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他能做出成果,就能将经验和知识总结成书传给后世,总会有后人沿着他开辟的道路走下去。
朱襄购买稻种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贵族将煮熟了的稻种卖给他。
以前越国这样诓骗过吴国,这个贵族可能是关于先祖的书读傻了,居然想诓骗秦国。
朱襄是亲自挑选种子,抓一把就看了出来。
他当即让人毫不客气地将这个贵族捆起来,与煮熟了的种子一同送往东瓯王宫,让东瓯王定夺。他没有跟着去东瓯王宫,继续购买种子。
朱襄选择了温州沿海平原不同地块的粮种,还准备去台州的沿海平原上再买一点。
东瓯王本来就在和吕不韦的商谈中处于下风,朱襄把人绑过来,吕不韦立刻翻脸,桌子一掀,不谈了。
“长平君对你们东瓯尽心尽力,甚至亲自下地为东瓯耕种。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长平君?
“论权力,长平君的封地比你们东瓯还大,等同你这个东瓯王!”
“论地位,长平君是举世大贤,战国四公子只配为长平君提履!”
“此事传出,天下人皆不屑与越人为伍!”
“瓯越,蛮夷也!”
吕不韦指着东瓯王的鼻子怒斥,口水都喷到了东瓯王脸上。
东瓯王惊怒,他身边护卫拔出剑,要斩杀吕不韦这个胆敢冒犯他们王的胆大狂徒。
吕不韦也拔出腰间花里胡哨的金灿灿青铜剑:“你侮辱长平君,就是侮辱我们整个秦国,侮辱我们整个中原!”
他身后的秦人也拔出了剑,表情也愤怒极了。
这时候没人挑吕不韦的语病,说秦国什么时候也属于中原了。
“都退下!”东瓯王对身后人怒斥,连脸上的唾沫都不敢擦,谦卑道,“此事是他一人之为,寡人定会给长平君一个交代!”
说完,他立刻举剑砍了那个贵族的头,并将他们全族都充为奴隶,与家财一同赠送给朱襄为赔礼。
这家的土地也与沿海港口他手中的土地交换,给秦军建营地和屯田。
吕不韦这才收了剑,愿意与东瓯王继续谈判。
......
“秦国得到了想要的钱财和土地;东瓯王只破费了些许钱财,占大头的土地都是那个愚蠢的贵族出,还震慑了不听话的贵族;只有那个贵族受伤的结局达成了。”朱襄总结,“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想的。”
李牧道:“经过拷.....审问,那个贵族的家臣说,他们想以这种方式削弱秦国。”
朱襄摇头。什么叫做形而上学,经验主义?秦国和吴国能一样吗?他买种子和秦国买种子能一样吗?
就他买的那点种子,连吴郡郡守的自留田都种不满,还想让整个秦国陷入饥荒?想出这个愚蠢计谋的人不会算术吗?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东瓯贵族心中对秦国的敌意。嬴小政不悦道,“该杀。”
李牧道:“还有那东瓯王,有些不简单。”
嬴小政冷哼:“能屈能伸,确实不简单,不能让他做大,整合百越。”
李牧道:“闽越和蛮扬不会给他整合百越的机会。这次秋菽丰收,冬季闽越和蛮扬肯定会来掠夺。”
他们不掠夺,自己就扮作闽越和蛮扬去掠夺。
李牧在攻打闽越和蛮扬的时候抓了不少战俘。一些在屯田中表现不错的战俘,可以编入秦军中,给他们立战功的机会了。
商谈终于完成,已经是九月底。
朱襄和嬴小政率先回吴郡,吕不韦与李牧还有些事要做。
从东瓯带走的奴隶也与他们一同回去。
嬴小政将那群愚蠢贵族家的人丢去了杭嘉湖平原屯田,原本会被杀掉的与秦军一同屯田过的奴隶,他带在了身边。
嬴小政想培养自己的死士。
越人好勇斗狠,战斗力不错;这群人是东瓯奴隶,与秦国、其他六国都没有任何关系,身世简单;朱襄将他们从死亡中拯救出来,自己将他们从奴隶提拔成护卫,如此恩德,足以让他们肝脑涂地......
种种思量后,嬴小政认为培养这群人成为自己的死士,比在大父或者阿父手中选人更合适。
“需要舅父帮忙吗?”朱襄问道,“要不干脆丢给李牧,让李牧给你练好了再送你。”
赢小政摇头:“我想自己试试。他好歹接受了白起、廉颇、李牧这三位令天下胆寒的名将教导,若连自己的死士都练不出来,也太丢脸了。
朱襄道:“好,舅父相信你。”
嬴小政自信道:“舅父等我好消息!”
雪姬见赢小政带了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回来。那群人说着叽叽咕咕听不懂的话,身上有可怕的文身,吃法用手抓,十分不爱干净,更不懂什么礼仪,仿佛野人一般,十分不满。
她掐了朱襄一把,抱怨朱襄不拦着。
朱襄道:“政儿自己想要训练护卫,你掐我做什么?
雪姬又掐了朱襄的胳膊一把:“政儿才多小?他玩闹过度,你该拦着。若他想要护卫,大可让君上和夏同给。”
“他就是想训练一支只听从他命令的人。”朱襄道,“他的老师是李牧,练个兵轻而易举。”
雪姬皱眉:“那也可以选良家子弟,那群人......”
雪姬想着那些人的文身就毛骨悚然。政儿怎么能将这种人带在身边?还不如北边的胡人看着像人。
朱襄知道中原人见不得越人的习俗,雪姬觉得不舒服很正常。
不过政儿难得要挑战一项从未做过的事,即便被雪姬掐,朱襄也要支持政儿。
朱襄想,这种事,原本历史中的秦始皇也没做过吧。不知道他家政儿会不会真的骑马亲征。
作为长辈,他心里肯定是不愿意赢小政上战场。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就可能发生意外。但嬴小政真想立战功,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勇猛护卫,确实很必要。
就算嬴小政不上战场,这群勇猛的越人侍卫,大概也不会如宫廷侍卫那群勋贵子弟,秦始皇遭遇几次行刺,连一个凶手都抓不到。
雪姬虽然很不满嬴小政带回来的“野人”,但她不满也就拧一下朱襄胳膊上和腰间的软肉。让她给正动力满满的嬴小政泼冷水,雪姬是肯定不会做的。
嬴小政如此努力,都考虑要不要和这群人同吃同住了,雪姬怎么忍心阻止他?
不过朱襄阻止了嬴小政和越人同吃同住。
赢小政不是将领,他是这群越人的“主人”,所以不应该用将领对待兵卒,国君对待贤人的方法去对待这群越人。
这不仅不会让已经习惯当奴隶的越人感激,还会让他们看低嬴小政。
而且赢小政将来还会有许多勋贵子弟作为近侍。这个世界的地位差异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嬴小政如此对待越人奴隶,将来他要如何对待勋贵侍卫?
嬴小政被朱襄点醒后,便只派人教导他们秦国的话语和文字,每天去他们面前晃悠一圈,在他们心中确定“主人”的地位。
待这群人在死亡和饥饿的威胁下,学会了秦国的话语和简单的秦国文字,能与赢小政直接交流后,赢小政才直接训练他们。
体能训练,纪律训练,忠诚训练......这些秦军早就在使用了,朱襄顶多给一些不太有用的建议。
比如一些趣味训练。
赢小政只要决定做一件事,无论再困难,都会倔强地做到底,直到成功或者彻底失败。
现在他全心全意投入只属于他自己的护卫的训练,朱襄担心嬴小政太累,他便将嬴小政手中吴郡郡守的工作接下。
如果他不接,赢小政白天训练,晚上批改文书,也能把工作做得很好。
“但我就是让你每日好好休息!朱襄把嬴小政的脑袋敲得梆梆响,“你就不能听话,劳逸结合吗?!”
赢小政晃了晃铁一样结实的脑袋:“我劳逸结合了,想睡的时候就在睡。”
“到你想睡的时候,都已经快天亮了!朱襄真是想把赢小政按在膝盖上揍屁股。如果不是嬴小政已经长大了,他一定会向雪姬告状。
这孩子进入叛逆期的症状,就是天天想玩命地工作吗?
这是什么可怕的卷王叛逆期?!
朱襄想到嬴小政那个同样喜欢当卷王的父亲,气不打一处。
都是夏同的错!看他遗传的什么鬼基因!
......
“阿嚏。”子楚拢了拢身上的裘袍,双手捧着暖炉,看向东南方,“不知道朱襄、雪姬、政儿可好?”
肯定比你好。”蔡泽捏了捏鼻间,道,“如果朱襄知道你又生病了,不知道会多伤心。”
蔺贽也没好气道:“只是劳军而已,让给你那些兄弟又如何?难道他们经过一次劳军,就能在军中树立声望,越过你了吗?”
子楚苦笑:“你们都念叨了多久了?我也没想到劳军那日居然天降大雨。将士都在雨中站着,难道要我独自离开吗?”
“你可以说雨太大,担心将士生病,让他们赶紧收队,而不是和他们假惺惺地在雨中傻站着。蔺贽对朋友从来不吝啬喷洒毒液。
子楚道:“当时气氛太好,我就顺势而为了。”
蔡泽叹气:“你一个顺势而为,又在床上躺了半月。”
子楚低着头道:“我知错了,下次我一定先躲雨。他真没想到只一场雨,就能让在床上躺半月。他也吓到了。
秦军将士对他的好感,远远比不过他的身体重要。
如果他离世,恐怕政儿得走逼宫的方式继承王位了。
“我这次去魏国,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子楚赶紧转移话题,“你们知道吗?
魏无忌居然向赵王请求,去雁门郡戍边!”
蔡泽:“哦。”
蔺贽给了子楚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得知消息,还能比我们两人早?
子楚干咳一声:“我当然知道,你们肯定已经从在赵国安插的探子那里得知了这件事。但有一件事,你们绝对不知道。”
蔡泽道:“哦?”
蔺贽道:“我不信。”
子楚得意道:“听闻是朱襄给魏无忌写信,劝说魏无忌为赵国戍边!”
蔡泽:“......”
蔺贽嘴张大了一会儿,然后抿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朱襄能做出来的事。”
蔡泽深呼吸了一下,道:“我还以为魏无忌自暴自弃,原来是朱襄怂。”
子楚十分得意。他就说,这件事连他们都不知道。因为探子也不会拆开朱襄的信看,而魏无忌看信的时候是独自一人。
“你怎么知道的?”蔺贽好奇道。
子楚道:“魏王来拜见我,我与他聊天时,提起魏无忌曾经与他写信,信中写了这个内容。”
子楚冷笑一声,道:“他想让魏无忌回魏国。”
蔡泽挑眉:“他真是厉害,用得上魏无忌的时候就让魏无忌回来,觉得没有危险了驱逐魏无忌。”
蔺贽道:“魏无忌拒绝他,倒是终于有一点配得上信陵君的名声了。”
即便魏无忌是魏公子,被魏王如此磋磨,也太没有骨气了。
至少他这个老庄传人觉得不喜欢这样的人。
子楚道:“魏无忌说,他回到魏国之后也会继续被猜忌。而他被猜忌,一定会让魏国有识之士对魏王有意见,分裂魏国朝堂。所以他就去为赵国北边打胡人了。抵抗胡人南下,也是保护魏国。然后他说,这是朱襄告诉他的。”
蔺贽大笑:“朱襄说到魏无忌的心坎上了。不过没想到魏无忌一个富贵公子,居然真的下定决心要去北边。”
蔡泽道:“赵王似乎还没有同意。”
子楚道:“当然。魏无忌毕竟是魏国公子,让魏无忌掌兵,赵王那个心胸,恐怕还是有些害怕的。”
蔡泽道:“既然是朱襄的愿望,我们是否应该帮助一下魏无忌?”
子楚笑道:“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就是正有此意。魏无忌若去了雁门郡,恐怕再也不会回魏国,魏国从此不足为惧。”
此次他劳军,是廉颇将军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恐怕打不了几年仗,请求秦王给他一个机会再立点军功,去攻打韩国。
所以如果子楚不亲自去劳军,确实对他自己声望没有任何影响。
廉颇当然天然地站在他这一边。
但正因为如此,子楚才决定去。
廉颇是朱襄的长辈,曾经在赵国也对他照拂挺多。廉颇说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出征,子楚怎么能不亲自去劳军?
廉颇攻打韩国,把魏国吓得不轻。
魏王堂堂一个国君,居然亲自来拜见子楚这个秦太子。
要知道战国太子多是消耗品,常常作为质子派往国外。就算不是质子,战国的王太子也几乎没有什么权力,国君想换就能换。
堂堂国君居然亲自来拜见秦太子,还以君臣之礼对待太子子楚,即便魏王存了挑拨秦王和太子关系的心思,他此举也太过贬低自身。
此举堪比韩王亲自为秦昭襄王披麻戴孝哭丧了。
子楚接待魏王时,心中讥笑不已。
魏王宁愿对一个秦太子卑躬屈膝,也不愿意好好对待一个从未展现出对魏王王座野心的亲弟弟。
愚蠢如赵王都已经醒悟,将国事托付给了平原君。魏王还不如赵王。
如今的赵王对比六国君王,居然算得上明君了。
魏王拜见秦太子,不仅没能挑拨成功秦王柱和子楚的关系,还让因为忙过头有些失眠的秦王柱开心地多吃了一碗饭,睡了一夜无梦好觉。
秦王柱没有忌惮子楚,只是羡慕子楚,自己当秦太子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好事。
即便是他君父在位的时候,如果有他国国君以君臣之礼待他,君父也会乐呵呵地多吃一碗饭,不会忌惮。
魏王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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