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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2页/共2页)

顾庭柯握着时栖的手,“景明路上有家芒果糯米饭,你可以陪我去吃吗?”

    “庭柯哥哥,你真好。”

    糯米饭一份太多了,被时栖分了一大半给顾庭柯,他孩子气地感叹道:“要是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顾庭柯接过来的动作一顿:“你很想要一个哥哥吗?”

    “我不知道。”时栖垂下眼睛,拿勺子扒拉着自己碗里的芒果,“但是如果我有一个哥哥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每天自己吃饭了。”

    “我之前听到有人说,我妈妈在嫁给爸爸之前还有一个孩子,我有一个哥哥,这是真的吗?”

    时栖的声音带着变声前的童稚,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彼时已经11岁的顾庭柯却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顾庭柯将自己的芒果全都送给时栖,“你不要信。”

    “阿姨只有你一个小孩。”

    时栖碗里的芒果很快盖过了糯米,顾庭柯似乎是觉得这样他可能不太容易吃到,又拿叉子给他搅拌均匀:

    “没关系的,”顾庭柯说,“我来陪你吃饭。”

    果然,满满一整份的芒果还是让7岁的时栖成功吃撑了,他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是顾庭柯蹲下身把他背下楼梯。

    时栖紧紧地勾着顾庭柯的脖子,阳光下的两道影子拉得很长,说不清是谁更需要谁一点。

    至少那个时候,他们一起从家里逃出来,相依为命般贴在一起——

    “庭柯哥哥,”时栖的下巴搁在顾庭柯的肩上,“你去过游乐场吗?”

    “没有。”

    “我也没有,不过叶潇说新区刚开了一个,很好玩。”

    时栖的小腿晃了晃,想象着其中的样子,脸上笑眯眯的,轻声撒娇:“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啊?”

    顾庭柯把他的腿向上托了托,让他更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好。”

    但是到了约定的那一天,顾庭柯并没有来。

    楼上的房间失效了,在发觉原本懂事优秀的儿子不受自己控制之后,顾程孝学到了针对顾庭柯的新的惩罚方式——

    他给一个11岁的孩子用了MECT。

    时栖坐在长椅上等待的那个下午,顾庭柯的手腕束缚带被扣在椅子上,每一次超出常规的念头都会遭到歇斯底里的疼痛感。

    一直到房间里的光线几近消失,顾庭柯冷汗津津,一头从椅子上栽倒下来,他握着前来扶他的管家的手,牙齿都在打颤:“你去……告诉七七……让他不……不要等了。”

    顾庭柯的脑子甚至迟钝到为自己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是想让那个和他约好的人快点回家:“就说……我……我有事。”

    时栖被通知顾庭柯临时有一个大赛的集训。

    那是暑假的末尾,时栖一连在家里等了七天,顾庭柯才回来。

    他们匆匆开了学,游乐场不了了之,顾庭柯开始变得很忙。

    顾庭柯永远有数不清的题目、竞赛、乐器、国学……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顾庭柯见到时栖依然还会叫住他,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蹲下身温柔地抚摸时栖的头发。

    可时栖那时候还太小,还没办法发觉他藏在衣袖里的手指。

    他一开始还会试图去找顾庭柯,不过很快……叶馥晚去世了。

    那之后时栖就开始变得很会讨人喜欢,他渐渐长大,笑起来越来越漂亮,有很多人会争着陪他去游戏厅,饭桌的对面也从来不缺人。

    而顾庭柯则日复一日的冷静、缄默、优秀得仿佛一块机器模版,每节课都留到最后一节,然后一个人离开。

    他们各自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一个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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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飙车、打架,跟各种各样的人谈恋爱,像个风流又张扬的纨绔。

    一个特训、领奖、保送,永远都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将自己活成一个装点门面的工具。

    时栖不再叫顾庭柯哥哥,顾庭柯也丢失了面对他的态度。

    值日的那一天,看到时栖和一个混混伤痕累累地翻墙回来,顾庭柯很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发背起他。

    但是最终,时栖越过他挡在了他那个人的面前,而顾庭柯也只是握紧了值日本,冷着来转过身:“我不记名。”

    顾庭柯说着将外校的人不能进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校医院的方向:“跟我过来。”

    身体的保护机制让顾庭柯在疼痛中学会了克制与自持。

    学会剔除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学会令人赞叹的礼貌温和,学会将所有事都加入有条不紊的计划,学会让自己的人生变成一台按部就班的黑白机器。

    顾庭柯不再伸出手,不再试图参与,只是日复一日过着毫无意外的生活,坐在窗前,等待着一只喝醉了的飞鸟捧着满怀的橘子一头撞在了全景玻璃窗上——

    “草……怎么又翻错墙了。”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又伸出手,将金灿灿的橘子递给他,像小时候那样:“顾庭柯,请你吃橘子,要不要嘛?”

    顾庭柯一直等到18岁那年。

    18岁那年,他来到时栖家中送请柬,看到屏幕上纠缠在一起的男生画面。

    那是父亲言语嫌恶呵斥过的同性恋。

    是本该按照模版走下去的顾庭柯绝对不能踏出的一步。

    可是一个人吻上另一个人的那一刻,顾庭柯的脑海中涌现出时栖的脸。

    强烈的、久违的失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身体的保护机制在警告,不该越界不该偏移不该有任何有超出常规和计划的想法。

    疼痛让顾庭柯弓下身,他听到时栖在叫自己的名字,于是顾庭柯在满头冷汗里握紧了他的手腕。

    柑橘味钻进鼻腔的那一刻,顾庭柯感受到自己沸腾的血液,他想,顾程孝错了。

    他需要戒断的并不是低等的口腹之欲和毫无用处的游戏,而是一个人。

    事件可以被清除,但是一个从7岁时就出现过的人,要怎么剥出自己的身体里呢?

    那些对于色彩的热烈感知重新回到顾庭柯的身体,他抬眸望着时栖那张变得更加惊艳漂亮的脸。

    今天是大红色的,顾庭柯想。

    很好看。

    顾庭柯脸色惨白,却很轻地笑了一下。

    生锈的心脏缓慢地跳动在他的胸腔,顾庭柯像是个迷途重返的旅人,他想——原来我喜欢他。

    从7岁时的弹琴被中断的那一面,海棠树下仰着头的身影,喝醉时窗前递出的橘子,还是他自己偷偷跟到了赛场,看到时栖从车上回眸的那一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庭柯的身体还在叫嚣着疼痛,比以往每一次都强烈,于是他也能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爱着时栖。

    第九十四章

    “别哭, ”顾庭柯心疼地望着时栖微红的眼睛,“不想今天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

    “过生日呢, 不可以难过。”

    顾庭柯很轻地吻在了时栖的眼睛上,将他还没溢出眼眶的泪给抹去了:“既然Taylor准备了这个,我们去看完好吗?”

    顾庭柯俯身摸摸他的头,隔了七年,他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轻声地哄着时栖:“给个机会吧, 时少?”

    “给谁机会?”时栖才不吃这招,何况他向来是想去也不会主动, “我又不认识Taylor。”

    “给我,给庭柯哥哥。”

    那就只好顾庭柯来哄, 好在他也很擅长:“是我想吃柑橘糖,是我想出去玩, 是我想去游乐场。”

    就像当初带时栖去吃芒果糯米饭却说自己想吃一样,顾庭柯道:“庭柯哥哥想去, 七七陪我去吧?”

    可是谁二十多了还像小孩子那个哄法啊,时栖捂住耳朵:“顾庭柯,你好烦。”

    “好,是我烦,”顾庭柯看着时栖终于带上的淡笑,无声地松了口气, “不哭了?”

    二人这才一起出门。

    顾庭柯带着时栖重新回到那个VR厅, 帮他打完了那个摘橘子的飞鸟游戏。

    时栖没想到这个游戏通关了还会有奖励, 工作人员将那袋跟恋综上一模一样的橘子糖递给他。

    这是时栖八岁那年, 顾庭柯去英国游学的时候带回来的。

    可其实当时他们的关系已经淡了许多了,时栖只有在来顾家做客吃到糖的时候才变得特别高兴, 兴冲冲地拉着顾庭柯:“庭柯哥哥,这个糖是哪里来的啊?”

    “逛街的时候顺手买的。”

    他并不说自己在一条万圣节的时候一家一家问了许久。

    不过当时顾庭柯控制得还不是很好,看到时栖脸上惊喜的表情,又补了一句:“你喜欢吃的话,下次出去,我再给你带。”

    但是时栖看起来也不是如何在意,一边点点头一边道:“好啊!那我可以拿给小沅哥哥一起吃!”

    路沅,当时时栖的好哥哥们之一。

    门卡打开,刚要踏进第二个乐园的门口,时栖迎面见到一只硕大的孔雀——正开着屏,造型花哨且骚包,身上起码有其中七八种颜色,像是谁把颜料给全倒上去了。

    时栖刚刚还红着的眼眶彻底止住了,他抬眸望了一眼:“所以为什么这个是长这样?”

    第一个乐园的主题还是可爱的雪白团子,到了这里简直是画风突变,跟换了个设计师似的。

    “确实换了个设计师,”顾庭柯望了时栖一眼,时栖的眼眶还红着,于是顾庭柯故意道,“但是你不觉得很像吗?”

    “一样的……招蜂引蝶。”

    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少好哥哥。

    时栖横他一眼:“你泄私愤。”

    “是有点。”顾庭柯点头,他有意哄人,“不过既然是我投的钱,他们也只好按我的想法来了。”

    “或者——”

    顾庭柯望向时栖:“下一个你来监建。”

    “把你的名字和我的放在一起。”

    这话说得实在有歧义,时栖抬眸打量了顾庭柯一眼:“顾庭柯。”

    “你这真是我听过最烂的表白了。”

    顾庭柯一愣,旋即低头无奈地笑了下。

    好哥哥那么多,普通哄人确实打动不了他。

    “好吧。”顾庭柯说,“那进去,我重新表白一下?”

    “不去,”时栖不仅表白很难打动,连寻常的项目也很难吸引他,“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了。”

    这引擎声实在是过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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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顾庭柯刚刚才说过,他在这里建了一个卡丁车跑道。

    “好吧,”顾庭柯点点头,“那就闭着眼去。”

    话音刚落,顾庭柯抬手遮住了时栖的眼睛。

    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覆在时栖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扫在手心,顾庭柯另一只手握着时栖的手,带着他稳稳地跨过了门——

    “下午好,七号领航员,欢迎进入飞鸟空间站。”

    欢快的机械音响起,视觉被剥夺,于是时栖可以很容易听到众人的议论——

    “为什么是七号?”

    “因为今天的日子就是七号吧,八号就是八号领航员?”

    “怎么可能,我之前就来过,一直都是七号。”

    “应该是这个乐园有什么故事背景什么的,背景就是七号领航员吧。”

    时栖闻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过顾庭柯指尖的缝隙,发现讲话的正是刚刚站在自己旁边说Taylor背景的那个青蛙帽:“不过我猜,故事设计者应该挺喜欢这个七号领航员的。”

    “因为只要有赛车手做出什么漂移擦地高速弯超车的高难度动作,都会触发一句隐藏语音条。”

    “比如漂移是万事顺遂,至于高速弯……”

    青蛙帽正说着,一辆赛车便从他们身边的弯道完成超车,顾庭柯松开手,轰鸣声从耳畔擦过,时栖听到了那句隐藏语音条——

    “很棒!七号领航员!”AI冷静沙哑的声音掠过耳膜,好似什么人不经意的夸奖和祝福,“一路如风。”

    时栖一瞬间想起关越的那本杂志上对Larkar的评价:“赛场上的雄鹰,天生的高速弯掠食者,能在正规赛上玩漂移的炫技天才。”

    赛场在下面,时栖倚着栏杆向后一靠,车辆驶过的风吹动他额前的发,顾庭柯靠近一步:“听说时少从来不玩双人赛车,要玩副驾也只带一个人,是不是真的?”

    时栖笑了,他的眼眶还有些红,只是笑容张扬漂亮:“是啊。”

    “这样,那个人是谁?”

    “顾庭柯这件事都打听到了,”时栖眨了下眼睛,“你话没听完吗?”

    “那个人是……”

    时栖缓缓靠近顾庭柯,领口处被风鼓动,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刚被顾庭柯吻过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我男朋友。”

    想起当时碰上的柔软触感,顾庭柯眼神一深,喉结滚动了下。

    但是顾庭柯还没来得及试图提出要求,时栖却在这个时候移开视线,连话题也转了一个:“那这个园区出去不会要拿了冠军吧?”

    顾庭柯盯着他因此露出的修长侧颈,最终还是选择跟着时栖的话题走:“不会。”

    寿星最大,更何况他对时栖的任何事情向来无可奈何。

    “不需要拿冠军,”顾庭柯道,“只需要说句话就好了。”

    “什么话?”

    出口的地方便有一个麦,顾庭柯拿起来,目光温柔,却是望着时栖的:“祝七号领航员……”

    “生日快乐,”顾庭柯的声音像极了刚刚那个赛车上的AI语音条,他轻声道,“一路如风。”

    门锁应声而开。

    时栖微微垂下眸子,跟着想要效仿去,顾庭柯却走过来:“但是如果是当天生日的人——”

    顾庭柯将旁边的耳机带到了时栖的耳朵上,那一瞬间,时栖听到无数个不同音色的:“祝七号领航员生日快乐。”

    “万事顺意。”

    “一路如风。”

    “永远快乐。”

    “平安、喜乐。”

    ……

    那些祝福足足持续了一分钟才结束,七年前顾庭柯错过时栖的生日。

    七年后,他补给了他无数人的祝福。

    耳机握在手心,时栖转头望向顾庭柯:“顾庭柯,我一直忘了问你,七年前,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国?”

    顾庭柯很轻地笑了一下。

    有些事一但开了口,其实后面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讲的。

    那个时候顾庭柯已经和顾程孝闹翻,吵架的那一天,他那个温婉贤良了二十年的母亲头一次跟父亲争吵,让他出了家门,代价是不接受顾程孝的任何资金资助。

    就像是从那个漆黑的房间里出来第二天早晨一样——顾庭柯很想见到时栖。

    但是现在的时少并不是会在庭院里安静等待着一个人的七七,时栖已经有很多朋友,身边也有很多人陪。

    顾庭柯一直等待暮色四合才见到时栖回来。

    时栖喝醉了,叶潇搀着往家走,听到他抱怨道:“我说我要演戏,时臣屿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演戏怎么了,我妈不也演戏,时臣屿还不让我提我妈,他是个傻逼,我气死了。”

    “好好好,大少爷,”叶潇哄他,“咱们先回家再骂爹好吧。”

    “不回去!”

    时栖双手抱着路边的一颗广玉兰不愿意走,他喝醉了,脸颊红扑扑的,连说话也懒洋洋的:“我生日请柬你发出去了吗?”

    “发了发了,这回咱们提前一个月就邀请,到时候泳池都给你塞满人。”叶潇道,“你生日跟你名字一模一样,没人会忘的。”

    叶潇本意是想哄他,可谁知时栖听了这话,居然更紧地抱紧了那棵树,连脑袋一起搁上去:“闭嘴,我名字跟生日没有关系。”

    “哎哟祖宗,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叶潇想去拉他,可手还没伸过来,一个修长的身影就笼罩在他们身前。

    “你名字很好听。”

    叶潇讶异地一抬头,发现来的居然是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顾庭柯。

    “我送他回去吧。”顾庭柯主动从叶潇手里接过了活。

    不过他没和叶潇一样试图催着时栖回家,反而弯腰随着时栖蹲下来,他注视着时栖的那张漂亮面孔,怕他刚刚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时栖的名字很好听。”

    时栖喝醉了,很乖顺地点点头,重复道:“时栖的名字很好听。”

    不是父母都不在意,所以用出生日期随便取了一个。

    “嗯,”顾庭柯又说,“所以十月初七是个好日子。”

    这句时栖倒是没重复,他抬起头,很缓慢地眨了下眼镜,居然真的认出了顾庭柯的样子,醉酒让时栖忘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生疏,唤他:“庭柯哥哥。”

    “嗯。”

    得到应允,时栖立刻弯起眼睛笑起来:“你来祝我生日快乐吗?”

    “好,”顾庭柯说,“生日快乐。”

    顾庭柯说着,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时栖的头:“回家吧。”

    时栖还抱着那棵广玉兰,闻言嘴角耸拉下来:“我不想回。”

    顾庭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走到时栖身前:“那庭柯哥哥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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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七一定可以去演戏,可以收到很多祝福。”

    顾庭柯弯下腰,像小时候那样将时栖背起来,对他说:“庭柯哥哥保证。”

    顾庭柯在第二天重新申请了学校。

    他得去读书,得去创业。

    时栖的生日宴上并不缺一个已经不太熟的邻居可有可无的到场。

    但是如果有一天,时栖要像他离开顾程孝一样离开时臣屿——

    他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

    顾庭柯来做时栖停泊的大树。

    祝福播到了最后,门锁应声而开,时栖看到了第三个乐园。

    那是一个影视基地。

    “我刚刚都按你说的跟那人说了。”看着时栖和顾庭柯出了门,刚刚的青蛙帽才来到一人的身边,“Taylor其实姓顾,还有这个赛场的隐藏语音条,这两件事,当着那个漂亮男生的面说,对吧?”

    “对。”

    讲话的人穿了一身藏蓝色的飞行夹克,戴着棒球帽靠在栅栏边,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但是依稀可见帅气的面容,“谢谢。”

    “不谢不谢,你给了我那么多钱呢,只是几句话而已,这个钱拿着都觉得心亏,”青蛙帽试图套近乎,“给那个高个儿的助攻啊?”

    “助攻?”关越推了下墨镜,漫不经心道,“我给他助什么攻?”

    那让他说这个干什么,青蛙头撇撇嘴,果然有钱人都能难懂。

    关越扫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另一位才是我朋友,”关越轻笑了下,他语气不怎么严肃,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今天是他生日。”

    “我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不过,”关越说着又望了眼青蛙帽,“既然觉得拿得亏心,不如再帮我一个忙。”

    关越扔了张卡给他:“等会儿放烟花的时候帮我多买几桶,多放点。”

    “顺便替我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知道,”关越注视着时栖的背影,“也可能是……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和他做朋友。”

    时栖的视线扫过来的那一刻,关越将帽檐一压,高挑的身影瞬间涌入了人群中。

    “下面我们将随机选取两个幸运观众来参与表演!”

    影城里到处都是奇装异服的人,穿什么的都不奇怪,时栖退后一步跳出圈定灯光扫射的范围,眨了眨眼盖住潮湿,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容易被打动:“顾庭柯,你说的演戏该不会是让来这里做群演吧?”

    “怎么,”顾庭柯凑近他,“委屈我们时影帝了?”

    这话多少有些揶揄的成分,但是时栖才不会客气:“知道委屈就好。”

    他说话时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顾庭柯笑了揉了把他的头发:“当然不会。”

    他说:“我不是都做了经纪公司了吗?”

    时栖一瞬间懂了顾庭柯的意思。

    他想起四年前,自己其实见过顾庭柯一次。

    顾庭柯等在他们两家中间的那条广玉兰路下,时栖以为他是回来探亲,那时候时栖刚刚艺考结束,连隔阂都忘了,恨不得把喜悦跟每个人分享,他说:“顾庭柯,我要去拍戏啦!”

    “就是时臣屿肯定不高兴,到时候我可能会被封杀,不知道有没有经纪公司愿意签我。”

    “恭喜,”顾庭柯说,“会有的。”

    那时候顾庭柯刚刚开始创业,他在国外,顾程孝的手伸不到这么长,但与此同时也不会再有人把他当顾家的儿子看。

    他开始学着社交、学着弯腰、学着应酬……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只剩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明明知道再走几步路敲开门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资源,但是顾庭柯却只望着时栖的眼睛:“会有的。”

    顾庭柯从不轻易许诺,可他此刻道:“我保证。”

    *

    时栖很轻地咬了一下唇,天色渐暗,影城的灯熄了很多,他望着顾庭柯隐于灯光的一半侧脸。

    夜场烟花升起了第一簇,时栖刚要说话,一个带着青蛙头帽子的人突然撞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青蛙头连连道歉,见到时栖又说,“啊,是你啊!”

    “生日快乐!大吉大利心想事成天天开心!”

    察觉到时栖疑惑的眼神,青蛙头指指自己绿油油的蛙耳朵,“刚刚你出门的时候那个耳机,那不是只有过生日的才有吗,刚刚我看到了。”

    这个人看起来对这里很了解的样子,时栖想起刚一闪而过的错觉般的身影:“谢谢。”

    “没事儿,同乐同乐,”青蛙帽嘻嘻哈哈,当着顾庭柯的面凑近时栖,“帅哥,你看我们也是有缘分,要不然加个微信吧?”

    “行了,给你。”

    人群里,青蛙帽将写着时栖联系方式的纸条递给关越:“这样你也算值回票价了啊,不能说我贪钱。”

    “是不是想说你们是朋友怎么可能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行了别装了,我一看你就是喜欢那个白衣服的想撬墙脚。”

    关越垂眸望了一眼,薄薄的一张纸,不过他倒也还没有隔着纸张看清楚里面写着什么的本事。

    节目组规定,只有最后两个兔子才可以相互加联系方式,他这种已经被淘汰的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如果有人搞场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拿了这个纸条,关越就是整个节目里第一个拥有时栖联系方式的人。

    关越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收敛了些,定定地注视着那张纸条一眼,风声一吹,纸条翻了下,关越忽然长腿一迈往前走:“算了。”

    他在恋综的时候做不好一只合格的兔子。

    退出来,好像未必能做好一个有分寸的朋友。

    还是……算了。

    晚风晃了晃,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关越迈步往反方向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回眸望了那边站着的顾庭柯一眼,回头叫住要走的青蛙帽:“等等。”

    青蛙帽当即笑了出来:“你看,我就说你想撬墙角吧。”

    顾庭柯眼睁睁看着时栖借了个笔,当着他的面把联系方式给了一个刚认识的人。

    等人走了才微微眯起眼睛:“给了?”

    时栖一点头:“给了。”

    只不过时栖的微信号都能做十个对照组了,也没人知道他给的哪一个。

    “怎么,”时栖望了眼顾庭柯的神色,“你很介意?”

    “嗯。”

    顾庭柯点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幽怨:“我都没有你的微信。”

    也许之前有,但是时栖七年里能换十八个号,小时候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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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不用了。

    “那也没办法,”时栖一耸肩,“节目组不是不让给嘛。”

    “而且……”

    烟花拖着长尾在整个影城盛放,时栖回眸望向顾庭柯的眼睛,终于问出了刚刚被打断的问题:“你做了这么多却七年杳无音信,”时栖眉眼带着几分撩人的笑,“不怕我在这个时候跟别人?”

    顾庭柯一怔,还是实话实说:“在国外的时候,想过。”

    签单签不下去的时候,应酬喝酒喝到吐的时候,第一次谈生意被几个老外骗了钱的时候……

    “所以当时我建这个……”顾庭柯很轻地笑了下,“其实是没打算要跟你一起来的。”

    这里的项目,原本也都是一个人就能完成。

    “我想着,把这个建的离家近一点……总归有一天,你会路过这里,出于好奇进来看看。”

    然后时栖就会发现,这家游乐场逢七免单,他会幸运地进入到这里,幸运地玩了小时候喜欢的街机,得到一包柑橘糖的奖励。

    他会在赛车的时候听到夸赞与祝福,听到一万人笑着祝他的生日快乐,然后在路过影城的时候幸运地被选作临时演员。

    “如果你那时候还没有拍戏,”顾庭柯说,“没过多久,就会有星探跑来叫住你。”

    他会说自己只是偶然路过看到时栖的表演,问他愿不愿意签公司?

    那个公司和这个游乐场是巧合地一个名字,经纪人和上司都是难得友善,公司虽然不大却愿意为他搜罗很好的资源。

    但是时栖永远也不会知道背后真实的老板。

    不会知道有个人爱着他,在漫长又短暂的生命里。

    许多许多年。

    他只会觉得,自己在某一个寻常的日子踏进了一个奇怪的游乐场,遇到了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这就够了。

    “这样,”时栖没再看顾庭柯,他的眸中倒映着万千璀璨的焰火,像是随口道,“这么无私啊。”

    “不过,”顾庭柯说完,却突然顿了一下,“回国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后悔了。”

    时栖端着托盘轻佻地叫他哥哥,好似可以这么随便地撞上什么其他的人。

    “就算是你有喜欢的又怎么样呢?”

    顾庭柯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看着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从青蛙帽手里接过纸条,又朝着他的方向推了下墨镜。

    顾庭柯手指紧了紧,在那一刻回过头,望进时栖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道:“不会有人比我爱你更久了。”

    飞鸟游乐场永远只有一条路,进入的人要从3岁走到23岁。

    顾庭柯喜欢了时栖二十年。

    “七七,”顾庭柯说,“你想听我坦白。”

    “现在我都告诉你了。”

    他的爱与恨,多年的暗恋与伤痛。

    高明的猎人卸下伪装,收回一切可能进攻的策略,让渡主动权,将自己剖开摆在了时栖面前。

    烟花渐渐散去,可就在那点绚烂即将消失的时候,忽然有无数无人机列阵飞向天空,和那幅画上一模一样的画面——在晚霞的余韵下是腾空而起的飞鸟,硕大的两翼展开,翎羽如火如焰。

    “卧槽!无人机表演!今晚这么大阵仗吗?”

    “你们不知道吗,每年的国庆都会演这么一回的。”

    “这个列阵好漂亮,我第一次见这么复杂的无人机表演,好像是——”

    好像是一只展翅而飞的凤凰。

    第一个乐园的元素是山雀,那是时栖的3岁到8岁,顾庭柯对于他的记忆。

    第二个乐园的元素是孔雀,那是时栖的9岁到15岁,也许有几分泄私欲的意思。

    而第三个乐园的元素,是浴火的凤凰。

    那是顾庭柯离开那年,对于时栖的所有祝福。

    是他年复一年,在无人知晓的日子里,送给时栖的生日礼物。

    “23岁生日快乐,七七。”

    “虽然你应该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想再告诉你一遍。”

    顾庭柯温声道:“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从第一次知道时就这么觉得。”

    时栖对他来说……不是因为十月七所以随随便便取下的。

    栖者息也。

    呼啸声擦过耳膜,漫天焰火般的无人机绕着影城里一棵巨大的梧桐树飞舞。

    顾庭柯在无边绚丽中注视着时栖的眼眸——

    “徘徊九天的神鸟啊,今年可以落在我的庭院吗?”

    第九十五章

    时栖和顾庭柯回来的时候, 原本贴在一起的身影已经开始各走各的。

    只是别墅旁边的石子路上全是灌木,平时机灵的人走得晕晕乎乎,时栖差点一脚踏进去。

    顾庭柯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握的是腰。

    【不是啊朋友们, 他们俩这个状态我真的看不懂啊!】

    【就是啊之前不是牵着手走的吧,妈的消失了快俩小时回来在镜头前这个样子,这到底是do了还是没do啊】

    【难说,说生气吧也没有互相不理人说亲密吧连手都不牵,给我一种事后发现两个人尺寸不合相互尴尬的感觉。】

    【我老婆怎么可能不和, 我老婆百搭好吗,肯定是顾总活太差。】

    【顾总:?】

    细腰贴进手心, 柑橘味刚刚涌进鼻腔,时栖立刻像一尾鱼一样滑走了, 唇畔擦过耳垂的那一刻,还压低声音颇为恶狠狠地警告:“说了别碰。”

    顾庭柯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居然老老实实举起手:“好好好,我不碰。”

    黑暗中唯有那双手白皙修长, 手背青筋跌起。

    时栖不知是想到什么,立刻一转头不看他了。

    结果正对上黎炀黑暗中炯炯有神的栗色眼睛。

    黎炀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屋,坐在别墅庭院的小亭子里,手上拿着一支不知道从那个草丛里扯来的花,大红色的花瓣揪落了一地,一见到时栖立刻就抬起了头, 不过看到时栖旁边的顾庭柯时, 那副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杀人。

    顾庭柯跟着望了他一眼, 态度并不怎么认真, 黎炀愤恨地咬紧了牙,仿佛马上就能扑到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哈哈哈哈哈救命黎炀怎么坐在这里, 好像是看家的小狗啊。】

    【哈哈哈他本来不就是小狗吗?】

    【黎炀这个表情有种自己主人被坏人带走的愤怒感,自己还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啧啧啧】

    【可不就是嘛,时栖今天跟沈哥和顾总约会,小狗都要气坏了吧。】

    顾庭柯没说话,倒是时栖先冲他笑了下:“黎炀。”

    “哥哥。”

    黎炀转向时栖,眼中的凶厉瞬间无影无踪,栗色的狗狗眼一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怜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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