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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宗良嗐了声:“邵董,实不相瞒,这会儿眼皮直打架。”

    上级这么说,往往并不希望听到你也顺杆爬,表明自己的年富力强。

    必须得拿出一点软处来,让他知道你也正逞着强,好叫他心里稍得个平衡。

    这点浅显的门道,沈宗良早八百年前就玩转了。

    邵成钢笑了笑,“走走走,几个小时呢,飞机上休息。”

    一行人浩浩荡荡登了机,在公务舱落了坐。

    趁着起飞前这点时间,沈宗良腾出手给且惠发微信。

    s:「小惠,昨晚来不及跟你说,我今天出差。方伯送你到学校了吗?身体有任何的不舒服,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握着手机,靠在椅背上出了很久神。

    明知她是一副弱身子,昨晚不该由着性子来。

    沈宗良也讨厌自己这德行。

    纵情过了,现在才开始后怕和担心,有惺惺作态之嫌。

    可她攀在他的肩头,抽噎着化成了一滩水,呜咽凑过来要他吻她。

    他当时想,社会学家们对不可抗力所下的定义太正确。

    这的确是不可避免,也不能克服的所在。

    沈宗良根本抵挡不了,只剩下本能挺身的份。

    想到这里,他仍起伏着胸口闭了上眼,喉结滚动一下。

    直到乘务员弯腰小声提醒,“先生,请您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

    沈宗良才回过神,淡淡地哦了一声,按规定办事。

    乘务员撞上他因情乱而失焦的眼神。

    她在想,这么英俊斯文的一张脸,想起了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从京市飞西安大约两个半个小时。

    下飞机后,沈宗良忙于和当地前来相迎的中高层交流工作,没留意是否有消息。

    等到晚宴时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才震了一下。

    沈宗良坐在邵成钢身边,正议论当地的人事班子。

    接触了一下午,这会儿就他俩喝体己茶,邵董问他是个什么看法。

    沈宗良端起茶呷了口,“说句话您别恼,我怎么看着您这老部下,有些喜欢唱高调?”

    邵董笑,指了指他,“宗良啊宗良,你这双眼睛太毒了。”

    他也笑着摇头,把杯子放下,“不过呢,分公司刚成立,也需要他这么一位一把手,该吆喝还得吆喝。更何况他是您的门生,报君黄金台上意嘛,总是有效忠的情分在。”

    邵成钢赞许地说:“不错。只要他不犯原则错误,其他都好说。”

    话聊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沈宗良低头去看手机,是且惠的消息。

    钟铁柱大战刑法:「上完课啦,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走路有点疼。」

    他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s:「让方伯送你回西平巷里休息,今天就不要和刑法过不去了。」

    发完了,他就扬了扬手机,对邵董说:“抱歉,我打个电话。”

    邵成钢抬了一下手,让他自便。

    他望着风度翩翩走出去的沈宗良,油然生出一股后生可畏的惧怕来。

    都说沈老爷子的幼子耳通目达,强干精明,真是一点都不假的。沈宗良回到总部以后,他前前后后接触了这么多趟,给他最直观的感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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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此人看似温文尔雅,但意志坚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看人看事又极其精准犀利。

    若不是他天资过人,得了他爹沈忠常的真传,就是历练非凡。

    沈宗良夹了支烟,到走廊上去翻通讯录,打给301的郝副院长。

    她妙手仁心,又是个精通妇科的女大夫,明白怎么对症下药。

    他烦躁地掸着烟灰,面上清清冷冷的,口里说的却是:“对,她可能就是肿了,您给开点外用的药。”

    郝院长听清了他的意思,“好的,我立刻就把药送去,请问患者姓名是?”

    “钟且惠。”沈宗良看了一眼手表,“就现在吧,她快要下课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郝院长顿了一下,从处方笺里抬起头,“好的。”

    “麻烦您了。”

    “不客气。”

    且惠身上酸痛了一整天,也没打算继续待在学校。

    她坐上车,看见沈宗良这条消息时,噗的一声笑了。

    正要给他回消息,说刑法已经复习完了时,沈宗良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歪在座椅上,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沈宗良开门见山地问,“走路的时候是哪种疼?”

    且惠脸上一红,简单地形容了一下,“火辣辣的,像破皮。”

    他啧了声,有点后悔不迭的意思,“哎我这真是”

    且惠不想再说这个,她问:“项链是你给我戴上的嘛?”

    沈宗良因为担心她,语速很快,“对,本来是要给你赔不是的,全被你弄乱了。”

    她摸了摸脖子,“很好看,谢谢。”

    沈宗良没心思说这些,“好好好,这些都是小事情,你到家了乖乖躺着。”

    且惠听出来他的心不在焉。

    她安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用这么紧张。”

    “我让医生送药过去了。”沈宗良一只脚搁在檀木花架子上,眼珠子盯着地毯,“顺便让她给你看看,好不好?”

    且惠当即发声拒绝:“不要!”

    沈宗良试着打消她的顾虑,“小孩子脸皮也太薄了,女大夫看看能碍什么事儿,听话。”

    但她坚决不肯,只退了一步说:“拿了药我可以搽,但看病不要的。”

    沈宗良叹声气,也软了下来,“那你遵医嘱,自己的身体,不要敷衍了事。”

    “好吧。”且惠勉强答应下来,“不过,非得去你那儿住吗?”

    早晨方伯来接她,就提前知会她说:“钟小姐,先生让你搬到西平巷去。”

    且惠没来得及惊讶,“方伯,下午再说可以吗?我先去上课。”

    到这会儿放学,方普直接就说带她回大院拿东西了。

    沈宗良耐心跟她讲:“家里有隋姨,还有厨子和司机,照顾你很方便。我这会儿人在外地,小惠,别让我放心不下,好吗?”

    他说得这么恳切,让人不忍心拒绝。

    更何况,且惠也无意和他争执,反正她住哪里都一样。

    后来想起来,那两年她在沈宗良身上,几乎掏出了全部的乖顺。

    这之后她对任何男士,再优秀出色的青年也好,都再没有了这样的诚意。

    有时甚至说不到两句话,她那两根为数不多的反骨就顶出来,装都装不下去。

    且惠本来也没有多少东西在这里。

    那一大摞笨重的复习资料,下午方伯已经先挪过去了。

    她自己收了柜子里的衣服,弯腰塞进行李箱以后,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她把箱子交给方伯,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花草,“走吧。”

    到了巷口,且惠见到了沈宗良所说的隋姨。

    她大约五十岁上下,穿一件靛蓝旗袍,手腕上戴着个晴水绿镯子,长眉圆脸,脑后梳着规整的发髻,面相仁厚。

    且惠下车时,隋姨上前扶了一把,“钟小姐总算到了。”

    她嗯了一声,“您知道我要来吗?”

    隋姨笑着说知道,“老二来电话交代过了,请进。”

    “谢谢。”

    第一次进门,且惠谨守着规矩和礼貌,没有东张西望。

    她手里还抱着课本,“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隋姨说:“二哥儿说,钟小姐愿意住哪间都可以,他房间也可以。”

    且惠想了会儿,既然他们的关系都过了明路了,也没什么牌坊可立的。

    她点头,“那麻烦您领我过去,我有点累了。”

    隋姨站在她前面,“钟小姐不先吃饭吗?晚饭都烧好了。”

    “我不饿,也没胃口。”且惠疲惫地摇头,“想先睡会儿。”

    隋姨看着她,脸颊白如新雪,垂下来的眼皮很薄,黄昏里泛着青色。

    这小姑娘有种十分羸弱的漂亮,像是动一动就要喘不上来气。

    她不敢勉强,“好的,我带你过去,这边走。“

    “多谢。”

    且惠一路走过去,这栋院子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内里别有洞天。

    危石堆成的假山旁,池中水波潋滟,几丛凤尾竹映着纱窗,浓绿应接水榭。

    咿呀声响,隋姨推开两面格扇门,“就是这里了。”

    她环视一圈,这是很古朴雅致的一个大空间。

    满眼低饱和的暖棕色,黑漆花鸟屏风隔开了茶室和卧房,窗边一排中古藤柜,一张四柱雕花大床摆在偏南的风口上。

    隋姨很熟练地走到窗边,伸手拉上镜面纱帘后,往青铜鼎三足炉里投进一块香片。

    她介绍说:“钟小姐,往里走是浴室,空气净化器的开关在这儿,茶我已经泡好了,温在炉子上。”

    且惠突然明白沈宗良说的,有隋姨在她会被照顾得很好,是什么意思了。她实在是一个很贴心的长辈。

    她笑着道谢,“知道了,谢谢您。”

    隋姨忙说不用,又拿出一盒药并一包棉签来给她,“这是刚才郝院长送来的,用法剂量都在里面。”

    所以方才在胡同口,她应该是刚送走了大夫。

    且惠不知道她拆开看了没有,晓不晓得这是派什么用场的。

    她倒是不打自招地脸红了,颤着指尖接过来,“好,我会看着抹的。”

    隋姨看也没什么要说的,主动离开,“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要是醒了要吃饭,随时打这部座机叫我。厨房是二十四小时不离人的。”

    “嗯,辛苦您了。”且惠说。

    隋姨两只手并拢在小腹上,“钟小姐太客气了,不用总是您啊您的,叫我隋姨就好。”

    “是,隋姨。”

    “那我先出去了。”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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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就没睡成一个整觉,不过快天亮的时候,将就着闭了一会儿眼。

    白天上课的时候,且惠就一直撑着头,完全是在硬抗。

    她蹲下去开了行李箱,拿出一件宽松的丝绸睡裙,打算洗个澡,再好好困上一觉。

    第39章 chpter 39

    且惠原本没打算洗头, 但她对这套严谨精密的卫浴不太熟悉,开水时摁猛了一个度,被淋了一头细细密密的温水。

    她半眯着眼, 湿着头发狼狈地摸索,一顿澡洗掉四十分钟,折腾得更累了。

    吹头发时她站都快站不住,身体全歪在大理石台面上。

    她举着吹风机,从刚打开透气的黄木窗里瞥出去, 看见了她母校教学楼的屋顶。

    刚才来的路上没注意看,这条名人故居林立的胡同,她们小时候天天都来的。

    放学的时候,她和幼圆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看着胡同里的小孩蹦来蹦去,吃着手拿食儿。

    那会儿她们馋得流口水,但看了一眼爸妈就算了,家里不许乱吃东西的。

    后来两个小丫头偷着去买, 且惠砸吧嘴慢慢尝那个烧饼,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幼圆就笑她说:“我说的吧,吃到了嘴里也就这样, 都是看别人眼馋的。”

    且惠把药盒包装拆开,里面是一管乳白色的软膏, 消肿化脓的。

    洗澡的时候她特别注意了,两侧和底下中间还很红,肿倒消了一点。

    不知道沈宗良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神头儿。

    明明她岁数更轻不是吗?可且惠连招架之力也无。

    “你的脖子。小惠,你的脖子怎么这么漂亮?”

    且惠断断续续地记得, 他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在顶得她一扑一扑的时候。然后沈宗良就贴紧了她, 吻着所有能够停驻的地方,在汹涌的情潮里,淋淋沥沥地泄了好几次。

    她吹干了头发,走出浴室,与干冷的空气一接触,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喷嚏。

    且惠裹紧了身上单薄的睡裙,加快脚步走到床边,踢掉鞋躺上去。

    这只鹅绒枕很软,上面有和它主人相近的气息,一股洁净的冷香。

    闭上眼睛时,且惠觉得自己很英明,还好没有故作姿态要去客房,在这里她能睡得很好。

    至于那管药膏,因为她临时的心猿意马,被随手丢在了台子上。

    她一觉睡得很沉,把身心都交付给这张柔软的大床,像交付给沈宗良一样,附属于他的东西也让且惠感到心安。

    后来,她是被门前一阵轻微的谈话声弄醒的。

    “她从傍晚一直睡到现在?”

    先是一道沉冷的男声,像雪压山松。

    紧接着有人答:“是,钟小姐说她不饿,只想睡觉。”

    他出声责怪:“她小孩子家没数,你也由着她。饭都没吃,能这么睡吗?”

    “我下次注意。”

    停顿了一会儿,男人又懒懒地说算了,“我有时候都拿她没办法,更何况是你。隋姨,你先去休息。”

    沈宗良一脚踏入房内,慢慢地合拢了两扇门。

    窗前的香炉里的安神香燃尽了,只剩下一缕残烟。

    清甜的余香里,四柱床上伏着一个朦胧的人影。

    晚宴结束后,他推脱水土不服,请了假提前回来。

    大会下午已经开完了,接下来一些巡视工作,他在不在都一样。

    他太年轻,又太出名了,另有这份家世的加持,许多人对他恭敬的程度,甚至超过邵董。

    邵成钢私心,九成是不愿乐见他在现场抢风头的。

    沈宗良脱下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

    他拧着脖间的领带进了浴室,习惯性地先把一双手洗干净。

    室内灯光通明,那管还没开口的药膏和棉签就躺在那儿。

    他搓洗着手,不悦地皱了一下眉。

    饭也不吃,药也没上,她这是只顾睡觉了。

    洗完手,沈宗良拿上药膏出来,旋开一盏台灯。

    床边白瓷底座的铜灯发散一圈昏黄的光晕。且惠睡乱了,一只手搭在枕头上,身上单薄的裙子被挤弄到另一边,露出细腻雪白的肩膀。

    很有十九世纪的欧洲,在艺术创作深受古罗马人文主义的影响下,油画里少女的丰盈感。

    沈宗良慢慢坐下去,手撑着床,尽量不去惊动她。

    但拨开她黑密的长发时,还是忍不住俯身压下去,吻了吻她的脸。

    已经转入浅眠的且惠感应到了。

    她伸手摸到了他硬朗的下巴,凭借着记忆,迷迷糊糊去找他的唇。

    就这么捧着沈宗良的脸,要他来亲的意思太明显。

    手里的药掉在地毯上,沈宗良胸口起伏了一息,低头含住她。且惠的唇安静地张合,他的舌头好热,舌尖还留着飞机上意式浓缩的苦味,与她的勾缠在一起,甜与苦在口腔里撞出情/欲的形状。

    沈宗良将身体伏得更低,几乎是贴在了她身上。

    他咬着她的下颌,“还没睁开眼睛,怎么就知道是我?”

    “你的脚步声,我在楼下听惯了的,我知道。”

    且惠抓紧了他紧实的胳膊,大口地呼吸着,不停地把脸贴向他。

    刚才她已经要喘不上来气了,沈宗良克制地避开她那双唇,吻向她小巧的耳垂。他一口咬住了,慢慢地舔舐着,“那会儿就天天听我了吗?”

    且惠难耐地夹了夹腿,她满脑子只剩下实话,“嗯,有时候看着书会走神,就盯着天花板,想你在干什么。”

    沈宗良咽了咽喉咙,声音哑得厉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且惠好受了一点,又不管不顾地去吻他,“喜欢你吗?”

    他们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唇瓣粘合得仿佛长在了一处。

    沈宗良囫囵地嗯了一声,他想知道。

    且惠松开他的舌头,咽了一口过于满的津液,“我想,应该是在幼圆家,喝多了那晚。”

    他温柔地啄着她的唇角,“胡说什么。那一天你甚至没有看清我长什么样子。”

    “是啊,这才可怕呢,人都没有看清楚,就被你吸引。”

    沈宗良因为这句话起兴得厉害。

    如果不是顾忌她还没好,真想撕开这一层碍事的薄纱,狠命地捣进她的身体里。

    他激烈地吻她,吻到且惠的舌根隐隐作痛,才眷眷地放开。

    沈宗良抵着她的鼻尖,极低地吁了一声,“坐起来,我给你上药。”

    且惠摇头,“不,我可以自己来。”

    他把灯都打开,拣起那管药,责问她:“那下午为什么没有自己来呢?”

    “下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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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吹干头发已经很累了。”

    沈宗良不再听她解释,直接下命令:“你往后靠好,不要动。”

    且惠照做,眼看着他重新洗了手,撕开棉签,抽出一根蘸上了药。

    他身上还穿着开会时的白衬衫,领带在刚才的难舍难分里,被她揉得没了样子,沈宗良索性扯掉了丢在一边。

    这副精英绅士模样,却拿着棉签来给她那种地方搽药,还开了大灯,要她眼睁睁看着,反差感太强烈了。

    且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紧紧抓着床单不敢动。

    见她这样,沈宗良的手顿在空中,“有不适应就跟我说。”

    “嗯。”

    那药里不知是什么成份,抹上去清清凉凉的。

    只不过,因为她太紧张,刚才又出了很多水的关系,很快就化开了。

    沈宗良一直轻声哄她,“放松,放轻松,别怕。”

    且惠红着脸,“你能光是上药,别看吗?”

    被他一直盯着,她真的快要羞死了,手一直捂着不肯松。

    沈宗良丢掉那根完全浸饱了水份的棉签,又换了一只,“好,我不看。”

    他说到做到,手上做着这样的事,眼神仍然清冷,正视着前方。

    且惠快要他这副样子弄得昏头,怎么有人的身上禁欲感这么浓的?

    她那瓣被反复吸吮过的红唇张了张,又想吻他了。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且惠仿佛去掉了半条命。

    她面带红潮,气喘吁吁地软在床上,像生了一场大病。

    沈宗良放好药,抽出湿巾擦干净手,问她:“再休息会儿,起来吃饭?”

    且惠倒不怎么饿,只是口渴,她说:“沈宗良,给我倒杯水好吗?”

    她腿很软,实在是站不起来了,更别提走路。

    她那个样子看起来可怜,又有点叫人心酸的好笑。

    沈宗良扔掉湿巾,忍不住笑了,“就这点体力,还总来招惹人?”

    且惠翻了个身,改成趴在了床上,气道:“哼,不倒算了。”

    她挣扎着慢慢往后退,力争靠自己下地。

    下秒钟就被沈宗良摁住了,“别逞能了,我这就去给你倒。”

    且惠不动了,扒着床单坐起来,“不要太热的。”

    被使唤了的人:“好的钟小姐,您稍等。”

    喝了水,她把杯子还给他,“又饿了。”

    “还知道饿了!”沈宗良没好气地说:“晚饭也不吃就去睡。”

    且惠软着声音跟他犟嘴,“那是谁把我弄得这么累的?”

    沈宗良彻底哑火,闭上嘴,拿来双拖鞋套在她的脚上,把人打横抱起来。

    她喂了下,“你干什么、干什么?”

    “抱你去餐厅吃饭。”

    “哦。”

    且惠本来就不想走路,捡了这么个便宜,乖乖地趴在了他胸口。

    从他的卧室到餐厅要绕过老长的一段回廊,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

    难道是为了饭后能多走两步,消消食?

    她啧了声,绕着他的脖子问,“这是你买的四合院?”

    沈宗良说:“这买不了,是太爷爷的爸爸手里传下来的。”

    “噢哟,高祖父啊。”且惠说。

    沈宗良不知道她在噢哟什么,“你对这里应该很熟的,不是吗?”

    “嗯,我小学在这条胡同里读的,还有你家棠因。”且惠说。

    他点头,“不用还有,我也是。”

    她瘪瘪嘴,“那你就可以腿儿着上学啰,不像我们还要坐车回家。”

    沈宗良把她放在把太师椅上,捏了下她的脸,“这也值得你酸我一下?”

    红木月牙桌上摆了一碗鸡汤春丝面,热气腾腾的,四周配了六样精致小菜。

    且惠饿久了,不禁食指大动,她拿起调羹舀了勺汤,吹了吹,一尝果然鲜美。

    沈宗良给她倒了杯茶,“你慢点吃,烫着了又是我的事。”

    她抿着唇笑,吃了几口,才想起来问他:“你从西安回来的?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他挑起两筷子面晾凉,漫不经心地答:“偶尔一次不要紧。”

    知道他是担心她,且惠撩了一下头发,没再问。

    沈宗良这么冷静理智的人,他总归有办法应付领导的。

    这些事,还轮不到她来为他操闲心。

    她嘴里嚼着面,忽然鼓着腮帮子停住了,“搿是撒么事?”

    下一秒,捧着餐巾吐出一根姜丝来。

    且惠泄愤地把它扔进垃圾桶,“吃出个刺客来。”

    沈宗良放下筷子,“怎么?不喜欢吃姜啊。”

    她点头,“姜老师老coser了,和鸡丝在一起它就会像鸡肉,烧鱼的时候它也可以是鱼,和茭白炒它就是茭白。二十年,我和它斗了二十年,还是分不清。”

    沈宗良笑,“好,让后厨记一下,下次别放了。”

    “没关系啊。”且惠摆摆手,“你喜欢可以放,我挑出来就好了。”

    沈宗良给她夹了片小菜,“不是斗了二十年没赢过吗?”

    “偶尔也能赢。”且惠说:“要看我的状态。”

    小孩子说的话也是经不起琢磨的。

    他摇摇头,笑着问:“这么说今天状态不好?”

    “缺觉了呀,怎么还能好?”

    沈宗良又耐心地喂了她一口汤,“吃完你可以接着睡,没人拦你。”

    且惠撅着唇说不行,“我今天还有题目没写,还不能睡。”

    “随你高兴。”

    他知道在学习这件事上,小姑娘有一股子韧劲儿,谁都劝不了。

    吃完饭,且惠坚持要自己慢慢走回去。

    因为腿根处还有点疼,她一路扶着柱子,走得很慢。

    沈宗良就在旁边陪着她,不时搀一下。

    且惠摸了摸脖子上那枚翠绿福豆,“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这种样式的项链被上个世纪的女性所钟爱,譬如董女士。早在家里没破产之前,她有很多这样价值不菲的项链,也热衷于佩戴玉饰,坚信好玉能养人。

    可是现在连生产都很少了,一是实在找不到这种水头的翡翠,二是最关键的一点,它的市场小众而尖端,顾客群体并不大。要有,也是在等级较高的拍卖会上,惹得一帮名流频频举牌。

    沈宗良说:“不是买的,它的来历很长,要听吗?”

    她隐约猜到了,“要听。等我复习完功课就听。”

    且惠在书桌边坐了一个多小时,聚精会神地做题。

    她的对面坐了个沈宗良,偶尔看会儿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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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口茶。

    遇到难题时,她两条秀眉惯性地蹙到一起,想通时又舒展开。

    十二点钟一过,沈宗良放下手里的物事,“好了,明天还要上学,该睡觉了。”

    且惠还盯着书看,竖起一根手指头,“只要一分钟,我看完这题的答案。”

    还不到一分钟,她就把复习资料关上,讨好般地笑:“我讲信用吧?”

    沈宗良顺着她的话,“讲,你最讲。”

    且惠问:“那、现在是故事时间了吧?”

    “我先去洗漱,等睡下来再讲。”

    “好的呀。”

    第40章 chpter 40

    沈宗良的这个故事不长, 但恐怖元素堆迭得太多,且惠有点后悔在睡前听了。

    据他说,这串项链的主人, 是晚清着名权臣的九姨太。他死后被人盗了墓,身边就躺着他最心爱的姨太太,一看是被逼殉葬的,而这串福豆项链,当时就挂在森森白骨上。副官把它摘下来, 献给了自家将军的夫人。

    将军死后,夫人作为他的遗孀活了下来,受万民敬仰。解放后,夫人也脱下了锦衣华服, 同京城百姓一样,过着自力更生的日子。但在一场劫难中,这串项链从屋子里搜出来,即刻被扣下了, 将军夫人也因此丧了命。

    且惠听完,忙要去取下来,“沈宗良你诓我, 这不是好东西。”

    他绊在床头搂紧了她,“我没说完, 后来这项链到了瑛奶奶手里,你总晓得她是谁吧?”

    “那我当然知道。”

    且惠腹诽,全国也没几个不知道的吧。

    沈宗良接着说:“她是最宽厚仁慈的人,又曾与那位夫人交好, 天天把这串项链供在佛堂里,要化解上头的怨恨。”

    “那你是怎么拿到的?”且惠好奇道。

    他说:“老爷子在她身边长大, 他们两口子无儿无女,遗产大部分归了他。”

    且惠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大一段来历。”

    早些年外边都说,沈忠常等于是瑛奶奶的儿子,难怪平步青云。

    她打了个哈欠,已经很困了,“那我戴合适吗?”

    “瑛奶奶的福泽深着呢,你只管戴。”沈宗良拍着她的背,轻声说:“况且你岁数小,也得有件贵重东西压一压。”

    且惠从他的臂弯里抬头,“你讲话好像我爷爷。”

    沈宗良压低视线看她,“以前是像你爸,现在还升级了是吧?”

    她伸了个懒腰,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关灯好不好?我想睡了。”

    沈宗良伸长了手,把床头那盏灯按灭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月亮高高地升起来,且惠把头埋在他胸口,深深闻了好几下。

    沈宗良被她嗅得心里发燥,闭了闭眼。

    他喉结微滚,沉声命令:“好了,别撒娇了,快睡吧。”

    她贴着他的身体闭上眼,过了两分钟,又不放心地问:“明天你还走吗?”

    “走哪儿去?”沈宗良揉着她的发顶,松松散散的笑意,“我是抱病之躯。”

    “我才是好不好。”

    且惠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期间她正常上学、复习。

    有沈宗良安排着一切,从出行到饮食,她的时间倒比从前富裕。

    周六上午,她的腿已经能正常走路,第一时间回舞蹈机构兼职。

    请了几天假,且惠还真有点想孩子们。

    但等她走进去看,那间属于她的教室里,已有了一位新老师。

    她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请问您是哪位?”

    新女老师告诉她,“我是郑老师请来教孩子跳舞的。”

    且惠点头,她退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郑晓娟接了,也磕磕绊绊地跟她讲了缘由。

    且惠听后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栋楼是杨雨濛舅舅的产业,郑晓娟的租约快到了,续租的条件竟然是解雇她。

    郑晓娟问过为什么,但她舅舅也不太清楚,说你做不做得到吧。

    开除个老师当然没问题。

    钟且惠是功底扎实,认真负责有耐心,开出的时薪也不高。

    但和她的店面比起来算什么?有钱还怕找不到好老师吗?

    郑老板抱歉地开口:“对不住了小钟,前几天你说身体不舒服,我就没和你说这件事,给你添堵嘛不是。招牌立在这里好几年了,家长们都熟门熟路的,忽然搬走,我得白丢多少生意,你说是吗?”

    且惠笑笑,商人重利是本性,她只能应和,“是的呀。”

    挂电话前,她仍旧表达了谢意,“郑老师,还是要多谢您两年来的关照,再见。”

    郑晓娟哎了好几声,心道小姑娘教养也太好了,这都不发脾气。

    她去而复返,车子很快又在门口停下。

    沈宗良周六没什么事,正在院子里烫盏煮茶。

    他的习性很老旧,工作时间之余,手机几乎是不沾手的。独处时往往更愿意喝茶、看书,偶尔技痒,也会写上两幅字,身上总萦绕着一股离群索居之感。

    且惠绕过影壁,拨开茂密的竹叶进来,把包放在圆石凳上,“我回来了。”

    沈宗良抬手看了眼表,“这么快?”

    她捧起杯热茶,尽量不和他的眼神接触,“本来就是去辞工的,跟郑老师说好以后不去了,顺便和小朋友道个别。”

    沈宗良狐疑地看了眼她,“你早上出门那个样子,可不像是道别去的。”

    她肯休息,不再坚持要做这些可有可无兼职,他当然高兴。

    但且惠的情绪很不对,说话时堵着一团闷气,像被人逼到这份上似的。

    且惠气恼地放下了杯子,“其实,我是请假太久了,被老板开了。”

    迎着熹微晨光,沈宗良半眯着观察她的小表情,还是没说实话。

    但他点了一下头,“开了算了,周末多睡会儿也好。”

    天高云淡,满目翠绿的院子里秋光明媚,她从书房搬了复习资料出来看。

    她男朋友沉静得几乎隐形,且惠不再戴耳机,公然把雅思听力放出声来。

    做完了,她刚关掉,对面就伸过来一只手,“我给你检查。”

    且惠嗯一声,把参考答案递给他。

    但沈宗良推掉了,“不用,我刚跟着你听了一遍,都记住了。”

    嘴上说着好吧,但他拿着红笔打勾的时候,且惠一直伸长了脖子在看。

    早知道他要来改,刚才就应该再认真一点了,省得让他看笑话。

    她手里的民法书刚翻了几页,就听见沈宗良说:“错了三个。”

    且惠啊的一声,“这么多。”

    “很好了。”沈宗良把书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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