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想想,有些想笑。
站在街头,一时竟不太明白,他到底在图什么。
他这样活着,难道比在扬州时要活得好吗?
她记得他在扬州时,每天都是笑着的,那一双眼睛仿佛是天生的笑眼,揽下整个扬州的春光。
而现在,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日夜提心吊胆被人刺杀,到底图些什么呢?
洛婉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她离开前,一辆华贵马车停在王府门前,一位神色倦倦的青年卷帘走出马车,在他走出马车抬头瞬间,他目光凝在洛婉清身上。
“殿下?”
侍奉着李归玉的管家张伯看见李归玉的神色,便有些担忧:“怎么了殿下?”
这位殿下刚刚在坤宁宫被皇后打过,当着太子的面掌捆,所有人都知他情绪不佳。
李归玉看着女子的背影,他没说话,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情绪,凝视着洛婉清消失,好久,才逼着自己挪开目光。
“殿下?”管家迟疑着,有些害怕道,“您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
李归玉淡淡出声。
没看见什么,只是看见她了。
她果然……
如约归来。
她的牌位在这里,她也回来了,时时看着他,便知要在哪里等他。
想到这里,李归玉垂下眼眸,朝着卧室走去。
他一直是这样的,每日回来,都要先去见小姐。
怕小姐久等,她等他久了,容易不高兴。
李归玉做这一切,洛婉清浑然不觉。
她听到江少言回来了,但她不敢回头,怕引起江少言的人注意。
她已经让他们发现观察王府,不能节外生枝。
她冷静离开,皱眉思索着,到底要怎么才能安排人监视李归玉。
她双臂环胸,用手指敲打着手臂,想着所有可能性。
雇佣乞丐?
小摊贩?
还是……邻居……
邻居?
洛婉清猛地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王府前方一排府邸。这些府邸的后院,刚好可以看见王府门口。
如果洛婉清没记错,这个位置在五年前,她还在东都的时候,似乎属于官家用来安置大臣的府邸。
东都六品以上的官员,买不起东都房屋的,就可以租住在这里,每个月只需一两银子,费用极低,许多没有家底的臣子就会住在这里。
只是一般能做到六品以上的官员,很少有买不起房的。
但有个人吧……
洛婉清想起马车都要蹭官家的青年,不由得有些想笑。
她立刻往这一排府邸前一一找过去,终于找到一个“张府”。
这里不比李归玉门口,小商小贩沿街摆着摊,洛婉清和周边人一打听,就确认了这是张逸然的府邸。
张逸然府邸门口正对着一家卖馄饨的小商贩,洛婉清干脆坐在原地,吃馄饨开始等人。
一等等了一下午,等到了晚上,小商贩都快收摊了,洛婉清才终于看见张逸然走回来。
没错,是“走”回来。
洛婉清看着他穿着一身书生青衫,身上还带着泥泞,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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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去郊外做了什么事情。
可哪怕穿成这样,却仍旧遮不住那一身清正之气。
洛婉清看着他走到门口敲门,她赶紧带上面具追上去,她嘴里还含着馄饨,含糊不清道:“张……大人!”
张逸然听见声音,疑惑回头,就一个姑娘见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带着一张遮了全脸的桃花面具,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他有些茫然,恭敬道:“姑娘是?”
洛婉清把馄饨咽了下去,看见张逸然的样子,她一瞬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还是洛婉清的时候,她竟有些不好意思,怕吃了馄饨后会有味道,退了一步,小声道:“那个,是我。”
张逸然听着她声音,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才开口说了句:“你……”
话音未落,旁边大门就打了开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高兴道:“逸然回来……”
“娘你快……”张逸然赶紧去拉门,想让女人躲进去。
“夫人!”
洛婉清一想就知道张逸然要检举她,赶紧一脚挤进大门,进了屋中就同张母道:“我是张大人的朋友。”
“你出去!”
张逸然一听这话,立刻去拉她。
但他一个书生,哪里拉得动洛婉清,反而被洛婉清一把拽了进来。
洛婉清抬手关上大门,同明显惊呆了的张母恭敬道:“夫人,我同他有些话说,您稍等。”
说着,不等张母回话,洛婉清扯着他就往里走。
张逸然涨红了脸,激动出声:“你放开我!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个死囚……”
“你小声点儿别吓到你娘!”
洛婉清低喝出声,张逸然一愣,看见还在张望他们的张母,终于忍了一口气,被洛婉清拉到后院。
这院子不大,洛婉清足尖一点,跃到树上看了看,便确认这真是观察江少言府邸绝佳的位置。
她从树上落下来,就听张逸然冷声道:“你不投官,还敢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投了,”洛婉清实话实说,笑着道,“我现在可是在监察司当官,你别一口一个死囚叫我。”
听到这话,张逸然一愣,狐疑看她:“监察司?你考进监察司了?”
“对,没错。”洛婉清点头,朝他伸手:“我东西呢?”
张逸然闻言,抿了抿唇,似是不甘,却还是道:“跟我来。”
洛婉清有些诧异,她跟上他,只道:“你还真留着啊?”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处置。”
张逸然板着脸开口,洛婉清好奇:“那要我一辈子不来呢?”
“那我就一辈子放着。”张逸然瞪她。
洛婉清觉得有些好笑,她跟着张逸然走进到一个库房中,张逸然将东西翻出来,冷着声道:“给你,别再来了。”
“这可不成。”
洛婉清立刻笑眯眯道:“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我与你没……”
“你还记得你有个姐姐吗?”
洛婉清开口,张逸然动作一顿,他抬起头来,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她在东都。”
洛婉清平静开口,张逸然愣住,洛婉清低声道:“我现在要做点事,你帮我做了,事成之后,我让她回来找你们。”
“你在说什么?”张逸然不可置信,“她在东都?”
“嗯。”
洛婉清不敢多说,她点头道:“你放心,她很好。”
“她很好她不来见我们?”张逸然盯着洛婉清,“她知道娘等了她多久吗?娘每日每夜想她,眼睛都哭出了眼疾,可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怕打扰她。如今你同我说她就在东都,你能找到我,她却不来见我们?!”
面对张逸然的质问,洛婉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出声。
她想着怎么撒谎,就听张逸然道:“她过得不好是不是?”
洛婉清一顿,张逸然见她反应,便知道结果。
他没有再说,双手微颤,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只道:“你要我做什么?”
“别让他们发现,盯着广安王府。”
洛婉清不敢去深想张逸然的情绪,低声道:“如果他们在晚上用普通马车出行,你通知我。”
“我怎么通知你?”
张逸然抬眼看她:“去监察司找你?”
“不。”洛婉清立刻拒绝,“你不要和我有牵扯。你我认识的事,到今日为止,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把短笛特制,声可传十五里。”
洛婉清思索了一下,将崔恒给她的短笛递了过去。
她试过,这短笛是有一种特别的声音,寻常人听不见,只有习武之人,集中精力时,才能听见。崔恒可以,她也可以。
这一类短笛应当不止崔恒有,所以确认的重点是暗号。
崔恒与她约定的暗号,是连续三声尖锐长鸣,她将暗号换了,应当不会惊动崔恒。就算惊动了……
也无大碍。
就说借给张逸然就是了。
洛婉清一想,便道:“如果他出门,你用这只短笛吹一首《西湖柳》,我能听见。”
张逸然闻言,看了一眼手中短笛,抿唇道:“你和她什么关系?”
洛婉清一顿,想了想,她轻声道:“朋友。”
说着,她看了一眼周边,张逸然真是她见过最穷的官。
想到他今日走回来的样子,她有些看不下去,从袋子里拿出两颗小金珠,放到他手里,劝说道:“给姨母买些好点的药材,还有……”她抬头,迟疑开口,“买辆马车吧。”
张逸然闻言,瞬间暴怒,立刻道:“我不要……”
话没说完,洛婉清赶紧抱着东西出门,足尖一点便飞了出去,慌忙地像是抢着买单一般,急急离开,只道:“我走了。”
“你回来!”
张逸然抓着金珠冲出来,对着天上飞走的洛婉清怒道:“把你钱拿走!我不要!”
洛婉清没想到他这么生气,哪里还敢回去。
抱着东西一路飞奔回监察司,慌慌张张从窗户跳进自己房间。
一进去,就看见崔恒正等在屋子里。
桌上满满一桌菜,崔恒抬眼看去,目光在洛婉清怀中一扫,笑道:“收获颇丰啊,去哪儿买了这些东西?”
洛婉清抱着东西,迟疑着:“也不是买的。”
崔恒有些奇怪,走上前来,将洛婉清怀中东西接了过来,稍微看了一眼,疑惑道:“这都是我之前送你的,你不是……”
话戛然而止,崔恒似是明白了什么,转眸看她,意味深长:“张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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