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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世道
“我”
喻姝警惕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他最终笑了?笑, 松开手。喻姝的肩膀被抓得酸痛,她活络筋骨,古怪地看他。
魏召南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 拔开木塞, 往掌心倒出一粒棕黑小丸。
她立马反应过来要做什么, 转身就跑。可是他先一步拽住她的手,把?人强行拽到跟前。
魏召南圈住她腰身,一手牢牢扣死她两只细腕。她力气还是太小了?,根本无法挣脱。
“不要不要”
他捏着药丸想给她喂下, 喻姝拼命摇着头。他试了?好几次,她都不肯吃。
魏召南没有办法, 见?墙角有麻绳, 便?拿来捆住她的手。他把?她抱到桌上,一手掰开她的嘴, 把?药塞了?进去。
药味辛辣, 她被呛得双目发红,忍不住掉眼泪。他忽然也觉得酸楚, 自己这样真?是混账。魏召南喉咙哽咽, 咬着牙,把?人拢在怀中,轻轻拍她的背:“好娇娇,睡一觉吧, 一觉醒来就能出宫了?。你不是想回扬州吗?很快就能回去了?”
喻姝渐渐觉得脑袋昏沉,仍使劲推着他, 喃喃:“你疯了?”
“嗯, 我疯了?。”
他低头亲她的脸,“不过很快, 你也见?不到我了?。”
他说着说着,只觉得好难过。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多好的诗,这句话,该是我跟你说的。”
他搂着她,与她额头相抵。仿佛数万年走来,山石不移。他握着她还在推搡的手,附到耳边,低声?道:“你回扬州后,重?新找门亲事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有时候真?是好恨你,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么可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哪怕这次,我要杀出条血路,他才肯放你走”
渐渐地,喻姝听不清他的声?音了?。
有一条很黑很长的路,总要一个人走很久。她就在混沌中这么往前走,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路的尽头在何处。
这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凭着感觉知道,脚下有一条路。
偶尔走得太久,走累了?,她也会想,为什么一定要走到尽头呢?尽头便?是她的目的么?
可是有一天,难得出来一回太阳,她终于看见?周围景色,知道自己在哪儿———原来这是一座古村落,夕阳垂落,她正背着包袱走在一条长桥上呢。
在桥上,她看见?了?只濒死的飞虫。
这飞虫好生奇怪,竟有包子?那般大。喻姝小心翼翼地捧起,接了?点江水喂养,那飞虫奇迹般地又活过来,在她掌心扑腾翅膀。
她看向它残败不堪的翅膀,竟有两三个火烧的小洞,腹上还有细细的鞭痕。她这才发现,原来是只被人践踏过的飞虫。
村落古道,美得好像一副画。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喻姝把?飞虫装进包袱,一个人蹦蹦跳跳,又开始了?黄昏旅途。
这地方真?是奇怪,甭管她走了?多久,只有一回日头升起。升起之?时,竟还直接是黄昏。她没有走多久,日头便?落下,周遭又成了?所?熟悉的黑暗。
可是她见?过灿烂炫目的黄昏,便?很难再接受这样的黑暗。她走累了?,便?蹲下,像个孩子?一样脱下包袱,抱在怀里。
她倚着桥栏,就要闭眼歇息之?时,包袱里忽然发出萤黄的光。
她惊讶地翻开包袱,险些以为自己怀揣了?夜明?珠这样的宝物,可是从里头飞出来的,竟是那只小飞虫。
喻姝讶然地戳戳它的腹部:“原来你还是只萤火虫呀?”
此后,她漆黑的路上又多了?位伙伴
大年初三傍晚,酉时三刻。
一间?很小的屋子?里,喻姝终于醒过来。只是她这一醒,就觉得头脑发胀,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这间?屋子?并不是她原先住的小宫室,甚至比它还要再小一点。屋里只有一张床,桌凳,有口还算大的木制方脚柜,贴着墙根放。
她一醒来,似乎就吓到了?两个小宫婢。这两人坐凳子?,原还在吃茶咬瓜子?,看见?喻姝醒来,惊愕地面?面?相觑。
二人约莫十五六岁,很是面?生,喻姝从前都没见?过。但两张脸又极其?肖像,似乎是一对双生姐妹。
其?一人惊呼说:“糟了?,她这提前醒来该如何是好?李公公说她后日才会醒,要咱们看守。这么早醒,咱们怎么交差?”
说完,小宫女一拍瓜子?起身,朝她命令道:“你快闭上眼睛,再睡会儿罢!”
喻姝:“”
她觉得头好胀,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茫然又空白?,却有一个找他的想法。喻姝立马下榻,挑来床头的袄衣穿上。正要出门,两个小宫女急忙拦她,“等等,你不能走。”
“我要找他”她的嗓音有了?一点急,仍挣着要推门。
可是她正饿着肚子?,身体疲软无力,胳膊被小丫头抓着,甩都甩不开。高个的那位强硬拉着她手臂,把?人按在凳子?,质问道:“我们是奉了?圣上的命看住你,你要找谁?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他”
她仿若如梦初醒,的确不知道人在哪。喻姝只是很急,似乎想起什么,抬手便?摸头,所?幸还有两根银簪子?。
下一刻,簪子?被她捧在掌心递给两姐妹:“小姑姑认得盛王吗?知不知晓他在哪儿?”
两人犹疑了?下,妹妹看向姐姐,姐姐只好收了?道:“盛王,他前天就出宫了?啊。既然娘子?醒了?,我去跟公公通报一声?,再打听打听盛王。”
说罢,便?嘱咐妹妹留心看着人。
姐姐走后,屋里只剩她们二人。
小宫女打开方角柜,拿出一个包袱,掀开,里头有十几块白?面?馕饼,各个都是手掌一般大。
她拿了?两块递给喻姝:“你吃些吧,咱们这块地在西?北角,是宫里最偏的,连冷宫都不搭在这儿呢,我姐姐没那么快回来。”
她们在的,是一座偏远宫苑的后排房。听小宫女说,后排房住的都是清扫各个花园的宫人。后宫处处尊卑分?明?,宫人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像他们这种不属于宠妃宫里,也不在御前服侍,自然就成了?最渺小,易被忽略的存在。
不过小宫女说这话时并不难过——她说渺小有渺小的好处。有些宠妃身边的女官,虽比别的宫人都要有地位,不缺人捧着,但却只能依附大树存活。俗话说,飞得高摔得惨,一旦大树倒了?,落井下石之?人只会更多。
“所?以,我的所?求并不多。”
小宫女撑着下巴笑:“只想和姐姐做最普通的活儿,熬到出宫的年岁,给自己攒一笔嫁妆,安安生生过日子?。”
喻姝也觉她想得甚好。人这一生,自己也不求红红火火,只盼无战乱流民?,在安稳世?道,流水桥乡中走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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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时辰,斜阳都快落进山腰,可是姐姐还没回来。
喻姝不安地走到院子?,小宫女亦趋步看守她。
门庭都是雪,院子?的墙角边有土灶台,是宫人搭的。庭前还有两个人在扫雪,小宫女跑去问道:“今日主子?们有开什么宴吗?怎么这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我姐姐也是,回句话的功夫,出去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扫雪的人也不知。
喻姝拉了?拉小宫女的袖子?:“反正你都说了?,是李公公要你们看着我。现在我醒了?,你直接带我去见?他如何?你姐姐这么久没回来,说不准是半路被哪宫娘娘截走使唤了??”
小宫女不答应,狐疑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耍花样?你要是逃了?怎么办?”
喻姝却笑道:“我能耍什么花样呢?我就算逃,能逃出宫吗?皇宫大院多少守卫精兵,你是把?我当神仙看了?。我只不过想求见?李公公,等我醒来,他必有事吩咐罢?小姑姑领我去见?他,不必担心的。”
小宫女嘁了?声?,心想,这女子?长得清丽,像是柔弱内敛的模样,嘴上功夫却不差。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理,连错处都揪不出。
她只好颔首,“那好吧,我带你去见?李公公。但你要敢糊弄我,我可要回禀了?公公,让他好生罚你!”
“好铱驊。”
喻姝甜甜地笑。
两人走出院落,又瞧着天色将黯,便?各提一盏灯。她们在的地方是皇宫西?北角,这一带远离热闹宫苑,多灌木小道,略显得静。
二人走了?好长一会儿,才绕出灌木小道,看见?第一座飞檐鳞次的宫阙。
小宫女指着那朱红大门,小声?说,“这是从前先帝一婕妤住的,她还算得宠可是后来殉葬了?,下人都被派去别处领活儿,这里就荒废下来。宫里像这样的宫苑很多,等圣上入春后选秀,多册封几个妃子?,它们就有主子?了?。”
小宫女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很喜欢说话。她小小声?跟喻姝说,喻姝时不时应两声?。
等到经过宫墙时,忽然从前面?跑来好几个宫人,神色慌张,吓破胆似的往回跑,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叛军逼宫杀人了?!”
一听到杀人两个字,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
喻姝想不了?多的,拽住人家的手就往回跑。
雪天路滑,她们根本跑不了?太快。两人气喘吁吁跑了?一段路,小宫女就被吓得腿软,现儿直接瘫在地上,脱开喻姝的手:“好累我,我跑不了?了?"
喻姝醒来只吃过两块饼,身上也没多少力气。她喘着气看四周宫苑,没多想,立马拽起小宫女,二人酿酿跄跄进了?最不起眼的宫。
刚合力推开大门,就落了?满头满肩的雪。
喻姝拉她躲进后院放杂物的耳房,小宫女刚要锁紧柴门,她便?低声?止道:“不可,锁门就说明?里头有人,叛军杀红了?眼,要是强行破门而入,上锁也阻止不了?。”
说罢,喻姝指着东墙边的两个有半身大的竹篓说:“咱把?竹篓倒在地上,一人一个,躲进去,看看能不能逃过此劫!”
二人躲在墙边的竹篓里,旁边还放了?好些簸箕、铁耙、谷麦等杂物。
天一点点地浸黑。
喻姝躲在竹篓里,身子?却在抖。其?实她也害怕,只是她经历过太多回生死,多少明?争暗斗,心性要比宫女强些。
叛军是哪来的叛军?
她正在冥想,忽然听到旁边竹篓传来小宫女低声?的话,“难怪,难怪李公公要让我们看着你……他还跟我和姐姐说,你后日才会醒。要是宫中有什么突变,就让我们带你藏起来。他说我们屋子?的方角柜里,有一个藏人的暗格原来他早就料到叛军会打进宫”
喻姝忽提起心:“他还叮嘱了?什么?”
“我想想,”小宫女顺着蛛丝马迹,灵光一闪,“李公公还说,有圣上旨意在,哪位娘娘找来都不能把?你交出去。尤其?是肃王妃,若她过来,更要警惕。”
肃王妃喻姝想起,自从汀兰送她入宫后,再也没见?过。除夕宫宴那晚,汀兰也托病没来。他们暗地里难道有什么动作?
小宫女正低声?说话,忽然听到屋外的兵刃声?,立马住了?嘴。
噪乱的动静渐渐明?显,两人都分?外紧张。
喻姝凝神听着,猜测叛军应该打到这座宫墙之?外。他们会不会冲进来呢?
忽然,她听到一人粗声?大喝:“肃王有令,拿下盛王首级者,赏银三十万!”
喻姝周身一震,整个人僵得动不了?,一时焦急无措。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那晚魏召南最后说的话,什么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什么一条血路,她瞬即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原来他想送死。
他明?明依誮?可以远上北疆,不干汴京动乱的!
喻姝六神无主,呆呆坐了?会儿。她都不清楚自己迷惘了?多久,直到旁边的竹篓说,“你听听,外头快没动静了?叛军是不是略过这儿了??”
她脑袋嗡嗡的,忽然从竹篓出来,要出门。小宫女急得喊她:“你出去做什么,外面?全是乱军,不要命啦?”
“我要找他。”
她回头看着小女孩,竟是莞尔一笑,“你先躲着,战乱总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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