸福宫一直同昭华宫不和, 户部?刘尚书也处心积虑想打压靖安侯府的势力, 倘若萧瑜登基, 她们侯府的日子?只会比今日更为艰难。
换句话来说, 将来无论是何人继承皇位, 都不愿看?着身边有这?么?一个手持兵权,功高盖主的靖安侯府在。
等沿海交战地?的仗打完了, 她还是要规劝父亲尽早将兵符交出去。
原本光承帝同王皇后决裂不过是些宫闱秘事, 听?闻昨夜光承帝身体不适叫太医院的人前来诊治了一整夜。
许明舒本以为,在这?之后, 光承帝会像前世那般在自己殿中静养几日。
但她没成想,午时将军府的小厮过来寻她,告知她宫中内侍前来传旨,命邓砚尘即刻进宫面圣。
许明舒掌心里握着的筷子?落在地?上?,不安与惶恐占据了她整个心神。
黎瑄当初对?她说的话此时在她脑海中不断清晰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皇帝能放任砚尘带兵前往北境御敌吗?因?为砚尘不姓许,也不黎,他出身寒素又是当年背着污名的前任知县邓洵的孩子?。没有家世干扰,没有利益纠纷。有这?样一个人带兵前往北境御敌,皇帝求之不得?。”
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了,她同砚尘定亲之后,即便他不姓许,在光承帝眼中也同姓许没有任何区别。
光承帝会默认他是靖安侯府的人,日后为靖安侯所用。
这?些年,皇帝虽忌惮着靖安侯府的势力,但一直未有太过明显的动作,一来是因?为许侯爷曾同他有过共患难的交情,靖安侯府又在朝野民?间?声望极高。
二来,光承帝清楚一点,许侯爷膝下无子?,待他百年之后无人能袭爵,继承玄甲军的兵权。
可如今,许明舒弟弟顺利降生?,又凭空冒出个武艺高强,极有领军作战天赋的女婿出来,光承帝怎会不心急。
到嘴的肥肉兜兜转转又落回靖安侯手里,凭光承帝的性子?,今日急着召见邓砚尘,必然是想为难于他。
许明舒心急如焚,围着院子?一连转了好几圈都未能平复下不安的心。
她分不出心来做其他事,又怕自己冒然进宫惹出是非,只能在府门前张望等候。
约莫到了酉时,侯府门前的路上?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人玄衣人的身影。
许明舒只看?了一眼,急忙站起身。
邓砚尘有些心神不宁,离得?尚远,在看?清门前那抹倩影,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待他走进后,门前那个姑娘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似乎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异样。
邓砚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外面风大,怎么?在这?儿站着。”
许明舒由着他牵着自己往院中走,依旧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道:“皇帝急着召见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邓砚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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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她在院中的石桌附近坐下,抬手分别给许明舒和自己倒了一杯茶。
“军务上?的事,”他云淡风轻道,“朝廷昨日收到了乃蛮族下的战书,我北境的那位老朋友乌木赫在信中说,想要同我一较高下。”
许明舒面上?的神色一点点凝固,沉声问道:“乌木赫是不是还说,若是他输了任由朝廷处置,若是赢了今后包括玄甲军在内的全部?军队不得?越过岭苍山半步。”
邓砚尘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良久后他笑了起来,“你的梦里,还曾将这?些事梦得?这?么?详细吗?”
许明舒望着邓砚尘,一字一句道:“你有事瞒着我是吗?”
邓砚尘低着头,没有说话。
“乌木赫根本没有点名要你过去北境同他打仗,是皇帝想逼你离开对?吗?”
听?她语气这?般肯定,邓砚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也不全是。”
午时,邓砚尘接到旨意?前往宫里的路上?,他做了无数次不好的设想。
关于许明舒的,关于萧珩的。
但他唯独没想过,光承帝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在内侍的指引下轻手轻脚地?进入内殿,四?周静悄悄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
屏风后,光承帝身着中衣躺在床榻之上?,邓砚尘走近上?前叩首行礼。
良久,他听?见光承帝带着沙哑的声音叫他起身。
那声音显得?皇帝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邓砚尘没敢仔细打量,默默地?低着头等候指示。
床榻上?的皇帝似乎是有了动作,邓砚尘只听?见窸窸窣窣地?衣料摩擦声。
随即内侍拿着一封信递到他面前,信件是由乌木赫本人亲手所写,下达给朝廷给玄甲军的战书。
想是当时他同邓砚尘的那一战,自己的部?落中内忧外患,叫邓砚尘钻了空子?心有不服。
此番做足了准备卷土重来,急于给自己正名的同时,想谋求一个能带着自己的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机会。
邓砚尘捏着手中的信,听?见床榻之上?的皇帝幽幽开口。
“邓将军少年英才,当年就是你在危难之际领军一举击败蛮人,如今蛮人在北境蠢蠢欲动,朝野上?下只有你同乌木赫有过交手,朕以为此战由你前往最为合适,对?吗?”
国家有难,武将带兵御敌天经地?义,邓砚尘没有做多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光承帝满意?地?笑了笑,随即一阵剧烈地?咳嗽。
内侍上?前扶着他起身,不停地?替他拍打背部?舒缓着,良久后方才光承帝平复,开口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邓将军年纪轻轻有如此胸襟,不愧是朕的女儿心悦之人。”
闻言,邓砚尘一惊,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光承帝。
光承帝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笑着道:“邓将军还不知道吧,朕的女儿成佳公主早在很久之前便心悦于将军你,朕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不久,朕虽是有意?赐婚,但没想到北境战事来得?如此急”
光承帝顿了顿,咳了几声,又道:“成佳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她眼光好,想选将军你做夫婿朕对?此也是十?分欢喜。今日叫邓将军你过来,就是想问问将军你的意?见。”
邓砚尘隐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成拳,额角渐生?冷汗。
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光承帝说的话,他同许明舒定亲之事虽然十?分低调,但消息不可能半分都未传入皇帝的耳中。
皇帝今日叫他过来说了这?么?多话,言语中半分未曾提起许明舒,只有一种可能,皇帝是故意?装作不知。
光承帝想逼着他做决定,要么?离开京城前往北境御敌,要么?赐婚于他和成佳公主。
只差一步,明明他和他的月亮只差一步就能相拥。
就这?么?离开,他是真?的不甘心。
汗水顺着他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他手指没入掌心,尖锐地?刺痛提醒着他及时恢复清醒。
邓砚尘恭敬行礼道:“臣承蒙陛下和公主殿下厚爱,但国家危难之际,恕臣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臣愿领兵前往北境,同蛮人一战。”
床榻上?的光承帝似乎料到他会如此应答,“年轻人就该如邓将军这?般趾高气扬,为人所不能为之事,胸襟也不该只有儿女私情这?般窄。将军既然有此凌云志,那就即刻准备启程前往北境迎战吧”
邓砚尘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许明舒听?后,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望着她。
许明舒顺势将脸轻轻地?枕到了他的肩上?,她强忍着胸口的起伏,紧紧地?抱着邓砚尘的脖颈不肯放开。
邓砚尘任由她靠着自己,抬头望向侯府的屋脊上?的镇瓦,轻声道:“今日以后,会有很多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要更加小心。”
许明舒顺着邓砚尘的目光望去。
“你也知道,皇帝和皇后决裂的事了吗?”
邓砚尘点点头。
她说完暂时没有再出声,抱着邓砚尘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肩头。
京城的天阴郁着,似乎是又要酝酿一场暴风雨。
风中夹杂着水汽,显得?愈发潮湿。
邓砚尘感受到肩颈的一片湿濡,低头看?着许明舒。
怀里的姑娘眼眶红红的,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过。
邓砚尘抬起自己的衣袖,轻轻替她擦拭,她也不躲,肩膀不自觉颤了颤。
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轻声安抚着,“别哭,不过是打个仗离开一阵而已。”
怀里的姑娘似乎是再也忍不住,颤抖道:“是我误你”
“是我误你啊,邓砚尘。”
第83章
晨光微熹, 演武场内的长廊下带着些许淡淡的青草香。
长?青抱臂围着长?廊转了几十圈,整个人还是没能从得知消息的震惊与气愤中回?过神来。
他有些烦躁地瞟了几眼一旁坐着的邓砚尘,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那枪擦了少说也有二十来遍了, 一会儿该掉漆了。”
邓砚尘没有抬眼, 闷声道:“你的枪呢,好几日没见你拿出来了, 放哪儿积灰呢?”
长?青朝他翻了个白眼, “都?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和我斗嘴。我问你, 皇帝赶你回?北境的事,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邓砚尘收了枪, 侧首看向他:“一大?早上的就满脸晦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赶走?的人是你呢。”
“是我倒好了!”长?青眼底微有动容之色, 他皱眉叹了口?气,“唉,我就是觉得你和许姑娘这一路怎么走?得这么不易。”
邓砚尘闻言却笑了,“尽人事听天命, 我们都?在努力了, 也是没办法。”
长?青遥望皇城方向, 不自觉的摇了摇头:“那位心思深沉, 赶你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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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是小, 谋划的是你离开?以后。”
闻言,邓砚尘面色一点?点?冷下来, 随即无奈道:“我知道。”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战事来得这么紧急,光承帝又一再?催促, 饶是邓砚尘有心拖延也无可奈何。
长?青看向他,欲言又止,思索半晌还是道:“小邓,不是哥哥讲话难听。我比你在侯爷身?边做亲卫的时间?更久,侯府这些年的事我也亲眼目睹了些。此番你若是离开?了,再?回?来京城的天恐怕就变了。”
他们远在北境,天高皇帝远。
京城若是有人不愿让消息流传出去,即便他们再?怎么想办法,都?会面临一筹莫展的困境。
长?青喉间?有些干涩,问道:“我主要是担心你和许姑娘。”
清晨的凉风习习,正值夏日?,用力吸一吸鼻子还能闻见空气里淡淡的花香。
有点?像许明舒身?上的味道。
一种莫名?的情绪包裹着邓砚尘的神经,从宫里回?来到现在,他看似淡定毫无波澜,实则一直心神不宁神游天外。
后来,邓砚尘想了想,这情绪的名?字叫做不舍,也叫不甘。
终于盼得天光,却又被人推着一步一步远离。
这种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他站起身?,调转枪身?道:“我出去一下。”
长?青跟着迈上前几步,“正好,我回?去收拾东西。”
“作甚?”
“启程陪你去北境。”长?青看向他,“蛮人不好打,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哪儿。”
邓砚尘想起他们返京之前,长?青曾说此战若胜,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养一段时间?,散散心。
原本长?青是打算在京城喝完邓砚尘的喜酒再?离开?,没成想一耽搁就是这么长?时间?。
邓砚尘喉结微微动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抬手同长?青碰了个拳。
靖安侯府佛堂内,余老太太正对着香案打坐。
约莫到了时间?她缓缓睁开?眼,像往常一样伸手,等候身?边的嬷嬷递上燃好的香过来。
余光看见一节黑衣窄袖的手臂,余老太太接过香,朝前方虔诚地拜了过去。
礼毕,她徐徐转身?看向身?边的年轻人,慈祥地开?口?道:“小邓来了。”
邓砚尘扶着她坐在主位上,笑着道:“来给老夫人请安。”
余老太太挥手示意身?边人奉茶,侧身?看向邓砚尘道:“我听小舒说,皇帝命你带兵去北境御敌是吗?”
邓砚尘点?点?头。
“可定下启程的日?子了?”
“明日?一早,”邓砚尘低声道:“赶在离开?前,来见见老夫人。”
“你是个好孩子”
余老太太透过敞开?的房门抬首看向院外,手中的拐杖在地面轻轻磕了两下。
“这两年战事频发,沿海一代倭寇猖獗,蛮人在北境又蠢蠢欲动,侯爷分身?乏力,禹直和逢恩又接连受伤。北境的担子落在你一人头上,实属有些为难于你。”
邓砚尘笑得谦逊:“能替侯爷分忧,是砚尘应该做的。”
“今时不同往日?,”余老太太叹了口?气,“咱们府里面临的是内忧外患,你此去北境切记万事小心,不可勉强,入口?之物随身?之物都?要仔细查验。”
“砚尘明白。”
余老太太摇了摇头,“我知你们少年人心气高,凡是总要做出些成绩来。你别嫌我这老东西啰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无论什么时候,命最金贵!”
邓砚尘目光同余老太太对视,仅仅几瞬,他便听明白了她言外之意。
他垂下眼帘,有些难为情道:“老夫人,砚尘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余老太太看向他,面上一片淡然?:“你是为了小舒的事来的吧?”
邓砚尘站起身?,走?到余老太太面前提起衣摆笔直地跪了下去。
他朝余老太太叩首,一字一句道:“老夫人,砚尘出身?寒素,自幼蒙靖安侯府关照方才有今日?。我自知与明舒有云泥之别,明舒是阖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更是我心中的月亮,侯府能允许我求娶,是我三生有幸”
“此番前往北境,归来不知时日?。生死?事小,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明舒。”
余老太太眼里有晶莹之色,她颤抖着手欲扶起邓砚尘。
“好孩子,我知你在担忧些什么。你且放心,靖安侯府立于京中百年,有维持自己?理念与骨气的实力。只要老身?在一天,就没人能左右我孙女的婚姻大?事,逼她嫁她不喜欢的人。”
邓砚尘俯身?,在余老太太面前再?次一拜。
“老夫人大?恩大?德,砚尘感激不尽。”
彼时正值晌午,日?头最烈。
门前候着的内侍紧皱着眉头,面面相觑着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昭华宫的宸贵妃为面见皇帝给王皇后求情,已经在殿前石板地面上跪了一个上午。
宫人进去通传过几次,光承帝似乎没有见她的意思。
皇帝铁了心的要幽禁皇后,就连最受宠的宸贵妃都?置之不理,可见其决心。
殿前跪着的宸贵妃已经体力不支,整个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偏偏这个时候高公公不见了踪影,一众内侍做不了决定只能干着急。
萧珩得知消息托着病体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宸贵妃单薄的身?体颤抖着,神情显得有些焦灼不安,蹙起的眉头周一条皱纹清晰可见。
曾经名?动京城,风华绝代的美人如今也有了苍老的痕迹。
皇城的风穿过周围的树叶缝隙朝他吹来,有一瞬间?的感怀,萧珩心里突然?泛上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他想起自己?受人冷落欺凌,孤绝落寞的少年时代,想起他坠入凡尘自生自灭时,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毫不吝啬地给予过他关怀和照拂。
想起他双眼不能视物的那两年,是她寻便名?医动用自己?的嫁妆钱买来名?贵的药材替他诊治。
想起他同萧瑜夺嫡,明争暗斗的那几年,是一向清高不插手前朝后宫之事的她动用一切能用到的关系,为他保驾护航。
他在昭华宫的那几年,她是真心实意的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对待。
哪怕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只是一个被半路塞进她身?边,毫无感情基础的落魄皇子。
那些年,萧珩日?日?躺在昭华宫的软塌里,内心满是纠结。
如果不是他们中间?有那么多的恩怨纠葛,如果没有他生母的一条性命横在中间?。
萧珩想,他们应当会相互扶持,是全天下最母慈子孝的存在。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一点?点?松动后,当时的萧珩以自己?年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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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由搬出了昭华宫,除了晨昏定省很少再?去陪伴宸贵妃。
那时的他觉得,自己?生母的一切不幸都?是由宸贵妃而来。
他不断用仇恨提醒着自己?,不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沦。
时至今日?,重来一次在回?首这些往事。
他却发觉,无论是他、是宸贵妃、还是他生母程贵人,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何其不幸,又何其无辜。
说到底,他们都?是这偌大?皇城里不能掌控自己?人生的可怜人罢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此时正在养心殿内高枕无忧的躺着。
内侍的一众惊呼声使得他收回?思绪,萧珩抬眼望过去,见宸贵妃纤细的身?体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宸贵妃跑过去。
指尖触碰到石板地面时,心里猛地一沉。
过于炙热的温度就是短暂的触碰都?觉心惊,更何况她跪了这么久。
“母妃!母妃!”
萧珩将她扶起来,心急地唤着。
随行的宫人闻声赶来,在一众内侍的搀扶下,将人送回?了昭华宫。
萧珩立在原地,看向宸贵妃方才跪着的地方,久久没有离开?。
良久后,养心殿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宫人走?上前朝他行礼,“七皇子殿下,陛下叫你进去。”
萧珩眉头微蹙,在宫人的指引下抬腿跟了过去。
一只脚刚迈入房间?内,他听见阵阵咳嗽声。
如他所料,皇帝这一次病得严重,整个人精气神也不太好。
他在殿内正中央站定,父子隔着一道帘子,相对却是无言。
半晌,萧珩率先开?口?:“邓砚尘去北境御敌,是你的意思吗?”
光承帝又咳了几声,许久后方才平复下来:“你既想娶靖安侯的女儿,总得先排除些阻碍。”
“用不着。”
“你说什么?”
萧珩看向他,目光恨决:“用不着你多此一举,我喜欢的人自己?会用心去追。”
光承帝冷笑了几声,“你在太子身?边待的这几年,倒是养成了妇人之仁的性子,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真心,不过都?是权衡利弊的选择罢了。”
“那是你,你也配提太子,”萧珩微微抬首,面色阴郁:“我答应了皇兄,要做一个正直良善的人,你的那些龌龊手段今后不必用在我身?上。”
“我劝你早日?死?心,莫要插手我的事。我此生,不会同你成为一样的人。”
第84章
启程返回北境的决定下的匆忙, 从兵部交接文书再到备军,一整日邓砚尘都未得空闲。
夜幕降临时,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沿着东街的巷子走。
凉风习习, 月明星稀。
邓砚尘走得很慢, 他有些犹豫这个时间该不该再去打扰许明舒。
明早就是他离京的日子,他恨不得当?下的夜过得长一些, 再长一些。
不知不觉间, 他行走至高墙面前。
邓砚尘抬首,这个角度依稀看得见许明舒的院子里还亮着灯。
偌大的靖安侯府沐浴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安静, 他在墙外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决心做些不太礼貌的事。
邓砚尘足尖点地攀上靖安侯府的墙头,纵身一跃轻稳地落地。
只看一眼,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此时此刻, 他宛如暗夜里的鬼魅, 贪恋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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