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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来过这里。
他只是在某一处的花园里见到了某一只猫,然后洗了澡,换了衣裳。
花园消失了,猫消失了,有关衣裳的一切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朦朦胧胧的话和其中蕴藏的世界真相的可怕隐喻,就好似潜意识中忽地多出了些东西。
两人走远。
阿庭道:“你超脱了,这个世界不喜欢你,祂要你走。可这个世界的祂还在诞生中.”
李元大概明白这话,说白了,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
天道容不得他,但天道还没诞生?
这个世界容不得他,因为这个世界“怀”的是天道。
“可我确实生于这片世界。”李元道。
他有许多无法割舍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超脱出去。
相比起来,他更愿意承担天道的责任,来尽可能地拯救这个世界。
阿庭道:“天道是从世界里诞生的,你只是外人.当花儿被风吹远,那原本的土地就和花儿没有关系了。
你是那朵花儿,又怎么可能成为天道呢?
不过好奇怪,这世界的天道应该早就诞生了。
若是诞生了,也不会出现你这般的超脱者。
为什么呢?”
李元道:“数十万年前,这个世界的外域曾经爆发过一次大破碎。或许.”
阿庭抚掌道:“应该是这样。”
李元道:“老师,那世界为什么会产生大破碎?”
阿庭道:“我又看不到过去,我哪里知道。”
“那过去能被看到吗?”李元问。
阿庭道:“天道不仅能看到,还能回去呢。”
李元一愣,问:“若天道回到过去,改变了过去,会发生什么事?”
阿庭摇摇头道:“不知道。”
说着,她就跑开了。
李元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视线里只剩下一个普通小女孩在街市跑着的影子,他不认识那小女孩,稍作发愣后,才拍了拍脑袋,脑海里忽地多出了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好似藏在了记忆深处,被面容模糊的神秘存在通过耳语告知
‘进入二品后,开始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不过,似乎并不是坏事。’
‘至少,我知道了许多东西。’
李元没有追究自己为什么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一股子奇异的力量正在迫使着他回到原本的线路,除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
他一步踏入停靠在虚霩中的小舟,看着这完全由致密空间构成的奇异区域。
小舟只是他脑海里的比喻,事实上.这是一个长逾五米,宽逾三米多的球形空间。
这空间中还能摆放物件,就如同“储物空间”一般,
“便称空间舟吧。”
李元喃喃道,然后又开始看向周边虚霩。
没有任何颜色的深邃世界,显得空旷、无垠。
星辰的夜幕就好像流淌在这虚霩之上。
而他却在虚霩之中。
虽还连着这方世界,但本质却是已跳出到了外面,只是这种“跳出”却感觉却更像是“深入”。
此时,李元眼中只和往里里坐在高坡上观看繁星一般,只不过.繁星的夜幕多了两种“层次”,一个层次是漆黑的,一个层次是没有颜色的。
李元盯着看了会儿,这虚霩好像吸人视线。
他看着看着,就只觉眼睛有些麻木,若是有一张镜子,他应该能看到自己的双瞳出现了一点点呆滞的模样。
可什么是呆滞?
呆滞,是人的感觉眼睛无神,显得空洞。
可空洞的不止是眼神,还有星空,以及此刻的虚霩。
大唐都城,皇宫深处,垂垂老矣的太后拄着拐杖坐在秋风。
黄叶飘落鱼塘,内里朱鱼潜游,水藻犹碧。
不远处的湖畔,还有灰褐凫雁振翅,成群结队,弄得水声哗哗作响,竟颇显几分生机盎然之感。
有宫女劝着:“太后,天凉了,早些回殿吧。”
李幼宁看着眼前风景,动中藏静,动静相生,有枯叶在死去,有水鸟在戏水,有生便有死,生死轮回间,哪有长生客?
她颤颤巍巍着起身,接过宫女递来的手,道:“回去吧。”
宫女小心搀扶。
李幼宁慢慢走着。
她眼中的世界已经呈现出灰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大限也快到了。
她走在路上,但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此时此刻的场景,而是那许多年前还年轻的她,英姿飒爽,母仪天下,不怕熬夜,不怕辛苦地捧着奏折走过这般的回廊。
那时,这回廊还是新修,如今朱颜已有斑驳,又涂了新漆。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她为了省钱?
此时的老人,和数十年前的美妇重叠在了一起,她们同样都走在此处,但是却是在做不同的事。
李幼宁忽地拄杖而立,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往回看了看。
好似在回首。
这一世,她却是没多少遗憾。
史书上.她李幼宁的名字也必会被浓墨重彩地被记上一笔。
可遗憾的是,那位老祖,那个男人,那个皇帝,那个神灵.却再也见不到了。
在歇下来的日子里,李幼宁不看政务却看起了史书。
她在泛黄书页的只鳞片爪间痴迷地寻找着他的痕迹,却发现所见甚少,她便又传了说书先生,传了戏子,看着那些由他改编成的故事。
李幼宁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再走,却发现身侧宫女忽地身形僵硬,有种极为紧张的模样,好似前面出现了什么洪水猛兽。
李幼宁抬起头,一眼看到了对面的男子。
时间好像停止了。
那宫女正要质问“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入后宫来了”,却听太后道:“你回来啦?”
能伴在太后身边的宫女自然聪慧无比,她诧异地看着这一幕,很快明白了眼前男人是谁。
唐朝开国皇帝,那被奉在神龛上的明王,是绝对神圣的存在。
宫女急忙拜倒,叩首,口称:“拜见明王,拜见太上皇。”
李幼宁道:“你先下去吧。”
那宫女行了一礼离开。
李元走上前,搀扶住太后,忽道:“想看看我真正的模样吗?”
李幼宁眼睛发红,笑着道:“早看过啦,家传的老祖画像,水墨丹青,便是传过百年,也栩栩如生”
李元心念一动,血肉蠕动,此时的他是本体,过去的一切力量自然可以正常使用,“人间变”让他须臾就化作了最初的少年模样。
他道:“是这样吗?”
李幼宁痴痴地看着他,老眼鱼尾如树皮,浊泪流淌不停歇,口中诵着:“是是.是.”
李元扶着她,道:“先回屋吧,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这个世界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李幼宁柔声道:“那是你的世界,但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李元道:“新的世界,一切未必不能改变,走吧。”
他再度变回原样,然后带着李幼宁回了寝宫,坐在床榻,一会儿就传天子到来,再一会儿又传长公主到来.
李道,李婵匆匆而来,待到太后宫中,却是恭恭敬敬地拜见了这位父亲。
敬畏远胜亲情。
光明教。
明王像已成,在教中的阳光下俯瞰众生。
而光明教教主,也已经有了新的称号——教皇。
这位教皇乃是当年追随李元去往北极幽帐封禅的少年之一,他终其一生未曾婚育,而只将信仰献给了明王。
当信息传来时,教皇步行,领教中信徒,踏过云都大道,向皇宫而去,欲拜明王。
皇都沸腾了,人们窃窃私语,又充满好奇和敬畏地看着皇宫方向。
暗室之中,戴着新月面具的李影也霍然起身,他负手而起,又飘然而远,往皇都方向飞去。
这位影子庭的统领,已被人称为影子教皇。
光影相随。
有光就有影。
因为飞的缘故,很快,李影就率先抵达了皇宫,未待通传,就落向了后宫区域。
啪.
他择定庭院,落下,却恰好看到天子和长公主在那男人身侧的情景。
李影行大礼。
李元扫了一眼这位,却见其数据已经变成了“2100~21000”,这是妥妥的大真知之境。
只可惜,如今的他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境界。
于是,他道:“大真知之境上乃是真意之境,真意之境上则曰天意。
真意者,开辟一小界,界中力量自可调动。
天意者,开辟一大界,界虽然不如满天繁星,却已强大无比,举手抬足,彷如苍天之意。”
李影一愣,他抬眼看向远处的明王。
他记得光明教中那由诸多大师耗尽心血雕琢出的明王神像,略一对比,他忽地发现神像比起真人,竟少了几分神性。
他心神颤摇,本还暗存了几分争意,此时却全然消散无踪。
李元继续道:“天意境之上者,则类我。”
说着话的时候,外面有宫女来报,说是教皇领着教徒欲参拜明王。
李元侧头看了一眼天边垂落的黑红二气,虽微若游丝,却犹在升腾,那是灵气复又回光返照,照落此地显然,即便再来一次,这些灵气也绝对没有上个时代那么强了。
他略作思索,继而拂袖而起,扶摇直上,卷着风云和天穹之上的万丈光芒,一念生出三十六瓣巨叶莲花,继而盘膝坐上,坐于云都,对着天地,淡淡道了声:“来,听我讲道。”
既然天地需要“肥料”,那他就让这世界姹紫嫣红,万花齐放,人人如龙,天地富强。
他不仅要讲真知之道,天箓之道,还要讲那契合灵气的影血之道。
他要把一切讲清说明,让人人可修行,让人人知道如何修行。
如此,天人互助,共渡难关!
但这般情景又必然产生动乱,所以世界也必然需要更大的秩序。
而这秩序就由他一手维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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